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月桂在履親王府住了兩個月之久,原本以為,只要自己能住進履親王府來,就能天天陪在彧琰身邊,誰知──
她處心積慮的想辦法進來,計劃已達成,但,卻不如她想像中的如意!
彧琰幾乎每天都陪在那日本女人的身邊,幾乎把她這個「恩人」給忘了……
怎麼會這樣呢?不應該是這樣的啊!他不是曾說過,他會和他皇阿瑪反抗到底的嗎?可如今……履親王府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他們的主子和新福晉,是多麼地恩恩愛愛──
那她呢?她算什麼?
她想當彧琰妻子的美夢,全都化為泡影了?不,她為了他,甚至捨命為他擋掉她大哥撒的絕命滅魂散,雖然說大哥不可能置她於不顧,但是一旦毒性入侵骨頭內,就算有解藥,恐怕也回天乏術了……
為了他,她可以連性命都不要,難道……難道他一點都看不出她的心意嗎?不可能的,他那麼聰明,他怎麼可能不了解,她這麼幫他,全是因為愛他……喜歡他的呀!
彧琰一定受了那日本女人的蠱惑,才會不理她的……都是因為那個日本女人的出現,她的計劃才會夭折的!
原先,她刻意接近彧琰,彧琰對她的救命之事,心懷感激,而她自願幫他找尋他想找的人,如此一來,他和她接觸的機會增加了,日久生情,應該不是難事!何況,她是那麼地喜歡他……
只要她爭氣點,捉住他的心,當上八福晉,相信彧琰會念在「夫妻」的情分上,對她父親歐陽東青網開一面,不再追究十五前,上一代的恩恩怨怨──
誰知道皇上突然下旨,要彧琰娶日本公主……
她曾試探過彧琰對這件事賜婚的看法,她知道彧琰先前曾拒婚三次!果然彧琰給她的答案是她所期盼的話語……他說了──他會反抗的……
可是,依目前的情形看來,他是被那個日本女人給迷惑了!
月桂拿起一隻杯子,狠狠的摔在地上,咬牙切齒,不甘心自己到頭來,什麼都沒有!
都是那個日本女人害的!可惡的日本女人!
月桂恨的直想在琉璃身上、臉上,劃上千刀,以泄心頭之恨……
「月桂姑娘,妳……妳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從二個月前月桂住進府內時,就被派來服侍月桂的小丫頭綠兒,對月桂陰晴不定的個性早習以為常,但每每月桂狠摔東西,面露猙獰的表情時,仍是把她給嚇的半死。
她和老嬤嬤說過這種情形,但老嬤嬤只說月桂姑娘是因為受了傷,所以心情會比較苦悶,難免會如此,再者,王爺已交待要好好照顧月桂姑娘!
綠兒儘管心中有着滿滿的駭意,但仍亦步亦趨的跟在月桂的身邊,深怕沒把她照顧好,王爺會斥責……
「我全身都不舒服!」月桂惡聲惡氣的嚷着。
正在撿地上的碎瓷片的綠兒,被她突然的怒喊嚇壞了,手指還遭瓷片割傷,流着血呢!
「那……那我去給妳請……請老嬤嬤來……」綠兒慌張的站起身,一時間,腦海只有老嬤嬤的影像。
府內能作主的不啻為王爺、福晉,還有管事和老嬤嬤,充虞大人也在其內,可是,她一個小丫頭,能接觸的就是老嬤嬤了,平白也都是老嬤嬤指派、教導她們工作的,所以,現下遇着了難題,綠兒頭一個想到的,就是一向為她做主的老嬤嬤!
「那……噢,請……請大夫!」驚惶稍減后,綠兒才想到生病是該看大夫的嘛!
「請大夫有什麼用!那些笨郎中有內功、會幫人運功療傷嗎?」月桂一股惱的將怒氣,全宣洩在綠兒身上。
「那……那……」可憐的綠兒又被嚇的魂飛魄散,張着嘴,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妳真笨耶!要運功療傷當然是去找王爺來,還在那邊『那』什麼!」月桂手摀着心口,佯裝痛楚萬分。「還不快去!妳想我痛死嗎?」
「我……我王爺!?喔,喔……好、好,我馬上去、馬上去!」
綠兒還真怕月桂會猝死,嚇得跌跌撞撞的跑出去,當真就直奔頌月齋的方向,去請彧琰。
「笨丫頭!」月桂牽唇冷笑,目前也只有佯裝體內還有着絕命滅魂散的餘毒,才能拉回彧琰對她的注意。
同時間,她又想到一個奸計,如果彧琰能將那個日本女人趕出履親王府的話,那她月桂,不就又有機會當八福晉了!
想着、計劃着,月桂的嘴角忽地露現出陰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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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兒才剛走,月桂正打算躺到床上裝病,想等彧琰來時,以博得他的同情。熟料,她才走至床邊,就有位不速之客,不請自來。
「月桂姑娘,我來,沒打擾到妳的歇息吧?」琉璃見房門開着,便逕自走進來,看到月桂走向床邊以為她要歇息了!
算算,月桂住進府內已有兩個月了,這期間,她曾想來探訪她,但每每走至房門口,就讓服侍月桂的丫頭綠兒給擋住,說是月桂姑娘在歇息,不想有人打擾……
她前前後後來了五次,每回都這麼湊巧,她心想,理當要來當面謝謝人家,於是,她又勤走了一趟,這回,總算再讓她見着月桂姑娘了!
「怎麼會呢?」月桂心中暗恨琉璃竟然算準了時間,想來破壞她的計劃,這麼一來,她就更討厭琉璃了!
心頭雖是滿滿的怨恨,但她還是強忍了下來,面對琉璃時,臉上還笑吟吟的呢!》
「先前我來過幾回,可是真不巧,都遇着妳在歇息!真對不住,我應該早點過來探望妳的!」琉璃說完后。回過頭朝桑子點了下頭,示意桑子把手中端的補品放至桌上。「小心喔,別燙着!」
桑子依主子的指示把從廚房端來的補品放在桌上后,又退到主子身後,臉上可是一點笑容也沒有,還臭着一張臉呢!
公主就是太好心了!這個月桂賴在府里不走,沒教人趕她,算是對她客氣了,還吃補品!公主自己都沒吃了,她跟人家吃什麼補啊!照她桑子看來,這月桂姑娘並非善類,她留在府里一定另有企圖!
公主就是太善良了!來了五次都被拒於門外,換作是她桑子來,早不客氣的踹門了,她相信公主是聰明的,也知道月桂是故意以歇息做借口,不想見她們!哼,一點也沒把公主放在眼裏,她以為她是誰呀!
桑子站在主子的身後,怒瞪着一臉虛假笑容的月桂,心中暗暗嘀咕着。
月桂當然察覺到桑子對她沒啥好感,但一個小跟班、小奴婢,她才沒把她放在眼裏呢!
「啊?福晉妳來過呀?月桂怎不知呢?都怪綠兒那丫頭不懂事,妳來了,她應該叫我的呀!讓福晉妳這麼來來回回的奔忙,月桂心中真是過意不去呀!」月桂臉上添了抹訝色,佯裝對琉璃曾來探訪一事,完全不知情,「啊!光顧着說話,沒請福晉妳坐!」
「妳也坐嘛!」琉璃微一頷首。
「說真的,月桂是江湖中人,規矩沒福晉妳懂得多,有些地方若冒昧,還請福晉別掛意!」月桂坐下后,和琉璃面對面着說話,這麼近距的看,完全將琉璃完美的容顏,看得清楚!
儘管她非常討厭這日本女人,但她不得不承認,這日本女人長得真是好看極了,美若天仙,尤其那水嫩白皙的肌膚……
一向在外頭奔走慣的月桂,膚色稍嫌黝黑,看到琉璃的美貌、琉璃的白皙肌膚,雙手不自覺的握緊,她恨不得自己手中有把刀,好讓她能在琉璃的臉上劃上兩刀,毀掉這張蠱惑彧琰的妖媚臉孔!
「怎麼會呢?月桂姑娘妳救了王爺的性命,我感激妳都來不及了呢!」琉璃把補品推至月桂面前,「月桂姑娘,妳的傷才好,我特地請廚娘給妳燉了人蔘雞,讓妳補補身子,趁熱快吃吧!」
「福晉,妳待月桂這麼好,月桂實在……」月桂話說到一半,摀着胸口,哀叫了一聲:「啊──」
「怎麼了?」琉璃傾過身去扶住她。
「沒……沒事,可能體內還殘留一些餘毒,沒能給全逼出體外。」
「是這樣啊?那可怎麼好呢?」琉璃面露擔憂。
「不礙事的,待會兒我用內力,自己運功調息,看看是否能把毒給逼出!」想到上回她要大哥把她關在柴房,卻仍是沒害着這日本女人,愈想她就愈嘔。「福晉,妳頭上這對發簪可真是漂亮──」
瞥見琉璃頭上插的對簪,月桂心想,這應該就是彧琰前陣子親手挑選買來送給這日本女人的鎏金鳳凰對簪──
她住在府內這段期間,每隔兩三日就可以聽見下人們一一細數彧琰又送了些什麼東西給這日本女人……
她不甘心,為什麼彧琰送禮物的對象不是她呢?
她也想要發簪、也想要白玉背玻璃鏡……更想要他的愛!
「這對發簪是王爺送給我的,我也覺得它很漂亮,我也很喜歡!」琉璃說話時,臉上流露着幸福羞怯的笑容。
「呃,可以拿下來讓我看看嗎?」月桂要求着。
琉璃愣了下,隨即笑一笑,「可以。桑子,來幫我把這簪子拿下來。」她喚着立在一旁,始終未出聲的桑子。「過來呀!」
桑子鼓着腮幫子,徐步走來。她真不懂,公主幹嘛和月桂好言好色,她是怎麼看月桂,就怎麼不順眼!竟然還做這種沒有禮貌的要求,果然是江湖中人,一點規矩、禮貌都沒有
「會不會太麻煩了?如果太麻煩,那就不用拿了!」月桂虛心假意的道。
「是真的太麻煩!」正要娶下發簪的桑子,停下手邊動作,沒好氣的回道。
「那……」月桂表面上尷尬不已,心中卻是恨的牙痒痒。一個小婢女,竟敢用這種口氣同她說話,她好歹也是彧琰的救命恩人呢!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的!」琉璃出聲化解了尷尬的場面。「桑子,妳太沒有禮貌了!快幫我把發簪拿下來,拿給月桂姑娘瞧瞧!」
桑子儘管再不願,也不敢違背主子的意思。把發簪取下后,她並沒有遞給月桂,而是把對簪放在桌上,繼而又退至一旁
「好漂亮的發簪……」月桂拿起其中一隻簪子,仔細的端視。
這是彧琰親自挑選的?彧琰真是有眼光!可是,為何是送給日本女人,不是送給她呢?月桂臉上的笑容忽斂忽現,表情陰晴不定。
就在她看發簪看的入迷時,忽然聽見遠處有人朝這房間的方向走來,兩種腳步聲,一個輕而緩,應該是綠兒,另一個腳步沈穩急倏,應該是彧琰……
她深吸了一口氣,忽地將發簪的尖端那頭刺進手臂內……
「啊,好痛……」
「月桂姑娘──」琉璃見狀驚呼了聲,方才明明還好端端的,怎麼才一眨眼的功夫發簪就刺進月桂的手臂內呢?
琉璃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整個人被嚇呆了──
「福晉,我好痛,妳快幫我把發簪拔出來──」月桂痛楚的低喊。
「喔,好,妳忍着點!」琉璃站起身,儘管心中驚惶,但她咬着唇,告訴自己不可以怕!她一手按住月桂的手臂、一手握住發簪……閉上眼,用力地將發簪給拔出──
「啊──痛死我了!」月桂放聲大叫着。
琉璃張開眼,看到發簪已拔出,上頭還沾滿了血漬,感覺握着發簪的手,猛烈的顫抖之際,忽地聽見房門口處,停來一陣低沈冷肅的怒喝:
「妳這是在做什麼?」
驚嚇的放掉發簪之際,回過頭,琉璃見着的是彧琰怒氣騰騰的朝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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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彧琰……我……我……」看到彧琰怒焰高漲的朝她逼近,琉璃驚駭的不知所措,連連踉蹌的退了兩三步。
彧琰一把抓起琉璃蔥白的葇荑,黑瞳燃着熊熊的怒火。「妳對月桂姑娘做了什麼?妳……」
「王爺,這……這不關公主的事──」在一旁驚愣了好半晌的桑子,看到彧琰對琉璃使粗暴,猛然回神奔至兩人身邊,兩手晃搖着。
彧琰冷瞅了桑子一眼,視線又回落在臉色刷白的琉璃身上。
「妳倒是給我解釋、解釋──妳為什麼要拿發簪刺月桂姑娘的手臂?」
「我……我沒有……事……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琉璃蹙起黛眉,螓首輕晃。
「那是怎樣?我不是和妳說過了,月桂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她住在府里,是我們的貴賓,妳是履親王府的女主人,竟然這麼招待貴賓,妳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彧琰語氣冷冽如冰,字字帶着斥責的意味。
「我……彧琰……你……你誤會我了,我……我沒有刺向月桂姑娘,是……是……」琉璃盈滿惶然和納悶的眼神調向月桂,希望她能向彧琰來解釋這一切。琉璃知道,現下無論她說什麼,彧琰都不可能相信的,他一進來看到的情景,教她無從辯駁起。
發簪是她的、沾了血漬的發簪又握在她的手中!這……若要彧琰不懷疑都難了!
「八爺,你……你不要怪福晉了!」月桂摀住受了傷的手臂,滿臉痛楚的朝他們走來。
「妳不要緊吧?」彧琰放掉琉璃的手,上前關心地慰問月桂。
他知道發簪刺上的傷口並不會太大,況且月桂又是習武之人,一點小傷,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只是,誠如他先前對琉璃所言,月桂救過他的命,他讓她住進府里來,當她是貴賓款待着,他以為,琉璃應該代他好好招呼月桂,沒想到琉璃竟是用這種傷人的方法在招呼月桂,真是太教他失望了!
同時,他也對月桂過意不去!
「我……我沒事的──」說著,月桂還有意無意的裝着頭暈。
「別逞強,快坐下!」彧琰適時的扶月桂坐下。
「八爺,你真的不要怪福晉,我……我想她並不是有意的……」月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琉璃簡直不敢相信月桂竟然誣陷她,但此時此刻,她又能說什麼?再多的辯解,也只是枉然,彧琰是不會相信她的!
「王爺,她胡說!公主才沒有對她怎麼樣呢!」桑子氣憤不平的挺身護主。「是她說想看公主頭上的發簪,硬叫公主把發簪拿下來,然後她就拿着發簪刺自己的手臂!」
桑子一口氣把方才的情形,大致說了一遍,彧琰聽了是一臉的不以為然,而月桂則是低着頭無言,似在懺悔一般。
「王爺,您看,她無話可說了!」桑子逮着月桂低頭無言,得意的指控着。》
「月桂──」彧琰聳起劍眉,表情疑惑。
月桂將低垂的頭,緩緩抬起,聲音聽來委屈至極。「八爺,既然福晉硬要這麼說,那月桂……月桂也只好認了!」
「我剛剛說的都是事實──絕無半句虛假!」接觸到彧琰投來的質問眼神,桑子忙不迭的重申。「王爺,桑子再大膽,也絕不敢騙您!」
彧琰帶質問的眼神,挪移至不發一言的琉璃臉上。
「桑子說的是事實,的確是月桂姑娘拿着發簪刺自己的手臂。」琉璃眼神堅定的回望彧琰,語調不卑不亢。「我也很納悶為何會發生這種事!」
琉璃說完,月桂便輕笑了聲。「八爺,你知道我是行走江湖之人,系個髮帶我都嫌累贅了,哪會對什麼發簪有興趣!?我想,我在府上也叼擾太久了,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月桂娘娘,妳連續兩次救了我的性命,還不惜辛勞幫我打聽歐陽俊的下落,妳對我是有恩的,妳住在府上療傷,本是我彧琰該對妳盡的責任,何來叼擾之說呢?何況妳的手臂還在流血呢,我怎能讓妳負傷離去?」彧琰擋住了月桂,不讓她離開。
「可是……」
「別可是了!今日的事,我保證不會再發生,妳只管安心住下。」彧琰把頭側向琉璃站的方向。「妳還愣在那邊做啥?還不快向月桂姑娘道歉!」
彧琰的話,如同一隻重拳,擊向琉璃的心。他竟然不相信她,還要她向誣陷她的人道歉!?
「王爺,公主沒有錯,應該道歉的人是她才對!」桑子指着月桂。「她太卑鄙了,怎麼可以冤枉公主,公主根本沒刺她呀……」
「大膽!誰准許妳說話的!」彧琰怒喝着。
「八爺,我看,我還是走好了,免得你為難,我……呃──」
月桂話說到一半,身子搖晃了下,手按住額際,跟着裝暈倒入彧琰的懷中。
「月桂……月桂姑娘!」彧琰抱住月桂,燃着火焰的怒瞠,狠狠地瞪向琉璃。「看看妳做了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