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爭執
在圍着賀巍的府邸繞了第三圈之後，弘若終於垂頭喪氣的回到了正門前，嘆了口氣，她在大門不遠處的石頭上坐下，手撐在膝蓋上，支着下顎，一籌莫展的盯着賀府的大門。
手握軍權的人果然和那些文官不同，不說守衛森嚴的大門，就是賀府的圍牆外，也都四處晃悠的都是手提長槍，身着軍服的軍士。
不要說翻牆進去了，就是把圍牆摸兩下，也會引來幾道懷疑的目光。
以她那點本事，根本無法進去。
眼睛斜斜的瞥了頭頂上的夕陽一眼，她不免有些着急，太陽就要落山了，難道今天就白跑一趟？
賀府門口筆直的站着兩排衛兵，衣甲鮮亮，面無表情，看上去威風凜凜，如同塑像一般不可侵犯。
還真是有點恐怖啊……
她忍不住又長長的嘆了口氣。
“喂，起來！你坐錯地方了！”一個炸雷似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
弘若嚇得一躍而起，扭頭一看，是一個身着軍服的年輕士兵，提着槍，氣勢洶洶的瞪着她。
“我怎麼坐錯地方了？！”見只是一個小卒，弘若後退了幾步，壯着膽子問了一句。
“賀都司府前的下馬石是你能坐的嗎？”那士兵見弘若還敢回嘴，上前一步更大聲的吼道。
“我……我怎麼知道這是賀都司府的下馬石呀？！擺的這麼遠，你們怎麼不幹脆擺到外城去？！”弘若有些虛張聲勢的吼了回去。
“喲嗬，你還有理了？！”
“就是……就是有理了！”
“你是找死呢？！”士兵本只想呼喝兩聲就走，見弘若還敢回嘴，火氣也被挑了上來，衝上來一把抓住弘若的衣襟。
那士兵身邊慢慢聚集起了幾個穿同樣衣服的小卒。
“少廢話了，綁起來攪屎棍伺候！”
弘若身量瘦小，又穿的很簡陋，頭髮也粗粗的綁了個髻，幾個大老粗竟沒發現面前的人是個女子，幾個小卒在旁邊起鬨着。
攪屎棍是昶安城裏的士兵們自己發明的一種棍法，沒什麼技藝可言，就是一群人亂棍攻擊一個人，輔以拳打腳踢，多用於少年之間的鬥毆。
弘若的臉色有些發白，士兵鼻孔里的粗氣噴在她臉上，讓她一陣驚懼。
早知道就不回嘴了……哎，今天真是背啊……
“你們這麼多人欺負一個，不公平！有違……有違武人之道！”她瘦小的身子被士兵鉗制着，一邊掙扎一邊爭辯着。
“這麼說是要一對一了？”見弘若可憐兮兮的樣子，士兵本欲放手，結果她一句話又挑起了年輕人骨子裏的好鬥之心。
士兵一把鬆開她，指了指身邊的那些小卒手握的兵器，“挑傢伙！”
弘若好不容易站穩了身子，一雙大眼瞪着士兵手中正對着她的槍頭，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麻煩了……
早聽說賀巍手下的兵個個年輕氣盛，好勇鬥狠，如今看來，果真不假……
這時候可千萬不能慌，亂了陣腳可就是一頓打！
她定了定神，裝模作樣的挺起胸膛，走到一個小卒面前，伸出兩個手指捏起他手中的長槍，看了看，故作嫌惡的說道，“白蠟桿，銅槍頭，只適合去殺雞。”
感覺到那小卒握槍的手一抖，弘若又抬起頭，笑眯眯的看着他，“當然折了做柴火燒也可以。”
“你！”
弘若卻不再看那小卒，走到另一個士兵面前，同樣的手勢捏起他的槍看了看，又抬頭看了看那士兵，幽幽嘆了口氣，“你的狼牙棒該換了。”
話音落下，一陣沉默，隨即，幾名士兵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笑聲。
“早說你的槍又粗又硬像根狼牙棒，你還不信！丟人了吧！哈哈！”
弘若淺淺笑着，又走到下一個士兵面前。
這個士兵手裏不是拿的槍，而是一把大刀，弘若仔細看了看，不由得稱讚了兩聲，“眉尖刀，好刀……”
那士兵面上剛浮起得意洋洋的表情，弘若又接著說道，“可惜太重了，我使不來，只適合閣下這樣的粗人……”
等着跟弘若比試的士兵忍不住了，粗着嗓子催促道，“磨磨蹭蹭像個娘們似的，還比不比了！”
“哈哈！有意思！”
略顯粗獷的笑聲突然傳來，所有人皆是一驚，隨即有士兵低吼，“不好，頭兒來了！”
弘若扭頭一看，一個黑袍的中年人背負着手，從一旁的大門口上緩緩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好些持刀的侍衛。
“一群大男人聚在一起欺負一個小丫頭，拿槍的拿槍，提刀的提刀，我賀巍帶了你們這些兵，果然是臉面大長，八面威風！”
似乎是略帶調侃的語調，卻讓剛剛還氣焰囂張的幾個士兵“刷刷”白了臉，站在最中間的士兵目瞪口呆的看着弘若。
“他……他不是男人么？！”
賀巍沒有理他，走到弘若面前，一雙褐色的眼眸掃了她一眼，頷首道：“小姑娘有些意思，弱質柔姿之下自有剛強，不錯，有巾幗之勇。”
弘若看着面前人，驚愕過後便是一陣緊張，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京軍都司賀巍？！
她猛然想起，君轅說過，此人投靠了蘇南光……
她低下頭，將眼底突然湧起的情緒壓下，恭敬說道，“多謝都司誇獎。”
“聽我的屬下說，你已經在我的府外晃悠了一個下午，什麼事？說來聽聽？”
弘若又是一驚，原來她的一舉一動早已經落入侍衛眼中！
“回都司，我來找人。”抹了抹額上的冷汗，她答道。
“找誰？”
“一名叫樊汲的小卒。”
褐色的眼眸里彷彿極快的掠過一抹光亮，隨即又歸於沉寂，賀巍轉過頭，招來兩名遠遠站在大門邊的衛兵。
“去告訴樊汲，府外有人找他。”
弘若站在一旁覺得有些奇怪，賀巍身邊明明屬下眾多，為何他偏偏要叫站得那麼遠的衛兵去通知樊汲。
當官的人還真是奇怪……
“多謝賀都司。”
賀巍微微點頭，然後轉過身，掃了周圍呆立的那幾名士兵一眼，“每個人去衛副將那裏領五十軍棍，晚飯也不要吃了，領完軍棍都去打掃院子，我明日親自驗收。”頓了頓，他又說道，“誰再偷懶把樹葉掃進湖裏去，明天我就把誰掃到湖裏去。”
“是。”幾個士兵苦着臉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