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此刻桑子葉真覺自己像個白痴般的任人耍弄,望着一屋的空蕩蕩,竟有股想哭的衝動。
明明就跟她約今天晚上,可是人呢?本來以為他因為有事耽擱了一點時間,於是滿心歡喜地先去梳洗了一番,畢竟上了一天班,顯得有些狼狽。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肚子餓得半死又不敢先吃飯,心中想着至少也要等他一起回來吃。
她像一團爛泥般癱坐在沙發上,雙眼直直的望着牆上的大時鐘,眼看着時間不斷流逝,心也愈來愈沉、愈來愈悶了。
「該死的司徒正義!你混蛋、王八加三級……」桑子葉不斷的咒罵著,為了他,她今天差點被當成魷魚給炒了去。
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好奇心出奇的重,昨天因為他那神秘兮兮的模樣,害她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心情上班,腦海中盡想着他到底在要什麼把戲?一心期盼着晚上的到來。結果一不留神,差點將公司三十萬元的票子寫成三百萬發出去,還好被人發現了,否則她可承擔不起後果啊!
此時,一陣刺耳的門鈴聲響了起來。
這時候會是誰,是司徒正義嗎?不,應該不是,畢竟這是他家,他有大門鑰匙,又何必多此一舉的按門鈴呢?既然不是他,那會是誰?都這麼晚了。
她遲疑的走去開門,當一看見門外的人時,一張臉便垮了下來,「是你啊!你不是有鑰匙,幹麼不自己開?」她不禁氣呼呼地埋怨。
「怎麼啦?」司徒正義嘻皮笑臉佯裝不懂,逕自繞過她走進客廳。
瞧他那副無所謂的模樣,她心中的怒火不禁燒得更熾、更旺了。「你到底在搞什麼?為什麼到現在才回來?害我一個人快被腦子裏的胡思亂想給煩死了,而且……而且我肚子好餓喔!你到底是不是在耍我啊?」桑子葉的表情活像個怨婦,惹得他一陣悶笑。
「我有嗎?」司徒正義裝傻的問。
「我有嗎?虧你講得出來,你這不守信用的小人!」她氣得火冒三丈,眼淚直在眼眶打轉。肚子沒法受餓的她,實在委屈得緊。
看到她似乎氣得不輕,他決定不再捉弄她。他知道她是禁不住餓的,所以不敢浪費時間,準備帶她去大吃特吃一番。
「走,我帶妳去一個地方。」他興匆匆地拉住她的手。
「我不要去!」見他一臉毫無悔意的模樣,她不願輕易妥協,甩掉他的手堅決的說。而且她肚子實在餓到哪兒都不想去了,除非他要帶她去填飽五臟廟。
「真的不去?」他挑高濃眉,一臉興味。
「要去你自己去。」她逕自旋過身,朝二樓方向走去。
司徒正義看着她那倔強的背影,不禁笑了笑,看來這次自己似乎有些過分。
他一個箭步上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走開,我要上去睡覺。」桑子葉氣惱地嘟着小嘴。
「現在才十點而已,況且妳都還沒吃飯。」他有想到她的五臟廟還未進食,而且餓着肚子的她是不可能睡得着的。
「你管我!」
他無奈的搖搖頭。這小妮子的脾氣可真不是普通的倔!
他知道要是再跟她耗下去,肯定會沒完沒了,索性一把將她扛到肩上,大步往門口邁去。
「放我下來,你這個暴君,放我下來!」她使勁的掙扎,但徒勞無功。
「妳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等目的地一到我自然會放妳下來。」他細語地哄着。
「你去死啦!我叫你放我下來,你聽不懂是不是,放我下來啦!」她氣憤的掄起粉嫩小拳,使勁的搥打着他的背。
「別打了!」司徒正義終於忍不住緊蹙雙眉。怎麼女人發起脾氣來像個潑婦一樣,也不怕傷到自己?
「知道痛了吧?那還不快放我下去。」桑子葉沒好氣地命令。
「我的背是不會痛,只是我心疼妳那雙手會被妳弄得紅腫。」真是頑固的小丫頭。
他的話令她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接下來的時間,她只是靜默着不出任何聲音,任由他扛着她。
她不知道他要帶她去哪兒,只知道自己坐上了他那舒適豪華的房車,然後開了一段不算近的路程。因為她整顆心亂得可以,所以一路低着頭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妳老低着頭,怎麼看得到窗外的美景?當然更看不到眼前那片海灘上的奇異景象嘍!」司徒正義將車停穩,轉頭看着一路都低着頭的她。
「海灘?!」他的話引起了她極大的好奇心,微抬起螓首,依着他手指的方向,緩緩地望了過去。
這一望,可差點讓她的下巴掉了下來。
「喜歡嗎?」司徒正義問道,隨後逕自下車。
桑子葉也跟着下車,「這是你弄的?」難不成他晚回來就是在弄這個?
「嗯!」他點點頭。「走,我帶妳過去瞧瞧。」他不給她任何思考的時間,執起了她的手,直衝向目的地。
她還未從方才的混亂中清醒,現在又要接受另一波的衝擊,她真懷疑自己的心臟是否受得了?
「丫頭,生日快樂!」到達目的地,他凝睇着充滿孩子性的她,知道自己是陷下去了。
「生日?!」
「今天是妳生日,難道妳忘了?」
她歪着頭,很努力、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對啊!今天是她生日。
「喜歡嗎?」
「喜……喜歡。」她好感動、好感動喔!
眼前的一切,好似幻夢一般。
靜謐無人的沙灘鋪滿了成千上萬朵紅玫瑰,放眼望去,似乎永無止境的沒入地平線彼端。
花簇之間,嬌小可人的滿天星為這火紅的花海點綴幾許柔美,鋪下司徒正義真誠的祝福──葉子,生日快樂!
桑子葉震驚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內心五味雜陳、百感交集,除了乾爹之外,第一次有人對她那麼好。
「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她因激動語氣有些顫抖。
他笑而不答,只是靜靜的看着她。
「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她強忍住因感動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傻瓜,對一個人好,還需要理由嗎?」他反問,伸手輕點了下她的鼻尖。
「謝謝你!」她給他一個微笑,伸手拭去眼角的淚水。見到眼前的一片花海,她心中不由自主地想到他是否也對其他的女人一樣那麼好?
見她突然不語,他好奇的推了她一下,「妳怎麼了?在想什麼?」
「沒有啊,只是在想,當你的女朋友真是幸福,可以常常收到不同的驚喜和浪漫。」她望着海淡淡的說,企圖掩飾自己的心情。
司徒正義聞言挑了挑眉,「妳這是在吃醋嗎?」
「我……我哪有。」桑子葉辯道,但仍止不住一抹紅霞飛上她的臉。
他也不點破她,但他的心中有着一絲興奮,他現在可以確定她是有一些在乎他的。
「雖然我身邊不缺女人……」見她驚訝地瞪大雙眼,他連忙解釋,「可是卻沒有交到一個真心的女朋友,一方面是因為工作的關係,一方面是還找不到一個值得我交心的女子。」
他的話使她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其實是有一次在和王叔討論事情時,無意中提到妳,他說妳一直希望能夠有一個特別的生日,現在既然由我來照顧妳,那麼妳的生日理應由我來負責,只是不知道今天的驚喜符不符合妳心目中的特別?」
「特別……真的好特別,司徒正義,謝謝你,我絕對不會忘記這一天的。謝謝你!」說著,桑子葉的淚水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我知道妳很感動,但也不用哭嘛!」看到女人哭就慌了手腳的司徒正義,慌亂地從西裝口袋中拿出一團皺巴巴的衛生紙遞過去。
「人家感動,所以喜極而泣嘛!」看到他遞過來的衛生紙,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緊皺着的小臉頓時讓笑容化開了。「你這張衛生紙該不會是今天擤完鼻涕沒有丟,然後放在外套口袋中的吧?」
他尷尬地爬了爬頭髮,一副欲語還休的窘樣,「不是擤鼻涕的啦!是我上完廁所用來擦手的。」
她一時也顧不得什麼感動,一雙杏眼瞠得老大,「你手有沒有洗乾淨啊?你是上大號還是小號?」她趕緊將那團看起來不像衛生紙的白色物體嫌惡地拋開。
「這很重要嗎?有差嗎?」不管是大號還是小號,他事後都有洗過手啊!
「當然有差啦!至少感覺就差多了。」桑子葉憤懣地丟了一記白眼過去。
司徒正義一臉無辜,「誰叫妳要哭,我一時慌亂不知該拿什麼給妳擦眼淚,順手就摸到這團衛生紙。有總比沒有好嘛!」
看見他無辜的表情,嬌俏小臉頓時閃過一個古靈精怪的表情,她一個箭步上前緊靠住他,雪白雙臂迅速地環繞住他的頸項,嬌艷雙唇在他臉上輕點了一下。
他不能否認被嚇到了,只是律師的理智讓他很快的回復清醒,在她還未完全退開前,一手緊緊地環住她的腰,使她牢牢地貼在身上。
「怎麼這麼快就結束?妳不知道男人是貪心的嗎?」他邪魅地輕笑着。
她笑得燦爛,「我只是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妳說呢?」話一落,他溫潤的雙唇也隨即落下,輕覆在她的唇上,不安分的舌在她的唇齒間徘徊。
他緊緊地摟住她的腰,而她的雙臂不知何時又纏繞住他頸項,讓兩人的身軀緊緊地貼在一起,彷佛成了一個單獨的個體,而非兩個人了。
靜謐的海灘,只有一彎新月及燦爛的星子伴隨着交迭的身影,耳邊傳來的潮來潮往浪聲,此刻成了浪漫的催情音樂……
「表哥!你不是上星期回美國去了嗎?怎麼還在台灣?美國的事忙完了嗎?」沈依婷蹦蹦跳跳的來到表哥身邊。
「小鬼,妳還是老樣子,都幾歲了還沒個女孩子樣,當心以後嫁不出去。怎麼有空來,是不是我媽又拖着妳要陪她買東西了?」他調侃道。
「表哥,我都已經二十一歲了,不要老跟我爸媽一樣把我當小孩看,也不要再叫我小鬼!而且追我的人有一大堆,我一點也不擔心嫁不出去,所以此事也不勞你費心。對了,你穿得這麼正式要去哪兒啊?約會嗎?請我吃一頓我就不當你的電燈泡,怎樣?」她嬌滴滴的撒嬌。
「什麼約會,不要亂說,我是要代替我爸去參加一個開幕酒會。對了,我正好缺一個女伴,怕到時會很難脫身。怎樣,有沒有興趣和我一道去?幫我擋掉一些鶯鶯燕燕。」
「好啊、好啊!我也有好一陣子沒去參加正式的酒會了。可是,我穿這樣……」沈依婷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家居便服,再看看錶哥身上一襲剪裁合宜、時尚感十足的鐵灰色手工西裝。
這怎麼可以呢?女伴的風采是一定要壓過男性的,否則這種酒會就算去了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柳言軒不是不懂女孩子的那點小心思,「沒關係,還有足夠的時間,我先送妳回家換衣服。」他體貼的說。
「真的嗎?我上星期正好買了件小禮服,,而且還是當季新款喔!沒想到今天剛好派上用場。放心!我不會讓你丟臉的。」她開心的掛保證。
接着她勾着他的手臂,兩人狀似親密的走向他銀色的休閑式房車,他紳士的為她打開車門,隨即自己坐入了駕駛座,便往目的地出發。
只是柳言軒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的一舉一動,全落入一雙瞳眸中,也讓一顆滿懷希望的心,墜入無底的深淵……
看着桑子葉在廚房穿梭的背影,司徒正義的心一片暖烘烘的,第一次感受到有家的感覺。
但另一方面他也不由得替他可憐的廚房擔心不已,聽着斷斷續續不時由廚房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響,實在是不難想像她奮鬥的情形,和他的廚房壯烈犧牲的程度。
「妳煮好了嗎?」他不抱太大希望的問道。
「快好啦!你再等一下,別催我……呀!都是你,又燒焦了。」她手忙腳亂,沒好氣的回答。
他一雙英挺的劍眉不禁又蹙得老緊,什麼叫做「又燒焦」?
忽然優美的和弦鈴聲響起,他緊皺着臉,連講話的語氣也有些──令人生畏。
「喂!我司徒正義。」他低吼着,眼角還不時往廚房瞄去,怕有什麼臨時狀況,還可以馬上反應過來處理。
「老兄,你是吃了炸藥喔!打電話給你,也犯不着這麼生氣吧!是不是我打擾了你『辦事』啊?」電話中不知死活的正是林霖戚,而且還不怕死的在這種情況下開他玩笑。
「你才有病咧!你的徵信社這麼閑,閑到讓你無聊打電話來問我是不是在辦事?」在面對生死交關的當頭,應該是沒人禁得起玩笑吧!
還記得桑子葉第一次做飯的盛況,差點把廚房給燒了,整間屋子都是濃煙,讓人以為是失火了。
「你以為我這麼關心你的性生活是否美滿?要不是有最新消息,我才懶得打這通電話給你。嗯……當然啦!如果你不舉的話,做兄弟的是該為你盡點力,放心,我會介紹你最好的泌尿科醫師。」林霖戚仍不知死活的繼續調侃。
提到正事,司徒正義又擰起了眉頭,「是祁倫常的?」他必須確定是否就是他要的東西。
「不然你希望是誰的?兄弟勸你一句話,千萬不要縱慾過度,搞到最後精盡人亡。你看你,一定是縱慾過度昏了頭,男人是要有適度的發泄,但絕不要過度……」否則死在床上,多難看啊!
話未說完,就被司徒正義給打斷,「你是夠了沒有?」他現在實在是沒有好脾氣可以繼續聽他的長篇大論。「明天送到事務所給我,我們順便再談談目前的情況,這次我一定要讓祁倫常鋃鐺入獄,接受法律的制裁。」
他話說完,也不等林霖戚回答,就逕自切斷通話,此時廚房正好傳來桑子葉的聲音。
「司徒正義,好了,可以開飯了。」她端出一盤又一盤的菜上桌。
他走至餐桌旁,直盯着桌上一碟碟的「佳肴」,表情有着說不出的怪。
「葉子,這黑黑……黑黑的是什麼東西?」他不敢說那黑得像炭的玩意兒是什麼,就怕傷了她的心。
「糖醋排骨啊!」桑子葉一臉心滿意足的用圍裙擦着小手。
「那這盤有點白又不會太白,有點黑又不會太黑的東西又是什麼?」司徒正義又小心翼翼地問着。
「蛋炒飯啊!」一張小臉仍是掛着燦爛的笑容。
忽然他看到一碗依稀看得出是什麼的食物,「這該不會是我們的飯後甜點,豆花吧?」
她白了他一眼,「這是蒸蛋。拜託!你的眼睛是長到哪裏去,這看起來像豆花嗎?」
天!桌上沒有一盤可以完整的看出是用什麼材料做的食物。
「葉子,妳、妳確定這就是我們的晚餐?」他儘可能婉轉的問,以避免傷到她那幼小的心靈。
「怎麼,有問題嗎?」她一臉疑惑,好似他問了一個超級可笑的問題。她可是十分滿意呢!畢竟這五菜一湯花了她一下午才做出來。
「不是,妳不覺得這些東西有點奇怪?」
「司徒正義,你接下來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你不吃吧?」桑子葉又送了他一記超級大白眼。
他頓時不出聲,當是默認了。
「不吃拉倒。」她生氣地將桌上一盤盤的食物往垃圾筒倒。看着自己傷痕纍纍的雙手,她心中頓感悲傷,想不到好心為他做一頓晚餐,竟落得這樣的下場。
「住手,別倒了,葉子。」司徒正義出聲制止,深邃的黑眸直瞧着她貼滿OK綳的雙手。
「幹麼,不是不吃嗎?幹麼叫我別倒?反正擺着又沒人吃,我一人也吃不了這麼多。」她沒好氣的說。
「妳的手怎麼了?」他繞過餐桌走到她的身旁,試圖要看仔細點。
「手?什麼手?」她有些心虛,馬上把手藏到背後,「喔!這個啊……沒什麼啊。」
他二話不說的拿出醫藥箱,「把OK綳拿下來,我幫妳擦藥。」
桑子葉原本想開口拒絕的,可是見到他那不准她說不的眼神后,馬上乖乖忍痛的拆下手上的OK綳。
看着她滿是傷口的雙手,司徒正義心中一陣心疼,恨不得自己能夠為她痛。為了不使她感到疼,他擦藥的動作是連自己都嚇一跳的輕柔。
看着他專註的模樣,她心中一股暖流流過,傷口不再感到痛楚,也不再為他不肯吃自己做的料理而生氣。
「好了。」包紮好,他將醫藥箱擺回原處,「吃飯吧!」
她一臉疑惑的看着他。
他指着桌上的菜,示意她過來坐下。
「只剩下三樣菜了,我再進去炒個菜。」她了解他的意思后馬上說道。
「別忙了,這樣就夠了。」語畢,他為自己和她各添一碗飯,然後逕自吃了起來。
看着他大快朵頤的模樣,她連忙坐到他身邊問着,「好不好吃?好不好吃?」
見他不說話的埋頭苦吃,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送進嘴巴,「呸……好咸啊!」她的臉頓時皺成一團,「別吃了,好難吃啊!」她拉着他的手阻止他再吃。
「既然煮了為什麼不吃?」司徒正義抬起頭來對她笑着。
「可是好難吃……」她心虛地看着他一臉的心滿意足樣,霎時間,她迷上了這份感覺,更迷上了他那不做作且幸福的表情。
「我不會這麼覺得啊,還挺合我的口味,況且這是妳親手為我做的,我怎麼可以不把它吃光?」他語帶寵溺的說。
她頓覺幸福籠罩而下,真希望這一生都能坐在他身邊看着他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