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又一次,羅川德看見那個小白兔似的女孩。

身子偏瘦,個子不是挺高,目測到他下巴的高度,及肩微鬈的柔軟髮絲裹着心形的小臉蛋,溫潤的雙瞳有如兩隻黑玉般晶亮圓潤。總是在這個時間,會看見她睜着圓圓亮亮的眼睛,一臉夢幻的看着他的房子。

房子,嗯……

眯着眼,羅川德跟着觀賞起這幢人生預期外的住所。

早在半年前,如果有人跟他說,他會在「花蓮」這個地方置產,在嗤笑對方作白日夢之前,他還會先問一下,花蓮是哪裏。

但是因為他的好友、兼他事業上最大株搖錢樹之一凌兆緯,在一次遊玩之後,迷上了這塊土地。

那人秉持着好山好水共享的精神,選定要買的房子后,連隔壁那戶也一起下訂,說是要送他,連改造、裝潢也一同處理好,只差沒打個緞帶送到他面前。

再之後,就演變成現在這樣了。

在他三十二歲的這一年,名下的產業莫名就多了這戶房子,而他都還沒想到該拿它怎麼辦的時候,紐約那邊的一幹事業夥伴個個指責他苛刻自己,堅持他應該要放一段長假。

他覺得沒必要,但沒人理會,甚至一個比一個積極,直接幫他把包袱收收,接着就將他趕到這個雖然有好山好水,但其實也有點鳥不拉屎的偏僻地方。

然後,他這個縱橫曼哈頓區、可以說是整個美東最會賺錢的畫商,就在這裏了。

對着藍天白雲與青山綠水……好吧,他願意修正,說是鳥不拉屎確實誇張了些,畢竟是渡假性質的山水寶地,要求它像紐約一樣繁華便捷,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而且捫心而論,羅川德還挺喜歡這個地方的,也明白了好友鍾情於這方天地、打算在這地方長住的原因。

但再怎麼說,他是個賣畫的,而不是個畫畫的。

這兩者乍聽之下好象都跟畫有關,但他只管行銷的部分,每幅作品對他而言是商品,而非血骨。

再說白一點,雖然都跟畫作有關,但他本質是個商人,而不是好友那種不食人間煙火,講究感覺跟生活情調的藝術家。

所以……這種對着畫一般的美景、生活步調舒緩又慵懶、絕對是藝術家模式的生活,他也體驗了快一禮拜了,現在回紐約去,應該可以交差了吧?

瞪著名下新增出來的渡假小屋,羅川德暗自盤算着回紐約的歸期。

嗯……按氣象預報,強烈颱風明天就會登陸,等這颱風過境,湊個十天,到時回去應該可以交差了……

「啊!」

小小的驚呼出自三步外那個小兔子模樣的小女人,在羅川德兀自盤算的時候。

那圓圓亮亮的眼睛染着驚慌之色,完全沒預料到她的窺視竟會被人發現。

羅川德很輕易的化解那份驚慌。

那對他而言,並不是太困難的一件事。

要知道,他今日能在紐約佔有一席之地,成為一個成功的畫商,除了說話唬爛的能力高人一等,拜那副文雅的好相貌所賜,那份親和力也是無人能出其右,眼睛眨都不眨,就能哄得一個個勢利眼客戶掏出幾十萬美金買下他推銷的畫。

再難纏的客人他都沒看在眼裏了,更何況只是一個小兔子似的女人?

所以羅川德其實並沒有多做什麼,他唯一做的,便是輕扯嘴角,露出他只能稱之為專業級的親切微笑,很輕易的便化去對方的緊張感。

三步外,那小兔子似的女孩害羞的朝他笑了笑,當他也是佇足欣賞美屋的路人,隨口贊道:「這兩幢房子真是漂亮,對吧?」

「嗯,還不錯。」並不確定她的用意,羅川德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

「你知道嗎,在它被人買下之前,我就一直注意它了。」又一個讓羅川德俊雅無害的外表給唬住的實例。

小兔子似乎沒發現自己鬆懈了防備之心,竟然對一個前一刻還嚇她一跳的陌生人說話。

當然也可能是整個人沉浸在夢想當中,讓她忘了她的羞怯。

只見她圓潤的眼睛閃着亮晶晶的光芒,輕道:「那時它破破舊舊的,破敗到院子裏能活的植物全死光了,但我知道,這種舊式洋房的老房子,只要整修整修,就會很漂亮。」

羅川德認同她的話。

正如她所言,老式洋房在藝術家好友的構想與仔細交代下,經由設計師的巧妙設計,從院落到建築物本身,除了翻修之外,也裝點了新的素材,不但讓房子的生活機能更舒適便利,也讓整棟建築散發一種獨特的風味。

「從幾個月前,房子開始動工整修的時候,我就天天在注意了,結果它果然如我想的一樣,好漂亮。」嘆息,帶着滿滿渴望的那種,圓潤潤的瞳眸泛着夢幻的水光,喃道:「好想要……好想要這樣子的房子喔。」

羅川德向來是個行事謹慎的人,但是在他意識到之前,他已經開口:「想進去參觀一下嗎?」

那小兔子似的女人嚇了一跳,因為他的話。

羅川德自己也感到相當訝異。

其實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雖然溫雅的表情不變,但內心卻相當意外,因為這麼貿然的邀請,並不是他會做的事。

只是話已出口,他不能在這時改口,只能溫和的微笑,不再給予任何鼓勵的言語,將決定權留給對方。

「你、你、你……你是屋主?」結結巴巴,那小兔子似的女人窘得一張粉臉脹個通紅。

點頭,羅川德承認。

再接下來,就看那小兔子似的女人捂着臉悶聲叫了一聲,然後頂着一張像是要燒起來似的臉,頭也不回的逃跑了。

對着這一幕,羅川德莫名感到好笑。

這真的不是他想像力旺盛,那副極容易受驚的害羞模樣,還真像只小兔子,就連落荒而逃的樣子也像得不得了。

帶着「本日遇上奇人異士一個」的好心情,帶着一包防颱的民生物資,羅川德心情異常愉快的進到他那差點變成觀光景點的渡假小屋。

孫笑珍紅紅的面頰,一直到她跑回鳩佔鵲巢的小窩都還沒能消褪。

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的個性害羞內向,不太敢跟陌生人說話,也不擅於跟陌生人相處。

現在回想起來,她也弄不懂那時她怎麼會那麼反常?

剛剛,她不但開口跟一個陌生人說話,說出她的夢想,還那麼糗的發現,對方就是她在妄想的那棟房子的屋主。

也許這對一般人來說沒什麼,可是這對她來說,很糗,有種無法解釋,就覺得無比尷尬的困窘感。

所以,她想也不想就直覺的逃跑了,一路逃回了家裏,這時背靠着門板,花了好一會兒的時間才平定下那種既緊張又慌亂的紊亂感。

沒、沒事的。

對方也不知道她就住在街尾這棟舊公寓裏,以後她出門,頂多是繞個路,不要從那條路過去,也就沒有碰面的機會,不怕,她不怕。

孫笑珍自行安撫了半天,平定下心情后才慢了好幾拍想到……

啊!她怎麼跑回來了?

她明明是要出去買點吃的跟防颱用品,好度過這次氣象預報的強烈颱風,只是走到半路,經過那棟夢想中的小屋,跟往常一樣忍不住停下來看一下而已,結果……她竟然什麼都沒做,又跑了回來?

她到底在幹麼呀?

嘆氣,這禮拜以來的第無數次。

起因……太多太多,多到她忍不住又是一嘆。

她現在所居住的地方,是國中同學段青蓉的家……這事說來話長,但簡單來說,就是她高中時,所待的孤兒院面臨空間飽合的問題,而好友段青蓉一知道后,直嚷着他們家人丁單薄,哥哥遠在國外工作,接着以家裏太過冷清的說詞,全然不顧她的猶豫與遲疑,直接幫她把行李收收就帶她回家住了。

家學淵源,段家當教師的雙親就跟女兒一樣熱情善良,不但二話不說收留了她,甚至在她從師範學院畢業,再也沒宿舍可以住的時候,青蓉簡直搶匪似的又把她劫了回來。

這回叫她住下,還派了個幫忙守房子的名目……因為遠在國外的段家大哥要接兩老過去養老,而讀音樂系的青蓉也要出國精進琴藝,為了讓她安心住下,所以他們用「請她幫忙看家」的名義,讓她想拒絕也不成。

演變成現在,鳩佔鵲巢的戲碼堂堂上演,段家人跑了個人去樓空,留下她一個外姓人住在這公寓裏邊。

雖然段家人當她是一家人,無父無母也無兄弟姊妹的她也打心底將他們視為親人,但個性的關係,她還是會覺得不安,自覺欠下極大的人情。

私心裏,她極想趕快真正的獨立,搬出去,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真正的家。

但是……這談何容易?

雖然她很努力,盡量在省吃儉用了,但因為有助學貸款要還,就算身兼兩份工作跟無數家教,畢業到現在兩年,她也只存了三十多萬元。

本來還可以再多一些,但是上一檔的強烈颱風,那個風速破紀錄、簡直是嚇死人的颱風,竟然把樓上天台那扇肩負逃生功能的對外出入大門給吹走了。

吹走,真的就是這個字眼,一點都不誇張。

最初是通風用的氣窗整個爆破,之後,灌進來的強風狂吹通向天台的那扇門……孫笑珍不確定別人家的公寓大樓都是怎麼蓋的,但段家居住的這一戶老公寓的建法,是直接將最頂層的天台配給了最上樓的住戶,也就是四樓的段家。

演變成,公寓的公用樓梯只到四樓,要上五樓天台的樓梯,則配置在段家這一戶里。

而慘劇就是這樣發生。

在天台那扇門的門鎖盡忠職守之前,風勢順着樓梯間往下灌,直接灌進段家的住所,把屋內颳得像是災難片的現場。

而這場讓她嚇白臉的浩劫,就一直持續到那扇以死明志的大門被風吹走……事件發生以前,她這輩子絕對想像不到一件事,門,一扇門,用來擋風遮雨的厚重門扉,它竟然就這樣被吹走了?

雖然少了那扇門,強風得以對流,暴風不再那麼猛烈的在住家肆虐,可是就算免去了大風吹之苦,沒有擋風遮雨的門跟窗,跟着大風而來的暴雨直接大量的流進來,像瀑布一樣的流啊流……

簡直就像是在拍災難片!

那陣子劫後餘生的災后收拾工作,她光光是回想,都感到一陣的無力。

屋裏面能倒的、能破的,都被破壞個精光,光光是撿拾跟打包這些報銷損壞的物品,就累得她直不起腰。

更別提連着將近一禮拜的時間,她得一再重複提水、擦拭、提水、擦拭,擦到她手軟腳軟,才總算恢復了室內的整潔。

而除了花時間、花體力收拾一屋子的破敗,當然也要在災后的重建潮中搶人,趕緊找了工人,自掏腰包將被破壞的門跟窗都給修好。

雖然說她大可以跟段家請款,也知道他們人好,不但會付裝新門的錢,還會多給一些,叫她再找人來加強修補,維護房子的住家安全。

可是她是人,一個有羞恥心的人,明知段家人是為了減輕她的負擔,才沒處理掉在台的住所,留給她白住,她又怎麼好意思開口請款呢?

所以災後段家人致電關心她颱風安危時,她只回報了水患跟屋裏的損害,取得大整頓跟大清掃的諒解,至於裝新門窗的事則是輕描淡寫說了會找人來「修理」,費用自行吸收下來。

雖然這樣做讓存款少掉了一部分,讓她有點肉痛,但是她應該做的事,就不會推卸責任。

更何況那時看新聞,有飯店連防彈的落地玻璃窗都被吹破了,一破就是破掉幾千萬元,頓時讓她的心裏好過很多,暗自慶幸風向的關係,居住的這一層並無其它損害,逃過了一劫,她只需修復天台那邊的門跟窗就好。

現在的問題是,這學期的教職沒接到,少了一份正職收入,而之前的幾份家教工作,一個搬家去了高雄,一個因為家境的關係不得不停了家教,另一個是隨意找了個借口停課,但她事後知道,其實學生家長已經另外找了留學生回來教。

結果,原有的三份家教竟然這麼剛好出現了斷層,當場讓她又少了一份收入,變成她只剩下美語安親班的兼職工作了。

單靠這份工作,生活費也許足夠,反正她克勤克儉,很容易過日子。

只是想補回門板這一部分的存款額,恐怕不太可能了……花蓮的工作機會本來就不多,她個性又內向不夠積極……嘆氣,因為工作上的種種不順遂,也是對自己個性上的不滿意。

特別是,現在買防颱用具這種大事,她竟然也能忘了?

這讓本來就有些沮喪的她如何不對自己更感到失望?

又怎麼能讓她不嘆上加嘆?

再次準備出門,但偶爾才會響起的電話鈴聲卻在這時叫囂起,絆住了她……

「喂?」

孫笑珍也才喂了一聲,電話那頭已響起好友連珠炮似的詢問:「珍珍,珍珍,我剛在msn上跟人聊天,聽說台灣又有颱風耶,而且是很強烈的那種,還是從花蓮這邊登陸的,你有沒有做好準備?要不要找個地方先躲躲啊?」

「你不要瞎緊張啦。」微笑,因為遠洋那頭傳達而來的關心,孫笑珍朝好友溫言道:「上次那個都破紀錄了,這次的再厲害,也不會像上次那樣,沒事的啦!」

「你不要講得那麼輕鬆,雖然你說沒事,可是我光是看你上次傳來的照片,看家裏被弄成那樣,就知道其實很嚴重。」上回收到孫笑珍寄來的圖片檔案,試着想說明哪些東西壞了,不得不丟,可是段青蓉看見照片,簡直嚇壞了。

因為認識孫笑珍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段青蓉擔心她粉飾太平,也許人受了傷、出了什麼事,卻不讓他們知道。

「珍珍,你老實說,上回你有沒有受傷?」因為不放心,段青蓉再次追問:「我看家裏都被弄成那樣,你會不會為了不讓我們擔心,受傷了卻不說?」

「哎,真的沒事,你不要亂亂想,家裏雖然泡了水,被弄得亂七八糟,但是我真的沒受傷,只是很不好意思,有些裝飾品被吹倒弄破,必須丟掉。」雖然明知段家人當她是一家人,也早說了屋裏的擺飾可隨她變動,但孫笑珍心中仍是有一條線。

她守着這條線,雖然住在段家當中,卻一直不敢擅動原有擺飾半分,盡職的當一個看家人,卻沒想到一個颱風讓她破了功,這一直讓她很自責。

「喔,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不是跟你說壞掉丟掉就算了,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重要的是人要平安。」這一直就是段家人的第一原則,所以段青蓉並不當一回事。

而且,她突然想到……

「誠誠呢?颱風都要來了,他有沒有來幫你做防颱準備?」追問着,段青蓉語氣不善。

「最近他不知道在忙什麼,我一直沒遇到他耶。」也是她問起,孫笑珍才想起失蹤好幾天的男友。

「搞什麼啊,他是你男友耶,上次颱風大掃除,他說跟阿凱先約了要去日本拍照,要說是行程的關係,沒幫忙你也就算了,現在要防颱,他又不見人影,是在幹麼啊?」說到孫笑珍的男友江友誠,段青蓉就一肚子火。

「可能跟阿凱在忙什麼吧!」孫笑珍並沒有多想,對於男友的好朋友阿凱並不陌生,因為三人出自同一家孤兒院,也算是一起長大的。

「珍珍,不是我愛說,你要多注意點,你不覺得你們家誠誠跟那個阿凱的感情好過頭了嗎?他顧阿凱比顧你還要多。」段青蓉早就懷疑這兩個男人的友情了。

「沒那種事,你跟我,感情也很好啊。」

「那並不一樣,你就像我的親姊妹,我們感情好是正常的……」

「誠誠跟阿凱也就像親兄弟呀。」孫笑珍並不覺得有什麼。

「拜託,親兄弟有他們兩個那麼親的嗎?更何況,誠誠他不但個性斯文,樣子又秀氣,這怎麼想就怎麼危險。」段青蓉完全以個人成見直論道:「我以前不跟你說過了?很多gay就是長他那樣子,搞不好他找你做女朋友,只是當他的煙幕彈。」

「妳想太多了。」照例,孫笑珍因為這推論而輕笑出聲,說道:「國際電話費很貴,你不要浪費錢,就為了說這種讓我發笑的話,要論到親近,說不定在別人眼裏,我們兩個才是女同性戀哩。」

「哎唷,我就跟你說是在跟你講認真的,我們親近是因為感情好比姊妹,你就像我們家的女兒一樣,但他們又不一樣。」段青蓉對好姊妹的輕忽態度不以為然。「時代跟以前不一樣了,現在信息發達,男人跟男人在一起也已經不是什麼新聞,你要知道……」

通常,段青蓉一句「你要知道」抬出來,孫笑珍就知道要糟了。

現在採買防颱物資已經是另一回事了。

眼下,阻止青蓉浪費國際電話費,那才是最最優先的事情。

一直到上了車,準備到機場接人了,羅川德還在懷疑剛才那通電話的真實性。

好友凌兆緯,也就是送他這棟渡假屋的凌兆緯,剛剛打電話來,說人已經在中正機場,緊接著說了個抵達的時間,叫他自行準備,好拿捏時間到花蓮機場接人。

據說這是個驚喜。

就怕他一個人在異地感到無聊、待不住,所以小倆口在結束原訂的季節旅遊后,就直接飛了過來,好陪他一塊兒渡假。

他們就這樣來了,多麼不真實又多麼不合人意的一件事!

竟然就發生在他已經暗自盤算歸期的這時候?

要是來者換了其它人,羅川德也許可以合理懷疑,這通電話只是個尋他開心的玩笑,只是要他白跑一趟。

但因為對象是凌兆緯,那個懶洋洋的、散漫到像樹懶一樣的人,要他那樣的人花時間跟精神開這種玩笑,機會不大,真的不大。

所以,羅川德得重新再盤算一次,他能從這裏脫身回紐約的時間了……

腦子飛快的運轉着,手下也沒停,在眼觀四面的同時,雙手俐落的操作着方向盤,行雲流水般的操作那台租來的車子。

感覺挺忙的,但一切都在羅川德的掌控當中,一直到他撞到人為止。

唔……其實說撞也不是,真要說的話,也只能說是一起交通意外事件。

因為理論上該在路口等紅燈、實際上卻視紅燈於無物的路人走出來時,羅川德已經緊急踩下了煞車,而且幸運的是,因為車速不快,他及時把車子停了下來。

他確定他沒撞到人,因為他親眼看見那個視紅燈於無物的路人,聽到尖銳的煞車聲回神過來,嚇一大跳往後跳去的表情。

這一瞬間,所有的畫面就像慢動作呈現……

是那隻小兔子!

在那零點零幾秒的時間裏,羅川德才剛意識到那人是不久之前才在路上遇過、很像小兔子的女人而已,就看急着向後退的她踩到自己的腳,整個人失速又失衡的往後倒去……

她拎在手上的購物袋順勢飛了出去,空出來的兩隻手划水似的在半空中揮舞,小小的臉上滿是失去平衡后的驚恐,然後落下,發出很大的巨響,她撞上紅綠燈的柱子而昏了過去。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羅川德正徹底體驗這句話的奧義。

因為……

他開車不撞路人,但路人因他開車而撞紅綠燈?

突來的荒謬感讓羅川德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至於肉體上的受害者,已然昏厥過去的孫笑珍,她恐怕也沒料到,只是因為惦着找工作的事一時失神而已,竟然讓她落得一個撞到紅綠燈昏過去的結果。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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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撿到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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