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胡翟正在樓里自己的理事房中分析著這次活動所產生的客戶群,掌柜執事王謙左手上端了本本子、右手拽了個白玉牌碟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

「大當家的!」

胡翟抬頭看到了四十幾歲的王謙一臉緊張激動的神色,直覺有大事發生。

「有事?」

「有個符合甲組生辰的客人來查帳!」王謙把玉碟、帳本遞到胡翟眼前。

胡翟怔了怔,伸手取過玉碟、帳本。他曾交代過,若有符合條件的人出現,必須第一時間通知他。二十多天以來,沒有一個人選出現,他都已經當世上沒這樣條件的人了,豈知今日竟然現身……

白玉牌碟客層的存款數都是超過五十萬兩以上的大戶。金玉樓發出的牌碟形狀和大小與一般印章相似,底部亦刻有客戶專屬番號,取款查帳者必須出示牌碟與本人鑒章,缺一不可。

胡翟對照了帳本上與牌碟番號相同的客戶,心中一跳。

番號:丁未--子甲一,戶名:辜英。生辰:丁未羊十一月十一日子時三刻。地號:西門大街柳山衚衕天嬌。入賬資料洋洋洒洒十幾頁,入賬地點滿布全國。仔細一看,竟然還有幾個月前,大哥給他錢,要他入賬的那筆一千五百兩酬金。

是辜英!

「你說……他來查帳?」

「是啊,大當家的。他說想查最近三筆帳款是否分別已從朝歌、善化、還有京師入賬。」

胡翟看了入賬資料的最後一筆,入賬時間是前天,存款人不是辜英。那麼辜英今天來真只為了查看帳款是否入戶……他知不知道自己自投羅網?

「好,我知道了。從活動帳款撥取五兩給辜先生,問他要存入帳戶或直接取走。」

「是。」

王謙拿回玉碟、帳本退出胡翟理事房,照大當家的吩咐去辦事了。

辜英。真想不到!

辜英算出與自己生辰相同的八字時,一定不動聲色地想快點逃走吧?真是太巧了!……慢著,破法是辜英給的,辜英又是同那生辰八字,辜英是故意的嗎?他說這種破法,他們兄弟如果嫁了,就會挾帶著胡家家產而嫁,隨便一個嫁他,他都有利可圖。這是辜英的圖謀?要他們胡家的家產?……不對,如果他們找到其它相同八字的人,也許就不會嫁給他了……而且嫁不嫁在於胡家兄弟,辜英並無法左右。如果辜英想要他家的財產,何不儘力排除所有不確定且不利於他辜英的條件?……又或者,辜英會算,而這是他的欲擒故縱之策?

……等等!他想這麼多干麻?想嫁的是他大哥,讓他大哥去傷腦筋好了,他已經負責找到人了,其它的不歸他管!哈!

不過他印象中的辜英,給人很憨厚的感覺吶,有可能如他剛剛想的那樣嗎?

那個憨厚的辜英要是娶大哥……胡翟不禁從肚子裏輕輕笑了出來。

辜英是個名人,胡翟曾在櫃枱後方透過欄柵看過辜英。辜英長相平凡無奇,不過他個子高,跟他們家三兄弟應該差不多高,笑容有些憨,眼神有些迷糊。如果不是辜英的眼神與笑容,他大概也記不得辜英平凡的長相。

想不到這樣一個憨人竟然有這種算智異能。

辜英想娶男人嗎?要是被大哥知道他的八字生辰,看辜英這樣子的個性,只能乖乖受要脅而娶,畢竟統領全國運輸業的龍頭老大,照顧到黑白兩道的生意,而受到黑白兩道的敬重,其強悍……唉,胡翟可以想像辜英往後的日子。

「小周!」胡翟喚來外房的幫辦周琦。

「大當家的有何交代?」

「我要去順來發,有什麼事情要找我的就等我下午回來,真等不及的再差人到順來發找我。」

「小的領會得。」周琦馬上叫人在門外備車。

胡翟乘着馬車,蹓蹓朝京師城南門外易河邊的順來發總樞而去。

順來發總樞位於京師陸路、水路必經的交會處,雖離王城有些遠,卻是佔盡天下運輸地利之便的絕佳位置。

胡翟一下車,在順來發忙裏忙外的夥計們就看見他了,大家都跟他招呼著,招呼聲此起彼落:「三爺!」、「三爺好!」、「三爺來找大當家啰!」招呼聲傳到裏頭,胡興聽見了,馬上現身。

「小三,有消息?」胡翟這時候上門,不會是來跟他閑話家常的。胡興腦筋轉的、心裏想的,總是找丈夫那回事。

胡翟笑了一笑,看了一眼四下,覺得人多口雜,便說:「裏面談。」

兩人走到最裏間,那是胡興休息專用的小房間。摒退四下,進入房中,掩上房門。胡興急問:「如何?」

「哥啊,你急什麼?」胡翟笑問,慢條斯理地坐了下來。

「我……」小三明知他急,還故意吊他胃口,胡興微微冷怒,跟着落座。

「哥,你要想清楚。你真要嫁給男人?嫁給他表示,你必須當個妻子。要想有小孩,哥,你有想過你要犧牲些什麼嗎?你……生小孩的是你啊!你想清楚了沒?!」胡翟力圖喚醒大哥。

生小孩的是我?!因為說話不能大聲讓人聽去,商行中人來人往的,畢竟不是自家密室,因此胡興低叱:「我怎麼可能生得出小孩?!生小孩是女人的事!」

「我看辜英留書所言破解之法,分明就是要我三兄弟當女人,否則何言嫁人,而且還得嫁給男子!」

「這……」胡興冒了一身冷汗。當初只為了要有子嗣,所以想先尋到了丈夫人選,再言其它,根本沒去考慮又或者說故意去忽略了隨之而來的問題。

「我先不說符合你丈夫八字之人是誰,你倒仔細考慮清楚,你真甘願為人妻?」

胡興想了半天,又惱又怒,既放不下自己身為男人的尊嚴,又放不下無後為大的桎梏。腦中突然一閃:就連女人都沒辦法為我產下後代了,如若我自己不生,誰生?!胡興一咬牙,衝口而出:「我嫁定了!」

胡翟嘆了口氣,知道大勢已去。

「雖然從未聽說男人生子,我也不曉得能怎麼生,但只有辜英算得出解法,就信他姑且行之,若我嫁夫一年後未產半子,再砸他招牌不遲。」胡興一副壯烈成仁的模樣,胡翟看了不禁連連嘆氣。

「不後悔?」胡翟想確認大哥的義無反顧。

胡興深深希了一口氣,蹙眉搖頭:「絕不後悔。」

「那好吧,符合你丈夫八字的人,找到了一個。就是辜英。」

啪!胡興拍桌而起,桌子碎了。咚!胡興又氣暈了。

****

這……我們家這條衚衕今兒個有人辦喜事?

我跟在一隊貼著紅喜字的禮隊後頭,走進柳山衚衕。

屈指一算……嗯,今兒個日子好!大吉之日啊!婚葬皆宜、開市大吉、利遠行、豐納采、破土興、安床旺子孫、入宅富家第,真是個大好的日子!

咦……他們往哪兒走啊???這、這、這兒……那不是我家嗎?!!!

「那個……」看着整個禮隊在我家廳前大院停妥,正對廳門的轎子旁站着個全身紫金色絲絹衣袍的英俊男人,這是……「請問……」

紫衣男人看着我,微微笑着說:「新郎倌回來啦。」

咦?新郎倌?誰?我嗎?我怎麼不知道我今天要成親啊?

「你說的新郎倌是……我嗎?」

「當然是你辜英啦!」

喔,真的是我耶!高興!我要當新郎了!可是……慢著,好像有些不對……

「那請問你是……」

「我是媒人公小三。」

「喔……」我沒聽過有男人當媒人的,好新鮮。又問:「那新娘是……」

「古月姑娘。」

「喔……」沒聽過,所以說了:「我不認識古月姑娘,也不曾去下聘提親啊……」

「古月姑娘心繫辜先生,定要嫁予先生。提親可以省略、下聘也不必準備了,古月姑娘特備嫁妝五十萬兩、宅第一座,請先生入主。」

五十萬兩??!!!啊!你看到我的眼睛沒?閃閃發那個光啊!!什麼什麼?你說我見錢眼開!哪有哪有?!

「先生,吉時已到,是否準備拜堂了?」

五十萬兩耶!!!我從來沒什麼都不必做,就能收到這麼大一筆酬金!當然準備好啦!!!

「好!拜堂!」那個……忽然給他想到:拜堂要拜父母的。這樣會不會太匆促了啊?我爹娘遠在誼州家鄉。未及稟報父母就成親,這樣好嗎?

才想着這些,新娘竟然已出了花轎,跟着我走入廳堂。一看廳堂,我的眼珠子差點給瞪了出來。

「你……你怎麼坐在這?!」堂上高高坐着當朝宰輔左逢春。

「我受辜伯伯、辜伯母之託,代他們受禮啊!」

等等……那個……我告訴過逢春說我要成親嗎?不然怎麼連他還有我父母都知道我要成親了?我的記性什麼時候差成這樣了?

「良辰吉時已到。新郎新娘禮拜。」吉時到了嗎?我心中掐著指算。嗯,大好時辰呢!匆匆接過紅帳,就聽到媒人公小三喊道:「一拜天地!」

拜了。今天天高氣爽,真適合拜堂呢!可遠遠的天邊那朵雲怎麼黑了……心中一抖……

「二拜高堂!」

也拜了。拜的時候還看到逢春狐狸般的笑容……心中又一抖……

「夫妻交拜!」

終於拜了。古月姑娘還真高啊……不會是個擁有無鹽之姿的女人吧?心中一而再地抖……

「送入洞房!」

走咧。洞房!洞房!五十萬兩的嫁妝吶!古月說不定比無鹽還丑,否則怎麼拿得出這麼多錢來倒貼?呃……後悔已經來不及,等晚上黑燈瞎火的看不見她模樣再洞房好了……

唉……心裏亂轟轟的,腦子糊成一團……怎麼老是理不出個頭緒來呢?

我牽起古月姑娘的手,要帶她走回房。哇!她的手真大真粗啊,跟我的手差不多耶!她可能害羞吧,起初有些不依想掙脫我的手掌。

「那個……娘子……我們都成親了……」

聽到我這句話,她才認命安安靜靜地讓我牽著。

……我不是從來沒想過要成親的嗎?!今兒個人家捧著五十萬兩送上門來,我就順水推舟啦……嗯……反正不用我做什麼,只要拜三拜就能洞房了,怪了,沒像我幫人看日子、看新房、看床位、準備合適的聘禮啊!嫁妝啊!那些個麻煩事,就因為成親很麻煩,所以我從來沒想成親。

最重要的是:成親得花一「大」筆錢!我才不要為了這種麻煩事花錢!可我今天這親結得多好啊,又不用我忙乎,也不用我花錢,又賺了一大筆!呵呵!五十萬兩耶!這婚,值得!

帶著娘子走進房中,哇,房裏全換成大紅色的,好喜氣啊!可我昨晚出門時,房裏不是這個樣的……誰來動過手腳啦?……逢春?一定是他,看他剛才笑得那麼得意的樣子,鐵定是他!

扶著娘子坐在床緣,跟着我們後頭走進來的伺候丫頭給我指了指桌上的合巹酒,又把秤桿遞給我,掩嘴笑着走出房門。

已酉時二刻,但天色仍亮。

那個……不要現在吧……我還沒那心理準備看娘子的尊容呢……

心下惴惴地坐在娘子身邊,有點心煩意亂地抓過娘子的一隻手握著,用我沒拿着秤桿那隻手。

我清清喉嚨,試圖攀談:「那個……娘子……我沒見過岳丈岳母,他們可好?」

「他們都過世了。」

娘子的聲音有點像男人的聲音,是有點沙啞的中音,還算好聽。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關係。……你身上為什麼有脂粉味?」

「啊……」娘子鼻子怎麼這麼靈?!怎麼辦?總不能跟娘子說偶昨晚上窯子,一直到剛才才離開,身上沾的都是晴芳的脂粉香味吧?!才結婚就被抓到偷腥,這好像不大好……

「為何不回答?」娘子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凶啊的……聽得我心裏又一抖。

那個……還是實話實說吧……我本來也不知道今天會成親呀……

「咳呃……那個……不知道我們今天成婚,所以我昨晚去了放歌……那個樓……哎唷!」痛啊!我握著娘子的手反被娘子緊捏,手掌快被捏碎了。

娘子吐了個字:「你……」我幾乎聽得出頭蓋下娘子咬着牙隱忍的怒氣。又聽她緩緩調節著氣息說:「相公今後有我,請不要再去外頭找女人了。」

她放鬆了手上的力氣,我馬上把手掌拔出來,拚命甩著。

「我知道了。」我苦着臉回她。這……算不算懼內啊?

「相公……還不掀頭蓋嗎?」為什麼她的語氣總帶著點怒氣呢?就因為我去逛窯子嗎?

要掀嗎?不掀嗎?就算現在不掀,總有一天還是得面對她的……說不定她長得很漂亮呢……只是人高馬大了點……呵呵……

「掀!我這就掀!」

拿着秤桿,挑了娘子的紅頭蓋。

傻了。

****

「醒醒!」胡興說。

「你……你……」我口吃,看着他,我啥都說不出來。這是怎麼回事?!

「你已經娶我了,你要負責讓我旺子旺孫。聽到沒?!」

「什麼?」胡興到底在說什麼?

「我嫁給你了,我的丈夫!你的破解方法我已經照着做了。」他恨恨地把鳳冠解下:「重死我啦!女人真可憐,嫁人要戴這麼重的東西,我的脖子都快斷了,還不過來給我捏捏!」

「喔……」我的手拂開撩起他的長發,捏着他僵硬的脖子。

然後我突然意識到:我娶了個男人???!!!

「嗚嗚嗚……我從來都沒說過我要娶你!你怎麼就自己嫁來了?!還有,你怎麼知道我八字的?!」

「你上個月去金玉樓查帳,拿到五兩贈金了?」他着眼看我。

「你怎麼知道?」我驚呼。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到底會不會用成語啊?這句話是該用在這裏的嗎?就算不該,可為什麼聽起來這麼該死的恰當啊?我哭!

「金玉樓!胡翟!胡翟告訴你的?!」因為我去查帳,所以發現我的八字?可惜該死的知道得太晚了!然後我想到逢春的狐狸笑容。「逢春知道對不對?他知道你……哎!臭逢春!竟敢出賣我!」

「是他教我嫁妝一定要份量重得能夠打動你。」

嫁妝!五十萬兩!我把自己賣了!哭……

逢春,你不是應該罩我的嗎?怎麼可以這麼對我?哎……你對我不仁,就休怪我對你不義……臭逢春!嗚……虧我們還是穿同一條開檔褲長大的,嗚……

「胡嘉的丈夫人選找到沒?」我垮著臉問。

「哎……找不着。」為了他弟弟,胡興臉上的線條柔和了,但仍舊因為他弟弟還沒找到那個八字的人選而煩心。

「我知道誰有那種八字。」

胡興一蹦而起,抓着我雙肩,大喊:「誰?!」喔,好痛!你練鷹爪功啊?!

哼!逢春,別怪我不顧舊情!一吐氣,我脫口便說:「左逢春!」

胡興驚訝地瞪着我,過了一會兒才問:「你不是在胡謅?你不是為了要報復他才這麼說的吧?」

我哪那麼小人啊?!「我還是有職業道德的,怎能胡謅!要是胡嘉真跟逢春結了婚卻生不出孩子,那我豈不壞了自己天下第一神算的名頭?!」

胡興懷疑地看着我,哼哼!才嫁給我就開始懷疑我的人格……(作者桃:你有人格嗎?你本來就是在報復啊……)

「我聽宰輔大人說,你們從小一塊長大?」

「嗯……」對啊!不幸!

「那他為什麼要幫我?」胡興落入沉思。

「我怎麼知道?!嗚……人家本來不想結婚的……」我捏著胡興的頸子自怨自艾。

「喝!」他輕喝一聲,嚇了我一跳!嗚……沒事叫那麼大聲幹嘛啦?

「莫非這也是你的詭計?!算出我家絕子絕孫,胡謅說個解法,讓我們去找跟你二人八字相同之人,結果卻得嫁給你和左逢春!你們有何意圖?說!」

拜託!從我有腦袋以來,我從沒想過你所說的這回事啊!

「娘子,冤枉啊!」為了我的清白!嗚……可愛的銀子不是我不要你,再會吧:「我……我們就當剛才沒拜過堂還不成嗎?五十萬兩還你,你回去吧!我寧願你不信我,我把那筆酬金退還給你啊!如果你信我,你就去找別人成親啦!」我可不是那種貨物出門概不退還的人唷,你因不滿意、心中有懷疑而悔婚,我就還能免於陷入把自己賣掉的命運啊!

哎……只是可惜了那五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啊……嗚……我的內心在泣血……

他現在,心裏不知道在算計什麼地看了我好久,久的我都開始打哆嗦了。

總算他說話了。他臉色陰沈地指著桌上的合巹酒:「我口渴了,那個……倒些來喝。」

「喔……」忙不抑照着他的話去做,說實在的我也有些渴了。

我才端起酒瓶,他又出聲:「倒兩杯。」

「喔……」這裏就只有兩個杯子,你兩個杯子都用了,我用啥喝啊?

雖然心底嘀咕著,我還是倒了兩杯,一手拿一杯要遞給他。他取了一杯,就抓着我的手臂拐啊拐的,我手上那杯酒就拐到我嘴邊來了。

「喝!」他說。

「喔……」原來他一杯是要給我喝的,喝個酒也要這麼麻煩?……不過,這種喝法……不是俗稱的交杯酒嗎?嗚……我娶了個男人,又跟他喝了交杯酒……他……他不悔婚回家嗎?嗚……

他開始解下身上的霞被、紅袍……一件一件地脫……最後……一絲不掛地站在我面前。

我猛吞口水。當然不是因為見到他這麼漂亮的身體而流口水,而是因為看他一臉慷慨就義的悲憤模樣后,不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事而害怕才猛咽口水。

「上床!」胡興凶凶地喊。

嗚……丈夫是我吧?

我跟着他身後爬上床,他那兩條腿……說實在的,要不是我現在沒心情欣賞,不然還真的能讓人口水流滿地呢。

我才想在他身邊躺下來,他就推了我一把,嫌惡地說:「去把你身上的脂粉味洗乾淨!」

剛才不是叫我上床的嗎?哭……我好可憐啊!!!我的老婆好凶啊!!!

****

回到床邊,我彎腰看面向裏頭側身躺着的胡興。

「娘子,我洗好了。」

他轉過頭來兇狠地瞪着我:「不準叫我娘子!」

「那……叫……老婆?」

「不準叫老婆!」

「那……」夫妻之間是不是就該叫得親密點?「……心肝?」

「不準!」

「……寶貝?」

「不、准!!」

到底要怎麼叫啊?「那……婆……娘……」

「你不要命了!!!」他怒叫。

「不要殺我!胡大爺!」我咚地一聲就跪在床前,腿嚇軟了咩。我冤啊!誰家夫妻不是這樣叫的?

「……算你開竅,就叫大爺!」

「是是,大爺……」哪有老公叫自己老婆大爺的,除非那個做妻子本來就叫這名……

他有些不耐煩,但語氣又像很彆扭地說:「還跪在那干麻?上床!」

「是是,上床。」他脫光了,所以我也脫光躺上了床,躺在我家大爺身邊。

四周沒了聲響了。老婆,不,大爺也不說話了。我在想大爺可能會說些、做些什麼,所以我一直等著,可我的床太舒服,身邊人的體溫又烘得我暖暖的,不知不覺眼皮就越來越重……

「喂……」耳邊有聲音。

老婆在叫我嗎?勉強撐著撐不開的眼皮,應他一聲:「嘎……」

「……吻我。」

吻大爺……?吻老婆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前提是:老婆必須是個女人……的吧?他!一個大老爺!叫我怎麼吻得下去啊?!

「叫你吻我,你是沒聽到啊?」他翻身而起,撐着手肘,傾過上身,整張臉俯在我的上方,長發垂下來罩着我四周搔得我痒痒的,他卻陰沈地瞪着我。

「有……那個……大爺……」我委屈啊!

為啥別人的老婆如花嬌,我的老婆似馬悍啊?我娶了個男人耶!為啥我不矢志不娶、貫徹始終呢?早知道會娶妻,我情願早早不畏麻煩娶個柔軟的美嬌娘過門,也好過抱個強硬的男子漢啊!真是太委屈了!

「你覺得委屈嗎?!你委屈,我就不委屈了嗎?!我也想娶老婆!可是你那什麼破解法,硬生生地就敲碎我的夢想,我想要有小孩還得自己生!誰比較委屈啊?!誰又比較吃虧啊?!」

胡興氣得發抖,眼眶不受控制地紅了,淚水一滴滴掉到我臉上。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他這樣子,看得我都替他難過了起來,怎麼都覺得自己實在很渾蛋,一點也沒設身處地替他想過。心……怎麼就緊緊地箍了起來……

我伸出手,攬上他的頸子和上身,往自己身上抱。

「好啦……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渾蛋……害老……大爺這麼難過。是我委屈你了,我該死……這樣好不好?」

他伏在我身上許久,才悶悶地罵了一句:「算你識相!」然後抬起頭盯着我,又忿忿地命令:「吻我!」

……好吧,別再委屈老婆了,而且這碼事本來就得當老公的主動不是嗎?更何況是第一次……

壓下心裏竄出的抗拒,我把嘴貼近他的嘴唇,輕輕地碰到他,他也往後縮了一下。我環着他頸項與身體的雙手可以感覺到他全身瞬間僵硬。既然你也覺得抗拒,何苦還要強迫自己?老婆……

看吧,我們這狀況,標準同性相斥。

我退開了一點,對着他的嘴輕語著:「老……大爺,不如等我們混得更熟一點,再來圓房,你覺得如何?」

看他的臉色,我覺得他有點被我說動了,可是下一秒他就翻臉,一副大爺我豁出去了的模樣,陰陰地說:「想逃?休想!」

他自己僵硬地貼上我的嘴唇,僵硬地貼着我的嘴說:「你不是會上青樓尋歡?把本事拿出來啊!」

我……我……我去都是花錢當被伺候的大爺,又沒伺候過人!可是你說,我老婆這麼凶地逼我,我能不照做嗎?

閉上眼,不去看到他,想像他是我的老相好晴芳,開始……

吻上他……

鼻里充斥着老婆清涼的味道,我不得不承認,他比晴芳的味道好多了,沒辦法想像他是晴芳啊。而且他的嘴唇好軟,涼涼軟軟甜甜的,好像衚衕口賣的綠豆涼粉,我舔了舔,覺得意猶未盡,便嘖嘖地吸着他的唇瓣,撬開他的嘴,對他想閃避躲開的舌頭又舔又吸。

他、很、僵、硬,還別開嘴凶我:「你吻夠了沒?到底要吻多久?!」

嗚……冤枉啊!是你要我吻你的,我怎麼知道要吻你多久,不是該吻到你不僵硬為止嗎?

「快點往下做!」老婆命令,原來他等不及了。

老婆這麼想要,真是讓人不好意思啊。可這個……洞房耶,難道不享受一下敦倫的樂趣?「……大爺干麻這麼猴急啊?」

「猴急個屁!我恨不得快點結束這該死的圓房!」

鏘!你們聽到沒?我的心像跌碎的高級瓷器,灑了一地,好痛啊!我又不是幫忙生孩子的機器,當然要顧慮到老婆的舒服,什麼叫我做快點,他根本就不在乎舒不舒服嗎?還恨不得快點結束這「該死的」圓房咧!我們是夫妻了耶,跟我嘿咻很委屈嗎?!啊……他確實是很委屈啦,我剛剛還為他的委屈有點心疼呢……

哎!我是豬!他當然委屈啦!他跟我同性相斥,又得當個花街柳巷裏那種小倌的角色,被男人……

「老……你別生氣,我盡量快點就是……」怎麼辦?我很怕我辦不到速戰速決耶,晴芳老拿我跟別的恩客比,說我那個又大又持久……

他從他枕邊摸出一個小盒子,丟到我身上,就轉過身去背對着我,悶悶地帶點不情願、帶點尷尬地說:「把這個……抹進……我後面……」

我坐起身、拾起盒子、打開它,一陣媚香撲鼻,聞得我都興奮起來了……老婆說要抹……後面?後面哪裏?

「老婆,抹後面哪裏?」

他馬上跟我急了,氣得轉過頭來罵我:「你豬啊!後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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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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