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元凱娣忐忑不安地跟着耿慕來到“夢泉”。
一路上，耿慕談笑自若地跟公司里的員工打招呼，只有她神情緊張地跟在後頭。
“慕姐，這樣不好吧？”邊規避其他人好奇的眼光，元凱娣邊低聲問道。
“什麼話？你來都來了。”
“可是，我們突然跑來，不會打擾到耿先生嗎？”
“當然不會。”耿慕斬釘截鐵地道。
兩個人走到耿慕桓的辦公室門口，一名美艷的女子立刻迎了上來。她十分熱絡地說道：“慕姐，你又來‘查勤’啦！”
“是啊是啊！”耿慕微笑地點頭稱是。
“呃！這位是……”那名女子也見到站在耿慕後頭的元凱娣，她疑惑地問。
“噢，她是我未來的弟媳。”耿慕得意洋洋地向女子介紹，馬上引來元凱娣的抗議，但耿慕並不予理會。
“喔?!”女子臉上閃過一絲驚愕，但她聰明地沒有多問，只是不着痕迹的觀察着元凱娣。
“慕桓呢？”
“總監正在第一攝影棚，今天有模特兒的徵選。”
“娣娣，走!我們去攝影棚找他！”
元凱娣話都還來不及說，就被耿慕拉着走。一路上，元凱娣低聲地對耿慕問道：“慕姐，剛才怎麼不……”
“你很想問我為啥對那女的愛理不理，是嗎？”耿慕抬頭冷哼一聲。
“她呀！成天只知道賣弄身材！三十四D有什麼了不起，我現在有三十六F，再過不久即將升級成三十六G，她以為男人都沒長眼嗎？”
“那是因為你現在懷孕。”聽到這句玩笑話，元凱娣緊張的心情也稍稍鬆懈了下來。
“但我懷孕之前也有三十四E啊！再怎麼比，也是強過她!”
耿慕帶着她往另一棟大摟走去。
“‘夢泉’的主體分兩個部分。一個是文宣部、企劃部、宣傳部；另一個就是攝影作業。慕桓常說，這樣他比較好做事，雖然兩頭跑有點辛苦!”
耿慕向管理員出示證件后，往二樓走去。“二樓是第一攝影棚，‘夢泉’總共有五間攝影棚，分散在不同的樓層。每天至少有四個棚是處在使用狀態！”
“這麼厲害！”元凱娣讚歎道。
“沒辦法，誰叫他太能幹!當初他不當模特兒的時候，我還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咧!沒想到他廣告公司居然還做得有聲有色，大出我意料之外。所以啊！我真小看他了!”
“是嗎？”
“所以，娣娣啊！—像我弟這麼有才華的好青年，就嫁給他吧!你對他的印象不是也很好嗎？”
“慕姐！”元凱娣瞠了耿慕一眼。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唉，慕桓！”見到前方熟悉的背影，耿慕舉手喊道。
被點了名的人，立刻轉過身來。
“老姐，你們怎麼來了？”耿慕桓發現了她們，大步朝她們走近。
“我帶娣娣來散心。她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怎麼了？”耿慕桓眼神瞟向元凱娣，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沒、沒事。我沒事了!”
“對了，慕桓，我在這邊也看了十分鐘了，怎麼還沒開始拍照？”
“模特兒臨時有事耽擱，剛才經紀人已經給了我電話，大概還要半個鐘頭才能到。”
“那你不就要在這裏空等？”
“還好今天沒什麼事，我可以等這裏拍完再走。”耿慕桓眼神一瞄，發現元凱娣正好奇的東張西望。“凱娣，你有興趣嗎？”
“呃!沒有。”像是被逮到偷窺一樣，元凱娣迅速收回目光，並低垂着頭，就是不肯看他。
“娣娣，你要不要試試看？”耿慕突然叫道，嚇了元凱娣一跳。
“什麼？”
“拍拍看啊！反正現在模特兒還沒來，攝影棚空着也是空着。你就來玩玩看！只是上去擺幾個POSE，拍完就下來啦！”
“我不喜歡拍照啊！”元凱娣忙推辭。天啊！她天生就是見光死，怎麼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人拍照呢？
“就當玩個經驗，做個紀念啊！”
“凱娣，來試試看吧！”耿慕桓對坐在一旁的攝影師低聲說了幾句，攝影師隨即就定位。
耿慕也把元凱娣拉到佈景中央。“你說就在這兒站好，隨便擺幾個POSE，其他都不要想。”
被打蛇隨棍上的元凱娣，只得硬着頭皮上場。
剛開始，她的動作與臉部表情都十分僵硬，因為不知道雙手要往哪兒擺才好。後來，攝影師開始慢慢引導她做出各種姿勢。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她終於抓到了拍照的訣竅，肢體語言開始放鬆，臉部表情也緩和起來，開始有了笑容。
“對，就是這樣。”攝影師不停的稱讚。“來，眼睛看前面這個燈。對，就是這樣，別動！”
元凱娣只覺得有光線不停地在眼前閃動，閃到她自己腦筋都糊塗了。她並不知道，站在角落的耿慕桓正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他想得沒錯。元凱娣果然是塊當模特兒的料！
“喂！老弟。”耿慕用手肘碰了碰弟弟。
“我覺得娣娣很適合當模特兒耶!雖然她還不習慣燈光，但看她的動作愈變愈自然，而且愈來愈有自信。你覺得呢？”
“是一塊璞玉。”
“那就趕快把她挖到手啊！這樣你才有成功的機會。”
“老姐，謝謝你的建議。但，我想用自己的方式追求她！”
“那要等到民國幾年？你不知道嗎？她男朋友已經向她求婚了！”
“求婚?!”耿慕桓突然被這兩個字給震昏了腦袋。“你說，她男朋友向她求婚了？”
“是啊！就是那個我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方子亦。所以這幾天，娣娣的心情總是魂不守舍的。”“她……她答應了嗎？”
“笨蛋，就是因為還在猶豫。所以你要趕快!”
耿慕的一番話，讓耿慕桓沉吟不已。
又過了二十分鐘，元凱娣終於拍完照了。她像是虛脫了一般，朝耿慕桓姐弟走來。
“娣娣，如何？”
“有點累，但是挺有趣的。我本來很緊張，但是到後來腦筋一片空白。我想，我應該是豁出去了吧！只是不知道拍出來的結果怎麼樣？”
“我覺得你是當模特兒的料！凱娣，你要不要當‘夢泉’的模特兒？”耿慕桓笑問。
“這……這不行啦！我又不會擺POSE，也沒受過專業訓練，並不適合！況且，我還要上班哪!”她連忙搖手拒絕。
“可是，你剛才的表現很不錯啊！就連我們的攝影師都說你很有當模特兒的天分!如果是怕耽誤到你的工作，這不打緊，你只當業餘的就好！我們會幫你安排時間。”
“……”
“娣娣，你就試試看嘛!”耿慕也在一旁慫恿。“不會耽誤你正常的上班時間，當個業餘的就好，玩票性質嘛!也可以乘機賺點外快呀！”
“可是……”
“別什麼可是不可是的。你不是也覺得拍這個很有趣嗎？那就試試看啊!又少不了你身上一塊肉！”
元凱娣沉思良久，終於點頭答應。
她並沒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耿慕，暗地對耿慕桓做了一個“V”字型的勝利手勢!
在耿慕姐弟的慫恿下，元凱娣終於踏入模特兒這一行。
雖然只是玩票性質，但耿慕桓還是很用心的栽培她。從她答應當模特兒那天開始，耿慕桓開始利用她休息的時間，親自教她美姿、姜儀，走台步等等課程，並讓她徹底習慣鎂光燈，也慢慢地讓她在平面雜誌上嶄露頭角。
密集訓練了一個月，雖然有點辛苦，但元凱娣發現自己真正喜歡上模特兒這份工作了。
這日，趁着天氣尚晴，耿慕桓一伙人開拔到淡水碼頭拍外景。
一群人忙和了一整天，但耿慕桓仍舊不滿意。等到了黃昏，當他瞧見河上的渡輪，突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隨手招來一名工作人員，並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工作人員會意，立刻跑到碼頭邊找人接洽。原來，耿慕桓想試試看在渡輪上拍攝，會不會有不一樣的感覺。
對於他突如其來的神來之筆，與他工作多年的夥伴早就習以為常，但卻苦了才剛適應的元凱娣。
頂了一整天的大太陽，現在雖然是夏天，卻因為要拍攝秋冬新裝而必須穿着長袖，甚至是毛料的衣服，讓身體原本就不怎麼強健的元凱娣頻頻冒汗。
但，多年工作的經驗，加上她生來就不服輸的個性，就算累了、渴了，她也咬緊牙根不說一句。
雖然才踏入模特兒這個行業沒多久，但她也看出了這圈子與她以往接觸的人，完全不同。除了耿慕桓姐弟，還有相處了一段時間的工作人員之外，在這圈子她就沒有其他的朋友了。
因為除了他們以外，所有的人都敵視她，都在等着看她笑話。
畢竟她不是經由正式選拔進入這圈子，而是耿慕桓自己決定的。再加上耿慕桓又對她特別偏袒照顧，造成公司里一些女同事的誤會，就算元凱娣有心想和她們打成一片，她們也不會接受。
因此，不僅是為了耿慕桓，也為了自己，她必須堅強。
“凱娣，你還好嗎？”耿慕桓朝她走來，看着她略顯蒼白的臉色，關心地問。
“還好。只是有一點熱，但不礙事。”她對他露出微笑，盡己所能隱藏身體的不適。
為了今天的拍照攝影，耿慕桓已經策劃了很長一段時間，絕對不能功虧一簣。所以她不能喊累!她也沒有可以喊累的資格。
“待會我們要到渡輪上拍照，你會不會暈船？”
“不會。我也常來淡水坐渡輪，已經習慣了。”
“如果累了就別硬撐。”
“我知道。”元凱娣應了一聲，就起身準備。
天色漸漸昏暗，紅霞佈滿際。元凱娣踏上渡輪，來到耿慕桓要她定位的地點站定。
“OK，凱娣!就站在那裏別動。”耿慕桓指示。“攝影師，可以開始拍了。”
攝影師就着元凱娣的位置，邊要求她變化動作，邊不停地按下快門。
工作人員在一旁打燈的打燈，拿亮板的拿亮板，但是，耿慕桓的臉色卻愈來愈見凝重。
有什麼不對嗎？這是在場所有工作人員心中的疑惑。只見耿慕桓一直盯着元凱娣不放。
當攝影師拍完最後一張底片，準備換片的同時，耿慕桓突然喊道：“凱娣，到這裏來。”他指着另一邊的甲板。
元凱娣聽令，走到另外一邊。
“凱娣，你剛才的動作有點僵硬。”要求完美的耿慕桓忍不住開口：“你現在身上穿的是一件漂亮的禮服。發揮一下想像力，表情自然一點。”
“是。”元凱娣低喃一聲，照着耿慕桓的話去做。
這是一件漂亮的禮服！她在心中默念。
緩緩地，她閉上眼睛，開始想像自己穿着這件禮服，參加一場宴會。
不期然地，她想起了那天拍賣會的情景，一對對男女，穿着正式的禮服，在舞池裏相擁舞動。而她也是——
是誰牽着她的手呢？元凱娣繼續幻想。
溫暖的胸膛、低沉的嗓音、熟悉的麝香味……
啊！是他——
“好極了，凱娣！現在開始跳舞，旋轉!”
元凱娣照他的話仰起頭，讓頭髮披散在肩膀上，並誘人地伸出雙臂，眼中也綻放着邀請的光芒。
“凱娣，開始跳舞。”
元凱娣聽令，開始旋轉。想像耿慕桓正摟着她，兩人親密的共舞着。
“凱娣，太棒了!”
看着元凱娣動人的神態，為了捕捉這一幅幅珍貴難得的畫面，他一把將相機從攝影師手上搶過，並跪下一膝，開始搶拍。並且開始往後退去，利用長鏡頭攝影拍攝。
後退的時候，耿慕桓踩到了電線，但是他並不以為意，只是專註在拍攝元凱娣動人的笑容上。
他繼續拍着，不過隨着他的動作，電線開始纏上他的腳，而且愈纏愈多。為了脫離這種困境，耿慕桓只好放下鏡頭，先脫困再說!
不料，當他正努力抽腳的時候，一道波浪擊來，讓船身晃動。耿慕桓一個重心不穩摔倒在地，纏在他腳上的電線也跟着他猛扯了一下。
整個狀況的發生只在彈指幾秒之間，耿慕桓先是聽到一位女性工作人員的尖叫聲，然後當他正想翻身坐穩時，他驚懼地發覺元凱娣身邊的照明燈開始搖晃，而原本松置的電線也因為才在他腳上而緊繃起來。
“凱娣，小心！”他被電線纏住，無力去庇護照明燈下的元凱娣。就在那麼一瞬間，照明燈便整個掉了下來，直往元凱娣擊去。
只聽見一聲巨響，隨即便是撞擊與碎裂的聲音，玻璃碎片就像是炸彈開花一般地往四周炸射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