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南宮無咎就這樣離開藥王夏濟生門下,和楚鳳衣一起回到鳳宮。

南宮無咎早有聽聞敦煌佛窟底下有座地下皇城,其規模上可比唐長安城,下不遜金陵城;可是當他親眼看到鳳宮時,仍不免為其宏偉、華麗與莊嚴所震懾。

但見朱欄玉砌,峻宇雕牆,雲屏與珠箔齊開,寶殿共瓊樓對峙。屋檐上,青鸞彩鳳交飛:樹蔭下,白鹿玄猿並立,空氣中飄散着裊裊香煙,水氣氤氳里端的是瑞氣紅霞。

這哪是宮殿?說是天宮還差不多。

「這是……」他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朱雀天女微微一笑,「很驚訝,是不是?」

「嗯,我早聽人說過敦煌佛窟里有座古代皇城,也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只是我沒想到竟會是這樣。」他讚賞地嘆了口氣。

「還有更讓你驚訝的事。」朱雀天女對楚鳳衣說道:「鳳兒,帶着無咎到華佗閣去,從現在開始,你們兩人的醫術就由我親自傳授;至於武功,就讓勝哥來指點你們。」

楚鳳衣愣住,「傳授?娘,您……您說您要傳授我和無咎醫術?還要爹爹傳我們武功?」

勝哥是朱雀天女對夫婿的一向稱呼,全名是玄武天子楚勝衣;至於朱雀天女當然也有名字,她叫凌雲。

原來楚鳳衣打從還在娘胎時,就過繼給凌雲和楚勝衣做女兒,而她到鳳宮后,凌雲和楚勝衣也視她如己出;因此雖然兩人不是親爹娘,但對楚鳳衣來說,卻與親爹娘無異。

凌雲說道:「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可是娘,您為什麼不告訴我您會醫術呢?而且您既然會醫術,那又為什麼要送我去師父那兒?」

凌雲秀眉一擰,「這自然是有原因的,至於是什麼原因,我現在不想說,也許有一天我會讓妳知道。」

「那您為什麼送我到師父那兒去呢?您知道師父他……」

凌雲若有所思地看了南宮無咎一眼,「我當然知道夏濟生不肯認妳,而且我還知道他不肯認妳的原因,不過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從現在開始,妳和無咎就在這兒好好學習醫術,我會把我所知道的一切統統教給你們,只希望你們能……」

她沒再繼續往下說,卻又看了南宮無咎一眼。

而南宮無咎一心沉醉在能與楚鳳衣長相廝守,又能學得醫術的雙重喜悅中,絲毫沒有注意到凌雲那意在言外的神態和言語。

於是楚鳳衣和南宮無咎就留在鳳宮裏,專心向朱雀天女凌雲學習醫術,並由玄武天子楚勝衣教他們武功。

兩年後,楚鳳衣滿十八歲了,在她滿十八歲生辰這天,朱雀天女果真實踐諾言,為她和南宮無咎主婚,完成了兩人的終身大事。

一年後,楚鳳衣便為南宮無咎生下一個兒子,取名無忌。

無忌雖然還很小,卻眉清目秀,長得很像楚鳳衣,因此南宮無咎簡直快把他寵上天了,成天陪着他東玩西晃,一下子教他認藥材、一下子教他扎馬步學武功,恨不得把自己所學全部教給這個寶貝兒子。

又過兩年,楚鳳衣和南宮無咎盡得凌雲和楚勝衣真傳,便一起帶著兒子周遊列國,闖蕩江湖;一方面行醫,實踐楚鳳衣自小就想習醫、救濟貧困的夢想,另一方面也可以從行醫修學中,繼續學習更高層的醫理。

由於夫妻兩人醫術高明,武功高強,一路上行醫濟世救了不少人,也治了不少病,遇着貧苦艱困的老弱婦孺和災民,夫妻兩人還分文不取,甚至以金銀相助。是以不出一年,名揚大江南北,贏得了醫神和醫仙的雅號。

所謂的醫神,自是稱許南宮無咎下手如神,藥到病除;至於醫仙,除了讚揚楚鳳衣醫術高超,有菩薩心腸外,更是因為她那如女神般的天仙美貌了。

這天,夫妻二人攜子回到楚鳳衣的故鄉,一方面探望父母親和兩個小妹,另一方面也是為幫二妹治病,因為她這個二妹生來身子弱,不知看過多少大夫、吃過多少葯都沒起色,所以楚鳳衣才會專程回家一趟,打算好好治治妹妹的病。

哪知兩人剛踏入吳國境內,一輛馬車便迎面而來,駕車的是個紅衣女子;那女子在馬車上連聲嬌叱,馬鞭揮個不停,橫衝直撞,一路撞倒不少小攤路人,還直朝着楚鳳衣和南宮無咎的馬車過來。

南宮無咎劍眉一擰,眼明手快地將馬車拉向旁邊,避開了與那女子對撞。

這時,那女子咯咯的笑個不停,聲音如同銀鈴,十分清脆好聽。

南宮無咎聽到這笑聲卻渾身一震,抬起頭朝那女子看去,那女子也正看着他,充滿笑意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和驕縱。

南宮無咎臉色霎時沉了下來,是她?她不是應該在幽幽谷嗎?怎麼會……

正抱着無忌睡覺的楚鳳衣察覺到南宮無咎的不對勁,「無咎,怎麼啦?你認識那馬車上的姑娘嗎?」

他搖頭,「不……不認識,我怎麼會認識她呢?我只是覺得她很面熟,所以多看兩眼。走吧!妳家在哪裏?妳不說,我怎麼會知道呢?」

楚鳳衣盈盈一笑,指着自小就很熟悉的路,引領南宮無咎回家。

第二天,南宮無咎借口要到城裏買藥材,一整天不見人影,直到深夜才姍姍回來。

第三天,南宮無咎還是一大早就出門,直到天快亮才回來。

然後第四天、第五天都一樣,甚至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南宮無咎都常常不見人影,有時候甚至幾天沒有回來過夜;要不就是人回來了,卻滿臉疲憊,倒頭就睡,幾乎沒和楚鳳衣說到半句話。

楚鳳衣心裏納悶極了,他不是這樣的人,他平時雖沉默寡言,可那只是對外人,對她,他一直都是溫柔體貼的,極盡所能地愛她、寵她、照顧她,從來沒有像這樣過,什麼話都不肯說,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難道他……遇上什麼麻煩了?

想到這兒,楚鳳衣不禁擔心起來。

她來到房裏,看向那裹在棉被中正熟睡的身形。

她在床沿坐下,正想開口,南宮無咎卻突然從被窩中伸出手扣住她,緊接着二話不說的將她拉進懷中,滾燙的唇立時壓了下來。

「無咎,你……」

南宮無咎一語不發,扳着楚鳳衣的下巴,既熱情又狂野、既放肆又溫柔地吻着她,同時還撬開她的唇,將舌尖探進她嘴裏大肆地探索攻擊着。

楚鳳衣讓他吻得氣喘吁吁,拚命掙扎,「無咎,不要這樣,不要……」

可南宮無咎根本聽不進去,他邊吻着楚鳳衣邊扯她的衣衫,一瞬間將她剝得精光,只剩下脖子上所佩戴的九鳳玦。

「無咎,不要這樣,現在是白天,我們不好做這種事,而且無忌隨時會醒,他一醒過來就要找我……」

南宮無咎浪蕩一笑,雙手撐在楚鳳衣肩頭兩側,看着身下美得不可思議的她,

「今天不管無忌,為了陪他,我可是好久沒有寵妳了。再說,妳是我的妻子,丈夫愛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有誰可干涉?」

「可現在是白天……」

「白天更好,白天我才可以更清楚地看妳、更光明正大的愛妳,妳知道嗎?」他不在乎地說著,神情極為狂野。

楚鳳衣頓時察覺到丈夫的不對勁。

不對!這不是平時的他,平時的他雖然也會不管時間、不管地點,隨心所欲拉着自己親熱,可他臉上從沒有過這种放盪到近乎自暴自棄的神情。

他……他到底怎麼啦?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會變了一個人?

「無咎,你怎麼啦?你是不是遇上什麼困難不能解決?」

南宮無咎哈哈一笑,「我是香雪海的主人,又有妳這樣一位天仙似的鳳女做妻子,我還有什麼事不能解決的?別瞎猜,我只是想好好愛妳而已!」

說著,他抱起她來到窗邊,就着窗外灑進來的陽光注視着她,近乎崇拜地輕撫着她晶瑩赤裸的姣好身軀。

天!太美了!縱使和她做了這許多年的夫妻、縱使愛過她無數次,可每一次看到她,他總要為她的美、為她的聖潔而驚艷、讚歎。

「鳳兒,我說過妳很美嗎?」

楚鳳衣點點頭,不解地看着他。

「那我說過我愛妳嗎?」

楚鳳衣又點點頭,他何止說過愛她?他不只以言語,更是以行動來愛她,讓她感到倍受呵護,讓她慶幸自己當初沒有嫁錯人。

他再度抱起她來到桌子前,將她放在桌子上,然後緩緩脫去衣衫壓住她,「鳳兒,我要妳記住,我愛妳!我是真的愛妳,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我愛妳的心都一樣的,一直都沒有變:而且不管我將來做了什麼,或者我變成什麼樣子,在我心底,妳才是我最愛的女人,知道嗎?」

「無咎,你……」

楚鳳衣還來不及回答,南宮無咎已然大剌刺地佔有她,同時堵住她的嘴,不想聽她的疑惑,也不想見她滿眼的不解,只想愛她,像現在這樣,永永遠遠地愛她、寵她!

久久,南宮無咎終於鬆開楚鳳衣,抱着她一起躺回床上。

楚鳳衣窩在他懷中,不解地撫着他結實的胸膛問:「無咎,你怎麼啦?我覺得;你好像有心事瞞着我,對不對?」

「心事?」南宮無咎愛憐地梳理着她已經散亂的長發,指尖沿着她被吻得腫脹的唇輕輕勾畫,「妳怎麼知道我有心事?」

「因為你……」

這時,丫鬟的聲音在門口傳來:「大小姐,姑爺,外頭有個姑娘說是要找姑爺。」

楚鳳衣一愣,忙拉被子蓋住自己,「什麼姑娘?」

「我不知道,她只說她姓夏,從幽幽谷來的,說一定要見姑爺。她還說如果見不到姑爺的話,她就要去縣衙擊鼓鳴冤,說大小姐……大小姐……」

突然,南宮無咎一聲喝斥:「不用說了,妳下去吧,我馬上去見她!」

楚鳳衣詫異地看着南宮無咎,因為才經過一場歡愛的他,竟在片刻間變了臉,而那神情之冷、態度之淡,讓楚鳳衣幾乎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無咎,你認識這姑娘?」

南宮無咎微微頷首,背對着楚鳳衣沒有回頭,「鳳兒,妳在這兒等我,我去去馬上回來。」說著,也不管楚鳳衣有什麼反應,逕自穿上衣服,頭也不回地開門走出去。

楚鳳衣愣了下,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竟會變了個人?莫非那姑娘……

她陡然想起方才丫鬟說的,那姑娘姓夏,還來自幽幽谷。幽幽谷?夏?難道她是……夏濟生的女兒?

想到這兒,楚鳳衣頓時覺得不對勁,她急急忙忙穿上衣裳,胡亂梳理了頭髮趕到客廳。但客廳里空無一人,哪來什麼姓夏的姑娘?

楚鳳衣招來丫鬟,「碧春,姑爺到哪兒去了?怎麼不見人影?」

小丫鬟碧春說:「姑爺帶着那個姑娘到花園去了。」

花園?好好的客廳不待,去花園做什麼?

楚鳳衣懷着滿腹疑問的來到花園。

還沒到花園,楚鳳衣已經聽到南宮無咎和那女子說話的聲音。

「妳來做什麼?」

那女子嫵媚一笑,容貌極是艷麗,「我們這麼久沒見面,你不問我好不好,卻是問我來做什麼?南宮無咎,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冷冷冰冰,無心無情。」

「廢話少說,妳到底來做什麼?」

女子靠近他,伸手將他略略歪斜的衣襟撥正,鼻子還用力嗅了嗅,「你還是那麼香,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你仍在用我調配的熏香,原來你嘴裏無情,可心裏卻是想着我的!」

南宮無咎神情更冷了,「夏織紅,我再問妳一次,妳到底來做什麼?」

原來這女子,正是藥王夏濟生的獨生愛女,夏織紅。

夏織紅咯咯一笑,「生氣啦?以前你沒這麼愛生氣的,怎麼現在動不動就生氣?是不是和她在一起讓你綁手綁腳,使得你心情鬱悶,連脾氣都變差了?」

南宮無咎冷眼一瞪,根本懶得理她,掉頭就要走人。

夏織紅忙拉住他,「別生氣,我說就是了,你知道我和香雪海那些女人一樣,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南宮無咎生氣,不是嗎?」

「哼!」

他雙手抱胸,神情極冷淡,而這種神情,是楚鳳衣前所未見的。

「無咎哥哥,我來……當然是來看你的,順便……也看看你那姿容絕代、醫術無雙的鳳凰妻子,當世第一天之驕女,楚鳳衣啊!」

「看我?現在妳已經看到我了?妳可以走了!」

夏織紅笑了出來,親昵地用手指捲起南宮無咎的一綹頭髮玩着,那聲音、那神態,嬌媚至極,聽得人骨頭都要酥掉了。

「無咎哥哥,我從進門到現在,還不到一刻鐘,加上那天在路上看見你的時間,這五年來,我只見了你這麼短短時間,怎麼夠呢?你知道我要的是全部的你,而不是這麼短短時間的相聚,這樣……只會讓我更想擁有你,你知道嗎?」

南宮無咎臉色一沉,揮掉夏織紅在他身上摩挲的手,「少來這一套!妳以為我不知道妳來做什麼嗎?」

「你知道我為什麼而來?」

南宮無咎瞪着她,「我當然知道!告訴妳,不管妳說什麼話,使出什麼手段,我都不會答應妳的!所以妳別想拿我娘來威脅我!」

「威脅?這樣說多難聽!再怎麼說你母親也是我的婆婆,為人子媳者怎麼好拿婆婆來威脅丈夫呢,你說對不對?無咎哥哥!」

聽到夏織紅稱呼南宮無咎的母親為婆婆,再聽她三番兩次叫他無咎哥哥,還神情親昵,說他是她的丈夫,楚鳳衣就像猛然被雷打中一般,半晌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丈夫?他竟是她的丈夫?這是怎麼回事?

還有,為什麼他們兩人做了五年夫妻,連兒子無忌都四歲了,而她居然不知道他母親還活着?他到底還有多少事沒有告訴自己?

楚鳳衣隱身在大樹後面,隔着枝葉偷看南宮無咎,她希望他能否認,希望剛剛所聽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果然南宮無咎冷然的說:「很抱歉!我的妻子只有一個,那就是朱天楚鳳衣;至於妳夏織紅,妳既不是,也沒資格做我的妻子。」

夏織紅聞言,臉上不由得浮現一絲嫉妒,「你還敢說?當初爹爹叫你接近她,是要你套問鳳宮的情況,伺機竊取鳳宮裏所密藏的醫書。想不到你竟然假戲真作,弄假成真娶了她。我問你,她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叛出師門,做出這種欺師滅祖的事情來?你也不想想,當年若不是爹爹救了你和你娘,哪有現在的你和香雪海?你不感恩圖報就算了,竟然還不顧一切娶那不要臉的賤女人為妻?你不覺得很過分嗎?你……」

南宮無咎怒聲喝斥:「夠了,夏織紅,妳說夠了沒?如果妳要撒野,那就回幽幽谷去撒野,別到這裏來,也別找我!」

夏織紅聽了,不禁也動了氣,「我撒野?南宮無咎,你居然說我撒野?如果不是你叛出師門,娶了她,我哪需要千里迢迢從幽幽谷到這裏來找你呢?也不想想,我們的婚約可是打從我還在娘胎時就訂下的,而你現在居然違背父母之約娶了別人,還說我撒野?你……南宮無咎,你可惡!我要殺了你!」

夏織紅怒氣沖沖地叫嚷着,整個人撲上前,掄起拳頭便打。

南宮無咎略一側身,避開她的攻擊。

但夏織紅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在南宮無咎側身的同時,看準他的命門要害踢出一腳,南宮無咎不假思索地側身閃過。

夏織紅見狀,一回身又朝他的臉踢去,這次南宮無咎避之不及,只得一個鐵板橋下腰,躲開夏織紅的連環踢。

可夏織紅要的就是這個,她一見南宮無咎使出鐵板橋,立刻撲身上前,雙手一抱,將南宮無咎壓在身下,並送上自己的唇,堵住他的嘴。

南宮無咎一怔,伸手想推開夏織紅,但夏織紅順勢抱着他滾到地上,香艷的紅唇貪婪地吸吮着他的。

南宮無咎又氣又惱,用力的推開夏織紅。「放手!我叫妳放手,聽見沒有?」

夏織紅哪肯放手,她不遠千里追他追到這兒,為的就是這一刻,因此她說什麼也不肯放手,反而把南宮無咎抱得更緊。

「我不要,你是我的,我為什麼要放手?該放手的是楚鳳衣,而不是我!」

「妳!」南宮無咎為之氣結。

他單手一回,震開夏織紅,另一隻往地上一撐,正想跳起身離開時,突然瞥見一雙他極熟悉的繡花鞋出現在眼前。

他順着繡花鞋往上看,楚鳳衣那殊無血色的美麗臉龐赫然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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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飛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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