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唉!”

喬浚走進專屬的私人辦公室,關上門后,將剛從身上脫下來的白色醫生服甩到孤立在一旁的吊衣桿上,接着就把自己丟進沙發。其實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張舒服的床,不過做人是不能太奢侈的,這會兒也只有屈就了。

長嘆一聲之後,他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揉捏著眉間,揮之不去的倦怠感就像大氣壓力一般,籠罩着他的身心,今夜是他值班以來最辛苦的一次,不斷有車禍的傷者被救護車送入急診室,偏偏附近三條街遠的地方又發生了火災,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趕著投胎似的。

剛巧這兩天是連續假日,整個急診室只有他和幾個護士,好不容易做完緊急處理,大多數的患者都脫離了危險期,只有一個機車騎士因為傷勢過重,在救護車抵達醫院前就不治死亡,而忙得一整夜的喬浚覺得自己也差不多要掛了。

癱在沙發上,他看向辦公室角落旁的陰影,嘆口氣道:“曾爺爺,您真的確定我是生來就註定要當醫生的嗎?”

喬浚學習的是現代醫學,注重的是檢驗、實際,對每個病人都得做到最詳盡的檢查,以達到治療的最佳效果,同時也是一家架構龐大的醫院其中的駐院醫生,然而他卻有一種相當不科學的“專長”——見鬼。

這是一種“家族遺傳”,包括喬浚的父母與已出嫁的妹妹都有同樣的能力,若他是例外反而成了異類,除了這種特殊能力之外,喬家每一個“駕鶴歸天”的老祖宗幾乎都成了這個家族的守護者,總會不時出現在喬家人面前,喬家也總是有類似的陰影四處飄蕩。這還只是小意思,開起宗親大會時,現場陰靈絕對比生人還多,那可是相當熱鬧。

這項能力是在喬浚七歲時出現的,當時——便是此刻他眼前的陰影——不知是幾代前的曾爺爺前來恭喜他上小學,從此結下了不解之緣,對他頗有好感的曾爺爺時常跟在他身旁,在必要時提點他一下。他也已習慣了身邊時時跟隨著一道別人看不見的陰影,沒事還和他們交換一點意見,現在若少了這些祖宗們反而會令他感到渾身不對勁。

然而,這種習慣卻讓喬浚成為其他醫生與護士眼中的怪人,因為他常常莫名其妙地陷入自言自語的狀態,而且還有問有答,讓撞見這種情形的人感覺毛毛的,因而不太敢接近他,這也是外貌英俊瀟洒的他,並未成為眾多未婚護士追逐對象的主要原因。

比起行為怪異、個性詭異的帥哥,發線漸高、小腹微突的中年醫生說不定遠比較可靠。

當然,喬浚對這種問題一向不放在心上,他也從來不想拐個年輕貌美的護士當老婆。不過這種能力有利有弊,他看得見的可不只是家裏的列祖列宗,一些四處遊盪的孤魂野鬼也同樣逃不過他的法眼,但是看得太清楚有時候也不是好事,就像現在。

大約一個小時前剛由他簽下死亡證明的機車騎士正渾身是血地“飄”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或許跟在他身旁的“陰氣”讓那騎上有所顧忌,不敢太過接近,但對於這種狀況,他早已不勝其煩了。

“見鬼”對他來說算不了什麼,但身旁老是看得見一些剛斷氣不久,或因為心愿未了而徘徊在醫院長廊中的魂魄,總是讓人覺得怪怪的,他惟一能做到的也只有視而不見。

其他人看不見的曾爺爺似乎說了些什麼,喬浚又是一聲長嘆,疲倦地這:“我當然不是後悔選擇了這條路,濟世救人也是我的心愿,只是照這樣長久下去,恐怕還沒救到幾個人,我自己就先躺下了。”

大醫院中慣有的冷漠氣氛並不是他所想要的,他的夢想是成為一個讓人全心依賴的醫生,而不是在醫院中首個可有可無的角色,就算沒有他,來來去去的病人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一樣。

喬浚的長手長腳在沙發上伸展開來,“也許我不適應的是這個地方,這裏有太多陌生的面孔來來去去,我沒有多餘的時間關心每個病人的身心狀況,更無法確定他們是否有好好照顧自己的健康。

“這些無奈已經很令人無力,而我最無法忍受的是連醫生之間也要勾心鬥角,搶病人、奪名利,為的只是自己的利益。沒錯,這些情形早在我學醫的時候就相當明白,但這些額外的負擔卻阻礙了我所期待的真實,我在這裏只是為了‘工作’,而非當個醫生。”

“我希望成為一個真正的醫生,可以不受限制地關心我的每一個病人,不必煩心那些環繞在我周圍的權力鬥爭,那不是我的風格,但在這種大醫院裏卻是躲不開的。”

在他漫長的抱怨中,辦公桌旁又出現了兩道陰影,喬浚側耳聽了一會兒,想了想,道:“其實每個醫科的學生不論內科、外科都有基本的涉獵,然後再選擇自己有興趣的科目特別鑽研,我因為當初的理想,幾乎對每種科目都有研究過,相信可以應付得過去,祖奶奶有什麼建議嗎?”

一陣靜默之後,喬浚的眼中突然亮了一下,“小鎮醫生了這也許是個不錯的主意,祖奶奶,謝謝你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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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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