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拍完整腳的婚紗照后，關偉棠與凌芊纖又回到醫院。
回到醫院后，關偉棠反常地一逕沉默，只是靜靜地望着窗外那片灰濛濛的台北天空。
拍婚紗是很消耗體力的，凌芊纖才懶得理他，吃起病房裏的水果、冰糖燕窩、小糕點。
呼！舒坦。
活潑好動的凌芊纖完全餓不得肚子，一餓脾氣就會大——雖然不餓的時候，也不是什麼溫柔女子啦！
“如果現在有可樂喝，我就心滿意足了。”凌芊纖吃了一大堆食物，但仍稍嫌美中不足，“不如現在去買吧！”
抄起LV單品手拿包，凌芊纖往病房門口邁去。
“喂！”關偉棠終於忍不住出聲。
“幹嘛？”肚子有點飽的凌芊纖心情還算不錯，娃娃音更明顯了。
“你沒看見我在耍憂鬱嗎？”關偉棠不悅地說。
“有啊！我剛才不是很尊重你‘耍憂鬱’，完全沒吵你了嗎？”她都自己吃自己的，完全沒煩他耶！
“這是對病人應有的態度嗎？”關偉棠指責着。
“好啦！算我怕了你，我走，讓你安靜地好好耍憂鬱總行了吧？”凌芊纖也是有點反省能力的，“那我先去找傑克哥哥，晚上就可以去逛士林夜市啰！”
該死！她根本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嘛！
傑克哥哥？她拋下憂鬱的他，要去找那個野男人。
“凌芊纖，你吃干抹凈了，就想把我丟下嗎？”太受傷了。
“你不是要沉思嗎？”她還他一個安靜的空間呀！
“你忘了你是要來照顧我這個病人的嗎？”她竟然說要丟下他，去找野男人！“你這樣有道義嗎？”
好像也是，丟下病人好像不是太有義氣。
“放心吧！我跟傑克哥哥會幫你帶小吃回來的，你想吃什麼呀？士林大香腸加珍珠奶茶加藍帶雞排……”哇！好多好吃的東西喲！
“不準去！”想到她要跟那個“太神奇了傑克”出去，關偉棠怒火就快速上揚，“不準跟他出去！”
“人家要去、人家要去、人家要去嘛！”凌芊纖用娃娃音撒嬌着。
真是可愛……不！她還是不能跟那個神奇傑克出去！
“過來！”
關偉棠也被自己的怒氣嚇了一跳。
更沒想到她真的就溫順地走向他，讓他更嚇了一大跳。
該不會要走過來揍他的吧？
“關偉棠！”她走向他，手緩緩地在他面前舉起，差點嚇死他，“你這個口氣就對了！男人嘛！就是要有魄力！”
凌芊纖對他大表讚賞着。
“嘎？對什麼？”他根本只覺得怕得要命。
“口氣啊！”凌芊纖清清喉嚨，大喝一聲，“過來！”
“唔！”關偉棠嚇得倒抽一口氣。
“嘿嘿！這樣有覺得我很MAN嗎？”凌芊纖非常滿意他的反應。
“MAN個鬼啦！這根本就是流氓口氣吧？我是文明人，走斯文路線的好嗎？”終於搞懂她在想什麼了。
“可是你那些文明招數根本沒有用，王紫雲還是說走就走。”凌芊纖一針見血地說。“而且你在長輩面前的模範生形象，也只是讓他們更隨意擺佈你。”
“有什麼事好好講就好，幹嘛要耍脾氣嘛！”他這個人最溫和了。
“那你剛才為什麼要凶我？”凌芊纖又順手捏上他的臉，“快解釋啊！你對誰都溫和有禮，為什麼對我就沒禮貌？”
嘎？他凶她？
好像真的是這樣耶！
“唉……”對呀！為什麼他在她面前總是展現最真實的情緒？
“說啊、說啊！為什麼對我就一整個火爆？”凌芊纖的小手放肆地在他臉上蹂躪着，把他英俊的五官揉得變形。
“不要玩我啦！”關偉棠扭着頭，但凌芊纖的小手沒打算放過他的臉。
“我不是玩你，我是在教訓你。”從他出車禍以來，凌芊纖發現自己越來越愛捏他的臉，把他好看的臉弄醜，好有趣喔！
“凌芊纖！”他的聲音大了點。
“有，我在呀！”捏捏捏，繼續捏。
“凌芊纖！”他的聲音更大了點。
“我就是。”左捏捏、右捏捏。
這個人根本大聲也沒有用嘛！
關偉棠真的要生氣了，他已經努力很大聲去嚇她了，她還是依然故我，完全不把他的恐嚇當一回事。
他決定了……
“好啦！算我怕了你，放過我吧！”求饒好了。
“哈哈……”凌芊纖心滿意足地放過他的俊臉，“放過你吧！這是我個人的原則，不殺降卒。”
關偉棠苦情地拍了拍自己的臉。
唉！如果提早長皺紋，一定要她賠！
他看着她得意洋洋的臉，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芊纖，我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對不對？”
“是啊！你住完住傻了嗎？我們兩家是世交，我們又都是獨生子、女，雖然我跟你差五歲，但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們都是一起玩耍的。”
“你確定小時候，我們是一起玩耍嗎？”關偉棠挑着濃眉。
“沒錯啊！除了你，我哪還有什麼玩伴？”他也沒有別的玩伴呀！“每次當我想玩醫生遊戲時，都是我扮醫生、你扮病人，你記得嗎？”
“記得啊！而且每次都是要得一些很奇怪的病。”舉凡口蹄疫、瘋牛症、腸病毒他都為了她得過呢！
“還有玩老師學生的遊戲，也是我當老師、你當學生，你忘記了嗎？”
“哪忘得了？明明我大你五歲，你還硬要教我寫字，還常用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打我手心，對吧？”關偉棠當然記得。
“還有官兵抓強盜的遊戲。”這最好玩了。
“是啊！我一定是扮演逆賊，被你追到一定是要亂刀砍死的，是吧？”而且她完全都是打真的！
“偉棠哥哥，你記性真好。”這些都是她兒時美好的回憶呢！
回憶起開心的童年時光，凌芊纖美麗的眸子都亮了起來。
“要怎麼忘啊？”他都是被整、被打的那個，多難忘。
“原來你也很想念我們小時候一起玩樂的時光呀！”凌芊纖笑靨如花，“我還以為當時你很討厭我呢！”
鬼才想念啦！他當時確實是很討厭她呀！
“你記得嗎？你小時候就會說‘不殺降卒’這種話了。”關偉棠慢慢找出問題的癥結，“還有‘窮寇莫追’！”
“哈哈！原來我小時候就這麼有英雄氣概。”果然性格是從小就養成的。
“英雄個大頭鬼！終究找到兇手了。”關偉棠兇狠地抓住她細瘦白嫩的藕臂，“就是你誤我一生！”
“我？”誤他一生？
“我這種溫文怕事、懦弱逃避的潛意識個性，就是小時候被你逼出來的！”關偉棠用力握着她的手臂，“就是你！”
“哪有這樣的？你別亂賴給我！”小時候只是玩遊戲嘛！
“你小時候總是‘假遊戲名，行攻擊我之實’，不想跟你玩，我爸媽又會給你當靠山。”關偉棠的兒時回憶慢慢回籠，“除非我逃得夠快、夠遠，讓你泛起‘窮寇莫追’的念頭，不然又要被你毒打。”
“毒打？也太離譜了吧！我小你五歲耶！”他從小就長得高又壯，很耐打的樣子，“還有喔！當我說‘窮寇莫追’，其實是不想玩了，想去吃點心了。”
“都是因為你，才會造就我現在人格的缺陷。”關偉棠終於想通了，“從小我總是只能任勞任怨地讓你欺負，除了認輸、討好或逃遠，沒有別的生路，所以才造就我長大后虛偽的個性。”
“可是我看你跟別人也都處得很好呀！”凌芊纖叫屈着，“你的這種個性還不是把關氏集團處理得很好，所有的客戶、長輩、部屬都喜歡你，你才應該感謝我吧！”
“但是我遇上異性就沒轍。”面對心儀、年齡相仿的女孩，似忍不住就會想起蠻橫、霸道而不自覺的凌芊纖。
稍有一點嬌氣的，他就立刻敬而遠之。
聲音甜嫩一點的，他也立刻飛也似的逃離。
這全都是因為那些特質像極了凌芊纖，嬌貴、任性、娃娃音，那是他心中給予凌芊纖的形容詞。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愛上沉靜又中性特質的紫雲。
“你遇上異性就沒轍，是因為你沒有魅力吧！”凌芊纖才不認為孩提時期的她，真的能左右他的個性發展。
“我沒有魅力？你仔細看看，我沒有魅力？”關偉棠把臉湊近她。
“真的是不太有魅力耶！”他雖然長得帥，但真的就是少了一些味道。
“我沒魅力？”關偉棠更用力握住她粉嫩的手臂了。
“我只是說實話嘛！”她最誠實了。
此時，傑克正好打開病房的門，大步地邁進。
“喂！你幹嘛抓她？”一進門，傑克就看見關偉棠神色兇惡地抓着凌芊纖的手臂，英雄救美的心立刻被點燃。
“你進人家房間都不用敲門的嗎？”關偉棠最討厭沒禮貌的人了。
聞言，傑克伸手，一拳就朝他右臉上揮了過去。
“哇！”好MAN！
超痛！該不會鼻樑斷了吧？臉上被揍了一拳，關偉棠的手自然地鬆開。
傑克審視着凌芊纖粉嫩白皙的手臂，都被關偉棠抓紅了，當場還想再揮他幾個拳。
“我最討厭對女人動粗的男人。”傑克悴了一聲。
天啊！惡夢又再度重演了。
總是這樣，只要關偉棠稍微對凌芊纖有一絲絲的冒犯，立刻會有人出來為她主持公道，從小到現在都是如此。
“傑克哥哥……”實際上，凌芊纖覺得他揮拳揍人的樣子帥呆了，但不知怎麼著，她的心竟然心疼不已……
也許是因為關偉棠是病人的關係吧！
“走吧！我帶你去逛逛、吃飯，別理這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傢伙。”傑克看着她被抓得紅通通的手臂，心裏就有氣。
凌芊纖像洋娃娃一樣惹人疼愛，關偉棠竟然敢這樣抓她的手臂。
他對她疼愛都來不及了——指兄長一般的疼愛。
凌芊纖突然理解關偉棠的話，甚至她開始覺得自己有些可惡。
明明先前是她先肆無忌憚地揉捏他的臉頰，聊起他可悲的童年，他才激動地抓住她的手臂，但是被“教訓”的人是他。
關偉棠不想說話，他的心底有一部分希望傑克把惹麻煩的凌芊纖帶離病房，但更大的一部分卻希望她留下來陪他。
他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聲：他不希望凌芊纖跟着傑克離開！
可是他不敢開口，他只是靜待着凌芊纖的決定。
“不行啦！”凌芊纖看着一臉失魂落魄的關偉棠，又想起他說的童年是怎麼被她欺壓的，此刻她突然想好好補償他，“他住院，我必須陪他。”傑克，真是太神奇了！
被傑克狠揍一拳的關偉棠，因為凌芊纖的幾句話，忽然不痛了。
忽然就不痛了？這太扯了吧？
這種神奇的力量應該名之為何？
難道是愛？
不！天啊……
傑克饒富興味地看着充滿保護欲的凌芊纖，以及努力自我對話中的關偉棠，突然有些懂了。
他們應該是有些什麼異樣情緒在滋長着吧！
“那我自己去逛士林夜市啰！”傑克決定把空間留給他們，不過不能這麼便宜了關偉棠，“親愛的，晚點我再帶些小吃給你。”傑克非常自然地吻了她的粉頰。
“喂！要走就快走！”關偉棠大吼。
傑克滿意地離開。
“幫我買珍珠奶茶喔！”凌芊纖對着傑克的背影喊。
“喝什麼珍珠奶茶！小心喝到三聚氰胺！”關偉棠氣呼呼地瞪着傑克剛才吻過的她的頰，“那個假外國人真的很隨便耶！這樣亂親不怕傳染疾病嗎？”
“哇……你流鼻血了！”凌芊纖迅速抽兩張面紙捏住他的鼻樑，“傑克哥哥下手也太重了吧？下次要叫他打小力一點。”
“下次？”哼！等他腳好了，他再試試看。
“你捏着。”凌芊纖再抽了兩張面紙搓成長條狀，塞進他的鼻孔里，“嘿嘿！這樣就不會再流了。”
向來自恃俊美儔的關偉棠，在鼻孔被塞入面紙后，自卑地把臉幽幽地轉向窗外。
天啊！為什麼他在她的面前，總是這樣的狼狽？
“晴天星座：水瓶座，下周水瓶座將會有水到渠成的新戀情發生……”電視李傳來星座專家報告的每周星座運勢。
“水瓶座，是我耶！我將會有水到渠成的新戀情耶！”凌芊纖雀躍着，“偉棠，那你咧？你什麼星座的？”
“凌芊纖，你有失憶症嗎？”關偉棠恨恨地轉頭瞪着她，“我們從小都一起過生日的，你忘了嗎？我跟你同一天生日，都是二月十四日情人節！”
“對厚！我們從小都是一起切蛋糕的。”凌芊纖好像有點印象。
“誰跟你一起切蛋糕？我都是在一旁幫你唱生日快樂歌、聽你許願，所有的人根本都忘了‘我也是壽星’這回事！”嗚……他也想過生日！
“哈哈！好像也是耶！”好像都是她許完願，就吹蠟燭、切蛋糕了，“想不到你是這麼低調的壽星。”
“我也不想低調的好嗎？”感覺上她是正宮娘娘生的，他是嬪妃生的。
“嘿嘿！你也是水瓶座，你下周會有水到渠成的新戀情耶！”凌芊纖樂不可支，“水到渠成，你想想，還會是指誰？”
“誰？”該不會是從小搶他壽星光芒的傢伙吧？
“王紫雲啊！”他不是愛她很久了嗎？當然水到渠成指的是她呀！
“嘎？王紫雲？”他差點都要忘了這個人了，“對厚！我都忘了我要快點挽回她的心，跟她一起攜手共度未來每一天了。”但怎麼提不起勁？
“呵！我下周也會有新戀情喔！”凌芊纖可期待了，她從未談過戀愛呢！
“水到渠成？指的會是誰呀？該不會是傑克哥哥吧？”傑克哥哥？又是那該死的傑克哥哥！
“不可能！”他想到就火大，“星座專家根本就不準，下周水瓶座根本不會有什麼該死的水到渠成的新戀情！不、准！”
“你是在激動什麼？”凌芊纖順手又捏上他的臉頰，“老娘很久沒談戀愛了，你不要再烏鴉嘴。不然要你好看的。”
“我是病人耶……”
抗議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