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商小晚今天破例起了個大早,為了晚上的“約會”,她一直輾轉反側。
很多女人都早已的衣櫥內少了件衣服,商小晚卻認為自己的書櫃內永遠少了本書,她買書的錢絕對勝過衣服。但今兒個她望着衣櫃發獃了足足有半個小時,她突然發現自己真的少了件衣裳。
商小晚左看右瞧,就是找不出一件滿意的洋裝。
對“約會”如此反常重視的她,不斷地說服自己是因為地點是國家劇院,況且她不想讓唐珉有任何機會嘲弄她,於是她當下決定去買新裝。
經過台北最繁華的忠孝東路三段,商小晚瀏覽着琳琅滿目的服飾精品店,凡斯、阿曼尼、香奈兒……等等,一應俱全,這兒的衣服全是名牌。
商小晚試了一件又一件,最後她挑了一件湖水綠的香奈兒晚裝,高貴大方,而且價值五位數字。她眉頭皺也沒皺一下地爽快刷了卡,她顯得心情愉悅至極。
商小晚細心妝扮,撲粉畫眉擦口紅,再戴上兩串翡翠耳環,身着晚禮服的她明亮照人,艷麗不可方物。她給自己打了九十分高分,沒有滿分是因近來沒有常游泳健身,所以腰身有點緊,不過不打緊的。
她今天一整天,打算以水果和牛奶裹腹的。
為了怕塞車遲到,商小晚六點多就出門,七點不到已經到了中正紀念堂,她深吸了一口氣,還有半個小時,先散散步也好。
她定了定心神,正想取票對一下時間,驀地才發現——天啊!她竟然把最重要的票放在家裏沒帶出來。她立刻不假思索地攔車從信義路再回忠孝東路住宿去拿,商小晚此刻心急如焚,真怕待會兒遲到。
原來她一直將票和那些“畫像”擺在一塊兒。
回到家匆忙取過票,她連喘口氣的機會也沒有又跳上計程車趕回中正紀念堂。
“司機,國家劇院——我趕時間。”商小晚氣喘吁吁地說。
“那走和平東路轉愛國東路較快!”司機自以為聰明地替她拿主意。
說真的,商小晚沒什麼方向感。
結果敦化南路大塞車,轉到和平東路也好不到哪兒去,再前進羅斯福路才轉愛國東路,已經耗掉大部分的時間,分明地兜圈子。
在車上急如熱鍋上螞蟻的商小晚,眼看著錶上的分針已快過了半。
七點二十五分才到達位在愛國東路旁的國家劇院。商小晚提着長及地的裙擺直奔國家劇院,爬上斜坡,金碧輝煌的大門,出入的全是打扮入時的紳士名媛。
盛裝出席的商小晚,迅速理了理衣襟,她優雅地將票遞給服務人員。
不料收票員皺了皺說:“小姐!‘實驗劇場’入口在地下室。”商小晚碰了個軟針子,什麼?她一直以為是大廳,誰教她沒來過,也不事先打聽清楚才鬧了笑話。商小晚紅着臉訕訕地接過票,幸好天色已晚,看不出她的窘況。
商小晚下了斜坡走向位在一隅的“入口處”,光是這門面氣派就和大廳有天壤之別。不過,沒關係,“禮輕人意重”,商小晚不是那種市儈的女人。
商小晚一進入實驗劇場,立刻發現一種不尋常之處,那就是——自己像是異類。
觀眾不論男女全都是一身輕便的休閑打扮,席地輕鬆地坐在台階上的觀眾席,座位連個靠背也沒有。
只有最後一排靠牆的位置,可以讓商小晚背痛的毛病無後顧之憂。
商小晚差點遲到,她左右張望卻沒見到唐珉,他該不會爽約吧?
一直到舞枱燈光亮起,座位席打暗時唐珉才姍姍來遲,他一身米白色的休閑獵裝,顯得既從容又像是對什麼事都不在意。商小晚遲疑了片刻,忍不住朝他招了招手,唐珉見到了便走向她。
可是他卻沒和她坐在一起,他逕自坐在她前座。
“這裏的視野不佳。”唐珉只說了這句話,便開始專心看戲。
他既沒稱讚她的盛裝出席,也不和她排排坐看錶演。
商小晚不免失望,眼前的金髮在微亮的觀眾席格外引人注目。她實在是一點也不了解他在想些什麼。
“‘電話’這劇展,是透過一對曾經相愛,甚至論及婚嫁的中年男女,彼此對愛情有太多憧憬,以至於現實、理想有一段差距,慢慢地把生活弄得一片混亂,耗盡了對彼此的吸引力,最後他們選擇了離開。
離去時卻同時留下一支電話,成為他們對溝通的期待,他們開始被動地等待着對方來電,直到焦慮的等待成為一種習慣。
等待變成了一種習慣……即便那是一具沒有線的電話……這就是劇情簡介。末了,沒有線的電話竟真的響起……為了不讓自己的目的只停留在前面的金髮,商小晚很認真地融入劇情了。
唐珉並沒參加演出,他負責的是舞台設計。
一個老舊不會動的鐘擺,上方是幾張魚網,舞台的地面鋪滿了枯黃的落葉,把場景烘托得十分荒涼,對於時刻脈動的準確掌握,正是唐珉一向的拿手絕活。
戲落幕時,唐珉才回過頭同她說了句話。
“你在外面等我,我和工作人員談談。”說完唐珉便起身走向編導,不再看她一看。商小晚微微一愣,她是來看唐珉的舞台設計,總不能空手而回,她下意識走至舞台旁,拾起了一片落葉。
冰冷的落葉被包在微溫的掌心中,商小晚走到室外,今夜星光燦爛,月亮皎潔明亮。
她打開手掌,一葉知秋,就當作一個紀念。
見唐珉來了,她便一聲不響把落葉藏入口袋中。
“走!吃宵夜去。”唐珉顯得神采奕奕,這才仔細看了看商小晚的穿着。唐珉笑了笑,笑得莫測高深,不知是笑她這一身着,還是笑她太慎重了。
商小晚這身華麗打扮是不適合坐摩托車的,不知唐珉要帶她去哪兒吃宵夜,她陪着他走。
“編導是我的大學同學,他再三拜託我幫他做舞台設計。”唐珉一貫的口吻,總是別人有求於他。
“噢!”商小晚輕應了聲。
這一條路上靜悄悄的,靜得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商小晚不是不緊張的,因為他們現在走的是一條暗巷。
突然唐珉磁性的嗓音帶豐沛的情感。“你瞧!新光三越是守候者心中的燈,煙靄遮了半層仍是美麗,我們如飛蛾撲火般地自焚身軀,卻一再一再地守候、背離、遙對、惦記,我想是因為心中的那盞燈不再吧!”唐珉停下腳步,彷彿着魔似地遙指着在夜空中聳立的摩天大樓。
“你不是說過彎低身子,躺在地上,就可以看見‘希望之火嗎’嗎?”商小晚睜大雙眸,記起美術館那一幕。
“我現在如果躺在地上,恐怕……只會看見裙下風光。”唐珉似笑非笑的眼神有着不可忽視的熱力,商小晚臉上一陣紅潮,下意識拉緊了裙子。
“到了——”唐珉帶她走出了暗巷。
果然是柳暗花明,這是一條位在大馬路上的小夜市,人潮洶湧不說,還有人穿着拖鞋逛夜市,商小晚穿成這樣實在不襯。唐珉請她吃宵夜的地方是沒有店面的,兩人就在路旁擺着的大圓桌坐了下來,他到底居心何在?
“你點吧!我不會很餓。”唐珉朝她眨了眨眼睛。
商小晚倒是真餓了。如果文浩見到此刻的情景,他一定不敢相信,商小晚點了“炒羊肉”、“炒花枝”、“炒麵”、“下水湯”……唐珉自己加點了一盤“炒哈仔”,又叫了兩碗白飯。
商小晚起先還有所顧忌,穿得漂漂亮亮坐在大馬路上吃東西會不會太醒目招搖。但見唐珉毫不在乎在大快朵頤,她也就不客氣了。
“喂!這頓是你要請我的。”商小晚加快筷子動作。
不一會兒就盤底朝天。商小晚的腰身緊了起來,餓了一天如今她又吃撐了它。
“再去喝東西吧!”唐珉提議。
“好啊!”不過商小晚心裏有數,八成又是路邊攤。
不過沒關係,去哪裏都行,重要的是和誰去。
兩人踩着月光一路而去,商小晚真該穿簡單些,她沒辦法太快,唐珉只好停下腳步等她,她微笑追了上去。
“你的摩托車怎麼辦?”商小晚問。
“等會兒再坐計程車去騎就是了。”唐珉無所謂。
“我可以體會‘電話’中那種等待的心。”商小晚等過唐珉打電話送她,但落空了,他沒多做解釋。
“你看得還滿深入的。”唐珉閃過一絲嘲弄的眼神,又嚼了口香糖。
“你別把我層次看得很低行不行?我只是比較大眾化。我們寫言情小說的作者也很難為啊,讀者是我們的衣食父母,讀者要看什麼,作者就得給他們什麼。”商小晚吁了口氣,當作家不是沒有壓力的。
“你不是說你是一流的?”唐珉挑了挑眉,舊事重提。
“是,我承認我是三流作家總可以了吧!”商小晚噘起嘴來。
“你的嘴巴噘得可以掛油瓶了。嘟得這麼高又誘人,想我再親你一口嗎?”唐珉調笑道,並作勢把嘴湊了過來。
商小晚紅着臉,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得隨口說:“你嘴裏有口香糖。”
唐珉把嘴收了回去,商小晚又有些微的失望。
“唐珉,你吃口香糖都不會請人的嗎?”商小晚沒好氣地斜睨了他一眼,有些“恨”方才他口中的口香糖,壞了她的遐想。
唐珉給了她一粒口香糖,商小晚接過並沒有吃,不過卻聽了唐珉一段段“與父同行”的童年往事。
“ROSE”是一間後現代的PUB,燈光昏黃,而且有不少外國人,走的是世紀末頹廢路線。
侍者拿MENU給他們,唐珉看也沒看一眼。
“我要海尼根就可以了。”唐珉似乎對這裏很熟。
商小晚就不行了,她一向不喝酒的,她看了半天起碼蹙了十次眉頭,突然好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她的目光停留在“長島冰茶”四個字上,茶耶!她的雙眼一亮。
商小晚以為“長島冰茶”是“紅茶”的一種。
“我要長島冰茶。”商小晚優雅對侍者。
“OK!”侍者轉身離去。
“你喝長島冰茶?”唐珉有些意外。
“有什麼不對嗎?”商小晚理直氣壯地瞪回去。
“你喜歡就好。”唐珉忍着笑,並沒有說破。
“對了!你什麼時候才有空當我小說的‘男主角’,讓我訪問呢?”商小晚提醒唐珉,他已經“答應”她了。
“我要到十一月才有空。”唐珉屈指算了算。
“要那麼久啊!不能提前嗎?”商小晚語帶懇求。
“不行!”唐珉斬釘截鐵地搖搖頭。
商小晚十一月底訪問,十二月才有辦法動筆,如果再加加減減一些突髮狀況,聖誕節前一定得完稿才行。
“你可別讓我聖誕節還在寫你的小說。”她埋怨道。
看來十月是不成了。商小晚為了配合唐珉的檔期,只好把交稿日期一延再延。
“我陪你過對聖誕節不好嗎?”唐珉突然把臉靠近她,一雙黑黝黝的深眸有着溫柔與挑逗。
“你——”商小晚的心猛地狂跳了起來。
唐珉果真命帶桃花,渾身上下亂放“電”。
“男主角啊!”唐珉一語雙關,真真假假,小說和現實已混在一起了。
侍者把海尼根和長島冰茶送來,唐珉拿起瓶子就往口中倒。
商小晚忐忑不安地用吸管搖了搖,咦?這紅茶“顏色”挺怪異的。她輕輕啜了一口,就那麼輕輕一口,她就幾乎給嗆住。
哇!舌頭髮麻,喉頭髮燙,這絕對不是“紅茶”,商小晚咳得滿臉通紅。
看來她又出糗了。今天不只“穿錯衣服”也“喝錯茶”,把長島冰茶當紅茶喝,偏偏她不肯在唐珉面前示弱。“怎麼了?”唐珉若有所思地笑問,其實他是想瘋狂大笑,“長島冰茶”通常是別有居心的男人點給女伴喝的“失身茶”,因為混酒特別容易醉。
商小晚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唐珉,他知道,從他臉上“壞壞”的笑容就知道,他等着看她的好戲。
商小晚硬着頭皮又喝了一口,一陣空前噁心反胃感襲來,情況更糟,她得上洗手間去才成。她見到鏡中的自己,酒精作崇之下滿臉嫣紅。
她用冷水輕拍臉頰,酒醉的她竟比平日多添了種迷傅膩媚。
她回到座位后,唐珉似笑非笑地瞅着她不放,天啊!這是種暗示嗎?商小晚的內心警告不斷。
“我大概需要訪談十次,每次大約一小時左右。”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商小晚用“公事”來逃避自己慌亂的心緒。
“如果你抱着這種一本正經的心態來訪問,你可是會失望的。我說過了,決定權在我。”唐珉眼中有着一簇火苗,仍依戀她的紅暈。
“是!那地點呢?”商小晚依他。
“我要有美女看的地方,不過到時我可能會不專心。”唐珉喝着海尼根,他快喝完了,不像商小晚喝不到一半。
驀地一位風姿綽約、穿着十分艷麗的女人朝唐珉走了過來。對方年過四十卻散發一股成熟嫵媚的女人味。
“阿珉,你也在這兒,我約了個朋友,不過他好像先走了。他太不尊重女人了,遲到是女人的專利。”女人就直接坐到唐珉身旁,用手搭着唐珉的肩,她笑起來媚態十足。
這個動作惹惱了商小晚,她用喝長島冰茶泄恨。第三口她受創最重,又喝得太急,一張粉臉更是脹得紅咚咚。
“小妹妹,你喝長島冰茶啊!這可是用四種烈酒調成的。酒精濃度遠遠勝過海尼根……阿珉你也太沒用了,居然輸給一位小姑娘家。”女人眼波流轉,商小晚自此閉上嘴,並不應聲。
但見女人一直同唐珉在“敘舊”,商小晚坐不住了。唐珉笑笑地陪着女人閑聊,眼角不時瞥着商小晚。
他果然是個小白臉,文浩說的沒錯。商小晚越來越氣,她招來侍者要結帳。“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我來——”女人搶着要付帳。
“我付,我說過的話是不會改的。”商小晚大聲地說。“好倔的脾氣。”女人似笑非笑,像在捉弄小晚。
“蓓蓓!夠了。”唐珉使了使眼色禁止女人。
原來她叫“蓓蓓”,都四十好幾了還叫這麼“幼齒”的名字。商小晚自始至終沒和蓓蓓多說一句話,她討厭她。從第一眼看到她“狐媚”的樣子就不順眼,“老牛吃嫩草”,瞧蓓蓓足足大唐珉有二十歲之多,商小晚看不下去快作嘔了。
“我也要走了。”唐珉跟着商小晚起身。
莫名的一種勝利感油然而生,唐珉選擇了她,雖然那是極為微薄的表象。
“要走大家一起走。”蓓蓓也嚷着要走。
怎麼走?“ROSE”在南昌路,忠孝東路和唐珉機車停放的愛國東路在反方便,商小晚要自己坐車回去。
“給我電話,我叫文浩來送你回去。”唐珉道。
“文浩在上班他沒空。”商小晚只覺得渾身頭痛欲裂。“我就不信他會丟下酒醉的你不管,給我電話。”唐珉的話強勢得令她不容反駁,可是她心裏一陣心酸,為什麼唐珉不了解她的心呢?什麼都推給文浩,老是要把她和文浩配對。
她不想給他電話。但是看到一旁“虎視眈眈”的蓓蓓,她脫口而出文浩的電話,她不想再待下去,只會讓自己難堪而已。
“不用了,我送你們就行了。”蓓蓓醉翁之意不在酒,商小晚知道她想送的只有唐珉一人。
唐珉先讓商小晚上車,商小晚以為他要去坐前座,幸好沒有,他坐在商小晚身旁,商小晚又竊喜;他把蓓蓓當成“司機”看待。蓓蓓仍不時藉故要同唐珉攀談。
商小晚藉酒壯膽,搶先了一步邀約。
“唐珉,你有沒有興趣和我去看一場藝術電影?”商小晚想和唐珉踩着相同的腳步寫這一本“小說”,只是寫小說嗎?只有當事人自己心裏明白了。
唐珉自言自語嘀咕着,他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商小晚知道最近有“絕色影展”、“聲色影展”,但她都沒去看,倒是有部日本電影“鰻魚”得了康城金棕櫚獎很出鋒頭,她記得,就這片好了,培養一些藝術氣息。
“‘鰻魚’好嗎?”商小晚微醺的臉龐問道。
唐珉以沉默代替回答,她當他是默許了。酒精後勁很強,商小晚開始眼皮沉重了。
“我到了!拜——”唐珉在車窗對商小晚擺了擺手。
商小晚沒有回應,她都快睡著了。車又繼續前進,不多久忠孝東路也到了,商小晚急着回家。
“你醉啦!小妹妹。”蓓蓓軟軟的腔調令人頭皮發麻。
“謝謝你。我叫‘商小晚’不叫‘小妹妹’。”商小晚重重地推開車門,迎面襲來的冷風令她發脹的腦袋清醒了不少。
商小晚回到住處,脫掉香奈兒華服、扯下耳環,把自己癱在床上。她好想立刻進入夢鄉,把這一切全都忘掉。
但她想起了唐珉,想起了老女人蓓蓓,她會不會車頭一轉尾隨唐珉的摩托車回去?她越想就越睡不着,她起身打電話給唐珉。
“嘟——嘟——嘟——”唐珉的電話永遠沒人接聽,他是不是另有一支專用隨身手機。這支“普通電話”是給“普通朋友”打的。
商小晚打了一次又一次,他應該到家了。除非他去的是蓓蓓家,商小晚的手都打酸了,她又倦又累又困又醉。她終於耗儘力氣的放下電話。她找出袋中的落葉、票根、口香糖,以及“電話”的劇介紹單,久久失神。
她枯坐在地板上等着電話響,也許他也正在找她,所以電話才會打不通。
過了午夜后電話突然刺耳地響起,商小晚反射性地一響就接了。
“小晚,是我。”這個時間自然是文浩。
“嗯!”商小晚虛弱地應了一聲,她等的人不是文浩。
“你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想睡了嗎?”文浩體貼地說。
“嗯!”商小晚嗯到底。
“那好吧!先去睡,明天再找你。”他心疼不已。
文浩掛了電話。不久,公司的電話響了起來。
“法新您好!”文浩電話永遠是顧客至上。
文浩其實巴望着是小晚,她突然又睡不着找他了。
不是!不是小晚,也不是顧客;是個意外的人——
一覺醒來的商小晚,想着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想起她“約”了唐珉看藝術電影,他沒有拒絕只是也沒答應。
商小晚打了個電話給編輯沈如雲,她要十二月才交稿。“不行!小晚,現在才十月,拖到十二月還有兩個月,太久沒出書,讀者會遺忘你的。不然……這本先跳過,你月底先交另一本出來,憑空捏造也好,反正這是你最拿手的。”沈如雲下了十二道金牌,這商小晚要在十月底交一本新小說。
“好吧!可是成績八成也是平平如前。”商小晚據實以告。
“多以女主角為中心描寫,感情描繪細膩一點,還有不要苦戀,活潑、熱鬧一點,現在流行這樣。”沈如雲耳提面命。“要有衝突、要有誤會、要有希望。”她彷彿可以見到沈如雲說得口沫橫飛的樣子。
“那你自己來寫好了,專家似的。”商小晚揶揄着。
“如果讀小說會對愛情灰心死心的話,誰看?”沈如雲說中了每個看愛情小說人內心的渴求。
“是!遵命,編輯大人!”商小晚深吸了口氣,準備開工。
說寫就寫,商小晚又閉關寫作起來。她決定破天荒的寫一個女主角是“情婦”的故事,“出租”給男主角。
讀者的來信中,有一個猛贊商小晚,卻痛批×××。寫什麼爛小說,浪費她的時間和金錢。這位讀者卻不知,那個×××其實就是商小晚的另一個筆名。
商小晚看得啼笑皆非。
她卻不知,有一個風暴即將來臨。
商小晚告訴文浩,她“閉關”期間不接電話,陪伴她寫作的只有“顧爾德三十二個極短篇”的鋼琴演奏曲,這首曲子是唐珉的最愛。
“嗯!”文浩的聲音平平。
“文浩,你怎麼了?”商小晚關心道。
“不接電話,真的只為了趕稿?”文浩悶着聲問。
“我幾時騙過你?這次絕對是真的。”商小晚真的要在月底前“變”出一本新的小說來,夠她頭大了。
“不接我的電話,那別人呢?”文浩語氣酸酸的意有所指。
“誰啊!”商小晚開始裝傻。
“男主角啊!”文浩苦不堪言。
“什麼男主角?”商小晚急着要掛電話。
“等你寫完小說再說吧!”文浩重重地嘆了口氣。
“教練,別忘了教我羽球。”商小晚不死心地提醒文浩。
“這你就記得很清楚。”文浩悶悶地收了線。
十一月。
深秋來臨,冬天的腳步也就不遠了。
今年到目前為止天氣仍無特別涼意,商小晚“出關”了,大功告成把“情婦”給成功“出租”出去了。她沒當過情婦怎能寫情婦,還不是靠一個字“掰”嘛!
周末。
文浩今天會來找商小晚去打羽球,他答應她了。不過她說她自己去就可以了,直接在球場見。她無非是不想和文浩“同時”出現,讓唐珉誤會。
商小晚為了學忌球,自己買了球拍,不再借文浩的。她穿着運動服、球鞋,背着球袋一路輕跳的走到仁愛國中體育館。她到時,文浩已經同別人打起球來了。
文浩沒有等她,他說過要教她的,她主動上前再提醒他。“教練!上課時間到了。”她笑語盈盈的樣子,很難令人拒絕,可是文浩居然叫她先和別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