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台北
自從葡式蛋塔、日式甜甜圈退燒后,今夏最熱門的發燒產品,變成日本引進來台,有着美麗浪漫名稱的冰品──「東京甜如蜜」。
這是一種由紅豆和抹茶作基本組合的消暑冰品,看似平凡的搭配,卻是今夏最美味的味覺享受。
在一片綠意盎然的細冰上頭淋上軟綿的紅豆餡,讓舌尖先接觸到綿冰的涼麻感,接着抹茶的清新和紅豆的甘美慢慢溢滿整個口腔,那種說不出的舒暢,唯有親自品嘗,才能感受其中滋味。
東京甜如蜜,是改良過的宇治金時冰,業者所選用的抹茶,純屬商業機密,有別於其他抹茶所帶來的青澀與苦味,清郁豐富的抹茶冰上鋪陳着濃香甘甜,特別從日本引進的丹波大納言紅豆,上頭再加上兩顆白嫩軟綿的糯米丸子,如此簡單高雅的搭配,引起全省民眾的瘋狂。
由於業者在抹茶品質的嚴選,以及如何烹煮紅豆的技巧上都不願透露,因此,整個台北市也唯有在某大百貨公司設有專櫃,大排長龍的景象,蔚為奇觀。
今夏最熱門的冰品,碰上近十年來最熱的夏天,造成要排上三、四個小時,才買到這夢幻冰品的盛況。除了耐力之外,還真需要過人的體力。
星期五,上班日,虞唯鈴頂着大太陽,戴着漁夫帽,穿着白色印有粉紅小豬圖案的緊身T恤及白色七分褲,跟一些七、八年級生排在一塊,她打發時間的講着手機,對於自己這樣瘋狂的行為,一點也不覺得愚蠢。
為了心愛的男友楚品翔,她一點都不覺得苦。
兩人相識到今年七夕正好一年,這一年來,男友溫柔體貼,對她照顧有加,所以,當他上班上到一半打手機跟她說,他想吃東京甜如蜜時,她立刻二話不說,拋下正洗到一半的小狗,火速衝到百貨公司。
「虞唯鈴,妳這女人真是頭腦秀逗了,你們家楚霸王說要吃個冰,妳就從妳乾姊姊的獸醫院衝到百貨公司,天母到東區,距離很遠ㄟ,妳孝順妳父母也沒孝順到這種程度吧!」她的手帕交左敏莘,邊說邊卷着電話線。她的工作是客服人員,上班時間無聊就陪着好友哈啦。
虞唯鈴並不覺得苦,反而自得其樂。
「妳講話留點口德行不行?真摯偉大的愛情被妳說成這樣,一點質感都沒有了!」虞唯鈴對着手機皺鼻子,對於好友酸到不行的話,不當回事。
左敏莘一邊玩着釘書機,一邊翻白眼,服了好友。「妳還真以為妳是虞姬,妳們家那個楚霸王沒有令妳痴迷到那種程度吧?」
「為什麼都已經快一年了,妳還是跟他這麼不對盤啊?也不會看在我的份上對他態度稍微好一點,這樣我夾在友情和愛情中間,很辛苦的ㄟ。」拿出面紙,虞唯鈴在滿是薄汗的額上輕輕按拭。
「要不是看在好姊妹的份上,我也懶得說這些啊,反正對於那些兩天打漁三天曬網,把換工作當成是換衣服的男人,我就不覺得以後能帶給妳什麼幸福。」左敏莘冷冷嗤了一聲。
「那是因為他還沒找到適合的工作,況且現在工作也不好找。就像妳啊,妳也是找很久才找到這個工作,妳應該可以體諒才對的啊!」
天啊!這個虞姬真的是中了楚霸王的毒太深,無論她再怎麼說,她總有一堆理由可以反駁。
「好好的放着家裏的事業不做,寧願出來當個哈腰鞠躬的上班族,要說他不想靠家裏,想自己闖出一片天,偏偏定性又不夠,一年換二十四個老闆,唯鈴啊,他再這樣下去,妳會很辛苦的。」左敏莘語氣放軟。
虞唯鈴雖也為這點苦惱,但畢竟是自己選的男友,總不能不支持他吧!
「妳也曉得他家在台南做小吃生意,他沒興趣,逼他只是讓他過得不開心,再說,他現在這個工作已經……」她掐指一算。「已經二十三天,破紀錄了ㄟ,要再給他點信心才行。」
「我的天啊!工作撐個二十三天妳也能開心成這樣,算我服了妳了。」左敏莘搖搖頭。
俗話說得好:愛到卡慘死。如今不管她再怎麼說,在好友心目中,他們家那個楚霸王永遠都是霸王,她到死都是跟定他了。
楚品翔的台南老家做的雖是小吃,不過遠近馳名,很多美食節目和美食雜誌都爭相前去報導,說他們煮的虱目魚粥,做得最為道地,湯頭鮮美,魚肉肥美又無刺,煮出來的粥更是綿密順喉,連日本人都會遠道而來吃上一碗。然而,這種出賣勞力,搞得滿身大汗的工作對於他而言,根本是避之唯恐不及。
他喜歡待在銀行信用卡部門,每天穿得西裝筆挺,打扮得光鮮亮麗,一個月賺不了多少錢也無所謂,但只要壓力一大,他便拍拍屁股走人,休息個一陣子再繼續下一個工作。只是,工作性質幾乎大同小異,只要上頭給了壓力就撐不下去,所以工作一個接着一個換。
像這樣工作不穩定的男友,也只有像好友這樣的痴情奇女子,才會無怨無悔,守候在他身邊吧!
左敏莘心有不忍的問:「排到了沒?」
「快了,應該再半個小時就排到了。」
「為了一碗冰,妳排……」
「還好啦,也才三個小時,我還聽說有人排到四小時,我算幸運的了!」虞唯鈴呵呵笑道。
還真虧她笑得出來,三個小時買一碗冰?天啊!這種行為雖然愚蠢到不行,但這種蠢蛋顯然不止好友一人,像她就不會幹這種蠢事,冰到處吃得到,幹麼非得要吃那個東京甜什麼碗糕的!
那些業者為了刺激買氣,寫的文宣真是有夠唬爛,說吃了這種冰,會遇到心目中的夏日戀人,還請一些少男少女偶像出來當發言人。我的媽呀!不知是哪個惡爛的廣告人寫的,害得一些盲目的少男少女、曠男怨女們,想要找到他們心目中的夏日戀人,在那裏罰站排隊。甚至還說,要是已經談了戀愛或結了婚的,愛情更會甜如蜜,也怪不得像好友這種把愛情看得比命還重的傻大姊,會加入此一行列。
罷了,好友開心就好,反正再多說也沒用。
「那買完冰,妳還要送去給他?」
「就幾步路,不會很遠的。我在想,要不要搭計程車啊?太陽這麼大我怕冰融得太快,送到他手上,已經……」
「虞小姐,我線上有別的電話,先不跟妳聊了。」其實根本沒有來電,只是左敏莘受夠了。這種一頭栽進愛情蜜糖罐的人,說的話都是天語,她完全聽不懂。
「那……我待會再打給妳了。掰!」不等好友回話,虞唯鈴就先掛斷。好友有正事,她別打擾的好。
左敏莘連個回話的機會也沒,她又不好明說叫好友別再打來,對於她那種太寵愛男友、太犧牲奉獻的傳統婦女精神,越來越不能苟同,她想點醒她,要她不要對他太好,因為她有耳聞那傢伙不安份,有劈腿的傾向,無奈沒有捉姦在床,又沒憑沒據,很難對她明說。
唉!她真是替這位又純又蠢的好友擔憂啊!
這時,線上紅燈亮起,她趕緊拿起話筒,甜甜說道:「你好,這裏是客服中心,很高興能為您服務……」
皇天不負苦心人,在排了三小時十四分又五十七秒后,終於讓虞唯鈴買到傳聞中可以讓愛情加持加分的東京甜如蜜,看着抹茶冰上滿滿的大紅豆和兩顆小巧可愛、胖胖白白的小麻薯,她就感動得快要掉下眼淚。
「甜如蜜啊甜如蜜,我終於買到你了。」
楚品翔看到她買到東京甜如蜜時,一定笑得嘴都樂歪了,而且,當著那麼多同事面前,他一定很驕傲有這樣一個貼心女友,想到他充滿幸福的笑容,就算要她站在撒哈拉沙漠排隊,她也無怨無悔。
但究竟是要用走的還是坐計程車?
搭計程車雖然快,但是,用走的更能表現出她對他的愛。嗯,就用走的。
就在她快樂地走出百貨公司時,突然感到一陣金黃色旋風從她面前呼嘯撲來,一隻黃金獵犬將她撲倒后,還伸出舌頭開心地舔着她的臉。
小狗對她似乎有着特殊好感,不但一直舔她的臉,狗爪子還不停刷她的身子,好像找到一個玩伴,非玩個痛快不肯罷休。
對於小狗的熱情,她實在不敢恭維,不過她和小狗天生就有一種異於常人的溝通能力,所以她直視着牠,抓住牠的兩隻大耳朵,認真說道:「不可以這樣,這樣是不對的。」頓時,宛如神跡降臨,小狗就這樣乖乖的坐在一旁不再調皮,吐着舌頭不敢亂動。
虞唯鈴趕緊從地上爬起,不過,當她看到地上的一攤東西時,心碎了一半。
「我……我的甜如蜜,我排了三小時的東京甜如蜜,現在……」成了東京一攤甜如蜜。
「Cash,Comehere,你怎麼老是看到豬就喜歡撲上去呢?」一名英語標準,國語卻說得有些洋腔,大約十一歲左右的男孩,跑到黃金獵犬旁牽起狗鏈子。
他穿着垮褲、寬大T恤,棒球帽反戴,十足陽光味道。
他完全無視於一旁的她,逕自拉着狗煉說道:「不要舔地上的髒東西吃,你會肚子痛的。」
看着那隻狗伸長舌頭,享受東京甜如蜜,虞唯鈴心如刀割。那是要買給她心愛的楚品翔吃的,那隻狗竟吃得理直氣壯、津津有味。
「Cash,叫你別吃了你沒聽見嗎?快走了啦!」
男孩一把扯動狗煉,硬是要將小狗拉走。
見惡霸小孩和惡霸狗要離開,虞唯鈴哪管街上有多少人,直接大喊一聲,「凍ㄟ,你們就這樣一聲不響走……走人?」
小男孩和黃金獵犬同時回頭。「妳……在叫我嗎?」
她走到這目中無人的小鬼面前。「當然是叫你了,你沒看見嗎?你的狗把我撞倒,害得我東西全掉在地上,現在你就這樣拍拍屁股走人?」這小孩有沒有家教啊,公民與道德念到哪去了?
男孩看了她一眼,再看看地上那攤東西,二話不說從口袋裏拿出一張一千元大鈔塞進她手裏。「兩碗冰,一千塊,不用找了!」說完,牽起狗轉頭走人。
見狀她走向前,拉住他的后衣領說道:「你很有錢嗎?可惜,我不要錢,你賠我冰來。」
小男孩手一甩,惡狠狠瞪着她。「誰叫妳T恤上要有粉紅豬的圖案,我家Cash看到才會撲上去,是妳的錯,賠錢給妳是不想跟妳啰唆,妳別太過份喔!」
喔、喔,天啊!虞唯鈴嘴張成O字型,幾乎要講不出話來了。這是誰家的小孩,爸媽是何方神聖?竟能教出這樣顛倒是非、黑白不分的小孩子。
「我穿印有粉紅豬的T恤讓你家的小狗看到撲上來,所以說,是我的錯,冰掉在地上,那也是我活該死好,你……」她重新再把整個荒唐的邏輯重述一遍。「你給我錢,是不想跟我啰唆,照你這麼說,你並不承認錯,只是不想有太多麻煩,是不是這樣?」
「妳很聰明嘛,拿了錢應該高興啊,一千塊可以買幾十碗,妳不開心嗎?」男孩張着大眼,一副妳「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
她氣得說不出話,拉起他的手,「帶我去見你父母,我想跟他們聊聊,有關於教育小孩這方面想聽聽他們的高見。」
「我爸媽在美國,妳想找他們聊,自己買飛機票過去,我沒空理妳。」
小男孩甩着她的手又想離開,不過這回她箝得他緊緊的,讓他怎麼掙也掙不開。
「好,那你家還有什麼人?」
「我家……」小男孩開始發飆。「妳也管太多了吧,把妳撞倒賠妳錢就是了,妳怎麼還這麼莫名其妙?」他開始演戲,試着博取路人同情心。「妳快放開啊,嗚嗚……妳抓得我好痛喔。」
死小孩,她明明就沒抓得很用力,竟哭得跟真的一樣。
這時,不少路人圍觀開始介入其中,在得知詳情后,一致認為不過就是兩碗冰,為何還要這樣刁難小孩子,況且,人家還賠了一千塊,於情於理,她確實站不住腳。
可是他們怎會知道,這兩碗冰是她花了三個多小時,要買給她家阿娜答吃的,那意義非同小可,不過,誰知道他們愛得多甜蜜、多纏綿悱惻、刻骨銘心,反正,欺負小孩就是欺負小孩,這是明擺的事實,賴也賴不掉。
最後,小男孩在層層路人擁護下,像個小惡霸似的囂張離去,離去前,還不忘偷偷朝她扮個鬼臉。
氣啊!一把火氣得虞唯鈴額冒青筋,不過,她也莫可奈何,總不能在大馬路上打小孩吧。現在小孩精得很,要真碰了他們,搞不好上法院告她一狀,打起官司,她更吃不完兜着走。
算了,碰到這種煞星,算她倒霉,望着地上一灘冰水,她心情雖然難過,但「覆冰難收」,再難過也於事無補。
唯今之計,只有再重新來過。天啊!這回還要不要再排三小時啊?
「報告總經理,這回我們的策略相當成功,堅持不在太多地方設點,以特有的口味搶攻年輕人的市場,讓我們這一季的營收相當豐碩。」行銷部經理起立報告。對於東京甜如蜜買氣一片長紅,在市場上發燒到不行的現況,很滿意地呈報給總經理蒲俊佑。
「許多百貨公司都歡迎我們前去設櫃,還開出相當優渥的條件,不知總經理是否願意打鐵趁熱,考慮再增設幾個點,如此一來,下一季的成績想必會更加亮眼。」業務部經理認為時機已經成熟,在商品正熱得強強滾時,百貨公司又願意開出優惠的承租金和抽佣減免的條件,何不順水推舟,海撈一筆。
坐在主位,一直沉靜寡言的蒲俊佑,修長的眼瞇成一條細線,雙手交握、兩肘支在桌上,嚴俊的五官輪廓極深,眼瞳黑而深邃、鼻骨高挺,渾然天成的優雅舉止和沉穩內斂的氣質,完全就是企業家的典型風範。
他思考了會,目光掃視會議桌上的每位主管。「目前暫不考慮再設其他的點,所謂物以稀為貴,東西要少,才會造成旋風,要是普及了,熱潮很快就會燒退。」
他頓了會,目光看向左手邊的採購組組長。「繼續收購日本玉川水抹茶,不管用多高的價格,都得把這一季最新的春茶全部購得,還有丹波大納言紅豆,就連他們的庫存品,也要在兩個星期內全部運抵來台,這兩樣東西是造成別家無法仿製的重要關鍵,謹記,洛陽紙貴,才能造成一枝獨秀。」
他高瞻遠矚的見解,贏得下頭主管們一致贊同。
這次,他們進軍來台,首推的東京甜如蜜致勝關鍵就在於抹茶是使用日本最上品的綠茶玉川水。有「抹茶碧玉」之稱,形容其色如碧、珍貴如玉,由於產量少,口味又獨特,比起一般抹茶清香順口,這是他們的秘密武器,也是能佔有市場的主因之一。
此刻,接近晚上九點,公司仍在運作,總經理還沒下班前,其他的主管沒人敢動,大夥都曉得他們出了一個工作狂上司,不過大家還是很賣力替他工作,原因無他,總經理相當重視員工福利,在發放獎金時他可一點也不手軟。
就在這時,蒲俊佑的手機響了起來,只見他點頭接起靜靜聽了好一會,說了句「我知道了」就掛斷。
「好了,今天耽誤大家很多時間,早點回去休息吧。」說完他站起身,挺拔雄偉的體魄,叫人看了屏氣凝神。
不少女主管看得痴迷,直到他走出會議室,那花痴般的表情還在。
蒲俊佑走出會議室后,直接搭乘電梯到地下室,不一會銀色保時捷開出停車場,直往天母家中而去。
父母遠居美國,大哥三年前驟逝,三弟對從商不感興趣,獨自在維也納修習音樂,因此,他得一肩挑超重責大任,撐起父親留下的食品產業。
蒲家最早是以餅乾業起家,近年來轉型朝向多元化發展,研發出多種精緻點心,在食品業佔有數一數二的龍頭地位。能夠在業界屹立不搖,全歸功於蒲俊佑懂得抓住時勢趨向,了解年輕人喜愛的口味,加上哈日風潮盛行,所以,蒲家雙親對他是相當信任,安穩在美國過着閑居的日子。
原本他的日子在忙碌與充實中渡過,一個人生活得也算自在,誰知道,原本在美國的小弟蒲俊儀,放暑假硬要回來台灣,只因想念家裏養的三隻狗。
三隻狗分別是黃金獵犬Cash、拉不拉多Money和米格魯Dollar。
他和小弟一樣愛狗成痴,只是家裏三隻狗頑皮得要命,就算請了專人訓練,也無法把牠們教好,這點,頗令他頭疼。
但對三隻狗寶貝,他既捨不得打,也捨不得罵,每次牠們一闖禍,看到牠們歪着頭,一臉無辜,就什麼氣都完全不見了。
可是不教,牠們則是越來越皮,真不知該拿牠們如何是好。
車子行經中山北路一路往天母方向而去,經過天母棒球場,最後駛向一處林蔭大道,過沒多久,便看到一處庭院內種滿櫻花樹的獨棟三層樓別墅,紅瓦白牆,感覺格外典雅高尚。
蒲俊佑踏出車門,有別於以往,沒有三隻活蹦亂跳的小狗自動撲上前歡迎主人歸來的戲碼,過於安靜的感覺,反倒讓他不自在了起來。
Dollar因為腸胃不適,所以還在獸醫院,至於Cash被俊儀帶到朋友家玩,剛剛旺伯來電告知他們就在回家途中,算算時間,也該回來了,但就算這兩隻寶貝不在家中,Money也該在吧?如果牠在家的話,照理說會跑出來迎接他,可是怎麼反常不見牠的蹤影。
帶着疑惑走進家門,他發現Money被旺嫂用狗煉牽着,乖乖趴伏在她腳邊,見到主人歸來,臉上表情短暫興奮一下,又馬上垮了下來,嗚咽幾聲,隨即趴在地上,一副無精打採的模樣。
「二少爺,您回來了!」旺嫂恭敬向他微微頷首,瘦削枯乾的臉龐有着一貫嚴肅的表情。
蒲俊佑正想問她Money發生了什麼事時,赫然發現放在客廳價值一百萬元的古伊萬里彩繪大瓷盤自架上消失,一時情緒翻攪,臉色當場沉了下來,「瓷盤呢?怎麼不見了?」他身上所散發出的氣勢,就連空氣也瞬間凝結起來。
旺嫂力圖鎮定,眼角朝Money一掃,冷冷說道:「二少爺,Money還是沒有學乖,你對牠們的期望,我看是高了些。」
話一說完,他便把責難的目光掃向趴在地上,眼帶哀愁的Money。
「以後不許Money進到屋內,牠的活動範圍僅只限於庭院。」
聽到這樣的宣判,Money好像有所領悟,發出不平之鳴,嗚嗚地想替自己辯駁。
只可惜,牠不會說話,只能默默地接受不公平的審判。
「二少爺,你不要相信狗真能教得會,畜牲就是畜牲,和人畢竟是有差別的。」旺嫂臉上兩道深深法令紋,讓人感覺到她相當地陰沉且重心機。
「好了,別再說了,把牠帶出去吧。」蒲俊佑深吸口氣,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只不過,當他準備走上二樓時,一個驀然回頭,問了一句,「打碎的瓷盤呢?現在在什麼地方?」
旺嫂身子微微一顫,很快恢復鎮定。「二少爺,這碎片留在家裏我怕會有危險,所以丟了。」
他雖覺得她處理得不妥,但丟了就丟了,也就不好再說什麼。
而當他不經意將目光瞟向Money時,見牠哀怨的眼神彷佛想傳達什麼,只不過,他沒心思在這上頭,隨即收回目光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