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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軍,蘋果……”
“Apple。”
“葡萄……”
“Grape。”
“番石榴……”
“Guava。”
在大賣場的鮮果區,一位年約七歲的小男孩,準確的念出媽媽指定的水果名,以往媽媽都會很驕傲的稱讚他很棒,但今天,媽媽只是對着他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小男孩知道媽媽不快樂,因為三個月前,媽媽肚子裏的妹妹死掉了,媽媽很傷心。
“媽媽,我知道這個番石榴有很豐富的維他命C,還有β胡蘿蔔素和鉀。”拿起一粒番石榴,小男孩心想,他會念水果的英文,對媽媽來說,已經是不稀奇了,如果讓媽媽知道他也懂得水果里所含的維他命,也許媽媽在感到新奇之餘,會暫時忘掉失去妹妹的傷痛。
小男孩仰首看了媽媽好久,可是媽媽似乎沒有聽到他方才說的話。
“媽媽……”
在小男孩試圖拉回媽媽遊離的心神之際,另一頭真正出來採買物品的傭人,推着堆積如山的購物車,急急忙忙的衝過來--
“太太,不知道誰把小孩丟在我的購物車上,我喊了好久,都沒有人來找孩子,這該怎麼辦?”購物車上,尚在襁褓中的小孩哇哇大哭,傭人慌措的問着。
娃娃的哭聲,讓小男孩的媽媽原本恍惚的精神,為之一振。
小心翼翼的將小娃兒抱在懷裏,小男孩的媽媽臉上充滿着母性慈善的笑容。
“真的沒有人來找小孩?”
“沒有。我喊了半天,也沒見人來找小孩。”傭人搖搖頭。“不如請賣場經理報警好了。”
“報警?不要,這是我的孩子。”小男孩的媽媽把小娃兒緊緊摟在懷中,似乎怕小娃兒被別人搶走。
“太太……”
“媽媽,娃娃不是您生的,那不是您的孩子。”小男孩拉着媽媽的衣角,一臉正色的道。
“不,這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婦人流下淚,緊抱着孩子,不讓任何人把孩子從她懷中搶走。
一個穿着水手服,綁着一束馬尾的小女孩,跑上樓梯,正要敲門進入書房,卻被傭人及時擋下。
“翎莙小姐,少爺在讀書,你別去吵他。”傭人楊媽壓低聲音,同時把小女孩給拉遠。“我來煮綠豆湯給你喝。”
“我不想喝綠豆湯,我要找哥哥。”
“翎莙小姐,少爺要準備大學聯考了,你不要吵他嘛!”
“可是哥哥整天都在讀書,他的腦子會悶壞的。”
“不會的。”
“我不管,我要找哥哥。”
“翎莙小姐,求求你,不要去吵少爺啦!”
楊媽把小女孩硬拉下樓梯,小女孩噘着嘴,攀住樓梯扶手,硬是不下樓。“那你去告訴哥哥,說我要找他,如果他說不要,那我就不吵他。”
“少爺哪會不見你?他最疼你了。”
“可是我三天沒有看到哥哥了,他一直在書房裏,說不定已經昏倒在裏頭了。”鐵翎莙愈想愈擔心。“要不然,哥哥怎麼沒有出來和我說話?”
楊媽聞言,笑道:“少爺很好,他沒有昏倒,我剛剛才端點心進去給他吃。”
“楊媽,為什麼你可以進去,我就不可以?不公平!”
“呃……”
楊媽還不知道怎麼回鐵翎莙的話,她已經掙脫,轉身就要跑上樓去。
“小姐,不要去啊……”
“站住!”
在楊媽聲音之後揚起的一聲厲吼,讓鐵翎莙乖乖地停下腳步,慢慢地轉過身,怯怯地喊着--
“爸爸。”
剛回到家,就聽見楊媽和鐵翎莙的爭執聲,鐵風一臉不悅的瞪向站在樓梯上的女兒。
“下來!”
“是。”
父親大人的命令,鐵翎莙不敢不從。她像一隻乖順的家貓,踩着輕柔優雅的步伐,當起父親要求她做的小淑女模樣。
“爸爸。”站定在父親面前,鐵翎莙微垂着頭。
“我跟你說了幾次了?你哥要讀書,不准你去吵他,你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了?”
“我……”
“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上鋼琴課的嗎?”
“我……”畏縮的退了兩步,鐵翎莙看向一旁的楊媽,向她發出求救訊號。
“老爺,今天鋼琴老師臨時有事不能來,所以……”
“把鋼琴老師的電話給我,我倒是要問問他有什麼事不能來上課?”
“爸爸,不要……”鐵翎莙硬着頭皮,把事實真相說出:“是……是我……我叫他別來了。”
蹙緊眉頭,鐵翎莙知道自己肯定又會挨一頓罵。
“什麼時候這個家的事,輪到你來作主了?”
“不是的,爸爸。因……因為新請的這位鋼琴老師,程度太差了,他教的,我早就會了……”
“驕傲自大、目空一切!”鐵風厲喝着,“如果你真那麼行,上回在你林爺爺的生日宴上,為什麼你會彈錯?”
“我……”
“老爺,那是因為小姐的手受傷了。”楊媽幫忙解釋。
“借口!”
對於父親的嚴厲,鐵翎莙早習以為常,她不敢再反駁,因為反駁,只會惹得父親更加生氣。
“怎麼了?風,你又在罵翎莙了,對不對?”剛逛百貨公司回到家的唐雪蘭,一進門就看見寶貝女兒站得直挺挺的,動都不敢動,肯定又是丈夫在對她訓話。
一見到母親回來,鐵翎莙露出了見到救星般的天大歡喜笑容。“媽媽,您回來了。”
唐雪蘭奔到女兒身邊,護着女兒。“翎莙還小,你別老是罵她。”
“雪蘭……”對上妻子溺愛的眼神,鐵風無奈的一嘆,不想再多說,但臨上樓前,不忘拋給女兒一句:“我會再另外請一位鋼琴老師來教你,你可別再給我自作主張,把老師給辭了。”
“我不會了,爸爸。”怯怯地應了聲,鐵翎莙圓圓的水眸里填滿了委屈。
“翎莙乖,別哭喔,媽媽捨不得你哭。”把女兒摟在胸前,唐雪蘭安撫的拍拍她的頭。
“媽媽最疼翎莙了,翎莙好愛媽媽。”兩手圈着媽媽的腰,只有在媽媽的懷中,她才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幸福的小孩。
“乖,翎莙,你是媽媽的孩子……是我的孩子……誰也不準搶走你……你是我的乖寶貝……”
緊緊的抱着女兒,唐雪蘭喃喃自語着,好久好久都不願放開懷中的小佳人。
XXXXXX
坐在庭院旁的石階上,鐵翎莙一會兒仰首,望着高掛在夜空裏那皎潔的圓月,一會兒又將下巴抵在併攏的雙膝上,低頭沉思着。
國小剛畢業的她,不像高中剛畢業就緊接着要聯考,整天把自己關在書房裏的哥哥一樣,她應該是很快樂的,但是,她一點也不快樂。
最疼她的哥哥,只顧着讀書不理她;愛她的媽媽,常把她摟得喘不過氣來,而且媽媽常常喜歡逛百貨公司,買一大堆家裏用不着的東西……她不喜歡逛百貨公司,所以,她也常沒見到媽媽;至於爸爸……
噘着嘴,鐵翎莙心中滿腹的委屈跳到小臉蛋上。
她的同學常以為她是小小獨生女,家裏又有錢的不得了,爸媽一定把她捧在手心上寶貝疼--
媽媽是很疼她沒錯,可是爸爸……她從來就感受不到爸爸的愛,雖然爸爸對哥也很嚴厲,但是,她明顯感覺到爸爸是用心在栽培哥哥,哥哥成績好,爸爸會對他大大讚揚一番,而且爸爸看哥哥的眼神里,時常充滿着有哥哥這個好兒子的驕傲。
但對她,爸爸從來就只會挑剔,她的好,爸爸從來就看不到,自她懂事以來,印象中,爸爸似乎也沒稱讚過她。
“小丫頭,在想什麼?”
一道聲音從後頭飄來,她知道是哥哥來了,但她不回頭,因為她生氣。
高三剛畢業,身高已經逼近一百八十公分的鐵擎軍,手長腳長,坐到妹妹身邊的空位,把腳伸直,側着頭,看着嘟着嘴的妹妹。
“翎莙,你怎麼了?”
“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別過頭,鐵翎莙孩子氣的拗着。
“我沒有不理你呀,我在書房讀書。”長手一伸,落在妹妹的肩上,鐵擎軍笑道:“哥哥要參加聯考……”
“我不要聽!”捂着耳朵,鐵翎莙拒絕再聽到和“聯考”有關的任何事。
她討厭“聯考”,它讓她不能找哥哥玩,它還讓哥哥一直窩在隔音設備完善的書房內,就算她喊破了喉嚨,哥哥還是聽不到她要找他。
“翎莙,你要上國中了,不可以再這麼任性。”拉開她捂住耳朵的手,鐵擎軍撇唇一笑。“我聽楊媽說,你又挨爸爸的罵了?”
提到這件事,鐵翎莙又是一肚子的委屈和生氣。
“爸爸他不愛我,他一點都不愛我。”
才嚷着,鐵翎莙就撲進哥哥懷裏哭着。
只有在哥哥面前,她才能將心中的委屈和埋怨吐出。
雖然媽媽也很愛她,但媽媽有躁鬱症,她不敢煩媽媽,她的所有傷心事,只能說給大她六歲的哥哥聽,哥哥就像她的小爸爸一樣,會耐心的傾聽她的心事、會安慰她、會給她指點迷津,在她心中,哥哥是她最愛的人。
聽到妹妹的抱怨,鐵擎軍輕輕地撫着她的頭。這不是翎莙頭一迴向他這麼抱怨,每回聽到她這麼說,他就多心疼她一分。
“翎莙,別多想,爸爸罵你,也是希望你日後能夠學會謙卑自牧。”他從楊媽那兒知道了爸爸開罵的原因。
雖然這麼安慰翎莙,但他是知道真正原因的,一直以來他都知道,只是他不能說。
十二年前,楊媽在賣場撿到的那個孩子,就是翎莙。
那年,母親好不容易又懷了第二胎,但在懷孕三個月時,因為胎盤早期剝離,加上臍帶栓塞,造成胎死腹中。
這對母親的打擊很大,她一直非常希望能生個女兒。失去孩子,母親得了躁鬱症。
一天,母親說想到賣場去逛逛,看到翎莙,母親直覺是老天爺在補償她,說什麼都要把翎莙給留下。
爸爸聞訊趕來,報警處理,過了好幾天,翎莙的生母一直沒出現,母親每天都哭着要孩子,最後,爸爸依法定程序,領養翎莙。
母親將翎莙視如己出,不容許有人說翎莙不是她親生的,好似只要大家都不說,翎莙就是她親生的,事實上,母親有病,說不定她自己也分不清了,又或許她不願意去想這個問題。
但父親就不同了,他之所以領養翎莙,純粹是為了母親,在他心中,翎莙永遠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孩,他也先入為主的認定,遺傳自一個會丟棄自己孩子的父母,翎莙將來肯定也不會是一個好母親。
所以父親一直對翎莙沒有好感,即使翎莙比同年齡的小孩還優秀。
“哥哥,爸爸重男輕女,他只喜歡你,不喜歡我。”鐵翎莙皺起了眉頭,惡聲惡氣的道:“他真是一個……老古板,都什麼年代了,他還有重男輕女的觀念。”
鐵擎軍被她的童稚話語惹笑了,他豎起食指抵在唇上,小聲道:“噓,小聲點,別讓爸聽見了。”他正色的補上一句:“你知道他是老古板就好。”
鐵擎軍心想,索性就讓翎莙以為爸爸是重男輕女,這樣一來,就可以解釋爸爸討厭她的原因,這樣子對翎莙、對媽媽都好。
哥哥的話,讓她頓時寬心一笑,所有的委屈瞬間消失。
這可是她想了好久才想到的原因,早知道是這樣,她也不會那麼生氣了,只是她不明白,爸爸可是個富商,腦袋裏居然還有這麼老舊的觀念。
不過,短時間內,爸爸這個觀念可能改不過來,她只能盡量別犯錯,別惹爸爸生氣就好。
“翎莙,你到書房去找我,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我已經三天沒看到你了,人家好想你。”撒嬌的依偎在哥哥懷裏,她又噘着嘴,“我是擔心你一直關在書房,腦子會悶壞。”
“我很好,腦子也沒壞。”
“那你都沒擔心我,一個人在家會不會無聊、會不會悶的發慌?”皎皎白眼一翻,她氣呼呼地。“哥哥不疼我了!”
“我走出書房的時候,你已經睡了。”他聰明的奉上一句能夠消弭她頭頂上氣騰騰熱煙的話語。“我去了你房間幫你蓋被子,你老是踢被子,冷氣又開那麼強,會感冒的。”
“真的?你真的有幫我蓋被子?”知道哥哥沒因為讀書,忘了還有她這個妹妹的存在,她好高興。“那你怎麼不叫醒我?我想跟哥哥說話。”
“你睡得那麼甜,誰忍心叫醒你?”他兩手齊捏着她圓潤粉嫩嫩的臉頰。“你要跟我說什麼話,現在說吧!”
“我……算了,就算告訴你也沒用。”
“不說的話,我要回書房去讀書了。”
鐵擎軍作勢要起身,翎莙趕緊拉住他。
“哥哥,不要走,好嘛,我說啦。”兩道細眉間鎖上輕愁,翎莙緩緩地道出讓她這幾天心情低落的事。“你知道嗎?我好多同學都可以到鄉下去玩,青青說她到她外婆家住,跟她表哥和表弟一起去別人田裏偷采西瓜,一大片的西瓜田,比我們學校的操場還大,看得讓人傻眼。
還有藍菲也是,她到山上去了,和她妹妹去偷采水蜜桃,結果被主人發現了,兩人拿着水蜜桃邊吃邊跑,她說光聞到水蜜桃的香味,口水就直流,才不管會不會被捉到,先吃了再說。”
聽完后,鐵擎軍下了一個嚴肅的結論:“偷采別人辛苦種植的水果,是一件很沒有道德的事。”
“我知道啦,可是,聽她們說,就覺得好像很好玩……”翎莙心虛地小聲說著。
“告訴我,你是比較想到鄉下去玩,還是比較想偷摘水果?”他正色的問。
“我……我比較想去偷摘水果--”說著,她吐着舌,偷覷着他有沒有生氣。“我聽她們說,好像……好像蠻刺激的……”
眯起黑眸看了翎莙一眼,鐵擎軍真不懂她的小腦袋裏裝了什麼。
“好吧,走!”他站起身,順便拉起她。
“走……走去哪裏?”張着疑惑的雙眼,她仰首瞅着她的“靠山”。
哥哥好高、好高,雖然她已經是全班第一高的,但站在哥哥身邊,她就像是一隻小白兔,哥哥則像長頸鹿。
哥哥處處維護着她,不管是外表或內心,他當她的“靠山”,名副其實。
點了一下她的鼻,他壓低聲音道:“去偷摘水果!”
“真的?”一聽到她剛許的願望馬上就要實現,翎莙高興的大叫。
緊急的捂住她的嘴,他彎身在她耳邊警告着:“如果你再這麼大聲,別說偷摘水果了,連大門你都出不去。”
猛地點點頭,她知道如果驚動“老古板”,不只連大門都出不去,恐怕明天連刺繡老師都會給請來,填補她一天裏多出來的“休閑活動”時間。
兄妹倆偷偷摸摸的離開花園,趁着守衛打盹之際,飛快的離開鐵家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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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利的離開鐵家大宅,兄妹倆步行了一公里后,鐵擎軍拉着翎莙轉進一處山中小徑,一大片白色的果花如雪浪一般堆棧,眩花了翎莙的眼。
“哥,這是什麼水果?”
“是火龍果,我聽管家說,全台灣現在只有這個果農在試種。”鐵擎軍說著,彎身尋找着果實的蹤影。
站在垂彎下棚架的一朵大白花前,翎莙看傻了,發出連連驚嘆聲:“哇,火龍果的花好大、好美喔!”
她吃過很多進口的火龍果,卻不知道火龍果的花開得比果實還大。
而且聽到哥說全台灣只有這個果農在試種,她眼睛登時為之一亮,雀躍的心情浮在臉上。明天她就可以打電話,向同學炫耀她看到一大片的火龍果了。
“站遠一點,小心別被它莖上的刺扎到。”把她拉到後方,鐵擎軍輕聲地提醒。
“哥,你怎麼知道這裏的?”翎莙沒想到自己家附近就有果園。爸爸從不讓她到處亂跑,除了家、學校之外,她最熟的就是媽媽常去逛的百貨公司。
“小聲點,我們是來偷摘水果的,不是來聊天的,摘了幾個,我們馬上就走。”
他當然知道這裏,因為這塊地是他們鐵家的,不過地租給了果農,所以眼前看得到的水果都是別人的,而他們現在正在進行的行為,叫作“偷”。
如果不是為了翎莙,他是絕不會來做這種事的。
“哥,那邊有一個比較大的。”翎莙壓低聲音。
“哪裏?”
“前面……再前面一點,上面……對,就是那個。”翎莙站在後面指揮着。
鐵擎軍彎着身子,在低矮的棚架里尋找成熟的果子,儘管手臂被刺扎了好幾回,但為了消弭翎莙小臉上的煩憂,再痛他都會忍住。
從翎莙正式成為鐵家一分子、成為他妹妹那天起,他就以哥哥的姿態,呵護着這個小天使,他希望翎莙永遠都快快樂樂、無憂無慮。
“哥,我要那朵花,最上面的那一朵。”翎莙指着朝着明月綻放姿顏的那朵花,低聲喊着。
在她充滿奇幻的小腦袋裏認定,那朵花追隨皎潔明月的身影而開,一定吸收了月亮的菁華,開的花肯定是最漂亮的。
在翎莙的指揮下,鐵擎軍找出了縫隙,把手往上一伸,急着採下那朵朝天而開的白凈大花,然而動作太急太大,原就被刺了好幾回的手臂,當下又刷出了幾道傷痕。
咬牙忍住痛,他順利的把花給摘下來。
“給你。”把花遞給一臉殷切期盼的翎莙,他勉強擠出一抹笑容。“還要嗎?要的話,我再去采。”
低頭看見她滿臉的笑容,鐵擎軍知道自己傷得值得。
打從她在襁褓中哇哇大哭時,只要他耐心的拍拍她,她就不哭,他對她的呵護之情,自那時起,根深柢固,十二年來,有增無減。
“不用了,我只要這一朵就夠了。”把大開的花貼在臉上,鐵翎莙露出大大的笑容。
把花拿開,她看到哥哥手上的傷痕,隨即驚慌叫着:“哥!你的手……受傷了,怎麼辦?”
“沒關係的,我不痛。”撿起他摘來的兩個果實,他拉着她走。“快走!”
他並不是擔心被果農發現,即使被發現,他相信果農不會為難他們,甚至可能還會很高興他們願意“光臨”他的果園。
他比較擔心的是出來太久,萬一被父親發現的話,父親對翎莙的厭惡感會加深。
翎莙則是單純的以為果農會跑出來打人,急着轉身走,卻不慎扭傷了腳。
“我的腳……好痛……”
“怎麼了?”
“哥,我的腳……好痛喔!”
看到她傷着了腳,不管自己的手早已傷痕纍纍,他毫不遲疑,背對着她蹲下身。“上來,我背你。”
擔心果農追出來,翎莙抓緊手上的花,趴到鐵擎軍背上。
繞出了小徑,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燈把兩人重迭的身影拉得好長。
翎莙一手拿着花,一手拿着他剛把皮剝掉的火龍果,她咬一口,他也咬一口。
“哥,有你在真好。”吃着甜甜的火龍果,翎莙有感而發。
鐵擎軍的嘴角彎揚。聽到翎莙這句話,他手上的刺痛似乎也不那麼痛了。
再吃一口,翎莙突問道:“哥,以後你如果娶老婆了,你還會對我這麼好嗎?”
聞言,鐵擎軍噗哧一笑。“不要問這種笨問題。等以後你嫁人,有了老公疼你,你就不會在乎哥哥對你好不好了。”
“我才不要嫁人!我要一直住在我們家,才不要嫁到別人家去。”
“那也可以呀,就招個女婿吧!”
“我不要!”翎莙突發奇想的道:“哥,如果你不要娶老婆,我也不要嫁人,我們就可以一直像現在這樣,那不是很好嗎?”
鐵擎軍大笑着,“別想那麼遠的事,先把你該讀的書讀好要緊。”
“可是不是有句話叫‘未雨綢繆’嗎?”
鐵擎軍搖頭笑了笑,不理她。理下去,她會沒完沒了。
“哥,你說嘛,好不好?”她用力搖着他的肩膀。
“好、好,都依你。”
“YA!”翎莙高興的笑着,“等我五十歲的時候,我們再一起像今天這樣,去偷摘水果,然後你也要像現在一樣,背着我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