第一章
台北,清晨的曙光劃破天際,薄薄的雲霞中染上一層絢麗,幾縷陽光透過淡粉色的窗帘落在床上的小人兒身上。
那是個像洋娃娃般俏麗甜美的女孩,白裏透紅的蘋果臉,漆黑而濃密的長發,彎彎的柳眉兒,長長翹翹的睫毛如兩把小扇,小巧的鼻子俏挺而秀氣。
感受到陽光的照射,女孩嘟嘟櫻紅小嘴,咕噥了兩聲,便把小腦袋藏在被子下面,繼續好夢。
鈴——
床頭的鬧鐘準時響起,努力喚醒沉睡中的人兒。
女孩矇著被子,翻了個身,對擾人的鬧鐘聲充耳不聞。
鬧鈴約莫持續了一分鐘,終於放棄叫醒女孩的重任,房內又恢復了寧靜。
咚咚咚——
五分鐘后,屋外傳來陣陣敲門聲,伴隨着稚嫩的童音。“姊姊,起床了!”
女孩整個身子都埋在被子裏,彷彿蠕動的大蟲般,又翻了個身,試圖忽略門外催人醒來的噪音。
“笨姊姊,不要裝作沒聽到,快起床啦!”聲音又大了幾分,來人開始用腳踢門。
“別吵……”女孩雙眼緊閉,稚氣地用小手捂住耳朵,再次翻身,然後——
砰!
女孩裹着被子摔在地上。
聽到房內的巨響,門外的小男孩眼中閃過瞭然的光芒。“笨蛋姊姊,你又從床上摔下來了,對不對?”童聲中掩不住嘲笑的味道。
女孩拉開被子,露出半個小腦袋,哀怨地嘟着櫻唇,揉揉惺忪眼睛。
“魏果果,你不是要上學嗎?已經快八點了,你要遲到嘍!”威脅的話語緩緩傳進女孩的耳朵。
快八點了?
女孩微微皺了下眉毛,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倏地哇哇大叫,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衝出卧室,站在門外的正是她那不太可愛的弟弟魏忍。
魏忍唇邊掛着調皮狡黠的笑容,拉着她的手向浴室走去。“姊姊,你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漱洗完畢後到餐廳吃早飯。”
魏果果胡亂點點頭,根本沒注意魏忍說了什麼。
五分鐘后,一抹淺藍色的身影衝進餐廳,氣喘吁吁地說道:“爸媽,我要遲到了,再見。”說著,嬌小的人影就奔向客廳的玄關。
“果果,你不吃早點嗎?時間還來得及……”魏媽媽穿着可愛的小熊圍裙,急急將她叫住。
“媽媽,不行,我快遲到了……啊!”魏果果一邊快步疾行,一邊轉頭和媽媽道別,一個不留神,就將脆弱的腦袋撞在堅硬的牆上。
好痛喔!
她低聲呻吟,腦袋撞得發疼,眼眶泛着珠淚,俏麗的五官皺成一團。
“唉,你怎麼總是這麼不小心,三天兩頭將自己弄傷?”魏媽媽心疼地走上前。“先坐下,我幫你揉揉。”
“不行啦,都八點了,我鐵定遲到啦……”魏果果彎下身子,左手可憐兮兮地揉着受創的頭部,右手努力穿鞋。
“什麼八點?現在還不到七點,你就算慢慢吃早飯也來得及,幹嘛這麼著急?”魏媽媽不解地嘮叨道。
“啊?”魏果果瞪大雙眼,停下手裏的動作,臉上的表情嬌憨而困惑。“可是剛剛小忍說……”
“是不是他又騙你說‘快八點’了?”魏媽媽恍然大悟道。
“是……”魏果果也明白了,紅潤的雙頰鼓得老高。“他又騙我!”
“我不那麼說,你怎麼會起床呢?”人小鬼大的魏忍從樓上走下來,慢條斯理地開口說道。
“小忍,你怎麼總是欺負果果!”魏媽媽面露責備的神色,瞪着魏忍。
一家之主的魏爸爸挑挑眉毛,沒有吭聲,優閑地品着早茶,繼續低頭看報。
“有嗎?”魏忍狀似無辜地反問。“剛才我說的是‘快’八點了,而不是‘已經’八點,我沒說錯吧?”
“嗯。”猶豫了下,魏果果點點頭。
“我拉着你去浴室時,是說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對吧?”他振振有詞地繼續道。
她歪着腦袋回想片刻。“對……”
“所以我騙你了嗎?”魏忍嘴邊露出洋洋得意的笑容。
“沒有。”魏果果不甘心地嘟嚷。“每回你都這麼說……”
“是第十六次這麼說。”他壞心地補充,睥睨她。“你知道豬是怎麼死的嗎?”
“不是笨死的嗎?這我知道。”她聽他說了上百遍,想不記住也難。
“而你比豬還笨!”魏忍撇撇嘴,小聲咕噥着,想不通他們怎麼會是姊弟。
這已經是他第十六次騙她快八點了,催她趕快起床上學,而她居然仍會信以為真,讓他好沒有成就感。
他們是姊弟,不是嗎?為什麼他聰明伶俐,而她永遠一副笨笨的模樣?
“小忍,你說什麼?”魏果果沒聽清楚,笑咪咪地詢問。
“我已經十歲了,不要叫我小忍。”早熟的魏忍最不喜歡家人還把他當作小孩看待。
“知道了。”她走到餐桌前,很快就將她作的承諾忘在腦後。“小忍……”
“不、要、叫、我、小、忍!”他咬牙切齒地說道,臉色臭臭的。
“是,小忍,我聽到了,你不用一再強調嘛!”她認真地點點頭,露出純真甜美的笑靨,開始吃早飯。
笨蛋姊姊!魏忍翻了個白眼,撇開小臉,用力叉着盤中的煎蛋。
魏果果渾然不覺某人正在生氣,笑容依舊。“媽媽,我同學下周五過生日,放學后我想去百貨公司買些禮物。”
“什麼?你要獨自去?”魏媽媽猛地停下手裏的動作。
魏爸爸也放下報紙,慎重地盯着魏果果。
“笨蛋姊姊,你認為你能順利到達百貨公司嗎?”魏忍轉過頭,眼裏閃動着懷疑的光芒。
“小忍,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快十八歲了……”魏果果噘起小嘴抗議。
“可是你‘路痴’的毛病,並沒有隨着年齡的增長有任何改善。”魏忍插嘴提醒。
“這回我絕對不會迷路了。”魏果果小聲嘟嚷着。
“笨蛋姊姊,每次你都是這麼保證的,可結果呢?”這是她今年第三十七次保證,而今年僅僅過了三個月而已。
或許在別人看來,會覺得匪夷所思,但事實的確如此,魏果果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路痴。她永遠只會走一條固定的路線回家和上學,即使路途中只拐個小小的彎,都可能因此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這樣的她,怎能不令人擔心呢?
“還是別去了。”魏忍阻止道。
“但是,我一定要親自挑選禮物給她……”魏果果咬着下唇。
“果果,讓小忍帶你去百貨公司吧。”魏媽媽思索片刻,宣佈決定。
“啊?”魏果果驚訝地輕呼。“那好丟臉喔!”她是姊姊耶!
“媽媽,不是吧?為什麼我要帶姊姊去?”魏忍也在抗議,他最討厭逛街了。
“難道你不擔心果果迷路?”魏媽媽瞪了魏忍一眼。
“可是……”他猶在掙扎。
“如果你不去,我就永遠不給你零用錢。”魏媽媽恐嚇,駁回抗議。
“好吧。”魏忍無奈地答應。唉,誰讓他有一個路痴姊姊呢?
見事情解決,魏爸爸又重新埋首於報紙中。
“小忍,你怎麼了?”魏果果不解地瞅着魏忍。
魏忍悶悶不樂地看着她滿是關心的小臉,心中連連嘆氣。
什麼時候他的笨蛋姊姊才能變得聰明些呢?
“‘怎樣使你變得更聰明’——小忍,為什麼你要買下這本書呢?你想看嗎?”人潮過往的大街上,魏果果提着裝滿禮品和書籍的袋子,神情疑惑地望着魏忍。
“不是。”魏忍賞給她一個大白眼。“那是給你看的。”
“為什麼我要看它呢?”她更糊塗了,學校的選修課里沒有這個科目呀。
“因為它有好處。”魏忍不禁懷疑,以她笨笨的程度,即便讀了這本書,恐怕也不會有半點長進。
“什麼好處?”她鍥而不捨地問道。
可以使你由大笨蛋變成小笨蛋。魏忍在心裏悄悄回答,沒有將這話說出來。
他咳嗽兩聲,岔開話題。“時候不早了,我們快回家吃晚飯吧。”
魏果果看看手錶,轉移了注意力。“七點多了!怪不得我肚子好餓呢!小忍,我們先吃些霜淇淋,好不好?”
“不好。”魏忍毫不猶豫地拒絕,他才不要吃那些甜甜的東西呢!
“那我自己吃嘍。”
兩分鐘后,她歡天喜地地舔着手中的牛奶霜淇淋,覺得世間最幸福的事莫過於此。
“笨姊姊,不是那邊,應該走這邊才對。”魏忍瞧着她與回家的方向漸行漸遠,頭上冒出一堆黑線。
她的眼中居然只有霜淇淋,而把他忘在一旁!
“啊?”魏果果的面頰染上兩朵可愛的紅花,急忙回身。
由於用力過猛,她收勢不住,撞進身旁一名陌生男子的懷中,手上的霜淇淋全部沾上了他昂貴的西服,而更悲慘的是,她的雙唇竟還“熱情”地吻着那名男子的胸膛!
老天,她做了什麼!
魏果果倏地推開他,後退一大步,險些摔倒,幸好陌生男子及時將她拉住。
嗚,她又出醜了!
“對不起、很抱歉……”她低着頭,不停地說著道歉的話語,不敢細瞧陌生男子的反應。
陌生男子面無表情,看了看胸前的白色印子,然後把目光轉向罪魁禍首。
她的臉蛋半掩在濃密的長發中,小巧的鼻尖上有一抹粉紅,柔嫩的雙頰紅通通的,蘊着水氣的眼兒緊盯腳尖,縮着纖白的脖子,像只受驚的小兔,楚楚可憐。
“沒關係。”他冷靜地開口,音調清揚冷冽。“你有面紙嗎?”
“嗯?”什麼意思?
魏果果愣了一下,本能地抬起頭,看清對方的容貌。
他長得很漂亮,或許“漂亮”不該用在他身上,而應該說是俊朗瀟洒。高高瘦瘦的體型,眉目爽朗,面龐清秀,看起來溫文儒雅。
但他的俊美不完全屬於斯文型,他的下顎堅毅不屈,雙唇的線條充滿了冷峻和魅力,周身散發著冷漠剛強的氣息。
“擦這裏。”陌生男子指指胸前的污漬,淡淡地解釋。
“喔。”魏果果的面頰更紅了,手忙腳亂地翻弄着口袋,尋找面紙,可惜什麼也沒找到。
笨蛋姊姊!魏忍皺皺眉頭,拿出一包面紙。“大哥哥,給你。”
“謝謝。”陌生男子接過面紙,擦了兩下,見污漬過於明顯,乾脆把外套脫下拿在手上。
“先生,對不起……”魏果果可憐兮兮地道歉。“你這件西服多少錢,我賠給你……哎呀!”
她的右腳被魏忍踢了一下。
魏忍瞄到西裝領內的商標,亞曼尼的西裝耶,動輒數萬元!任何聰明人都不會說出賠償的話來,何況衣服只是髒了,洗洗就可以再穿,她幹嘛傻乎乎地要賠人家整套西裝錢?又不是錢太多了!
“大哥哥,你不要生氣,我們可以賠給你洗衣費。”相較而言,洗衣費就便宜多了。
“沒關係,不用了。”陌生男子搖搖頭。“下次小心點。”說完,他邁步便要離開。
一雙黏兮兮的小手卻抓住他的胳臂,阻止他離去的腳步。
陌生男子轉回身,溫和地望着小手的主人。“什麼事?”
“你的西裝錢……”
“不必了,這衣服本來就該送洗了。”陌生男子從容不迫地回答,炯然有神的眸光移向抓着他袖口的小手。“可以先鬆開手嗎?”雖然是問句,語氣平和,卻有種不可侵犯的氣勢。
魏果果不由自主地遵從他的命令,鬆開雙手,只見他的衣袖處多了兩個白色的手印。
“對不起、對不起……”她小臉漲得通紅,喃喃道歉。
嗚嗚,她竟然……又毀了他的襯衫!
陌生男子也看到這兩個白手印,微微皺了下眉毛,隨即恢復平靜的表情。
“沒關係。”他輕聲安撫。“再見。”他側身就欲離去。
“等一下……”她再次伸出小手。
陌生男子及時避開,和她保持一尺的距離。“還有事嗎?”
“我還沒有賠你的西裝錢……哎呀!”這回是她的左腳慘遭魏忍的攻擊。
“大哥哥,我們賠給你五百元洗衣費,好嗎?”魏忍把陌生男子沉默的舉動視為默許。“姊姊,快拿錢。”
“啊?”魏果果愣了下,掏出錢包,裏面只剩幾枚硬幣。“咦,怎麼會只剩一點點錢?”她記得應該還有一張千元鈔票啊。
她左翻右翻,找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是空空如也,小臉越來越紅,險些有腦充血的危險。
魏忍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你買霜淇淋時,老闆有找零錢給你嗎?”他很有經驗地提醒。
“霜淇淋……”魏果果終於想起鈔票的下落,模樣很尷尬。“我忘了要零錢。”
笨姊姊!魏忍賞給她一個大白眼,從口袋裏掏出兩張百元鈔票,笑容滿面地遞給陌生男子。
“大哥哥,我們身上的錢只有這些了,賠你二百元洗衣費,好不好?”幸好他身上還有一些零用錢。
“小弟弟,不用了。”陌生男子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沒有去接鈔票。“小心,不要再弄丟了。”
說完,他便轉身離去。
“等等,請留下你的帳號,我匯款給你……”魏果果第三次將“魔掌”伸向陌生男子,不料卻被魏忍死命攔住。
“小忍,你幹什麼?”她皺皺俏挺的小鼻子。
直到陌生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魏忍才將她放開。
他嘴角抽搐,齜牙咧嘴地朝她吼道:“笨蛋姊姊!你居然……”
“小忍,你怎麼了?牙痛嗎?”魏果果不解地問道,困惑於他反常的舉動。
聞言,魏忍氣得臉黑了一半,說不出話來。
上天啊,為什麼他有這樣一個奇笨無比的姊姊?
四十分鐘后,魏果果和魏忍走進社區的公寓。
“所以,你是因為生氣才做出那樣的動作,對嗎?”魏果果一臉無辜地望着魏忍。
在經過反覆溝通后,她才明白他古怪的表情並非牙痛,而是生氣。
“嗯。”魏忍沒好氣地回應。
“那麼,小忍,你為什麼要生氣呢?是我做錯事情,與你無關呀!何況我本來就該賠償人家……”對於他生氣的原因,她又不懂了。
“問題是你該量力而行,你知道那件衣服值多少錢嗎?”他翻了個白眼,拉着她進入電梯。
動輒數萬的亞曼尼西裝,她買得起嗎?
“不知道,可是……這和你生氣有什麼關係嗎?”她水靈靈的秋眸無辜地眨呀眨的,惹得他剛剛熄滅的怒火重新點燃。
“笨蛋!”
“小忍,我是你姊姊,不要叫我笨蛋啦。”魏果果端出姊姊的架式,紅潤的雙頰鼓得老高。
魏忍斜睨着她,扮了個鬼臉。
“那叫傻蛋吧。”電梯門打開,他率先走出去,來到家門口,按了兩下門鈴。
房門開了,裏面走出一名高挑的俊逸男子,穿着簡單的休閑裝,舉止高貴優雅,氣質不凡。
“喂,小忍,你怎麼可以這麼過分……”魏果果隨後趕到,見到俊逸男子,一下子愣住了,話音戛然而止。
奇怪,她家沒有這位帥哥呀,難道是——
“對不起,我走錯門了。”她紅着臉道歉,拉着魏忍向外走去。
魏忍站在原地,不肯離開。“姊姊,你幹嘛?”
“小忍,咱們走錯樓層了,這裏不是我們家……”她雙頰飛紅。
“笨姊姊,你看看門牌是幾號。”魏忍用下巴指指門。
“不用看了,我們一定走錯了。”她很肯定地說。
“你、再、看、看!”魏忍十分堅持。
“好吧。”魏果果只得抬頭望向門上的號碼,認認真真地瞅了半天,然後露出驚訝的神情。“咦,小忍,門牌號碼和我們家一模一樣耶!”
“白痴。”魏忍小聲咕噥着,昂頭瞅着俊逸男子。“大哥哥,你認識我爸媽?”
世界可真小呀!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他,既然他不可能有他們的地址,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是老媽或老爸的客人。若是這樣,那就麻煩了,如果爸媽知道笨蛋姊姊毀掉了人家的西裝……
“是的,你們是魏伯母的孩子?”俊逸男子揚了揚眉毛,有些意外。“魏伯母正在廚房洗水果……”
話音未落,魏媽媽就從廚房探出半個腦袋,“果果、小忍,你們回來了?”
“媽媽!”魏果果驚訝地輕呼。
“這是我們家吧?”魏忍得意地說。
面對兩人迥然不同的表情,魏媽媽一頭霧水。“你們怎麼了?快進屋吧!爸爸有事,要晚些回來……”說著,魏媽媽又鑽回廚房。
“媽媽,他是誰呀?”魏果果走進客廳,望着坐在沙發上的俊逸男子。“好面熟喔。”她見過他嗎?
魏忍很無奈地瞧着她,調侃道:“笨蛋姊姊,你剛剛把人家的西裝弄髒了,這麼快就忘了?”
她的“識人之明”還真不是一般的差呀!
“啊?”魏果果冒出滿頭的黑線和紅暈,總算想起來了。“他換了衣服嘛,看起來變化很大耶!”
聽到她的說詞,俊逸男子扯了扯嘴角,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笨蛋。”魏忍嘀咕着。換衣服又不是整容,只有她才會笨得認不出人來。
魏果果想起西裝的事情,小臉不覺又紅了,抱歉地瞅着俊逸男子。“你是來要西裝錢的嗎?需要多少錢……啊,好痛!”
魏忍在她後背掐了一下,阻止她再說下去。
俊逸男子冷眼看着他們之間的小動作,唇邊露出一絲淺笑,默不作聲。
“大哥哥,你是我媽的客人,對不對?”魏忍笑得十分諂媚。“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拜託你,千萬不要把西裝的事告訴我媽,好不好?”
“嗯。”俊逸男子挑高一邊眉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魏忍,微微頷首。
“大哥哥,你真是大好人,謝謝……”
魏忍還想再說些什麼,恰好魏媽媽端着水果拼盤走進客廳。
“你們聊得很愉快呀!在談什麼呢?”
“我們在說西裝……唔……”魏果果被魏忍捂住了嘴巴,有口難言。
“小忍,你又欺負果果!”魏媽媽雙手叉腰,一副母夜叉的模樣。“罰你不許吃水果!”
“我沒有。”魏忍抗議。
天知道,他有多冤枉!若非為了掩蓋笨蛋姊姊弄髒別人西裝的“惡行”,他何必這麼辛苦呢?現在他被害得不能吃水果,都怪他的笨姊姊!
想到這兒,他忿忿的目光射向魏果果無辜的笑臉,使了個眼色,期望她能幫他說話、證明他的無辜。
“小忍,你眼睛抽筋了嗎?”魏果果對他的眼神是有看沒有懂。
“不、是!”他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
“難道是嗓子痛?”她覺得他的音調怪怪的。
大笨蛋!
魏忍的臉色臭得像大便一樣,表情幾乎可以用“咬牙切齒”來形容。
“小忍,不可以在客人面前這麼沒有規矩!”見狀,魏媽媽狠狠瞪了魏忍一眼,接着滿臉笑容地轉向俊逸男子。“呵呵,讓你見笑了,這個我是的大女兒——魏果果,那個是我的小兒子——魏忍。小忍、果果,我為你們介紹一下,他是……是……”
魏媽媽頓了頓,笑咪咪地瞅着俊逸男子。“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誰呢?”
“什麼?媽媽,你不知道他是誰,就讓他進來了!”魏忍不可思議地驚呼。
他終於知道姊姊為什麼會那麼笨了,原來遺傳基因來自媽媽呀!
“我當然知道他是誰。”魏媽媽反駁,拾起桌上的如意玉佩。“他肯定和淑琴有關係。”
“淑琴是誰?”魏果果歪着腦袋,小臉升起一個大大的問號。“我好像沒聽過這個名字耶!”
“她是我的一位老朋友,唉,已經二十多年沒聯繫了。”魏媽媽拿着玉佩,回憶往事。“二十三年前,我到日本求學,遇到淑琴,一見如故,和她成為朋友。那時淑琴未婚生子,獨自帶着剛滿月的孩子,生活十分艱辛,我就把家裏寄來的生活費分些給她。後來,我畢業了,必須離開日本,淑琴不願和我一起回台灣,我只好把身上所有的錢和這塊玉佩留給她,要她把玉佩賣掉換錢。淑琴堅持不要,我就硬塞給她,告訴她,等她的兒子長大了,可以拿着玉佩來找我。”
說到這裏,魏媽媽望向俊逸男子。“你就是淑琴的兒子吧?”
“是的,伯母。”俊逸男子有禮地回答。“我叫新堂夏緒。”
“新堂?你是日本人?”魏果果驚訝地張大嘴。
“二分之一。”俊逸男子點點頭。“我母親是台灣人,而父親是日本人。”
“你父親果然是日本人!當年,淑琴無論如何也不願意離開日本,我就這麼猜想了。”魏媽媽握住夏緒的手。“時間過得真快呀,二十多年前,你還只是個剛滿月的小孩,現在都長這麼大了……淑琴還好嗎?為什麼她沒和你一起來?難道……”
“我母親在七年前就病死了。”他的聲音低啞,眼神里透着傷痛。
聞言,魏媽媽眼圈泛紅,緊緊摟着夏緒,哽咽無語。
好半晌,她才輕聲問道:“可憐的孩子,這些年來你是怎麼生活的?”
“母親死後,我被父親接回家中,供我出國讀書。”他頓了頓,試着平撫情緒。“母親臨終前,曾反覆叮嚀我,要我帶着這塊玉佩來台灣見您,並為您做一件事。她說,她欠您很多……”
“說什麼欠不欠,我和她是朋友啊!”魏媽媽打斷他的話。“夏緒,這次你準備在台灣停留多久?不如住在我家吧!反正我隔壁那間屋子空着。”
“伯母,謝謝您的好意,不過,很抱歉,我不打算住在這裏。”夏緒委婉地拒絕。“我來這裏,只是為了完成母親的遺願,待事情了結,我就必須離開。”
這些年來的勾心鬥角,他已經習慣以斯文有禮的形象示人,隨時與人保持距離,即便是母親的舊友,也不願親近。
“你準備在台灣住多久?”
“最多不超過一個月。”如果他停留得太久,就會被日本方面追查到他的行蹤。“我準備住旅館。”
“難道旅館比我家裏舒服嗎?”魏媽媽皺起眉頭,不容拒絕地說道:“你不是說要代淑琴替我做一件事嗎?魏媽媽唯一的要求,就是讓你住在我家。”
想到母親的遺願,夏緒遲疑半晌,終於點點頭。“好吧,如果這是您想要的。”
“太好了,以後你住在隔壁的屋子,我們就像是一家人了!”魏媽媽興奮地宣佈。
“啊——”驀地,魏果果發出一聲怪叫,轉眼瞪着夏緒。“夏緒,那個……你是在用中文交談吧?”
天,她現在才發現嗎!
魏忍揉揉被震得發麻的耳朵。“白痴姊姊!”
“果果!”魏媽媽的嘴角不由得隱隱抽動。
夏緒望着果果,訝異的光芒在黑眸中一閃即逝,眼底帶笑。“是的,因為我母親的關係,我的中文和日語一樣好。”
他的母親一直希望他能流利地用中文交談,從他開始說話就教他中文。在他母親逝世后,為了紀念母親,他更加用心去學習中文。
“太好了,不必擔心會有溝通障礙了。”她漾出甜美的笑容。
夏緒揚揚眉毛,泛起柔和的笑意。
“是啊,真好。”魏忍嘀咕着,對她的迷糊徹底投降。“笨蛋姊姊,真高興你終於發現了。”
魏媽媽笑癱在沙發上。
咕嚕嚕……
這時,一陣尷尬的聲音從魏果果的肚子傳出。
她雙手捂着肚子,可憐兮兮地望着魏媽媽。“媽媽,什麼時候才能吃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