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為什麼?
為什麼又被刷掉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雨熙完全迷失在自己的悲哀里,不斷反問自己為什麼再度被刷掉?
她的妝明明畫得那麼好,身上穿了象徵穩重的深色套裝,腳上是標準的兩吋高跟鞋,半公分也不多。她一直讓自己笑臉迎人,盡量表現親切,並且充滿智慧,但是為什麼她會突然忘了──Iamtwenty-fiveyearsold──怎麼說?
她是那麼的努力,為什麼?
雙腳突然轉向,她行走的路線,立刻在車水馬龍的大馬路上劃了一個不自然的L形,直接穿過車道,一排車子倏地在她後面緊急煞車。
“媽的!你有沒有長眼睛!”
“不要命了是不是?!”
車子裏的駕駛一個個探出車窗脫口大罵,喇叭一聲按得比一聲大。
偏偏,他們氣得快斷氣,雨熙一樣充耳不聞,臉上始終保持同一個表情──呆!完完全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裏。
眼前是重慶路,車流量總是特別大,她看見十字路口上有許許多多的車子停在白線前等着駛出,也看見自己這方的燈號已由綠色變成紅色,但她就是忘了停下腳步,直闖紅燈!
“吱──砰!”
車禍因此發生,一輛小轎車為了閃避她,緊急轉向外側,卻撞上隔壁車道的小貨車,玻璃立即應聲碎裂。
小轎車的司機臉都綠了。
“喂!你到底是怎麼走路的?紅燈還闖!”他氣得跳出車,對着雨熙的背影大吼大叫。
但雨熙什麼也沒聽進去,始終神遊太虛,沒事發生般的繼續走她的路。
“欸,先生,不要作秀了,撞到我的車你要怎麼辦?”貨車司機豎著兩道黑眉,粗聲粗氣地問轎車司機。
“我作什麼秀?!你沒看見是那女人闖紅燈嗎?”
貨車司機指着自己的車,說:“我只看見你的車頭鑲在我的車門裏!”他可沒看見其他人。
“話不是這麼說啊,錯的是那個人,你要錢賠,應該找她!”
“廢話少說,快點賠錢!”
“都跟你說不是我的錯了,我賠什麼賠?”
“少廢話,叫你賠就賠!”
虎口引擎聲喧囂,人聲更喧囂。
※※※
“子矞,謝謝你的下午茶,也謝謝你百忙之中撥空出來陪我。”
“大家都是朋友,用不着這麼客氣。”
天色方暗時,湯子矞與妙齡女伴坐進了停放在一座小公園外圍的轎車內。兩人剛結束一頓餐聚。
“偶爾還是得培養一下從前的那種感覺,不然,時間越久,彼此的感覺就會越生疏。”她以略帶幾分嫵媚神情的眸光,含笑盯着他看。
妙齡女子是個氣質出眾的大美人,渾身散發著具有時代感又不失古典優雅的高尚氣質,彷彿是從螢光幕上走下來的大明星。
她很美麗,湯子矞不否認這一點。
“最近是不是另結新歡了?”她問。
湯子矞笑。“你說呢?”
女子眼睛一眨,突然滾出了眼淚。
“她有我好嗎?有我媚、有我嬌嗎?有我懂得男人的心嗎?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要棄我而去?”她誇張地呻吟着,不論是時代感或是古典美,瞬間消失殆盡。
她其實是湯子矞的大學同學,兩人也曾經是男女朋友,可因為她一心一意要當有錢人的老婆,所以大學一畢業就嫁進豪門。
只是幾年後,和不少妻子一樣,面臨到了丈夫外遇的問題。
“老公已經不愛我了,成天跟上海姑娘泡在一起,難道就連你也移情別戀了?”
“我看你累了,我現在就送你回去。”
湯子矞把車鑰匙插進鎖孔。
“誰說我累了?我精力好得很!”
像要證明她的話般,一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她整個人竟在狹窄的車廂內移坐到他腿上,二話不說攫住他的唇,將蜜糖一股腦的往他嘴裏送。
她接着板下椅座調整桿,湯子矞隨着椅背一口氣往後倒下,她緊接着快手抽掉他的領帶、解開他襯衫的扣子,身子彎下來就冷不防咬住他的乳頭。
“啊……”湯子矞立刻滿足地發出一記嘆息。
她回到他眼前,凝着他好看的眼眸,不知不覺間,兩人微啟的唇瓣已向對方迎去,幾乎貼在一塊兒了……
“啊!”
湯子矞霍地痛叫出來,在那一剎那間,始料未及的一陣力道猛地撞上車身,致使兩人的牙齒硬生生撞在一塊。
“好痛……”
“怎麼回事?”
女子一邊捂着嘴,一邊看向後方,根本不清楚發生什麼事。
“鏘!”後方再傳來東西重擊地面的聲音。
湯子矞一震,不能不下車了。
“你在這裏等着。”
他打開車門,倏地下車。
繞過車身,走到車尾,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擦得閃閃發亮的保險桿誇張移動了,整支杆子一邊還連在車尾,另一邊卻像溜滑梯般,一路傾斜碰到地面。
它被撞爛了!
他瞪大眼,一臉驚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再看清楚,不僅保險桿遭殃,他寶貝愛車的車燈、後車廂,甚至車牌都被撞得扭曲變形。
“我的車子……”又驚又氣之餘,他氣得暴吼。“誰!是誰幹的好事?!”
偏偏,他只看見一長排原本停放在他車后的機車,這會兒全骨牌效應地壓在車廂上,卻不見肇事者的蹤影。
“出來!人在哪裏,給我出來!”
他站在原地,不斷巡視四周。
突然間,前方圍了小柵欄的草皮上,冷不防地坐起一個人。
那人的頭上黏了一坨垃圾,連眼睛也被垃圾遮住了,只見她先伸長右手在眼前試揮了一陣,似乎覺得伸手不見五指,害怕之餘,更加用力搖了起來。
接着她靜下來,下一秒卻猝然晴天霹靂的大叫──
“啊──啊、啊──我死了嗎?”
“為什麼我眼前一片黑?!為什麼什麼都看不見?”
湯子矞氣不過,筆直走過去,一把扯下垃圾說:“你的眼睛被蒙住了!”
“啊?!”
雨熙大吃一驚,這才回神看着前方。這是台北的街景、台北像火柴盒般方方正正的房子,原來……
“我真的沒死!”雨熙忘形的大叫,好開心。
她只記得她走着走着,突然間撞到東西狠狠被絆了一下,接着就眼前一片黑。太好了,她安然無恙!
“你是沒死,不過我的車死了!”
一陣冷沈的嗓音從上方傳來,雨熙轉向聲音來源。
她轉頭首先看到的是一雙擦得油亮的黑皮鞋,順着黑皮鞋上去則是深色西裝褲,然後是西裝外套、襯衫,接着便是湯子矞陰鷙、不友善的面孔。
兩道濃眉近乎倒插在一起,他帶着一絲輕蔑由上而下睨着她。
“你的車?”她喃喃自語地念着,跟着移開視線去找目標。“啊!”
突然之間,她用雙手掩住自己的雙頰,凄慘地大叫。
“別以為叫就可以推卸責任,你撞壞我的車,該怎麼賠?”湯子矞不理會她的尖叫,開門見山地問道。
雨熙跳起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推倒機車去撞你的車子的,我只是心情不好,所以心不在焉……”
“你不需要跟我扯那麼多,你只需要告訴我你準備付多少修理費。”他一派的冷淡。
“多少……”雨熙神色黯然地掏出皮包,從裏頭挖出了幾張千元大鈔。“五千塊夠不夠?”這是她全部的家當了。
“五千塊光付我的精神賠償都不夠。”他別過頭去,看都不看一眼。
“不然你要多少?”她怯懦的問。
“我那輛車的來頭有多昂貴,你不會不知道,把我的後車尾撞成這樣,你說要多少?”
“我是真的沒概念,你就說吧!”
“一句話,五萬塊。”
“五萬塊?!”雨熙眼睛差點沒爆出來。
“這已經是最保守的估計了,你別不識好歹。”
“我沒那麼多錢……我……”
“子矞,你快點把事情解決,我老公快回來了,你得送我回家。”
車內的女人適時打斷他們的對話。
雨熙立刻留意到車窗邊女子的口紅花了,反射性地一轉頭,她很快就找到搞花唇膏的原凶──他!
她相信他脖子上的那些唇印,不會自己無中生有。
“你跟有夫之婦混在一起?!”
她的態度變了,由膽怯內疚變得不卑不亢,炯炯有神地迎視着他。
“那是我的私生活,關你什麼事?”
“你的私生活當然不關我的事,可是你這樣沒操守,就會讓我懷疑你要五萬塊是不是在坑我。”
他冷若冰霜地眯眼。“你說什麼?”
“本來就是,你們……你們這些小白臉,除了要錢還是要錢,哪管什麼仁義道德?我告訴你……要五萬塊沒有,五、五千塊要不要隨你!”
她再把錢往他眼前遞進一寸,表面上說得冠冕堂皇,私底下其實也是在耍賴。
然而,她卻不知道自己的話已經嚴重激怒了湯子矞。
湯子矞緊抿着唇,火得不得了,二話不說抓過她的手腕,整張面孔驚怖地壓向她。
看着他黑抹抹的臉不斷貼向自己,雨熙不禁腿軟。
“你、你想幹什麼?走、走開!”
湯子矞怒目相視,哼的一聲,將她拖走。
“不!放開我──”
※※※
中華賓士車廠。
技師戴着棉質手套,仔仔細細巡視車身。
“內部的機器還算良好,不過後車廂的漆面嚴重受損、車燈也撞壞了,再上鈑金、重新烤漆,估計……大概八至十萬吧!”
“這麼貴?!”雨熙驚喊,兩眼無法自制地瞪大。
技師說:“賓士車裏裡外外的零件都必須從國外原廠進口,光一顆鏍絲釘就要台幣六百塊,你說能不貴嗎?”
只能算她倒霉,什麼車不去撞,偏偏去撞賓士跑車。
她馬上問道:“那有沒有比較便宜的?用國產品可不可以?”
技師愣住,突然間不知道怎麼接話。
湯子矞不悅地挑了一下眉,怒道:“你別聽她的!”
“但是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湯子矞一臉威脅地走向她。雨熙立刻被他嚇到,下意識地往後退移,直到撞到車子才停住,撐坐在車頭上。
湯子矞停在她面前,故意惡意地嘲笑道:“現在你自己說,誰坑誰了?如果你之前聽我的話,大可不必多付五萬元。自作自受,你活該!”
他一副得理不饒人的嘴臉。
“我……我沒有錢!”
“喔,沒有錢啊?”湯子矞笑着點點頭,然後突然暴吼起來。“說沒錢就可以了事了嗎?我的車子好端端停在路邊,你別的地方不去撞,硬是撞我的車。你放心好了,十萬塊我一毛錢都不會少跟你拿!”
雨熙愁眉苦臉的說:“我是真的沒錢……我還在失業中,如果你真的要我付錢,可能要給我一點時間……”
“沒有工作是吧?我替你找。”
雨熙瞪大眼睛看他。
湯子矞毫不遲疑地拿出行動電話,飛快按了號碼,電話一下子就通了。
“舞廳嗎?”
“舞廳”?!雨熙僵住。
“叫你們店長來聽電話,說湯先生找他。”他等了等,才重新開口。“店長,上星期聽你說那裏人手不夠,現在還缺人嗎?”他瞟了雨熙一眼。“是嗎?那正好,我這裏有現成的人可以過去做。”
做?!
雨熙腦中轟然巨響,嘴巴張得大大的,但發不出半點聲音。
“何時?馬上就可以上工了!”
從他的話聽來,他為她找的是什麼樣的工作,已經可想而知了。毫無疑問地,他就是要安排她去當酒家女。真噁心,虧他人糢人樣的,沒想到──
雨熙一臉鄙夷,強迫自己閉上嘴巴,假裝一切正常的背上皮包,向技師問道:“可以跟你們借一下洗手間嗎?”
“可以啊,轉角進去就是了。”
“謝謝。”
然後她掉頭就走,卻不料自己的右手竟被扣住,整個人不由分說的被人拉回去。
她猛一回頭,迎上的是已切斷通話,正慢條斯理將手機收回西裝外套內的湯子矞。
“想去哪裏?”他問。
“放開我!我才不會去你說的舞廳工作!”雨熙一邊激動的說,一邊死命的掙扭自己的手腕。
湯子矞一派冷酷、面無表情地對技師說:“我車上有一本記事本,麻煩你替我拿出來。”
“這本嗎?”
“麻煩拿到車蓋上。”
“好。”
湯子矞將她拖向車旁,從胸前的口袋掏了枝筆出來,想讓她簽一張借據給他,以示負責賠償費用。
雨熙則以為他要她簽的是賣身契,既害怕又畏懼的說:“我、我太瘦了!要胸部沒胸部、要屁股沒屁股、要臉蛋沒臉蛋,去做一定賺不到什麼錢!”
“沒關係,只要你有手有腳就行了!”
她大為震驚。“什麼?原來你們標準這麼低啊?”
“廢話少說,簽!”
“不──我不要賣身──”
舞廳──
“今天要剪髮還是洗頭?”
“洗頭。”
“好的,洗完之後再幫你吹個美美的髮型。”
盯着正前方──
雨熙全神貫注地發獃,兩眼無神,神情恍惚。
室內的燈光明亮、溫暖,極具文藝氣息的交響樂在空氣間抑揚頓挫地傳遞飄揚,即使是鵝黃色的地板瓷磚,亦潔凈到足以反光。
這裏沒有醺人的酒味、沒有低級的歡場笑語,只有發色染得一個比一個奇怪的洗頭小妹,以及衣服穿得一個比一個前衛的髮型設計師。
是的,一場誤會,這裏不是舞廳,只是一般的髮廊,一間名叫──“舞廳”的髮廊。
什麼鳥名字?!雨熙心裏沒好氣地想着。
“對不起,借過一下。”
雨熙被進門的大奶媽撞了一下,又干又瘦的身子立刻被拽到邊邊的角落去。
“吳小姐,好久不見了,最近身材越來越好嘍!”
“是嗎?”大奶婆笑得合不攏嘴。
“MissLin,這邊的發片我替你打薄一些,讓發量看起來少一點。”
“小珍,這邊的客人好了!”
“知道了!”
學徒讓師傅一叫,匆匆忙忙從這頭穿至那頭,一不小心又撞到雨熙,將她狠狠頂離幾步。
雨熙皺着臉,揉着自己的手肘,看着眼前的人忙進忙出,一會兒忙着幫人修剪頭髮,一會兒忙着跟客人寒暄哈啦,心裏的感覺真是複雜。
此時,時髦的同性戀男店長走過來了。
“湯先生回去了,接下來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他故意用傲慢的眼光輕輕掃視她。
“猜得出來。”不外乎工作內容、工作環境的認識。
“我聽湯先生說,你把我們這裏當成下流的舞廳?”他聽湯子矞說了。
“你們的店名容易讓人產生誤解。”雨熙老實說,一臉冷冷淡淡,沒什麼歉意。
就男性的聲音而言,這位店長的嗓音實在走調走得厲害。人長得這麼矮,眼睛竟長得那麼高,也真夠強的了。
店長一手插在腰間,從鼻孔哼的一聲,衝著她罵道:“我們這店名是經過高人指點才選出來的,你既然不懂得欣賞,就請你閉嘴。我和湯先生都是身分高貴的人,從不走下流舞廳那種低級地方。”
“哪裏高貴了?光看那身大朵花、小朵花的衣服,還有扭來扭去的屁股,也知道你是Gay。”雨熙把話含在嘴裏嘀咕的說,不料被他聽見了。
“Gay又怎麼樣?Gay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啊!礙到你了嗎?礙到你了嗎?”
雨熙被他趾高氣昂的口水噴得滿臉都是,躲都躲不掉。
“來!你過來!”他抓着她的手,直接往店中央走去,向大伙兒介紹她。“你們大家圍過來。”
片刻之間,她便被團團圍住,幾十雙眼睛一股腦的盯着她看。
她一樣防衛的看着他們。
“各位同仁,這位就是咱們新來的打工小妹,杜雨熙小姐,大家以後好好的跟她相處,有什麼需要她的地方,盡量使喚,我不是花錢請她來當壁花的,懂嗎?”
他語調柔軟溫和,乍聽之下還以為他大人不記小人過呢,但是越聽到後面就越可以感受得到他話里的敵意。
“那雨熙小姐,我替你介紹一下我們店裏的設計師,這位是Jay、這位是Martin,而這位是Laura、Melissa、James……”
辟哩啪啦一大串全是英文名,雨熙記得才有鬼。
然後,他咧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至於你的工作內容嘛……”
雨熙自以為是的笑說:“不就是洗頭小妹嘛!”
“你作夢!”他一口截斷她的話,朝身後一抽,一支掃把、一塊抹布赫然呈現在她面前。“是打雜的!”
雨熙愣住。
“你放心,在你工作還債的這段期間內,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正常人!”
他最後一句話,令雨熙不禁由背脊升起一股寒意。
“雨熙,這裏來幫忙一下!”
“哦!”
她分類換洗的毛巾才正分到一半,店長一叫,她就得立刻往他那裏去。
“不過就是要罐“發魔”嘛,自己不會拿嗎?”
送完髮雕,她臭着臉回來,抓起使用過後的臟毛巾,一條一條地,幾乎泄恨似的拚命用力往洗衣機里塞。
“雨熙,來一下!”
“來了!”
轉眼間,她又從店后衝到了店前。
“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她笑盈盈的問。
一位設計師小姐,用下巴指了指飲水機。“去幫我泡杯茶,不要太涼,也不要太熱,謝了。”
“茶?”
雨熙的的確確還在微笑,用她那近乎空姐級的職業笑容,開心至極地笑着,只是她臉上在笑,眼裏卻已經在噴火。
“好的。”
她的臉部表情已經變得十分猙獰。
“雨熙,你那邊忙完就過來我這邊一下。客人說她的肩膀酸痛,你過來替她按一按。”
“知道了。”
“雨熙,你過來當一下接待人,我去買個麵包馬上回來。”
“接待人?沒問題。”
“雨熙!”
“雨熙!”
“雨熙!”
彷彿故意要整她一樣,店長不斷地叫她做這、做那的,讓她在店裏飛奔來、飛奔去,幾個鐘頭下來,她甚至連坐下來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