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次日，陽光依然猛烈。約瑟很早就起來指揮僕人準備早餐，並且打電話安排直升機來別墅接姬晶沙回市區的事宜。他知道以穆希德的個性，就算內心再不願意，也一定會兌現他的承諾。他既然答應姬晶沙今天要送她回去，就一定會送她回去，至於要如何再度「巧遇」，約瑟相信穆希德自有安排，這點倒不必替他着急。

「少爺，要請姬小姐出來吃早餐了嗎？」

早上九點整，約瑟終於忍不住問正低頭看報紙的穆希德，距離真正的早餐時間已經超過一個鐘頭，他們一向習慣在八點吃早餐。

穆希德聞言放下報紙，抬頭看着約瑟。

「去請她來吃早餐吧！」穆希德遲疑的點點頭，約瑟以為他是捨不得讓姬晶沙走，實際上內情沒這麼簡單。約瑟走到姬晶沙的門前停住，整理好儀容之後舉起手敲門。叩叩叩！「姬小姐。」他一邊敲門，一邊喊姬晶沙，裏頭並沒有傳出任何回應。奇怪。

「姬小姐，是我，約瑟。」他報上名。「我來請您吃早餐了。」

依舊沒有回應。

「姬小姐！」約瑟連敲了好幾次門，都沒有得到響應，不禁開始擔心起姬晶沙來。

他皺眉頭，用手轉了一下房間的門把，發現並未上鎖，於是小心翼翼推門進去。

「姬小姐？」約瑟謹慎地走向床邊，床鋪整理得十分整齊，穆希德送給姬晶沙的禮服平鋪在床上，一切都和她尚未走進房間前一模一樣。

約瑟只消瞄一眼就知道大事不妙。

「少爺！」他匆匆忙忙地沖回餐廳，穆希德正喝完杯中的最後一滴咖啡，看得出來他亦十分焦躁。

「發生了什麼事？」穆希德放下杯子，打量管家，約瑟很少這麼緊張的。「姬小姐離開了。」約瑟焦急回道。「我去請她用早餐，她一直沒有響應，門也沒有上鎖，我進房查看才發現她不在房內，皮包也一併帶走。」

「什麼，晶沙她走了？」聽見這個消息，穆希德的臉都綠了。

「是的，少爺。」約瑟點頭。「姬小姐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離開，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出了這個綠洲以外就是沙漠，我怕她一個人應付不了這片沙漠。」

「都是我的錯。」穆希德懊悔不已。「我把她逼得太急了。」突然間表白任何人都會嚇到，況且她又那麼獨立倔強，一定會覺得更加不安。

「少爺，你到底對姬小姐說了什麼話？」害得人家逃走。

「她就是那顆星，這話你也聽過。」穆希德苦笑答道。

「……依目前的狀況，還不到說這句話的時機，少爺您太心急了。」約瑟忍不住給穆希德忠告，穆希德也知道自己不對，但既然已經鑄下大錯，只得儘力補救。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怪罪自己。」穆希德後悔不已。

「由姬小姐房間整齊的程度，很難判斷她到底走了多久。」約瑟憂心仲仲地建議。「最好趕快追上去，免得姬小姐發生意外。」

「立刻幫我準備車子，我去找她。」穆希德丟下餐巾，推開椅子就要出發去找姬晶沙，他不能放任她獨自迷失在沙漠，一定要把她帶回來。「您不等卡伯嗎？」約瑟才拿起手機準備聯絡保鑣帶人手過來，還沒撥打電話便遭到穆希德拒絕。「太慢了。」他沒時間等人。「我先出發去沙漠找晶沙，之後的事情就交給你處理。」

「我知道了，少爺。」約瑟放下手機點頭。「我先幫您準備車子，之後再跟卡伯聯絡，請他到沙漠跟您會合。」

「好，你快去辦。」穆希德匆匆交代完管家之後，趕緊回房間換上一套適合在沙漠行走的寬鬆白袍，沙漠是很多變的，誰也不敢保證會遇見什麼狀況。

主僕兩人在最快的時間內準備好一切，約瑟甚至體貼地把悍馬車的油箱加滿，就怕半路因為沒油無法前進。

「我走了。」穆希德拿走約瑟手上的鑰匙，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發動引擎便揚長而去。

但願姬小姐平安無事。

約瑟目送穆希德離去后返回餐廳，看見穆希德的手機放在餐桌上大吃一驚。

少爺竟然忘了帶手機，這下要怎麼聯絡？

眼看着追出去已經來不及，約瑟只能在心中默默為穆希德祈禱他能順利找到姬晶沙，將她帶回別墅。

熱，好熱。陽光像激光束貫穿她的腦門，抽取她的精力，擊潰她的意志。她抬頭看向天空，強烈的陽光照得她的眼睛睜不開，額頭、臉頰皆蓄滿了汗水。

她究竟走了多久？

姬晶沙已經開始精神渙散，好多事都想不起來。

她似乎從天還沒亮就開始走，起初只是單純想離開穆希德，以為自己可以在途中找到人帶她離開此地，但她的想法太天真了，穆希德有如皇宮般豪華的宮殿是建在沙漠深處的綠洲，只要一踏出綠洲，立刻面臨沙漠嚴峻的考驗。她雖然有帶水出來，但帶得還不夠，再加上沙漠溫差大，忽冷忽熱的天氣快速消耗她的體力，這會兒她已經被烈日晒得頭暈眼花，再也沒有力氣往前邁進。

這裏……是哪裏，是哪個方向？

烈日已經夠可怕，姬晶沙還迷路，東南西北搞不清楚。她從皮包拿出礦泉水，這是約瑟貼心特地放在她房間的飲用水，因為杜拜的水雖然經過淡化，但基本上不適合拿來飲用，都是從各國進口礦泉水做為日常生活飲用，約瑟一定沒想到他的體貼之舉會成為她的逃亡工具，在沙漠，沒有水根本活不下去。

把最後一滴水倒入口中，姬晶沙感覺自己已經到達極限，無論身心都是。

她的口好乾，腳好酸，皮膚像要燒起來一樣疼痛。

再也沒有力氣支撐下去，姬晶沙無力地跪在沙地中痛苦的喘息，祈禱會有奇迹出現。

都怪她該死的血統，她如果不要身為姬家的女人，今天就不會遇見這種倒霉事，來到這個見鬼的地方。

絕望之中，姬晶沙開始詛咒起自己的血統，卻忘了若不是她自己魯莽行事，現在她已經舒舒服服坐在穆希德的悍馬越野車上，朝杜拜市區前進。

穆希德……也怪他，全怪他。

姬晶沙的意識已漸漸模糊，唯獨穆希德的影像依舊清晰，隨着過去幾天的發展在她眼前慢慢放大。

他為什麼可以那麼迷人呢？這是她最憤憤不平的地方。他為什麼會對她一見鍾情呢？她不解。她自認為沒有什麼地方足以吸引他，他卻說她是他生命中注定的女人，並且深信不疑。

穆希德那雙藍眼瞬間在她的眼前閃爍，有如海藍寶石時而淡透時而深沈的色澤令人着迷，卻也教她一直想逃開。

她是逃開了，以最愚蠢的方式。

號稱家中最冷靜的她，來到這個陌生國度以後所有蠢事都做盡了，只差沒有為自己買生前契約。而依照目前的情形來看，她也來不及買了，因為她即將葬身在這片一望無際的沙漠，死後變成一堆白骨無人問津。

咻！

遠處朝她駛來的銀色越野車看起來有些眼熟，好像是穆希德的車子。

真糟糕，居然產生幻覺，這就是傳說中的海市蜃樓吧！因為她正想着穆希德，所以才會看見他的車子。

高溫和疲累奪去她的意識，姬晶沙這一刻完全陷入黑暗。

「晶沙！」穆希德熱切的呼喚，隨着他踩到底的油門離她越來越近，但她沒聽見，只顧着沈睡……好不容易才找到姬晶沙，穆希德緊急踩煞車，在她身邊將銀色悍馬車停下。

「晶沙！」他打開車門下車跑到她身邊，扶起已然昏厥的姬晶沙，內心焦慮不已。

她的臉紅通通，嘴唇也乾乾的，但脫水情形並不嚴重，比他想像中要好得多了。

穆希德接着瞄地上的空寶特瓶，瞬間明白她何以能支撐到現在，至少她還懂得帶水。

他將姬晶沙抱入車子的後座，再從行李廂拿出一個枕頭墊在她的頭下，將車內的冷氣開到最大幫她降溫。

他並且拿出一瓶礦泉水，打開蓋子倒出一些水沾濕毛巾，拭去她臉上的汗水和臟污。

穆希德的種種舉措，都能有效喚回姬晶沙的意識，在涼風襲來的那一刻，她以為自己到了天堂。好涼爽……好舒服……她是不是又產生幻覺？姬晶沙慢慢張開眼睛，以為自己會看見上帝，沒想到竟看見穆希德的臉。

「妳醒了。」她恢復意識讓穆希德鬆一口氣，姬晶沙困惑地眨眨眼，以為自己還在作夢。

「妳昏倒在沙漠之中，我將妳抱進車內休息。」見她腦筋尚轉不過來，他連忙解釋。

姬晶沙虛弱地笑笑，不知道該慶幸還是生氣，他如果沒有追上來，自己這回恐怕真的會死掉，她應該跟他說聲謝謝。

她掙扎着爬起來，穆希德連忙趨前把她扶起來，關心的問：「真的沒問題嗎？要不要再多躺一會兒？」

讓她好感動，她不值得他對她那麼好。

「我口好渴。」她跟他要水。

結果穆希德遞給她一瓶運動飲料，她愣愣地看着瓶子，穆希德在一旁溫柔的解釋。

「先補充電解質，等一下再喝水。」

種種貼心的舉動，都溫暖她的心。「你不要對我這麼好。」她怕她會掉入他的愛情之中，從此抽不開身。

「為什麼不能對妳好，妳害怕我會傷害妳嗎？」穆希德凝視她的眼睛，從中看見不合理的恐懼，打從見面的那一刻起，她就在排拒他。「對，我怕你會傷害我。」她承認她就是這麼膽小沒用。「你自己或許沒有感覺，但你真的是一個可怕的男人！」

「我可怕？」穆希德聞言眼神都暗下來，他以為她至少有一點點喜歡他。

「對，非常可怕！」輕而易舉就可以偷走她的心，所以她必須遠離他。

「我明白了。」他也不問她原因，因為不需要。當一個人討厭某人的時候往往不需要理由，他不幸就名列在被她討厭的名單之內，再問也沒有意義。

「你明白什麼？」她不懂他為什麼不再繼續追問她原因，這樣她就可以說清楚，讓他死了這條心。

「明白妳討厭我。」他淡淡的一笑，已經死心。如果她無意接受他，即使星星再亮，都是無意義的美麗，他只能學習遠遠欣賞。

穆希德乾淨利落的回答，瞬間堵住姬晶沙的嘴，讓她說不出話。

她一點都不討厭他，相反地，她為他動心。

「你……明白就好。」她困難地說出這句話，心像被撕碎了一樣難受。她大可以拋開理智跟他盡情談一場異國戀愛，但這不是她來杜拜的目的，她不想搞到最後寶石也沒找到，還弄得滿身是傷，誰知道他的愛能維持多久？「抱歉造成妳的困擾。」

只是他很壞，真的很壞，明明就是她無理取鬧，他偏要把一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增加她的罪惡感。

［一切都過去了。」她強忍着淚水冷淡的回道，就怕自己忍不住撲進他懷中，大聲說出她也對他一見鍾情。

是啊！都過去了，再留戀只是徒增感傷。

「我們回去吧！」穆希德長長吐一口氣，回到駕駛座準備駕車離開。「我現在就通知約瑟安排直升機，等我們回到別墅就馬上送妳回市區。」

「好，謝謝你。」這次，真的要說再見了。

姬晶沙從來不知道分離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情，當初來到杜拜，並沒有預料自己會遇見愛情。

穆希德哀傷的微笑，將手伸進白袍內袋拿手機，他同樣也要告別愛情。

只是想要逃離命運的安排並不容易，他摸了半天的口袋，就是沒有找到他專用的衛星手機。

「怎麼了？」姬晶沙透過後視鏡觀察穆希德，他看起來有些沮喪。

「抱歉，我忘了帶手機。」他懊惱地揉了揉太陽穴，很怕姬晶沙誤會他故意不帶手機，其實她一點都不會這麼想。「沒關係，不差這些時間。」說起來矛盾，當她知道他找不到手機，胸口竟有一絲絲興奮，這代表他們又爭取到多一點時間相處。

穆希德苦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有時挺殘忍的。

沉默蔓延在兩個人之間，隨着銀色悍馬車揚起的漫天風沙，他們慢慢往別墅前進，只要再開兩個鐘頭的車，這場美麗的邂逅就要畫下句點。

穆希德手握着方向盤，小心翼翼地開車。沙漠看似單調，其實時時刻刻都在變化，即使他對這片沙漠再熟悉，也從來不敢小看它的威力，特別是他稍早在追蹤姬晶沙的時候，發現今天的風向特別奇怪，氣溫也特別高。照理說，十二月份不該出現如此高溫，可今天的氣溫卻直追夏季，在在都是沙塵暴的前兆。

不妙。

和城市感受到的沙塵暴不同，沙漠中的沙塵暴經常說來就來，連逃走的時間都沒有。

「怎麼了？」即使坐在後座，姬晶沙都可以感受到他緊繃的心情，他似乎在擔心什麼。

「沒事。」穆希德不想增加她的憂慮，況且他也不敢確定真的有沙塵暴。車子持續前進，剛開始還算順利，沒多久就遇見麻煩。

「那是什麼？」姬晶沙遠遠就看見強風颳起地面上的沙子，形成一道風壁，隨着風勢的加強，有更多沙子被強風捲入，風壁也越來越大，幾乎形成一道牆。

「是沙塵暴。」該死！他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他們真的遇見沙塵暴。

「沙塵暴？」姬晶沙聽見這三個字都呆了，這隻有在探險節目才會聽見的氣象名詞，竟然活生生在她眼前出現，太令人吃驚了。

「別發獃，我們得想辦法避開才行。」穆希德預測他們不久便會被沙塵暴追上，當務之急是找到可以遮掩的地方，這對他們來說十分困難。沙漠一片空曠，連塊可以擋沙的石頭都很難找，除非他們有很好的運氣或非常熟悉此處的地形，否則很難躲過這次的沙塵暴。

所幸穆希德既有好運氣，也熟悉這片沙漠，他們只要再開一公里，就能找到足以掩護他們兩人的大石頭。

「可是這裏根本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啊！」怎麼突然加速？

「抱歉。」穆希德沒有空跟她解釋，油門踩到底便往心中的預定地奔去。在強力的衝擊之下，姬晶沙只得抓緊門上的扶把，不可思議地看着穆希德的後腦勺，這是他第一次表現出驚慌，之前他一直很優雅，教養好得讓她相形見絀，甚至考慮交換性別。強風席捲大地的速度非常驚人，穆希德總算趕在沙塵暴來臨前，找到可以藏身的大石頭，緊急踩煞車。

「快下車！」他打開後座的門硬是將姬晶色拉下車。

「幹什麼……」

接着他又打開車廂，從裏面拿了幾瓶礦泉水和兩條毯子出來，然後牽起她的手將她帶往大石頭下躲避。

「我們不能只待在車上就好了嗎？」車上的涼爽和外頭的酷熱呈現強烈對比，她一點都不想離開車內。

「不能。」他搖頭拒絕。「這次的沙塵暴太大了，待在車上會有危險，可能會連同車子一起被吹走。」

「沙塵暴……真的有這麼可怕嗎？」他的話讓她膽顫心驚，台灣也有颱風，但卻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不一定，要看規模。」穆希德解釋。「規模小一點的，吹幾個鐘頭就沒事，規模大一點的，可能會持續個半天。最可怕的要算是黑風暴，能見度幾乎等於零，有時要吹上兩、三天都不止。」

「這次的沙塵暴是哪一個等級？」姬晶沙探頭看向大石後面的大片風沙，它正以超快的速度向他們襲來，她的手不禁開始發抖。「這次只能算是小規模的沙塵暴而已，妳別害怕。」穆希德握緊她的手，給她力量。

姬晶沙對他笑一笑，卻掩飾不了緊張，怎麼說她都是第一次遇見沙塵暴，沒被嚇呆就已經不錯了。

漫天飛舞的風沙，自他們的身後發出惡魔般的咆哮，姬晶沙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事，穆希德便已經拿毯子蓋住她的臉，用身體幫她抵擋風沙。

「穆希德……」

「不要說話，沙子會跑進妳的嘴巴。」他低聲警告姬晶沙，姬晶沙連忙閉嘴。

強風呼呼地吹，整片沙漠的石子都被吹散了，亂了原有的排序。

咻！咻！咻！

風沙製造出來的聲音就跟颱風差不多，只不過雨水換成了沙子，效果卻一樣驚人。

砰！不知道從哪裏發出一聲聲巨響，聽得姬晶沙渾身發冷，超級沒有安全感。穆希德見她臉色發白，索性將她擁入懷中安撫她，用心跳告訴姬晶沙―她不孤獨，他就在她身邊保護她，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離去。

被穆希德強壯的手臂包圍，姬晶沙又重新找回安全戚，臉靠在他寬闊的胸膛，聆聽他有力的心跳，彷佛成了全世界最自然的事。

她不必抬頭看穆希德，就知道他此時的眼睛一定泛濫成一片湛藍的汪洋，一定載滿了柔情，這樣的凝視往往教她不知如何是好。

咻！咻！咻！

風持續吹拂，在她內心吹起漣漪，隨着他的心跳、他的體溫一圈一圈地擴散，最後終於擴滿整座心湖。

她就要離開這樣的溫暖了嗎？

強烈的失落感伴隨着風沙擊潰她的自尊心，引出她潛藏的眼淚。

她再也無法和他四目相交，迷失在那片湛藍的汪洋之中，日後憶起他時，也只能望着天空獨自發獃了嗎？

一個人孤獨在街頭徘徊的可怕景象，像是悲傷電影牽引出她最激動的情緒，讓她一直在眼眶打轉的眼淚終於潰堤，像斷線般的珍珠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晶沙，妳為什麼哭？」姬晶沙突如其來的眼淚，讓穆希德慌了手腳，不明白她為何流淚。

「是不是沙子吹進妳的眼睛，妳不舒服，所以才哭了？」他試着找出她流淚的原因，但他思考的方向是錯誤的，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姬晶沙搖搖頭，不曉得怎麼跟他解釋自己的淚水，更不懂得如何抒發自己的情緒，只是一直掉淚，她也無力阻止。

「我……」她該誠實的面對自己的心嗎？這一步跨出去，會不會後悔？

「晶沙？」她哭的模樣好令人心疼，他真的好希望她不要再哭了。

「我……」她該跨出去嗎？一旦跨出去就再也收不回來，但她真的能夠漠視自己的心意嗎？

「我好像喜歡上你。」

不可思議，沙塵暴正在他們身邊肆虐，姬晶沙卻選擇在這個時候表白，荒謬的場景教穆希德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最後，他兩樣都不做，他有更好的主意。

「謝謝妳，晶沙。」他跟她道謝，感謝她在最後一刻，做了如此困難的決定。「我以為我將永遠失去妳了。」他印上她的唇，用最動人的方式表達他的感激。風隔着一層薄薄的毛毯在他們耳邊咆哮怒吼，在毯子的庇護下，兩人由最初的輕觸到最後的熱情擁吻，每一個吻都包含了對彼此的愛意。

雖然說姬晶沙不相信命運，但此刻卻接受了它的安排，是矛盾也是美麗。

強風捲起千堆沙，他們心中的沙塵暴才剛開始吹起，一如他們交纏的唇舌，隨着不斷揚起的沙塵，綿延到無邊無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