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兩個人回到家時,他們兩家人已經聚齊了,韓芊蕪和司徒淳正在喝咖啡聊天。
韓濯晨和安以風則坐在沙發上談事情,表情十分嚴肅。
韓濯晨拿着煙的手一顫,煙灰落在了煙灰缸的外面。“你確定?”
“我查得很清楚。”安以風說。
韓濯晨捻熄了煙,點點頭。
“爸爸,媽媽,風叔叔,小淳阿姨……”沫沫低着頭走進門,和房間裏的人一一打完招呼,低頭朝着樓梯的方向走。“我上樓換衣服。”
她雙頰的緋紅尚可掩飾,雙唇的紅腫卻是掩蓋不住的……
韓芊蕪和司徒淳交換了個眼神,曖昧地笑笑。
正在和安以風談事情的韓濯晨隨意掃了一眼她的唇,繼續和安以風說:“我明白了。”
“需不需要我幫忙?”安以風隨口問,目光已經轉向安諾寒,笑着對他豎了豎拇指。
“不用!我自己處理。”
沫沫根本沒心思關心他們的話題,快步跑上樓。
“小安,沫沫還小,你要懂得憐香惜玉。”安以風一句話,安諾寒無語了。
沫沫舔舔自己還殘留幾分甜蜜的痛楚的唇,笑着關上房門。
鏡子裏的她,雙頰緋紅,紅唇瀲灧,眼神迷離……
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小女孩兒,她即將綻放,還差最後一滴甘露……
沫沫換好衣服下樓,安諾寒已為她一根根插上生日蠟燭,點燃。
她數了數蛋糕上的蠟燭,剛好十五根,一根也不多。
安諾寒淺吻她的額頭,笑着對她說:“恭喜你,又長大了一歲!”
“小安哥哥,你再幫我多插幾根唄!”她眨着天真的大眼睛說。
“蠟燭插多了,許的願就不靈了。”
“那算了!”
她湊近蛋糕,剛要吹蠟燭,忽覺手腕一涼。她好奇地低頭,安諾寒已將一塊手錶纏繞在她手腕上,手錶的款式是最普通的圓盤形,無任何可愛的墜飾,也沒有唯美的圖案。純鋼的錶鏈,寶藍色的錶盤,十二個時區用細碎的鑽石鑲嵌而成,燭光下細碎的鑽石光華奪目,稍稍有點俗。唯一稱得上特別的就是手錶沒有秒針,每一秒鐘,都有個小小的心形圖案在跳動。
見她的反應十分平靜,安諾寒問:“不喜歡嗎?”
“不是。”他送她什麼她都喜歡,哪怕是再普通的禮物。
安諾寒的手伸到襯衫袖口處,解開袖口的扣子。“我……”
“蠟燭要滅了,快點吹吧。”大家催促說。
沫沫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在心裏許下年年如是的生日願望。“我希望快點長大。”
然後,對準蠟燭,一口氣吹下去……
她的十五歲生日,就在這最甜蜜的祝福里度過。
第二天下午,安諾寒坐在電腦前研究高深莫測的文字。沫沫趴在他的書桌上,小心地把生日晚餐上拍的照片放進影集,照片里安諾寒淺吻着她的額頭,雙唇……
沫沫偷偷抬眼,看向他的唇,昨天的吻又在她腦海里鮮活地回放,她的心跳驟然加速,血脈有絲絲抽痛。
安諾寒看看發獃的她。“有話想說嗎?”
“啊!”她摸摸嘴邊,還好沒有口水流出來。“你明天再走行不行啊?”
他的表情有些為難。“我還有事,不能再拖延了。”
“哦!”
見她滿臉不舍,安諾寒捏捏她的臉。“捨不得我走啊?”
“嗯!”
“我很快就回來了……”
“什麼時候?”
“叮!叮!叮!”電腦響起一聲電子郵件提示音。
安諾寒隨手點了一下接收鍵,信件自動打開,一張圖片在電腦屏幕上展示出來,她好奇地湊過去看。
沫沫真希望自己是個瞎子,那樣就可以看不見任何東西,可惜她不是……
她清楚地看見照片上的畫面,安諾寒和一個女孩兒坐在花園的長椅上,女孩兒靠着他懷裏……
她還沒來得及看清,安諾寒迅速地關閉,低咒一聲:“Fuck!”
他會罵髒話,可見有多麼生氣。
沫沫笑笑,又笑笑。
沒有眼淚,也沒有傷心,她的內心出奇得平靜,死亡一樣的平靜……
“她是我的學妹,我們沒什麼,只是普通的同學關係。”安諾寒向她解釋。
“嗯,我明白,我不會誤會。”
她當然不會誤會,她是小,但她不是白痴。一男一女在花園裏這樣依偎,不是談戀愛,難道是在討論學習?
他還要解釋,手機響了。
他接起來,大吼:“你搞什麼?!”
電話里傳來一個男人的笑聲:“不關我的事,有人傳到網上的!我特意轉給你看看!”
安諾寒的臉上都是怒意。“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多事,你……”
電話里的人還是滿不在乎。“哈哈?!這回人贓俱獲,看你怎麼抵賴!人家跟你沒名沒分這麼久,你這人也太……”
安諾寒捂住電話,走進裏間的書房,關上了書房的門。
沫沫猶豫了一下,又點開他的郵箱,點開照片。
這一次,她看得很仔細。
幽靜的花園,安諾寒和一個女孩兒坐在長椅上,女孩兒很美,是那種知性的,文雅的美,她閉着眼睛靠在安諾寒的肩上,腮邊掛着未乾的淚。他手中拿着脫下的藍色外套,正欲搭在她的肩上。
體貼與疼愛一展無疑。
沫沫關上照片,發現收件箱裏的信件很少,都是些重要的資訊。她把鼠標挪到垃圾箱,點了一下。
他的垃圾箱裏有很多私人郵件,其中來自“深雅”的郵件最多。
沫沫點開最近的一封,一段淡紫色的文字出現在電腦屏幕上。
“安,我真的試過忘記你,可我越是想要忘記,你的笑容,你的聲音越是清晰……讓我留在你的身邊好嗎?我願意為你等待,不論多久……”
沫沫關閉了郵件,伏在桌上,頭深深埋在臂彎里。
難怪他這段時間對她如此冷淡,他不是忙着畢業,而是……他又愛上了別的女人。
這個“又”字讓她有些冷,就像九歲那年吃光了五個雪糕一樣冷。
他不再愛薇,因為薇沒有值得他愛的靈魂,他也不愛她,因為她沒有可以愛的軀殼。
他遇到了一個完美的女人……
沫沫悄悄走出房間,天色暗淡,海浪也暗淡。
酒吧里,沫沫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已經擺了一排空空的水晶杯,她還在一口一口品嘗着面前的第五杯雪糕。這是這間酒吧里她最喜歡的雪糕,“粉紅佳人”。說它是雪糕,不如說它是一種特殊的滋味,它最上面是一層白色的奶油,甜得發膩,中間一層是草莓果肉的雪糕,最下面是淺淺的紅酒……整體的色澤由白色到紅色漸漸過度,味道也從奶香,酸甜,慢慢過度到苦澀,尤其是最後一口,入口辛辣,越回味越苦澀……
又吃完一杯。
明知吃到最後仍然是苦,沫沫還是需要一點甜甜的奶油讓她忘記苦澀的味道。她搓了搓凍僵的手,對服務生說。“再來一份!”
又一份“粉紅佳人”端上來,她舔舔麻木的雙唇,絲毫不覺得冷,只覺得嘴裏很苦。
誠在沫沫對面的位置坐下來,她沒和他說話。
他也沒有打擾她,第一次細細品味着她的一舉一動。
今天的沫沫刻意打扮過,她的髮型梳得特別用心,柔順的黑髮分成兩層,下面一層散着,上面一層歪歪地束在右側,有點俏皮,又有點可愛。她穿着一件粉紅色立領無袖洋裝,領邊和肩口用絲質的蕾絲滾邊,下身配着同色系過膝的百褶裙,裙擺也是用蕾絲滾邊,這款裙子讓她看上去多了幾分淑女的溫婉。
誠的視線又移到她的手腕上,她的手錶很特別,好像在哪裏見過。誠仔細回想一下,是伯爵最新推出的限量版情侶表。
“你今天很漂亮。”
沫沫抬眼看看他,笑得有點僵硬。“謝謝!”
落日的餘暉照在小巧的瓜子臉上,她的肌膚白皙若脂,紅唇凝了霜一般晶瑩。
他忽然覺得她像一片雪花,詩情畫意的浪漫,但,有些許的憂愁……
“心情不好嗎?”
“沒有,挺好的!”
“你未婚夫不是回來了嗎?為什麼他不陪你?”
她看看窗外的天空,又看看手錶,沈思好久,才問他:“誠,假如你的家人逼你娶了一個你不愛的女人,你甘心嗎?”
“我不愛的人,我絕對不會娶。”
沫沫蹙了蹙眉,神情恍惚:“可惜他不是你……”
“他?你的未婚夫?”
“嗯!他為我做過很多不願意做的事,多得我都數不清。他還為了我放棄他最愛的女人……我覺得我很自私,我明明知道他不愛我,在他眼裏我永遠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我還是粘着他,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誠安靜地聽她說。
“你知道嗎?昨天在天堂&地獄遇到的那個女孩兒叫薇,是安諾寒以前的女朋友。她本來可以嫁給他,是我搶走了她的幸福,把她從天堂推到地獄……”沫沫雙手捂住臉,眼淚一滴滴落下:“誠,我真的沒想到結局會是這樣。我以為薇什麼都擁有,她擁有他的愛,擁有他的承諾,我只想分她一點幸福,我不貪心,一點點就夠了!只要能讓我留在他身邊,想他的時候能看見他,聽見他的聲音我已經很滿足……”
誠的情緒有點異常的波動,打斷她:“感情是不能分享的。”
“我知道!可你知道么,他愛薇,他答應她等我長大就會娶她,他們白天一起上課,晚上在電話里聊天……那樣的日子,我做夢夢到都會笑醒……可是,我連這樣的美夢都很少夢到。在我的夢裏,安諾寒總會愛上別的女人,總會愧疚地對我說:‘對不起,你是個孩子,我沒辦法愛上你!’每次從這樣的夢裏醒過來,我都會很慶幸,慶幸這是個夢。”
雪糕漸漸融化,融進了紅酒里,也融進她的淚水裏。
誠閉上金色的眼眸,沈重地搖頭。“你還要這麼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現在……”沫沫咬着牙,顫抖着雙唇說:“我放棄了!他想愛誰,就讓他去愛吧,他想走,就讓他走吧……沒有他,我一樣可以生活的很好!”
她想通了,真的想通了。
這個世界不是只有愛情,還有親情,友情。
不能嫁個他,做他的妹妹也很好,可以看見他和真心喜歡的女人在一起的甜蜜,可以看見他結婚的喜悅,還可以做他兒子的乾媽,好好疼他的兒子。
等到他們組成了兩個家庭,也能繼續生活着同一個屋檐下,就像他們的爸爸媽媽一樣。
這樣的生活不是也很美好嗎?
有時候,退一步,才能留給自己和別人一片海闊天空。
“是啊,沒有他你還有我。”誠見她不語,感嘆。
沫沫看着對面的誠,他金色的眼眸蠱惑了她。
她想:如果不能嫁給安諾寒,誠無疑是最好的選擇。至少誠了解她的內心世界,能聽懂她的歌聲。
誠問她:“想聽歌嗎?我送你一首中文歌。”
沫沫的確非常想聽音樂。“你會唱中文歌?我從沒聽你唱過中文歌。”
“中文比任何一種文字都要美,我不想唱給那些不懂美的人。”說完,誠走上舞台。
他跟樂隊說了幾句話,感傷的音樂聲響起。
“是我對你承諾了太多,還是我原本給的就不夠……你總有千萬種理由,我一直都跟隨你的感受……”
傷情的歌詞,被誠空靈的聲音唱出來,想不讓人心碎都難。
一整首歌,沫沫都在哭,最後趴在桌上泣不成聲。
“怎麼忍心怪你犯了錯,是我給你自由過了火……如果你想飛,傷痛我背……”
誠唱完最後一句,站在台上用中文說:“沫沫,總跟隨着別人的腳步太辛苦了,不如給他自由,讓他解脫,也讓自己解脫……”
她抬起頭,對他笑了。
她明白,她什麼都明白,她不怪他,也不怪任何人。
就像她的媽媽說的,愛錯了人,就要承受這個苦果,沒有人可以救贖她……
誠又對着樂隊打了個手勢,最熟悉的旋律響起。
誠對她伸出手。
“Itwon'tbeeasy……”他的歌聲像個魔咒。
她不由自主走上台,接過他遞給她的話筒。
她的聲音隨着誠的聲音響起,凄美的嗓音如跌碎的地上的水晶……
台下一片安寧……
“HaveIsaidtoomuch?”我是否說得太多?
“There'snothingmoreIcanthinkoftosaytoyou.”我想不出還能向你表白什麼。
“Butallyouhavetodoislookatmetoknow.”但你所要做的只是看着我,你就會知道……
他聽不見她心靈深處的呼喚,她的字字句句都是真情,他不明白。
她做着一切都毫無意義。
從今晚開始,她放手讓他走……
她笑了,燦爛如剎那間綻放的彼岸花……
唱到最後一句:“Thateverywordistrue.”我的每字每句都是真情!
沫沫睜開眼睛,當她看見安諾寒站在台下,她的心彷彿地撞碎了她的肋骨,痛得她發不出任何聲音。
四目相對,他的眼神不再淡漠……
她手中的麥格風摔在地上,巨大的撞擊聲湮沒了一切,她所有的理智付諸流水。
當他對她伸出手……
她彷彿被一股巨大的氣流旋住,再也無力掙扎。
愛情本身就是盲目的,衝動的。任憑放棄的決心再堅決,一旦遇上愛的人,只需遠遠望上一眼,什麼決心都會瓦解,傻傻地貪戀起自欺欺人的片刻歡愉。
她看了一眼身邊的誠,毫不猶豫地跑下舞台,跑到安諾寒的面前,把手交給他。
可能這是一種習慣,從嬰兒時便養成的習慣。
“走!”安諾寒有點粗魯,很用力地抓着她,拖着她往門外走。“跟我回家。”
他的力量很大,不由分說地將她拉出酒吧的門。
“我……”沫沫以為他因為她見誠而生氣,剛想解釋,她忽然發現酒吧門口停着很多輛黑色的房車,一群拿着棍棒的人從車上衝下來,跑進酒吧。
客人們爭先恐後地跑出來。
該放的人都放走了,最後進去的兩個高壯的男人合上大門,落了鎖。
“發生了什麼事?”她想起誠還在裏面,有些擔憂。
安諾寒沒有回答,扯着她的手臂將她拉到跑車前。
酒吧里響起驚叫聲,砸東西聲,玻璃摔碎聲。
“不行,我要報警!誠還在裏面!”
沫沫抽回手,焦急地拿出電話想要報警,她的號碼還沒來得及撥,安諾寒奪走了她的手機,狠狠地摔碎在青石路上……
片刻的驚詫后,沫沫似乎明白了什麼。
“你為什麼阻止我報警?你剛才為什麼帶我走?你知道這裏會出事?這些人是你找的?”她一口氣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安諾寒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真是你讓人做的?”
她忽然覺得他很陌生,陌生得她完全不認識……
酒吧的門內傳來慘叫聲。沫沫顧不上其他,跑到酒吧的門前,用力地敲門,大聲喊着:“誠,你沒事吧?你回答我……”
裏面一片混亂,她什麼都聽不清楚。
驚恐,內疚,慌張,和心酸,各種各樣複雜的情感都會聚在一起,壓迫着她的神經。可她知道自己沒有時間去消化這些情感,誠還處在危機的時刻。
沫沫忙跑回來,對安諾寒喊:“你快讓他們停手!讓他們停手!”
他的手握成拳,他在極力壓抑着自己的怒火。
“誠怎麼得罪你了,你到底想幹什麼?”見他不說話,沫沫氣得揮起拳頭打他的胸口,他一動不動,由着她打。
以沫沫的力氣,即使用了全力也不會很疼,可他的表情十分痛苦。
“你別再難為小安了,是我讓他別插手的。”一個冷淡的聲音說。
“爸爸!?”沫沫用目光四處搜尋,一輛房車的門打開,韓濯晨從車上走下來。
一身黑色西裝的他,如同一個來自地獄的使者。
沫沫很快反應過來,跑過來懇求着說:“爸爸,你快點讓他們停手,我們講講道理好不好?”
韓濯晨對身邊的司機使了個眼色。他的司機對着手裏的對講機說:“停手!”
很快,酒吧的門鎖打開,兩個人推開門。
沫沫想都沒想就衝進酒吧,一進門,她就看見誠被打得渾身是傷,蜷縮着躺在地上……
這一幕把她徹底嚇傻了,她靠在門上,手腳冰冷。
在沫沫的記憶中,她的爸爸是個很有風度的生意人,利益得失極少跟人計較,有時候稍微霸道一點,稍微強勢一點,但她從沒想過,那個總被她氣到啞口無言的爸爸,有這樣可怕的一面。
還不到三分鐘,他就能把人打得血流遍地,而且面不改色。
很快,韓濯晨和安諾寒先後進門,門又被關上。
一個打手把誠拖到韓濯晨的面前,一路紅色的血跡觸目驚心。
誠雖然傷得很重,還是撐着地,艱難地爬起來,抹了一下嘴角的血。
即使渾身是血,他的表情也是那麼驕傲。
韓濯晨俯身扶起地上的椅子,坐下,一條腿悠閑地放在另一條腿上。“我女兒總說我不講道理,好吧,我就跟你講講道理……”
“講什麼道理!?”沫沫氣得渾身發抖:“叫救護車啊!”
韓濯晨看她一眼,見她急得兩眼泛紅,有些不忍,對他的司機說:“叫救護車吧。”
“是!”
見司機打電話叫了救護車,沫沫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來。
“你知不知道我什麼打你?”韓濯晨果然開始和誠講道理。
“不知道。”
“你接近我的女兒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沒接近她……”誠嘲諷地牽動嘴角:“是她為了和我學唱歌,主動接近我!”
韓濯晨顯然對他的回答非常不滿意,不過看了一眼沫沫,又看看安諾寒,語氣還是很平和。“過去的事,我不追究。從今天起,別讓我再看見你和我女兒在一起……”
誠站直,堅定地面對韓濯晨:“我對沫沫是真心的,我想和她在一起。”
“你再說一遍。”
“我愛她!”
韓濯晨微笑着點點頭,看了一眼誠身後的打手。
沫沫還沒明白他們的對白什麼意思,只見那個人走向誠,兩隻手握緊木棒,重重地揮向誠後頸。
“不要!”她尖叫着,眼看着誠一口鮮血吐出來,捂着流血的頭跪坐在地上。
見那人再次揮起木棒,沫沫不顧一切跑過去,從背後抱住誠。
他身上的血染紅了她的雙手,她的裙子。
誠對她凄然一下,金色的眼睛越來越恍惚。
“爸爸,他愛我,有什麼錯?!你為什麼要打他?”
“你懂什麼?!你被人騙了,你知不知道?”
沫沫又看了一眼誠,他已經閉上眼睛。
“他不會騙我!我相信他!”她相信誠,因為歌聲是騙不了人的,他的歌聲那麼純凈空靈……
韓濯晨轉頭對安諾寒說。“小安,帶沫沫走。”
安諾寒猶豫一下,脫下外衣搭在沫沫肩上,摟住她的雙肩,將她從誠的身邊拉開。
她眼睜睜看着無情的棍棒打在誠清瘦的身體上,這是她有生以來見過的最殘忍的一幕。
做這一切的又是她最愛的兩個男人。
她瘋了一樣,掙脫安諾寒的雙手,從地上抓起半個破碎的酒瓶,在空中揮舞。
“別過來!都別過來!”
她看了一眼躺在血泊里的誠,咬咬牙,把尖銳的玻璃斷口對準自己的咽喉處。“停手!你再讓人打他一下試試看!”
“沫沫!”
她的手一抖,玻璃刺進她嬌嫩的肌膚,真的很痛。“停手!”
她含着眼淚,充滿哀求的眼神看着安諾寒。
“幫幫我……”透明的眼淚掉在破碎的玻璃瓶上。那時的她,並不知道在安諾寒面前用血和淚去保護一個男人意味着什麼。等她知道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倏然,她眼前一晃,安諾寒一把握住一個打手的手腕,搶下他的木棒。再一閃身,擋在另一個打手身前,一拳將他打得退開……
其他的打手都停住動作,看向韓濯晨。
安諾寒走到沫沫身邊,拿走她手中的瓶子,用手指托起她的下顎,細細審視她的傷口。
“以後遇到什麼事都別傷害自己。”他沙啞地說。
“小安哥哥……”受驚的沫沫伸手去摟他的手臂,想要從他身上汲取點溫暖和安慰。安諾寒退後一步,避開。
“我該走了,你好好保重!”
他洒脫地轉身,走出酒吧。
沫沫獃獃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她有一種錯覺,這一次他走了,再不會回來!
“沫沫……”韓濯晨走到她身邊,撫摸着她的頭髮,想要安慰她。
她氣得狠狠推開他。“你以為你是我爸爸,就能為我做決定?!你錯了!除了我自己,沒人可以決定我的未來!”
“爸爸也是為你好!我知道你想嫁給小安……”
“我不想!我一點都不想!”傷心,失望一起湧上心頭,她大喊:“你什麼都為我安排,你有沒有問過他願不願意,你有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
她是想的,想有什麼用?!
一個始終無法愛上他的男人,一張薄薄的結婚證書能拴住他么?即使拴住了,她就真的快樂嗎?就像薇說的,他的人屬於她,他的心屬於別的女人,受傷的是三個人!
“你不願意嫁給小安?”
“我……”她閉上眼睛。“以前我小,不懂事。現在我長大了,我明白什麼才是我最想要的。”
她終於說出來了,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
看見有警車駛來的安諾寒匆忙回來通知他們,剛好聽到了這句話。
他站在門口,牽了一下嘴角,只說了一句:“晨叔叔,警察朝這邊來了,你快點帶沫沫從後門走,這裏的事情我來處理……”
韓濯晨因為身份背景複雜,不能進警察局,他帶着沫沫從後門離開。
沫沫被帶走時,回頭看了安諾寒一眼。“你救救他!”
他點點頭,走向誠。
沫沫走後,安諾寒讓那些打手開車從正門走,引開警察。他關上酒吧的門,反鎖,不慌不忙取出酒吧監控錄像的錄影帶,收好,又從吧枱後面找到一些殘留的半融化冰塊,倒在誠的臉上。
由於冰冷的刺激,誠呻吟一聲,清醒過來。當他看清眼前的安諾寒,充滿恨意地瞪着他,雙唇動了動,發不出聲音。“……”
他半蹲在誠身邊。“你是聰明人,一會兒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應該知道。”
誠扭過臉,不看他。很明顯表示拒絕。
“如果你在警察面前說錯一句話,我保證明天讓你為她收屍……”他的聲音陰寒入骨。
誠本就蒼白的臉,驟然變得毫無血色,他驚恐地瞪大眼睛,費盡氣力才從齒縫間逼出一個字:“不!”
外面的警笛聲越來越大,安諾寒看了一眼門口,又問:“你愛上了沫沫?”
誠坐起來,擦擦嘴角的血,笑了。“誰能不愛一個為他連命都不要的女人?”
安諾寒一把揪住誠的衣襟,眼神里殺氣騰騰。
誠毫無畏懼地看着他:“你對付自己的情敵除了用拳頭,還會用什麼?”
他揮起的拳頭在誠的面前頓住。
誠笑了,嘴角滲着鮮血。“想留住一個女人的心,用拳頭是沒用的!”
安諾寒鬆開手,拿起手絹擦擦手上染的血跡,站起來,“要讓我知道你傷害她,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他從後門走出去,在路口處,有人開着他的車過來接應他,載他開往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