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睡着睡着,齊薇薇突然間醒了過來,沒有被任何聲音吵醒,就是醒了。
掛在牆上的時鐘在她睜眼時便映入眼帘,指針所指的位置讓她覺得怪怪的。
揉揉眼,再看清楚一點。“十點二十?”她自床上跳了起來。
有沒有看錯啊?她竟然睡過頭了,怎麼會忘了調鬧鐘呢?
她的鬧鐘呢?怎麼找不到了?
雖然營養師的工作只是她用來掩飾真實身份的幌子,既然已經成功地混進黑閻的身邊,有沒有這份工作似乎已經不再重要,但那可不是她的作風。
她可是很有原則的一個人。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這點她可是很堅持的。
奇怪,怎麼家裏的東西全都變了樣?
啊,她想起來了。
昨晚為了黑閻的傷忙到三更半夜,所以根本沒回家睡,她睡在黑閻家裏啊!
唉!齊薇薇邊嘆氣邊衝進盥洗室梳洗,這個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傢伙,明明交代他要叫她起床的,結果呢?
她快速地在五分鐘內完成所有梳洗動作,包包一提,衝出房門。
沒辦法了,能提早一點到算一點吧!
“咦?”貼在門口的紙條,拉住了齊薇薇的腳步。“我已經幫你請好假,早餐自取。黑閻。”她念着紙條上的字。
幫她請好假了?早說嘛,害她急死多少細胞?
至於早餐嘛……還滿豐盛的。齊薇薇來到餐桌旁,低下頭挑選了幾樣她想吃的東西。
吐司、牛角麵包、雜糧麵包、各種水果……滿滿的一桌,一時還真難選擇。
選了個牛角麵包咬了一口,並自動地打開冰箱拿了一瓶鮮奶喝着。
人家都說早餐自取了,再客氣就太假了不是嗎?
齊薇薇邊吃邊走邊閑逛,這麼大的地方,一個人都沒有,真無趣。
現在好了,假也請了,人也醒了,總該找點事情來做做吧?
黑閻呢?不知道他手上的傷怎樣了?
“黑閻?”齊薇薇一間間地敲門找人。“不在這裏?”
一連找了幾個房間,都沒有他的蹤跡,齊薇薇臉上的笑容逐漸加深了。
這個地方該不會只有她一個人在吧?是他對她太放心了,還是根本想不到她會是個超級大間諜?
站在黑閻的書房門前,齊薇薇猶豫了。
這麼輕鬆就竊取到商業機密來打擊他,一點也無法突顯她身為“頭兒”的能耐。況且若將他攻得毫無反擊能力,那還有什麼樂趣?
算了,這樣子獲得的勝利對她而言太枯燥了,她還是依照現在的計劃走還來得有趣多了。
等等,她好像聽到黑閻的聲音了。
整層樓就只剩這間房沒查過,他肯定是在裏頭沒錯。
象徵性地敲了兩下門,不等回應,她將門把一轉,闖了進去。“黑閻,你的手到底……”齊薇薇忽然以手掩口,她好像來得不是時候。
“啊!”房內整齊的驚呼聲大作。闖入的齊薇薇讓開會的人透過視訊系統看得一清二楚。“她她她……”一連說了好幾個她,就是沒有一個人把話說清楚。
放大的屏幕上,每個人那一臉不可置信與訝異的表情,讓齊薇薇不自覺地摸起自己的臉。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齊薇薇靈活的雙眸閃着無辜的神情,刻意壓低了聲音偷偷問黑閻。“我長得很恐怖嗎?”
沒錯,她今天是沒上妝,但是以她的天生麗質,即使沒有化妝品的點綴,也不至於會嚇到人吧!
黑閻看了她一眼。“各位,今天到此為止。”
語畢,黑閻立即按下一個鈕,結束今天的會議。
“對不起,我不知道……要我跟他們解釋嗎?”她的出現勢必已在他公司引起軒然大波。
她想要不了多久就會傳出“總裁在辦公室里藏女人”,甚至是“死人復活”或是“雙胞胎”這類的謠言。
“解釋什麼?”黑閻坐在椅子上,問得輕鬆。
齊薇薇想了一下。“你要我怎麼說,我就怎麼說嘍。”一個“失憶”的人最好不要有太多意見。
“不需要解釋。”
“不用?”齊薇薇再一次確認他的意思。“你確定?”
黑閻抿了一下唇。“未婚妻出現在未婚夫家中,需要向人解釋嗎?”
“是嗎?”她觀察他的反應。“那為什麼那些人一個個彷彿見鬼似的,臉色都變了?”
這才是那些人驚嚇的原因吧。一個明明已經死去的人卻在辦公室出現,該不會是鬼魂出沒?
黑閻臉色一沉。“那些人的反應你不需要在意。”
聽他這麼說,似乎還是想繼續扮演他的角色,既然如此,她很樂意奉陪。
“好吧,就依你所言,到時候可別求我。”
黑閻盯着脂粉末施的她看,即使是這樣,她依舊美麗。“有事找我?”
“喔。”被這插曲一鬧,她差點忘了正事。
走向黑閻,拉了他就想走。
“嗯。”一聲悶哼來自黑閻口中,讓齊薇薇停下腳步。
“很痛嗎?”她的手正握在他受傷的手上。
“沒事。”黑閻抽回他的手,表情有些怪異。
沒事?齊薇薇雙眉一挑。“就算有天大的事,你也會說沒事。”她上前握住他的手腕,動手拆紗布。“你的傷口是不是發炎了?”
“不用看了,我很好。”
“閉嘴,別動。”她將他按坐在椅子上。
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沒人能阻止她,連他也一樣。
紗布一拆開,齊薇薇霎時看傻了眼。
他的傷口已經發炎化膿腫得厲害,外翻的皮肉像一張咧開的血盆大口,彷彿在對她微笑。
“天啊。”齊薇薇哀叫一聲,心裏不知道要氣他,還是心疼地才好。
她伸手摸向他的額頭,好像有點發燒又好像沒有。乾脆頭一低,額頭抵上他的額來量,還比較准一些。
她一下子貼近的細嫩臉龐與髮絲上的香味,霎時間讓他呼吸一窒。
以前,身體不好的“她”不適時,他都會用這個方法來檢查“她”有沒有發燒,如今卻……
黑閻不由自主地伸手觸碰齊薇薇貼近的臉龐,這種讓心頭一暖的感覺,好像回到了過去一般。
情不自禁地,他湊上了他的唇,吻住她那透着清香的粉色唇瓣,吻上她那如同花瓣般細柔的一抹嫣紅。
“黑閻?”
“噓,別說話。”他灼熱的氣息輕刷過她的頸畔,引得她一陣輕顫。
“可是……嗯……”在她說話之際,這個吻加深了。
好吧,現在的她無法思考了,有事待會再說好了……只是,他怎麼又吻她了?
***************
醫院裏,齊薇薇蹙着眉頭盯着醫生的一舉一動。
“還有碎片在手掌心裏沒有清乾淨。”醫生帶着手套檢查黑閻的手。
“那怎麼辦?”她顯然比黑閻還緊張。
“取出來嘍。”醫生說得輕鬆。
廢話,這她當然知道。“現在取嗎?在這裏取嗎?”
“不然你還想挑一個黃道吉日嗎?”
不好笑。齊薇薇眼神一冷,非常時期先不跟他計較。
“來,你幫我按住他的手,免得他亂動。”醫生對她說著,一面交代護士準備東西。
“不需要,我不會動的。”黑閻面無表情地回絕。
開什麼玩笑?這一點小疼痛,他黑閻還不放在眼裏。
“我不打麻醉針,怕影響傷口復原,還是壓着好,會痛的。”
齊薇薇一聽,連忙壓着他的手,免得他亂動,加重傷勢。
“薇?”連她也不相信他的定力?
她對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預防萬一嘛。”
不打麻醉針耶,光想到這點,她的頭皮就發麻了,她要好好看看這是多麼殘忍血腥的畫面。
“嗯?”在醫生下刀之前,齊薇薇的頭就被壓在他的肩窩上。“黑閻?”
“你別看。”
感覺到黑閻的手臂肌肉一抽,想必“酷刑”已經開始了。
“為什麼不讓我看?機會難得耶。”齊薇薇側過臉看着他的側顏。
黑閻微偏過頭與她對視。“我怎麼覺得你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
“我哪有?”她好無辜。“我在幫你監督醫生有沒有亂下刀耶!”
黑閻的肌肉又抽了一下,雖然他的表情一直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她知道,他一定痛死了。
伏在他的肩窩上,此刻她的心中竟莫名地感到心疼。
這個男人……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倔強,這麼愛逞強,這麼愛裝酷?
看他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換做是他人,早就痛得唉唉叫了。
看着他強忍痛苦卻悶不吭聲的樣子,齊薇薇心中念頭一起。
“我知道了,你故意不讓我看,是想要我陪你說說話,好讓你分散注意力?”
“你認為有可能嗎?”黑閻眉一揚,覺得她的說法有些可笑。
她很不給面子地點頭。“當然有可能,沒有人不怕痛的。”
黑閻唇一勾,正想反駁,醫生及時開口。
“好了,碎片取出來了。”
“好了?”齊薇薇轉過頭去看了一下。“這麼多?”碎片都不大,卻有五六片之多,怪不得傷口會發炎。
“回去後記得早晚換藥,傷口不能碰到水。”
醫生邊替黑閻上藥邊交代着。
“我會開一些藥膏和藥劑,讓你回去自行換藥用,要記得……”
“請等一下。”齊薇薇打斷醫生的話,從包包取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對不起,現在可以說了。”
醫生看了她一眼,明白她的用意,笑了笑刻意放慢說話的速度,繼續說明藥品的使用方法與順序。
齊薇薇聽得仔細,抄得更詳細,甚至還畫圖加以說明。
要做就要做到最好,這才是她的風格。
看她認真做筆記的模樣,黑閻心中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奇異感受,那是一種被人珍視與疼愛的感覺,一種很久沒出現過的感覺。
“你女朋友嗎?”趁齊薇薇在跟護士學包紮時,醫生偷偷地問黑閻。
“嗯。”
“她很在乎你喔。”醫生說話的口吻有恭喜與羨慕的意味。
黑閻一扯唇,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發現,他的視線已經不自覺地繞着她轉了。
不是因為她長得像“她”,而是因為她本身,無關乎其他。
這樣的發展,最好是壞?
自離開醫院,淺淺的笑容便一直掛在齊薇薇的臉上。
“什麼事情讓你這麼開心?”見到她的笑容,黑閻的心情也不自覺地跟着好起來。
“我在想啊,從今天開始,你可不能得罪我或是惹我不開心了。”她對他綻出更迷人的笑容。
“為什麼?”
她晃晃手中的葯袋。“因為在你的手傷痊癒之前,我隨時都有機會報仇。”
只要在幫他上藥時,手勁重一點,就夠他受了。
“這麼狠?”黑閻知道她只是在開玩笑,否則她就不會這麼認真地記下醫生交代的事情了。
“想試試看嗎?”
“不用試了,你沒有這樣的機會。”
齊薇薇靠近他,頭一偏。“你的意思是會對我很好嘍?”
她淘氣的模樣,教黑閻心一動,伸手點了下她的鼻子。“以我們之間的關係,我不對你好,行嗎?”
她笑容一斂。“我是不是應該儘快想辦法恢復記憶才行?”
黑閻停下腳步。“怎麼了?”
“我和你之前共同經歷了什麼我都不記得了,這樣的我,還有資格跟你在一起嗎?”她的表情看起來沮喪極了。
為了讓黑閻對她的疑心降到最低,適時地讓自己成為弱者,成為被同情的對象,也是不錯的方法之一。
她真是越演越好,也越來越入戲了。
有時候——尤其是黑閻專註地望着她的時候,她甚至會以為自己真的是他的未婚妻呢!
看她難過的樣子,黑閻心中也不好受。
他不知道她的失憶是真是假?對於她的身也來歷也沒有完整明確的資料,但是他知道,她根本不是“她”,也不可能成為“她”,因為她們之間的性情實在相差太多了。
他終於認清了這一點,意外的是,他的心中反而因此而輕鬆不少。
是他已經走出過去的傷痛,還是齊薇薇已經逐漸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不用再回想以前的事了,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行了。”黑閻替她順了順被風吹亂的長發。
“什麼都忘了也好,這表示你有一個全新的開始,一個新的人生。可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機會。”
難得他會一口氣說出這麼多安慰人的話,這可是他最不擅長做的事。
“全新的開始?”齊薇薇笑得詭異,這表示她已經成功地取得他的信任了嗎?那她可要繼續下-步了。
“為了慶祝我有一個全新的開始,今晚我親自下廚。”
“你會做菜?”
她頓時覺得備受侮辱,隨即心念一轉。“我會不會做菜你不是最清楚嗎?”
被她這麼一問,黑閻一時之間倒不知該說什麼。
之前的“她”,的確對烹飪一竅不通。
“家裏有廚師,你想吃什麼跟廚師說一聲就行了,不需要自己這麼忙。”說來說去,他還是不太相信她的手藝。
“我不要去你家,今天來我住的地方,我在家裏請你。”她搖頭拒絕。“我住的地方雖小,但該有的設備一樣也不缺,而且也置得很溫馨。不像你的地方,雖然又大又華麗,卻冷冰冰的。”
“你如果不喜歡我現在的地方,你可以改造它。”
齊薇薇眼睛一亮。“你是說我可以變更你家的擺設?”
“悉聽尊便。”他對她可是完全的授權。
他希望自己所擁有的東西,她都會喜歡,至於為什麼會這麼在意她的感覺,現在的他不想探究,只想傾其自然。
不諱言,聽黑閻這麼說,齊薇薇的心中最高興的,但是現在她想討論的不是這件事。
“狡猾,你在故意岔開話題喔?”
“有嗎?”黑閻當然不會承認。
被識破了,看來她可不是可以隨便矇混過去的對象。
“我的手藝真的有這麼糟嗎?讓你怕成這樣。”她佯裝不悅。
他淡淡一笑。“我是怕你覺得麻煩。”
齊薇薇在心中偷笑着,他其實還是滿善良的嘛,一點都不像是那個會跟她搶生意的人。
“不麻煩。走吧!”齊薇薇主動勾起他的手。
“去哪?”其實,公司還有許多事情在等着他去處理,但是他卻不想打壞她的興緻。
“超市。”她拉着他加快腳步。“快點,有好多東西要買呢!”
黑閻隨着她的腳步而動,他有一種感覺,自己之前因失去所愛而築起的心防,已經因為她的出現而開始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