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天才剛破曉,東方慢慢出現一抹魚肚白,蕭森便醒了過來。

多年來的練武習慣,讓蕭森總是一大早就起身打坐練功,活動活動筋骨,即使現在已經娶妻,他仍不改這個習慣。

微微側身望着懷中熟睡的妻子,笑容浮上他的嘴角,一隻手不知不覺滑上那雪白豐潤的胸脯,輕輕愛撫着,這讓睡夢中的輕紅不自覺地動了下身子。蕭森的笑意更深了,索性將妻子壓在身下,兩片飽滿的唇毫不客氣尋找着她誘人的櫻唇,再沿着修長的頸子往下移,貪婪的嗅着只屬於他的馨香、美麗。

這動作終於吵醒了輕紅,她慵懶地動了動身子,睜開迷濛的美目,嬌聲道:"現在什麼時候了?""貪睡的小東西,天亮了,你看太陽都快出來了。"蕭森點點她的鼻尖,無可奈何卻又極盡寵愛地說。

"人家不要起床,還想再睡一會兒,今天你自己去練功就好了,行不行?""不行,練功要每天都練才能收效,三天打魚兩天晒網,還不如不練!"打從幾個月前從老乞丐那兒得到那本秘笈后,蕭森便天天拉着輕紅練功。其實說穿了也算不上練功,只不過是依着書中所說的方法吐納練氣,再學學幾個招式,效果如何還不知道,倒是輕紅那原本蒼白的臉色多了一絲紅潤,也比較少看到她捧着胸口喊疼,身子骨有元氣,連帶的精神旺,上上下下地幫慕容家中的大大小小看病,甚至附近的獵戶、居民都來看病,人多的時候,有人一大早就來排隊,十分受到敬愛!蕭森雖然心疼妻子,但見她忙得高興,也就不再說什麼,只是固定每天拉着她練功,不過最近幾天這小東西卻老是賴床,偷懶不練功!

"我先去梳洗更衣,你再躺一會兒,記得別再睡著了。"當蕭森梳洗完畢換上衣服,神清氣爽地回到房裏時,輕紅卻依然躲在被窩中,緊閉雙眼熟睡着。

"紅兒,該起床了!"他坐在床沿,扶着輕紅的身子將她拉起來,不意柔弱無骨的她竟乾脆順勢倒在他懷中,賴皮地依着他,猶仍不肯睜開眼睛,那一片雪白的背盡露在蕭森眼中,不禁讓他連吞了好幾口口水,呼吸也急促了起來,一隻手緩緩地輕撫着她的背,聲音也沙啞起來。

"再不起床,後果我可不負責哦!"他威脅着。

輕紅雖然睡得有些迷迷糊糊,但還算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感覺到蕭森身體上的變化,因此她立即睜開眼雙手遮着胸脯說:"不準看,我要穿衣服了!"蕭森幾乎快忍俊不住,心想我可是熟悉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何況夫妻間還有什麼不準看的?不過他還是乖乖地走了出去。

清晨的梅林中多了一對儷影,手牽着手來到林西池塘邊的大石前,蕭森摟着輕紅輕盈的身子躍上石頭,讓她坐在自己身旁,兩人開始依着口訣調息,慢慢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中。

不知過了多久,蕭森睜開眼睛,發現輕紅早已收功,手中握着一條錦帕,正輕柔地幫他拭去額頭上的汗水,他一把擁她入懷,吻上那嫣紅誘人的雙唇,但輕紅卻掙扎地拒絕了。

"不要,大白天的,教人看見了,豈不羞死人!"蕭森微微牽動一下嘴角,雙臂依然緊箍着她,一言不發地盯瞧着,眼中有說不出的溫柔,他低聲道:"我向來不管別人怎麼說的!""可是……""沒有可是!"他霸道地堵住她的香唇,品嘗她的甜美,輕紅只有輕嘆口氣,任由他去了。

久久之後,蕭森才氣息不穩地放開她,站起身摟着她躍下石頭,邊走邊說:"麝月說昨晚就有人打算來排隊看病,被門房勸了回去。""真的?你怎麼不早告訴我?說不定是急症呢!萬一誤了人命可怎麼辦?"輕紅有點氣急敗壞地說著,拉起裙擺小跑步地離開。

"紅兒!"蕭森大步上前攬住她的腰,阻止她的腳步,"紅兒,我知道你心腸好,捨不得人受罪,但是我捨不得你如此勞累。""森哥哥,學醫為的就是懸壺濟世、替人治病,當一個大夫,總不能要我見死不救吧?""話是沒錯,但就怕有人不是身體有病,而是心裏有病,另有所圖!"蕭森指的是有些人,特別是幾個附近的獵戶,三天兩頭來報到,一下子跌傷、一下摔傷,又是傷風又是頭疼的,毛病一大堆,根本就是為輕紅清麗艷絕的容貌所吸引,來看美人的,哪是為看病呢?

"總不能為那幾個人就棄其他人於不顧吧"輕紅柔聲說著,走上前踮起腳尖,用手撫着他的眉頭,"不許皺眉,這樣會老的快哦!"蕭森握住她修長的手,湊近嘴邊親着,"我想派人把逸飛找回來好不好?""真的?你真的要找大哥到這兒來?"杜十三自從那天解決那二個想非禮輕紅和依依的登徒子后,便離開蕭森夫婦,雲遊四方去了!雖然輕紅很捨不得,但一向清楚杜十三性子的她,也沒有挽留,現在聽到丈夫這麼說,當然是既驚又喜。

其實蕭森會想找杜十三回來,除了捨不得妻子勞累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不想再讓她拋頭露面,畢竟她是他的妻子,加上身子羸弱,每每想到她臨睡前癱在他身上的疲累模樣,他就萬分不舍,如果杜十三肯回來就好了,否則他得另想辦法才是!

"當然,我這就修書派人送給他!"於是輕紅高高興興地挽着蕭森的手,沿着清晨的樹林散步,一面欣賞這晨中景緻,突然蕭森停下腳步,雙眼圓睜地注視着前方!

"怎麼啦?"她莫名其妙地問着。

"你去找子軒來,快!"蕭森神色有些緊張、嚴肅,同時低下身子從地上拾起一顆小石子,運足勁道往前方拋出。

"子軒?"輕紅順着他丟石頭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樹林中一棵樹上,有一個人以白綾懸空吊著呢!

"啊!"輕紅尖叫一聲,轉身投入丈夫懷中,"別看!"隨着蕭森的動作,那個原本懸在樹上的人,已被他所投出的石頭打斷,應聲落地!

"紅兒,快去找子軒來!"蕭森又一次說著。

"子軒?為什麼?難道……"輕紅起先仍疑惑着,突然她臉色變得慘白,喃喃說著:"不會的,她怎麼會想不開呢?"她隨即拋下蕭森往前跑過去。

"紅兒!"原本怕嚇着妻子的蕭森,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見她既然已趨前察看,索性自己去通知子軒。

那個想要自盡的人果然是依依,只見她臉色有些青白,脖子上繫着一條白綾,舌頭微吐。輕紅察看了她的脈象及鼻息,鬆了一口氣。還好,雖然脈象遲沈,氣息微弱,但總算還活着。幸好森哥哥發現得早,動作快,再慢些時刻,恐怕依依這條芳魂就要魂歸離恨天了!輕紅動手除掉依依身上繫着的白綾,並解開她的衣服,以便讓她呼吸順暢些,再按摩着她的周身穴道,不多久,依依嚶嚀一聲,轉醒過來。

"我死了嗎?"依依無力地說著。

"笨依依,你怎麼可以傻到尋短見呢?"向來溫柔的輕紅是很少罵人的,但這次依依的舉動,實在嚇壞了她!

"你……"現在依依看清楚了,眼前的女子正是蕭森的妻子,杜輕紅又是她救了自己,但是她不該救自己的,自己這條命早該在爹過世的那一年也就跟着去了才是,如此便不會衍生出這麼多的是非來!

"你何苦想不開呢?"輕紅扶她靠着樹榦,不解地問着。

"你不該救我的!"依依閉上眼睛將頭轉向另一邊,淚水順着眼角滑落。

"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人呢!""不,我這條命已多活了這麼多年,夠了,夠了,我不想再這樣活下去……"依依哭泣着說。

"你胡說些什麼?難道有人欺負你嗎?"輕紅摟着依依,安慰地問道。

"輕紅,你是個好人,我真的替蕭森感到高興,能娶到你這麼好的女人,在這個家裏,真心對我好的人,也只有你和他們兄弟兩個了,我會記得你的恩情的。"依依神情淒涼地說著,聽得輕紅一頭霧水,心中卻不知怎地升起一絲絲不祥的預感,正想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兩條人影匆匆忙忙趕到,正是蕭森和慕容徹。

慕容徹一臉肅穆的來到依依面前,眼神複雜而深沈,他一語不發地蹲下身子,看着依依。這樣沈著、冷靜的表現,叫蕭森和輕紅全看傻了,實在太奇怪、太不像慕容徹了!蕭森眼中寒光一現,他想起七年前慕容徹以為自己就是玷污依依清白的人時,也是這種表情、這種反應,後來沒多久就他們兩人就大打出手,然後離開慕容家,難道……一種說不上來的奇異感覺在蕭森心中湧現,他緊盯着慕容徹不放,注視他的一舉一動。

"我的存在讓你那麼痛苦嗎?"慕容徹幾乎面無表情地問她,但他的眼中卻寫滿了無法言語的痛苦。

依依別過頭,既不想看他也不想聽他說話。

看到依依的反應,慕容徹竟然笑了,"我明白了!"說完,轉身便離去,留下愣在當場的輕紅和蕭森。

"好好照顧依依,我去追子軒!"蕭森匆匆丟下這句話,隨後追了上去。

輕紅莫名其妙地看着這一切,絲毫不明白為何慕容徹會有這種反應,而依依為什麼自殺?以依依的處境,她是可以體會的,只是慕容徹的反應實在太反常了!

輕紅扶着依依回到隴翠閣,在床上安頓好她后,才坐在床沿說:"你和子軒是怎麼回事?吵架了嗎?有什麼問題不能解決的,不妨說出來,我好幫你出主意。"可是不論輕紅怎麼問,依依總是搖頭垂淚。

正當輕紅無計可想時,一旁服侍的丫鬟春雪開口了:"大少奶奶!我們小姐好可憐,請少奶奶救她!"說著,春雪便跪在地上,"春雪給你磕頭,求少奶奶救救我們小姐!"輕紅慌得趕緊扶起春雪,"有話慢慢說,這是幹什麼呢?""春雪,甚麼話都不準說,輕紅的事情夠多了,不要這樣為難人家!"依依掙扎着起身訓斥道。

"可是春雪實在看不慣他們那樣說你,羞辱你……""住口!""春雪,你說誰欺負依依?"春雪帶有三分忌諱的望望床上的依依,看到輕紅不住點頭要她說,這才壯起膽子。"他們說小姐是破壞慕容家聲名的妖女,先害死老爺,氣病了夫人,媚惑大少爺不成,故意在大少爺大喜之日離家出走,害得大少奶奶也差點兒遭殃,又接着勾引二少爺,要二少爺帶她私奔。""什麼?是誰?是誰敢這樣說?"輕紅震驚不已,只怪她終日忙於幫人看病,蕭森又極疼愛照顧她,家裏大小事情不勞她操心,連花似芳也疼愛她有加,沒想到竟然發生了這種事而她卻絲毫不曉得。

"就是那些家丁、丫鬟的,他們每個人都這樣說,看到小姐還吐口水給白眼呢!"春雪服侍依依多年,情同姊妹,知道依依雖名為二夫人,但除了七年前發生的那件事外,其實根本就還是守身如玉,跟未出嫁的姑娘沒啥差別,因此別人稱依依為二夫人,春雪卻堅持喊她小姐!

"依依,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你明知道這些都是顛倒是非黑白的話,還任由人家這樣欺負你?"輕紅紅着眼,萬分不舍地看着眼前這個憔悴消瘦的女子,難道果真是紅顏遭天嫉嗎?為何她嘗盡人世間的生離死別,而命運之神卻猶仍不肯放過折磨她的機會,不僅無法和愛她的人相結合,還要受到這種欺凌?真是太不公平了!

"說了又能怎麼樣?難道事情會因而改變嗎?""少奶奶,昨天二少爺來找小姐……""春雪!不許再說下去!""沒關係,有我在,你儘管說!"輕紅鼓勵道,她知道這麼多年來依依都過了,沒有道理會在這時候想不開自殺,一定是和慕容徹有關。

"昨天二少爺要小姐跟他走,小姐為了不讓二少爺受人非議,也不想耽誤他的前途和慕容家的將來而拒絕了,二少爺卻以為小姐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怕跟他在一起會吃苦,所以二個人吵了一架……""依依,這是你想不開的原因嗎?""我是個不祥的女人,打從一出生,就剋死了我娘,十七歲那年,又因為躲避鎮上惡霸對我們父女的欺凌而遠走他鄉,沒想到卻反而害死了我爹。後來慕容景買下我,本以為為婢為妾也就罷了,竟然讓慕容家父子因我而反目,害得蕭森、子軒先後離開,整個慕容家死的死、走的走,家不成家。蕭森為我背上不白之冤,幸好他遇上你,娶了你這麼一個天仙似地的好妻子,否則我的內心會更加難過,也就是這樣,我不能再耽誤子軒,再讓他因為我而受到世人的責難,我不能!"依依如泣如訴地說著,說得輕紅一片心酸,趕忙握住她的手。

"所謂色不迷人人自迷,過去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錯,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所能控制的,對不對?你又何嘗希望發生這些事呢?過去的就讓它隨風而逝,好好把握現在才是應該做的。你該慶幸遇上了有情有義的子軒才是,除了他沒有人能給你幸福的,不要再自怨自艾、妄自菲薄了。""不,再怎麼說,對外人而言,我梅依依就是慕容家的二夫人,是慕容景的小妾,是子軒的二娘,就算我願意、子軒願意,老夫人准嗎?而別人又會怎麼看待我?怎麼看待子軒?"輕紅不禁無言了,依依的話讓她不知該如何回答。沒錯,當初她誤會蕭森和依依有染時是怎麼想的?不就是亂倫嗎?自己都曾這樣想,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別人不要做如是想?

"你別亂想,好好休息才是。"輕紅為依依蓋上被褥,正想吩咐春雪好好照顧時,門"砰"地一聲被推了開來!蕭森推着滿臉污血,一身狼狽的慕容徹走進來。

"你自己看,依依都變成這樣,你還忍心一走了之?"蕭森咬着牙說道,他自己臉上、身上也多少掛了點彩,看來他們兄弟倆又打架了!

"你受傷了"輕紅上前無限心疼地用手絹為蕭森擦去臉上的污血,"有話好好說,何必打架呢?""你自己說吧!"蕭森沒好氣地推推慕容徹,而後者正睜着一對大眼動也不動地凝望着依依。

依依見狀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想必七年前的事又重演了,不過這次是蕭森去追回慕容徹罷了!"為什麼?"依依瞅着慕容徹說。

"你不是不想見我嗎?為了不給你添麻煩,為了不想只能天天看着你卻無法靠近你、愛你,所以……""所以你想一走了之?又把一切留給我一個人承受?你……你好……"依依杏眼圓睜,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我……"慕容徹上前跪在依依床前,雙手握着依依的手,痛苦道:"我該怎麼辦?依依,告訴我,我該拿你怎麼辦?""子軒!"依依雙眼垂掛着淚水,泣不成聲。

"你們吵吵鬧鬧,是在做什麼?成何體統""娘!"蕭森和輕紅回過身詫異地望着走進門的花似芳。

所有的人全愣在當場,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不知該如何反應。

"娘!您老人家怎麼不在床上多躺一會兒呢?"輕紅最先回過神來,上前拉過一張椅子給花似芳坐下,同時故意站在她眼前,好擋去慕容徹和依依。

"再躺下去,這個家就要讓你們幾個給拆了!"花似芳站起身,從蕭森看到慕容徹,目光最後落在依依身上,她嘆口氣道:"唉!森兒,你說說看,為什麼你們兄弟兩個又打了起來?"蕭森似笑非笑地睨着慕容徹,一句話都不說,只是不斷搖頭。

花似芳見狀,知道從兒子身上問不出什麼,便又轉問慕容徹,不料慕容徹低着頭,雙手握拳放在膝上,也是一言不發。

連問二個都問不出什麼端倪,於是將目標轉向緊張得直絞衣角的輕紅,"紅兒,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一大早就吵吵嚷嚷,有人喊着上吊,有人喊着打人?"輕紅猛地抬起頭,望向婆婆詢問的表情,心中猶豫着要不要說,她偷偷瞄了丈夫一眼,竟發現蕭森一隻手放在身後跟她搖着,暗示她不能說,於是輕紅低下頭,咬着唇,決定裝傻到底。

"紅兒!"花似芳又喊了一聲:"紅兒,你該不會跟這兩兄弟一樣聯合起來騙我,什麼事都瞞着我吧?""娘!您不要為難她,她什麼都不知道。"蕭森上前擋在妻子身前,捨不得讓妻子捲入這場根本與她無關的風波中。

花似芳嘴角露出一抹若隱若現的微笑,似乎對兒子如此袒護媳婦兒感到很高興,正想再說些什麼,輕紅卻突然跪了下來。

"紅兒,你快起來,這是在幹什麼?""娘!紅兒求求您,成全了他們吧!紅兒實在不忍心見子軒和依依這樣互相折磨了。""紅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花似芳似乎對輕紅的行動有些詫異,其實不僅是花似芳,就連蕭森、慕容徹和依依,也都驚訝極了!

"我當然知道,娘,您一定早就知道子軒和依依相愛的事情吧?求求您可憐可憐他們,這麼多年來他們吃了這麼多苦,不要再責備他們、拆散他們了。"蕭森對於妻子的舉動報以一臉的古怪神情,卻又含有幾分感動,於是他雙膝一屈也跟着跪了下來,這下慕容徹和依依也不得不跪成一團了。

花似芳又好氣又好笑,望向那委屈的像煞個小媳婦兒的輕紅,不得不搖頭,究竟她知不知道自己丈夫和慕容徹以及依依間的複雜三角關係?這三個人從七年前糾纏至今,難分難捨、似暗忽明,一直到蕭森娶了她之後,才總算明朗下來。但要成全梅依依和慕容徹,坦白講,花似芳沒有這麼好的度量,畢竟一切的悲劇,都是梅依依這女人所引出來的,可是不徹底解決依依的事,恐怕紅兒心中也會不安吧"唉!都起來吧!"花似芳坐在椅子上,長嘆了一口氣,她轉身對秋文說:"把東西拿出來,然後關上門,不準任何人進來!"一屋子人莫名其妙地看着秋文從懷中掏出一個用錦帕包得好好的東西遞給花似芳,然後退了出去。花似芳接過東西並沒有打開來看,反而遞給了依依說:"你打開看看!"依依向來畏懼花似芳,她接過東西,雖有所懷疑,但也不敢考慮太久便打了開來,當她看清錦帕里包着的竟是一塊黃澄澄的金鎖片時,不禁失手落在地上。

"這是……"依依臉色慘白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旁的蕭森、慕容徹也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依依七年前失身那晚,被人奪走的金鎖片。為什麼花似芳會有這東西?當年正因慕容徹在父親身上無意中發現金鎖片。才憤而離家,難道……

蕭森和慕容徹兩人交換了個眼神,一種想法開始在腦中出現,莫非娘早就知道了他們極力隱瞞的真相?連他們二人和依依及慕容景間複雜的牽扯也都一清二楚?包括當年慕容景奪走依依童貞的事?

"娘!您這是……"慕容徹雙手顫抖着,從地上拾起金鎖片。

"很驚訝吧?其實一切的事情我比誰都還清楚。"花似芳轉向蕭森,"森兒,其實你爹和慕容景是舊識,你知道嗎?"蕭森眼睛瞇成一線,他搖頭,不知道為何母親會提到已經去世多年的父親,也對父親和慕容景是舊識一事感到驚訝。

花似芳眼睛望向窗外,幽幽道:"那是將近三十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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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蕭鐸和慕容景本即相識,兩人似敵似友,卻又非敵非友,原因出在蕭鐸的青梅竹馬愛侶||樓雲姬。蕭鐸和樓雲姬兩人相知甚深,一度也論及婚嫁,但終因個性不和而分開,而慕容景自從第一次見了樓雲姬便驚為天人,無奈佳人心有所屬!後來蕭鐸娶了花似芳為妻,樓雲姬一氣之下也嫁給一直愛慕自己的慕容景,但心中卻對蕭鐸念念不忘,至於慕容景雖娶得美人歸,卻終究沒能得到妻子的心。樓雲姬在為慕容景生下慕容徹后便撒手西歸,這時正好蕭鐸也過世,慕容景為報復蕭鐸奪走心上人的心,便娶了新寡未久的花似芳,名義上是照顧友人之妻,實則對花似芳冷淡、嘲諷以對,作對挂名夫妻。遇人不淑的花似芳一方面為了尚且年幼的蕭森,一方面卻也同情自幼失去母親照顧的慕容徹,所以含淚忍辱留了下來。

有一天慕容景在洛陽帶回賣身葬父的梅依依,由於梅依依長相酷似樓雲姬,是以慕容景執意納為己妾,無奈慕容徹竟對依依產生好感,是以慕容景只有作罷!但他終未能忘記妻子樓雲姬,加上偶然目睹依依對蕭森的情意,而蕭森又日益像那死去的蕭鐸,諸種情結作祟下,慕容景終於做出不可告人的醜事,玷污了依依的清白!

事情發生之後,蕭森和慕容徹為了這件事大打出手,甚至雙雙離家,而慕容景也達成目的,強納依依為妾,不過或許是因為良心的不安,慕容景雖納了依依為妾,卻始終沒有再碰過她,只將她安置在隴翠閣中,不許人往來打擾,形同幽禁。一直到他練功走火入魔過世,依依都沒有踏出隴翠閣一步!

"那這個金鎖片是怎麼找到的?"輕紅好奇道。她聽過依依告訴她這件事,也記得那時並沒有找到金鎖片,為何這金鎖片會在花似芳手中出現?

"森兒和徹兒離家時,我就知道一定和慕容景及依依的事有關,所以我趁慕容景不在時搜了他房間,在枕頭底下找到的。""那麼爹沒有發現嗎?"慕容徹對那個"爹"幾乎要喊不出口了,從七年前知道真相后,他就無法認同也無法相信自己竟然會有這麼一個爹!

"哼!他做了虧心事,就算知道掉了東西,敢大聲喧嚷嗎?"確實,一旦追查了,不就代表原本賴在蕭森頭上的帳承認是自己做的?

依依含着淚,從慕容徹手中取回金鎖片,無限感傷的看着想着,這個代表着的是怎麼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啊!原來其中尚有這麼多的因緣,為何自己會牽扯進來?只是因為長得像那個叫樓雲姬的女子嗎?她又何其不幸要去承擔這兩代情緣的苦果呢?如果那天買下她的不是慕容景,或許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不幸發生了!

而蕭森神情有些激動地看着母親,想不到在那段年少的激情中竟蘊藏了兩代的恩怨。難怪慕容景看到自己時總有一股若有似無的敵意,有時客氣得像陌生人,有時又彷彿恨不得除之而後快,至於他每次看到依依時那伴藏着瘋狂的愛戀,也就不難理解了。如今回想起來,自己是何其不孝,竟然沒有察覺母親在慕容家的處境,只是憑着年少輕狂任性妄為,那該如何傷母親的心啊!如果自己能早些知道這一切就好了!思及此,蕭森不覺跪倒在母親跟前:"娘!孩兒對不起您,竟然沒能察覺也沒能分擔娘所受的痛苦,甚至還拋下您不管,請您原諒孩兒的不孝!""傻孩子,娘從來就沒有怪過你,只要你不怪娘背叛你爹改嫁,只要你體會娘是不得已的,只要你平安回來就好,更何況還娶了紅兒這麼一個好媳婦,治好娘的病呢!"一連串的只要,道盡了一個為人母親愛護子女的心情。

"徹兒!你不會怪我將你爹的事情說出來吧?"她轉向一旁低着頭的慕容徹。

聽着這一段來龍去脈,慕容徹幾乎羞慚得無法抬起頭來,直到花似芳叫他,他才恍恍惚惚的抬起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突然又跪了下來喃喃道:"對不起,我雖然以我有這樣的父親感到羞愧,但他終究是我的父親,我想,我是沒有資格喊您一聲娘的,畢竟他曾經那樣傷害您和大哥,害得你們母子分離,甚至還傷害了無辜的依依,對不起,我代表我爹,向你們每一個人道歉,請原諒他吧!""徹兒,其實我也有不對,不該把對你爹的氣出到你身上,你不會怪我吧?"慕容徹搖頭,怎麼會呢?在他心中,花似芳是比他親生母親還要像母親的人啊!

"那,你還願意喊我一聲娘嗎?"慕容徹猛地抬起頭,似乎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蕭森見狀有些好笑地拍拍他的肩,他才回過神來,喊了聲娘!

花似芳滿面笑容地扶起蕭森和慕容徹,輪流地看着這一對出色的兒子,雖然現在兩個人都有些狼狽,臉上也多了淤青血漬,但仍不失那挺拔卓然的氣度,能夠嫁給他們的女子真不知要羨煞多少人!想到此,花似芳望向聽得有些發愣的輕紅,以及那沈默無言滿臉憂鬱的依依。

"依依,我想改天找個師父來,你就正式跟了去帶髮修行吧!"花似芳面色凝重又帶有幾分神秘地說著。

聽到這話,所有的人都驚訝得合不攏嘴,慕容徹當下便又跪了下來,"娘!求求你,我……我愛她,我不能沒有她,娘,請您成全我們!"蕭森百思不得其解,眉頭幾乎全皺成一團,有些不忍心地看着長跪不起的慕容徹,以及不住顫抖、臉色蒼白的依依。他根本無法理解母親為何這麼做?但是當他的眼睛落在妻子的身上時,不禁露出一絲詫異之色,這丫頭怎麼看起來一副很高興的樣子?剛才主動求成全的,不是她嗎?為什麼聽到娘要依依帶髮修行竟會這麼高興?莫非……蕭森不動聲色地走到輕紅身旁,想看她究竟在玩什麼把戲果然,輕紅突然站起身,投入花似芳懷中,一邊嚷着:"娘!這可是你說的哦!大家都有聽到,不能反悔的!""你說說,你到底知道我要幹什麼?"花似芳摸摸媳婦的頭,慈愛地問。

一抹美得驚人的笑浮在輕紅嬌美的小臉上,彷彿清晨的朝霞般燦爛奪目,她指指慕容徹,又指指依依說:"娘不是准了他們的親事了嗎?"這話又彷彿平地一聲雷般,震得其他人的嘴張得大大的!尤其是慕容徹和依依,更是無法相信。

"怎麼說我要依依帶髮修行是成全她和徹兒?""依依雖然只是慕容景名義上的妾,但無論如何都是慕容家的二夫人,這也是她拒絕子軒的原因!可是別忘了,前朝武則天不也是太宗皇帝的才人,後來成為高宗皇帝的皇后,而後來的玄宗皇帝更是冊封兒子壽王的王妃楊玉環為貴妃的?試問他們是經由什麼方法來轉換身分的?答案就是出家!武則天曾在感業寺出家為尼,楊玉環道號太真,也就是說出了家忘了家,有朝一日還俗,自然如同重生一般,是另一個新的開始。這雖然是皇帝為逞私慾所拿來欺騙世人的手法,不過皇帝都這麼做了,一般老百姓當然也可以!因此依依只要出了家,就和慕容家脫離了關係,日後要嫁誰皆和慕容家毫無瓜葛!""你這丫頭真是了解我心裏的想法,全讓你說中了。"花似芳既讚賞又同意的說:"紅兒說得沒錯,我的意思正是要依依先出家再進慕容家。""娘!""老夫人!"慕容徹和依依同時喊道,欣喜之色出現在兩人臉上,沒想到一切已到絕望之際,竟會峰迴路轉有了全然不同的結局!

"先別高興得太早,我是有條件的。"花似芳提醒道:"依依,不論你帶髮修行或是出家,時間都必須是一年,在這一年中,不許和徹兒見面通信,你們兩個好好地冷靜想想,畢竟這是一件大事,特別是慕容家根本沒有出現過這種事,所以你們要承擔比其他人更多的壓力。如果一年後,你們兩人仍決定要成親,我自然同意,否則屆時男婚女嫁兩不相干,我想你們的感情不會經不起這一年的考驗吧?"慕容徹看着依依,他不在乎多等一年,畢竟七年的時間都過去了,再多等一年又如何?只是依依她願意嗎?

而依依也陷入長思中,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要這樣一輩子陷在﹁二夫人﹂的泥沼中出不來她可也不願意,況且她對慕容徹並非全然毫無感情,如果這樣真的可以解決事情,讓大家都有個歸宿,又何嘗不是件好事?再者,趁着這一年將自己的感情及未來好好想清楚也是有必要的!於是她點了頭。

見依依點頭,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慕容徹更是喜上眉梢,雖然還有一年,但比起毫無未來的苦戀,一年總算是個希望,他幾乎想一把將她摟入懷,又礙於母親在場只好作罷!

花似芳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便託詞休息和等在門外的秋文離開了,將剩下的時間留給二對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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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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