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他回來做什麼?

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集英高中,還成了體育老師?

他不是應該在那個鬥牛國踢球嗎?

錢良玉坐在講桌后,疑問像泡泡一樣在腦子裏不斷冒出。

上一次聽到他的消息好像是幾百萬年以前的事了,那是她在大學聯考前夕收到的一張明信片,上頭只有簡單的幾句祝她聯考順利的話,後來她搬家了,也就沒再收過任何從西班牙來的郵件。

當然不是她在意這回事,事實上,她一點都不在乎項朝陽到底是在歐洲還是在大洋洲,所以她從來沒回過他從西班牙寄來的任何信件。後來頻繁的信件變成久久一次的明信片,她也毫不關心,一點都不。

那傢伙只是她遙遠記憶中的一小部分,非常非常小……而且是極不愉快的部分,她絕對不會任他擾亂她現在的生活,即使她不幸地跟他在同一所學校工作,更不幸地跟他共用一間辦公室。

她已經不是十幾歲的敏感小女生,她冷靜、成熟、理智,要應付那個惹人嫌的傢伙絕對綽綽有餘。

錢良玉陷在思潮中,神色愈來愈陰鬱,卻沒發現講台下的四十五雙眼睛正集中在她身上。

“老師……”一個遲疑的聲音喊道,卻在好幾秒后才得到注意。

“什麼?”錢良玉抬頭看向那個當班長的男孩,她是這個高三班級的導師。

“我們把題目做完了。”十分鐘前就做完了,只是沒人敢吵這個冷麵班導而已。

“把考卷交出來你們就可以下課了。”這是她每天放學前給學生的英文小考。教室里的男孩女孩面面相覷,沒人動。

“有問題嗎?”

沒問題。所有學生趕緊收拾起書包,很有默契地保持安靜。

忽然,一個不合作的聲音冒出來。“老師,你忘了出作業。”

四十幾雙眼睛立刻尋找害群之馬,想用目光殺死那個大嘴巴。

錢良玉想了想,道:“把今天教的兩首短詩背起來,明天默寫。”

“厚~~狗腿強,你別那麼多嘴會死是嗎!”有人忍不住低罵,其他學生則怨聲連天。

“就是咩──”

“怎麼?不夠是嗎?”錢良玉輕扯嘴角,卻一點笑意也沒有,所有學生開始頭皮發麻。“那麼就加一篇兩百字的短文,要用到‘usedto’和‘tobeusedto’兩種句型,主題不限。”

媽呀~~眾人在心中哀嚎,卻沒人敢再出聲。大家都知道他們班導是學校里的狠角色,連校長都得讓她三分,惹不起的。

學生們識相地交出考卷,然後開始收拾書包,錢良玉帶著考卷離開教室,沒有直接回教師辦公室,反而去了圖書館。

她花了一個多鐘頭改完考卷,然後才不慌不忙地朝辦公室走去,在她抵達時,其他老師幾乎已經走光了。

很好,看來那傢伙也已經下班了……

可是當她來到停車場時,才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項朝陽正跨坐在她心愛的Ducati機車上。

“漂亮的寶貝。”項朝陽一手放在握把上,一手輕撫著黑亮的車身。

“下來。”錢良玉眼角抽動,聲音足以凍死人。那輛二手的復古型Ducati是她的心頭肉,目前仍在分期付款中,誰碰它誰就跟她有仇,要是項朝陽刮壞車身的烤漆,她會把他的皮刮下來。

“小玉,你真冷淡。”項朝陽笑着輕斥,尊臀連動都沒動。“這麼久不見,我本來想說第一天上班,你會帶我熟悉一下環境順便敘敘舊的,沒想到你從早上離開辦公室就沒再出現,害我只好在這裏等你。要是我神經纖細一點,還真會以為你在躲我。”

她只是懶得跟他糾纏不清而已。不過錢良玉不屑多說,只想儘快討回自己的愛車。“請你從我的機車上下來。”

他朝她伸展雙臂,咧開嘴。“除非你先給我一個久別重逢的擁抱。”

她只想把鞋子砸到那張笑容燦爛的臉上。

“還是一點都不熱情。”他嘆息著收回手,認真看着她。“我想念你,這麼多年來,你有沒有想過我?”

心驀地跳漏一拍,但是她保持漠然無表情。“對不起,先生,請問你哪位?我們見過嗎?”

“嘖、嘖……”項朝陽搖頭,神情卻是愉快的。“你總是知道該怎麼傷我的心。”

“你不知道我離開台灣那天有多難過。”他接着道。“整個社區的人都來向我們道別,獨獨你不在場,我就是無法相信你連句再見都不給我。後來我又給你寫了幾百封信,結果你狠心到連一封都沒回。”

“胡說八道,明明就只有十幾封,後來還變成明信──”錢良玉猝然住嘴,只想馬上咬掉自己的舌頭。可惡,她中計了!

他又露出那種讓她想一巴掌打掉的笑容。“承認吧,你一直都沒忘記我。”

冷靜,保持冷靜……錢良玉提醒自己,暗自深呼吸,直到她能控制情緒。

“請你馬上離開我的車子,我沒時間跟你閑扯。”尤其是這種會害她內傷的無聊對話。

這回他聳聳肩,從重型機車上跨了下來。錢良玉正要鬆口氣,卻發現他邁步拉近兩人的距離,她本能地後退了一步,呼吸頓時大亂。

錢良玉懊惱地發現,她嚴重地低估了敵方。

現在在她面前的,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青澀的十七歲男孩,他似乎比以前高大許多,稚氣不再,渾身散發著一種令她感到備受威脅的侵略性,像個陌生人。

當然,他仍是那麼厚臉皮,仍是那麼招搖,可是也同時多了幾分世故男人的自信與狡猾,似乎有些難以捉摸,也令她窮於應付。

她一點都不喜歡他的改變,更不喜歡自己心中那種慌亂,無措的感覺。

“告訴我,小玉。”項朝陽俯視着她,眼底有着關切。“我聽以前社區的鄰居說,錢伯伯在你考上大學之後就把房子賣了,帶著錢媽媽搬回台中娘家,從那時候起你就獨自留在台北,這些年來,你過得可好?”

錢良玉胸口揪緊,費盡全力才沒讓自己躲開他的目光。

她的母親怨恨她,甚至無法忍受跟她同住一個屋檐下,她的父親認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終於決定搬到台中鄉下,把她留在台北念大學。這十多年來,除了父親偶爾會打電話告知他們的近況之外,她母親從沒跟她說過話。

這麼令人難堪的事實真相,教她如何說得出口?

“我的生活相當令人滿意,不勞費心。”錢良玉語調平板地又說:“現在請你別再擋着我,我還有事。”她無法在那道審視的眸光下佯裝太久,只能逃開。

“最後一件事。”

“什麼?”她警戒地看着他。

“聽其他老師說,你好像特別偏愛黑衣服,可是我覺得你要是穿別的顏色會更好看。”項朝陽笑咪咪,不覺得自己的話題大轉彎有何不妥,錢良玉卻呆了下。

第一天上班就學人家八卦!她忍不住橫了他一眼。

“不是每個人都愛打扮得像只孔雀。”

“你不覺得我穿得很帥嗎?我今天是特地為你打扮的耶!”項朝陽露出一個受傷的表情,下一秒卻忽地低頭湊近她,把她驚得又往後退一大步。

他、他、他居然朝她眨眼睛、拋媚眼!這傢伙到底在西班牙學到些什麼?!

“聽說孔雀開屏的目的是求偶。”

“那你發春找錯對象了。”即使心跳如擂鼓,錢良玉還是回了他一個冷眼。

“我猜那表示你不願跟我共進晚餐。”他又笑了。“明天見,小玉。”

項朝陽揮了下手,轉身走向自己的停車位。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輛特騷包的大紅色保時捷就是他的。

看看他,連走路方式都痞痞的、懶懶的,跟高中時那種活蹦亂跳的模樣截然不同。

錢良玉輕蔑地撇了撇嘴,取出安全帽戴上,跨上自己的愛車便騎向後校門。

項朝陽坐進車內,望着那疾馳而去的黑色身影,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

他記得小玉從前就討厭穿鮮艷的衣服,總是一身素素凈凈的,但是從頭到腳的黑、日復一日的黑,未免太過,她什麼時候開始對黑色產生這種強烈的偏愛?

項朝陽向來不愛黑色,因為在他看來……

黑,是種哀悼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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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英高中共有三間大型的教師辦公室,其中一間,在近兩星期來,出現前所未有的熱絡氣氛。

像是舞台上的焦點,所有的好戲都在這間辦公室里上演。

戲劇的主角,是剛從歐洲歸國不久的項朝陽老師,和一向淡漠、低調的錢良玉老師。

根據諸多目擊者表示,教體育的項老師正積極追求教英文的錢老師,怎奈郎有意、妹無情,無論項老師如何示好,錢老師就是冷臉以對、無動於衷。

例子有:項老師送花,鮮花直接進了垃圾桶,眾女老師看了都心疼;項老師送巧克力,巧克力馬上落在工友伯伯手上,便宜了他那肥大的肚子;項老師請客上高級法國餐廳,結果錢老師替他邀請了全辦公室的同事,自己卻芳蹤杳然。

起初有人質疑,學校里不乏年輕、單身的女老師,何以英俊、爽朗的項老師獨獨鍾情錢老師?雖然身材苗條、五官秀氣的錢老師堪稱清秀佳人一個,但那一身不祥的黑色及生人勿近的陰鬱氣質,實在教人不敢領教。

後來謎底揭曉,大伙兒才知道這兩位其實是青梅竹馬,感情有着多年的深厚基礎,儘管眼下情況看起來不像,但事情的表象有時候是會騙人的。

這是項老師說的。

至於錢老師那方的說法……呃……目前為止沒人敢問,那利刃似的眼神、寒霜似的臉色,絕對足以嚇退任何想挖八卦內幕的好奇人士。

校方向來禁止學生們在校園內公然交往,然而對教職人員卻沒有這方面的規定,何況項、錢兩位一個是理事長親自推薦的球隊教練,一個是王牌班導,校長也就決定睜隻眼閉隻眼。

既然校長沒說話,其他老師則盡情享受這項少有的消遣,將之當作閑暇時的娛樂,畢竟天天替學生改作業、出考題,並不是一件非常有趣的工作。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抱持着這種事不關己、純粹看好戲的心態,任教職不到兩個月的溫老師就是一例。

這天下午,上課鈴聲響過幾分鐘后,錢良玉帶著一疊教材姍姍走出辦公室。

“錢老師。”

錢良玉回頭,發現同事溫老師趕了上來。

“你要帶社團嗎?”溫老師問。這堂是社團活動,不少老師也兼任務社團的指導老師。

“沒,我要到圖書館。”錢良玉淡淡回答。她不帶社團活動,常趁這堂空檔準備教材或是改學生作業。

“是嗎?”溫老師臉一亮,道:“我也要到圖書館找資料,可以跟你一起走嗎?”

跟她一起走?要不要順便小手拉小手?

錢良玉認為溫老師的說話方式有點幼稚又有點可笑,不過她還是點頭。基本上,她並不討厭這個溫老師,即使她從未對外承認,但是像這種嬌小溫馴、我見猶憐的“弱小動物”型女性,向來容易使她心軟,她的好友之一鄭飛燕,就是屬於這一類。

“錢老師,上回真多虧你了,我一直想找機會好好謝謝你。”溫老師的聲音軟綿綿的,聽起來既誠懇又悅耳。

“沒什麼大不了的。”錢良玉想起那個好逞兇鬥狠的小太妹,便問:“那個學生後來有沒有再找你麻煩?”

“沒有,我只是替那班代課兩星期,原來請假的林老師已經回來了。”

錢良玉頷首,沒再多問。林老師是個資深的教員,自有一套辦法應付頑劣學生,她不會去管閑事。

圖書館在校園另一端,她們得先經過操場,但是溫老師腳步小、走得慢,錢良玉也只好陪她緩慢地走着。

“錢老師……”溫老師欲言又止,像是怕自己太過唐突,卻又抑制不了好奇心。“聽說你跟新來的項老師是青梅竹馬,是……是真的嗎?”

“假的。”錢良玉答得又冷又硬,毫不遲疑。

“可……可是項老師親口這樣說的,他說你們從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

“他胡說八道,我跟他只是碰巧當了幾年鄰居。”這樣哪算什麼青梅竹馬。

“可是我覺得項老師真的喜歡你……”

胸口驀地一窒,錢良玉忽然有些煩躁。

“那是惡作劇,他以前就常常替我惹麻煩。”說到這事她就一肚子火,都三十歲的人了,那傢伙還是劣根性不改,自己喜歡引人注意就算了,偏偏老愛將她一道拖下水,現在連她也成了同事間的八卦焦點。

“錢老師,你……不喜歡項老師嗎?”

“你會喜歡蟑螂嗎?”還是一隻打不死的蟑螂。

蟑螂跟項老師有關係嗎?溫老師一愣,正想開口詢問,卻被操場上傳來的吆喝聲轉移了注意力。由於溫老師停下來觀看,錢良玉也不得不停下腳步。

操場上搭起了臨時球門,話題男主角項朝陽正在操練足球校隊,嗓門中氣十足。

“Mierda!王嘉明,你在射小鳥是不是?球踢那麼高做什麼?!”

“張志豪,有膽就給我再慢一點!Carajo!我阿嬤都跑得比你快,你丟不丟人啊?!”

“教練,你說的那幾個外國字是髒話嗎?可不可以教我?”一名隊員顯然非常有求知慾。

“那是激勵的字眼,我堂堂一個教練怎麼可能罵髒話!廢話那麼多,去給我再做五十個仰卧起坐!”

每句話都清晰地飄到錢、溫兩位女老師耳中。

騙鬼!錢良玉撇嘴,很肯定那兩個字等同於英文裏用S和F開頭的髒話。她以前在大學的一個室友就是西班牙文系的,她聽過這兩字無數次。

場上的項朝陽仍不改孔雀本色,身穿綠色迷彩無袖上衣,其下是肉桂色的亮面運動長褲,頭上還包了一條粉紅色的頭巾,聖誕樹也沒他誇張,真是敗給他了!

不再注意那身花稍打扮,錢良玉看着項朝陽走向球門,對守門的男孩解釋一些技巧,她的眉頭疑惑地微蹙,忽然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

以前的項朝陽從來不會用這種悠悠哉哉、慢吞吞的方式走路。一個人的走路姿勢真的會改變那麼多嗎?

“我從來沒遇到過像項老師這麼耀眼、朝氣蓬勃的人,而且他好開朗、好友善。”

“嗯。”錢良玉沒仔細聽溫老師說了什麼,她的視線還停留在項朝陽移動的方式。

“我想他的毅力一定很驚人。”溫老師接着道:“看他平常走路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他出過那場意外,當時的復健一定是難以想像的辛苦。”

錢良玉迅速轉過頭。“你在說什麼?什麼意外?”

溫老師驚訝地睜大水眸。“項老師沒告訴過你嗎?我以為他跟你那麼熟,應該會──”

“什麼意外?”錢良玉打斷她,語氣略顯不耐。

“項老師在兩年前出過一場嚴重的車禍,幸好搶救及時,不過他的腿開過刀,從此退出西班牙的足壇。”

他出過車禍?!胸口猛地一陣抽痛,錢良玉覺得像是有人突然絞住她的心臟。

她又看向操場上那抹色彩繽紛的頑長身影,終於明白項朝陽為什麼會用那種看似慵懶的方式走路。他是為了掩飾曾經受創的那條腿。

他為什麼隻字未提?

錢良玉迅速藏起心中的激蕩,向溫老師提出另一個疑問。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溫老師的臉立刻紅了。

“我、我對項老師有點好奇……所以找了懂西班牙文的朋友查了當地的網站,發現了一些兩年前的舊新聞,不過只看到關於車禍和退出球隊的事,他退出之後好像就消失了,沒有其他資料……”

看着溫老師扭扭捏捏的姿態,錢良玉頓時領悟──

“你喜歡他。”這句話是事實陳述而非問句。

“沒、沒有……”溫老師幾乎跳了起來。“我、我不是……我真的沒有……我、我只是……只是……”她結結巴巴,最後還是頹然放棄。“我……錢老師,你……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錢良玉無法回答,這種問題完全超出她的理解範圍。

“我……我在第一次見到項老師時……就對他有強烈的好感……”溫老師鼓起勇氣坦白。

錢良玉看着她,仍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溫老師很漂亮,那抹羞怯的紅暈更是使那原就精緻的容貌顯得嬌艷欲滴,連她看了都覺得溫老師楚楚可人,她想,大部分男性也會有同感……包括項朝陽。

“錢老師……你不會介意吧?”溫老師躊躇道:“既然你不喜歡他……”

“當然不會。”錢良玉迅速說道,卻覺一股莫名的酸澀湧上喉頭。

“那就好。”溫老師如釋重負,旋即又遲疑地問:“那……那麼你可不可以幫我?”

多麼似曾相識的情況……錢良玉覺得有些不舒服,好像被什麼堵住胸口似的。

“抱歉,我不擅長牽紅線,而且我跟他真的沒你想得那麼熟。”她說的部分是事實,這個成年後的項朝陽,令她摸不透。

“對不起……”溫老師急忙陪不是,很是慚愧。“是我強人所難,我太厚臉皮了。”

“你不必自責,我只是實話實說。”錢良玉淡淡道。

一陣尷尬的沉默降臨,錢良玉把目光投向那個罪魁禍首,心中有些不悅。

警察應該把這種男性禍水抓去關才對,免得危害人間!

彷彿感受到她的視線,項朝陽回過頭,立刻漾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當著眾人的面,熱情地拋出一個飛吻。

飛吻?他居然送飛吻給她!

錢良玉瞠目,氣惱至極,想也沒想地舉起一手,抓住那個虛無的飛吻,丟在地上,用力抬腳踩了踩。

項朝陽驚訝地眨了眨眼,隨即捧著心口,做出傷痛欲絕的扭曲表情,錢良玉瞪了他一眼,拔腿就走。

所有的足球隊員笑成一團、東倒西歪。

“教練,你把錯老師了啦~~”

“嘿咩,我給‘黑無常’教過,她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教練,你小心點別被她記大過喔,三個大過你就出局了!”

“很好笑厚……”項朝陽恢復俊容,也跟着笑。“統統給我去跑三圈操場。”

男孩們的笑聲立刻被慘叫取代。

溫老師站在原地,神色不禁黯然。她從頭到尾都在錢老師身旁,可是項老師……一直沒看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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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我很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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