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什麼?現在馬上離開?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不是還要再待三天嗎?”
紀里楓和蒙欽奇回到大殿之後,便立刻集合了所有團員,宣佈了他們的決定。由於事情過於突然,因而造成一些疑慮,這也是他們事先便已料及的,但還是必須這麼做。
“我沒有開玩笑。”紀里楓平靜地道;“這的確是我和蒙先生共同的決定,所有人立即撤離此地,不接受反對意見。”
“我無法接受!”吳立華忿忿不平地道:“這可是整個團體的行動,你憑什麼一句話就要教我們放棄這個龐大的寶藏,這不也是你的夢想嗎?”
“沒錯,我的確是一直夢想着這一天。但放棄這一切也是不得已的,只有希望大家能夠諒解。我已徵得蒙先生的同意,完全放棄再探索這個島嶼,回去之後,大家最好也不要提起這裏的事。”
“這也未免大專制了吧!”吳立華怒道:“這個地方是所有的人一起找到的,憑什麼這樣就要教我們放棄?況且這傢伙又不是我們的同伴,有什麼資格說話?”
蒙欽奇談談地開口過:“因為是我出錢把你們常到這裏來的,夠資格了吧?”
吳立華差點為之語塞,馬上又轉移了攻擊目標,“你何在要我們離開,誰知過你下一步是不是獨佔了這個地方,你以為我們全是傻瓜嗎?紀里楓被你騙倒了,我可不像她那麼蠢!”
蒙欽奇聞他辱及紀里楓,心生惡意,冷冷地過:“我可以不計較你對我的攻詰,但你絕不該這麼說她。我無意欺騙任何人,即便是你!”
吳立華又要發怒,但李緒蘭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別這麼激動,先聽聽小楓的說法!”她轉頭對紀里楓說:“小楓,你作這個決定總有個理由吧,可以告訴我們嗎?至少我們都有知道的權利。”
紀里楓向蒙欽奇看了一眼,後者微點了一下頭,她才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想,大家應該都還記得我在出發前,再三向各位呼籲的首要原則吧!”
“你是說……”
“我們在行動、搜集資料的時候,絕對嚴禁對當地的狀況造成任何影響、破壞。”紀里楓接口道:“這就是我的理由。”
“這算什麼理由?”吳立華譏嘲道:“到目前為止,我們也不曾做出任何破壞啊!”
“我們破壞了這裏的安寧。這個地方並不希望被公諸於世。”紀里楓淡淡地道。
吳立華好笑地道:“你該不會說這裏還有人吧!”
“為什麼不可能呢?”紀里楓反問道。
“這還用說嗎?本來問是不可能的!”
紀里楓看向其他人,質疑地問道:“難道你們在此地搜查的時俟都不覺得奇怪嗎?這麼一塵不染的地方,像是封閉了許久的古迹嗎?”
“小楓,難不成你看到了什麼?”李緒蘭忍不住開口問道。
紀里楓和蒙欽奇互看了一眼才說道:“可以這麼說。方才我們的確見到了‘上古遺民’,才明白現在這樣一大群人待在人家的‘客廳’里,已對他們的生活造成極大幹撫,所以我們必須儘快離去。”
“哪有這種事!”吳立華根本不相信,“除非我們真的親眼見到有人在此生活,否則我是不會相信你們的!”
“我只知道他們不會輕易在外人日前現身,否則不會光找我們兩人談了,但是,我知此刻一定有他們的人正看着我們。”
紀里楓的話立刻引得所有人開始左顧右盼,那反應讓蒙欽奇差點忍不住笑意,嘉許地看了她一眼,這妮子真有“危言聳聽”的天分,也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的確有“旁觀者”存在。她的這番話也已讓多數團員有點半信半疑了,因為她的話並非全無根據。
“你這種說法我還是無法接受。”吳立華仍不肯放棄地堅持道。
“夠了!”蒙欽奇插口道:“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結論就是所有的人馬上離開,而且絕不準從這裏帶走一磚一瓦,沒有其他選擇,聽清楚了嗎?”
蒙欽奇森冷的目光投注在每個人臉上,連吳立華亦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提出異議。
“很好,馬上開始收拾行囊,半小時后啟程。”
所有團員是一個命令一個動作,紀里楓也欽佩地看着他,“奇,你真厲害!說兩句話就讓他們乖乖聽話了。”
“你以為我大企業的董事長是當假的嗎?對付人群只有一個訣竅,就是要有魄力。”蒙欽奇看着她的神色雖是溫柔,但命令的語氣不變,“不必拍我馬屁了,快去把你的東西收拾好,不準拖延時間。”
紀里楓這次只好當個聽話的小孩子,蒙欽奇向來是言出必行,她可不想找罵挨。
當他們準備離開時,果然在壁上出現了另一個通道,而來時的通道也無聲無息地消失了,這成了紀里楓說辭的最好佐證。這種怪事雖不常有,但尊重其他文明一直是他們共同的信條,說什麼也不該在人家“送客”時還死賴着不走。
只有吳立華還是怨聲載道。
蒙欽奇注意到紀里楓的神色有點不對,開口問道:“怎麼了?”
紀里楓皺着眉道;“我覺得吳大哥的表現有點奇怪,他原來並不是這麼積極的人,但他剛才的反應實在很不正常,總有什麼原因會教他這麼‘依依不捨’的。”
蒙欽奇點點頭,“凡事小心點的好,我會多注意他的,這小子最好別打什麼歪主意,我已經忍了他很久了。”
這條新的通道不但感覺起來很短,連實際上也很短,一行人走了三個小時便重見天日,認定方向後再走了五個多小時便在傍晚時分回到了“港口”,去時花了五天的路程,回來竟不到半天的時間、唯一的解釋就是那條通道被弄了一些古怪,只有蒙欽奇和紀里楓知道這一定是他們的“古人”朋友順手幫了點小忙。
船長對他們突然回來就下令啟程感到有些不解,不過並沒有太多問題。反正,他手下的水手這半個月以來,不是游泳就是躺在沙灘上曬太陽,雖沒鬧出什麼事,但也早已靜極思動,很快就做好了出航的準備。
離岸之後,蒙欽奇悄悄示意紀里楓看向右方的懸崖,在夕陽的餘暉中,有着兩個並立的白衣人,同時對他們施禮恭送。
紀里楓輕輕靠在蒙欽奇身旁,開口問道:“我永遠也不會後悔這麼做的。”
蒙欽奇亦輕聲道:“我們已經有了一段極其難忘的回憶,這就夠了。”
“神海號”在回程時並未遇見早先的那場大霧,自有人心知肚明這是怎麼回事。蒙欽奇和紀里楓也找了船長來密談一番,不外是希望水手們對這次航行最好三緘其口,不過就算說出去也沒人會相借,最多當成另一個怪談,只會讓“帕亞爾”更神秘不可測度。
蒙欽奇再次拜訪紀里楓的房時,總算記得注意腳下的“雜物,沒再被絆了一跤。
其實他不很確定自己為什麼要來找她,只是一想到他們的旅程將在三天內結束,他就有種必須和她單獨相處的衝動,而這次,他確實地屈從了這個衝動。
紀里楓盤腿坐在艙房的小床上,百般無聊地看着貝卡在這狹小的空間裏不斷飛來竄去,有點奇怪它為什麼不幹脆就留在帕亞爾當“神”算了,結果卻還是跟着她回到了船上。
若是依以往的旅程,回程時,她總會把握時間埋頭於考察得來的各種資料,弄得廢寢忘食也是常事。但這次卻完全不同,成天只是在各種不同的地方發獃,提不起半點研究的興趣,除了那場奇異的經歷外,旅程即將抵達終點也是令她心煩意亂的主因。
紛亂的思緒在她腦中交錯着,都快糊成一團了。當敲門聲響起時,便不假思索地道:“請進。”
依她的“經驗”,會在這種時候來找她的只有一個人,而她也沒有失望。
“奇,你還沒休息啊?”
“你呢?在想什麼?”蒙欽奇小心翼翼地跨過散落遍地的東西,真難想像這會是一個女孩的房間,但事實又教人不得不相信。幸好他已習慣了,要是看到紀里楓的艙房既整潔又乾淨,他恐怕還會嚇倒。
紀里楓聳聳肩,“我本來想整理一下這些日子以來的經歷,卻發現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已經發了兩天的呆了,腦袋裏還是一片空白。”
蒙欽奇輕笑道:“這也難怪,大概是因為你平常太缺乏做這種整理工作的經驗,才會有這種感覺。”
紀里楓白了他一眼,“你是專程來嘲笑我的嗎?這回你出錢又出力,結果卻什麼都沒撈到,平白當了冤大頭,我們不過是半斤八兩罷了!”
蒙欽奇坐在她的床沿,眸中有着溫柔的笑意,“我不覺得這幾天都浪費掉了。”
紀里楓不自覺地凝望着他的雙眼,那眼眸中彷彿有着萬分深這寬廣的宇宙,他輕柔低沉的聲音更是一下下地牽引着她的心跳,他們強烈地意識到彼此的存在,卻誰也沒有移動半分,空氣中有着凝集的緊張,好像只要稍一碰觸就將引起一場無法估計的變化。
在一旁“看戲”的貝卡反而已等得不耐煩了,照這種“進度”看來,還不知何時才能更進一步,乾脆由它來助上“一臂之力”吧!
蒙欽奇只感到身後有股力道推了他一下,猝不及防下倒向了紀里楓,總算及時把手撐在她身側,但兩人的距離已縮短許多。
貝卡揉揉自已的尖鼻子,對自己“製造”出來的情勢相當滿意,接下來就沒它的事了,還是躲遠一點好了。
紀里楓凝視着蒙欽奇在這十餘日的“蠻荒”生活后,洗鍊得更加深刻的輪廓,彷彿脫盡了文明的氣息,換來更多男性的粗擴豪邁,他身上的一切都不斷地吸引着她,讓她忘卻了逃離的衝動。
蒙欽奇已遺忘了方才的“意外”,一手輕柔地拂過她的頰邊。紀里楓覺得自己彷彿是受到魔咒的蠱惑,卻也是千情百願地渴望着他的誘惑,痴痴地凝望着她期待了好久、好久的王子,不管他知不知道,但她早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認出他了。她愛他,只有這才是最重要的。
蒙欽奇看着她的眼眸由最初的驚訝、慌亂,逐漸平靜、而恍然、而信任、而承諾、而柔情滿溢,他從不知道一個人的眼睛可以有這麼多的情緒,還有着許多他無法辨認的感情。
“奇。”紀里楓的呼喚像是一聲輕嘆,誘使蒙欽奇上前準備一親芳澤。但當他正要靠近她時,卻感到有個硬物很不舒服地頂着他的大腿,迫使蒙欽奇不得不轉移注意力,移動了一下,發現“禍首”竟是一把銀亮的指甲刀。
蒙欽奇舉起“元兇”無力地道:“在你身邊真的是得步步為營,才躲得過這些總是教人防不勝防的陷餅。”
紀里楓原是因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而感到不解,直到看着他一臉不悅又無可奈何的模樣,才不禁笑了開來。
蒙欽奇瞪着她,“你還敢笑!一點也不覺得慚愧嗎?”
紀里楓仍忍不住笑意地道:“你也知道我就是這個樣子,我老哥都因此而離家出走了,大概一輩子都沒得救了吧!”
蒙欽奇將指甲刀放在一旁,轉而將紀里楓壓倒在床上,“看來,我得好好研究該如何來‘改造’你了。”
紀里楓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盈着笑意的晶亮雙眸閃着動人的光彩,蒙欽奇再也忍不住動心的感覺,低下頭吻住了她。
一個長吻輕易地挑起了兩人之間積累了許多天的欲情,一經觸發就近乎不可收拾,蒙欽奇的理智在紀里楓柔順的反應中被踢出了腦海,留存的只有對彼此的饑渴與慾望,以及雙方深藏在心底的愛意,都以實際的動作向對方表現出來。
身上的衣物一一被驅逐出境,他們遺忘了身外的世界,眼中只有彼此的存在。
紀里楓狂野奔放的本性在此完全表露無遺,讓蒙欽奇幾乎忘了原打算溫柔待她的本意。但她一點也不在意,因為她要的是他,不論是溫柔的他,或是粗暴狂野的他。
他們開放了全部的自己,也得到了全部的對方,同時嘗到了極樂狂喜的滋味。
蒙欽奇呻吟一聲,筋疲力竭地躺到紀里楓身邊,這張小床躺兩個人實在太擠了點,但兩個人擠在一起的感覺卻更是親密無間。
紀里楓從不知激情竟是這種滋味,這麼長久的等待還是值得的,只有他能帶給她這一切,無論未來如何,她都無怨無悔。
蒙欽奇也從未感到這麼地充實與滿足,過去在他的生命中,只有再多的工作也填不滿的無盡虛空,但她如今已將他的心完完全全地塞滿了,有她蜷縮在懷中,就像擁有了全世界。
“楓,我本來以為……”
紀里楓知道他吞回去的話是什麼,翻個身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嘴角噙着一抹甜美的微笑,“以為什麼?沒有性經驗的二十七歲老女人很稀奇嗎?我對男人可是很挑的。”
蒙欽奇輕捧她的臉頰,在她額上輕吻了一下,“這麼說來,我還應該覺得非常榮幸嘍!”
“那還用說!收到了這麼貴重的‘禮物’,卻沒聽你道一聲謝,真是有夠沒教養的!”紀里楓故作不悅。
蒙欽奇卻在此時笑了起來,閃電似的笑聲在整間艙房中回蕩着,連趴在他胸膛的紀里楓也感覺到一陣特別的震動。
“什麼事這麼好笑?”她不解地間。
蒙欽奇不但沒有回答她,反而笑得更大聲、更誇張。
紀里楓瞪着他,埋怨道:“你這人有時候真是很惹人厭!”
蒙欽奇還是止不住地大笑着,連看着他的紀里楓最後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紀里楓幽幽地自睡夢中回了過來,彷彿能感到蒙欽奇在天將破曉時印在她額上的輕吻。
但她仍沉睡在美夢中不願睜開眼睛,卻感到有個“東西”一直在她臉上又頂又回的,她含笑揮了揮手,“奇,別吵嘛,讓我再多睡一下。”
直到她聽到一個“抗議”的叫聲,才真正清醒過來,睜開眼睛后,卻只看到貝卡那顆奇怪的尖頭,不由皺起眉頭:“怎麼是你啊!”
她的話讓貝卡氣得屁股一翹,飛到一邊去,辛辛苦苦地把她“挖”起來,她不但不感激,還對它說這種話,難怪貝卡不高興了。
紀里楓發現和自己這在一起的只有那床薄被,心中只有失望兩字能夠形客。
他已經離開了。
但昨夜並非僅是一場春夢,因為她從未有過這樣的習慣,她感覺他彷彿在她身上留下了烙印。
紀里楓擁被坐了起來,卻發覺自己正對着一個完全陌生的艙房。天光自上方的小窗投射進來,照進了大半個空間,眼中可見的每一樣原本散亂地堆置在各個角落、地板的東西,均已整整齊齊地收拾好了,連昨晚隨手拋開的衣物也沒有一絲皺褶地疊放在床頭。
不用說,這一切自然全是蒙欽奇乾的“好事”,紀里楓看着這一切,不禁輕笑出聲,這個人表達情感的方式可真夠特別了。她從沒想過除了老哥外,還會有另一個男人來幫她整理房間,尤其是她還赤身裸體地躺在床上睡覺。
紀里楓穿好衣服后,遂走上甲板,船程只剩半天,其他人醒來后,大概還得花些時間整理東西,只有她因有人“代理”而省了不少麻煩,“小精靈”連她的旅行袋都收得異常整齊,大概是早就看不過去了。
甲板上只有蒙欽奇獨自站在圍欄旁,望着仍是平靜無涯的海洋,那立在甲板上的身影,在海風的吹拂下顯得更狂放不羈。
像是聽到她無聲的呼喚,蒙欽奇轉頭看着她。
紀里楓以輕快的腳步走到他身旁,直接注視着微微起伏的海面,微笑道:“我想你應該是那種連廚房用具都要自己整理的人吧!”
蒙欽奇怎麼也想不到她的第一句話竟是如此,不禁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猜的嘍!”紀里楓得意地道。
蒙欽奇的心情不禁鬆懈了下來,他一直不知道再見到她時該說些什麼才好。光是看着她甜美的睡容,便已令他覺得心中彷彿有股即將爆出的情感,猛烈得令他不知所措,只有先逃開了。
但見不着她,又讓他感到心慌意亂,直到她再出現才平靜下來,這種矛盾又難以解釋的感覺,簡直讓他以為自己快瘋了!但事情只要扯上紀里楓,他好像就“正常”不起來。
“你……還好吧?”蒙欽奇問得有點遲疑。
紀里楓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再好不過了。”
蒙欽奇伸手將她輕輕攬在臂彎中,紀里楓則是滿心歡喜地依偎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