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引薦

溫懷遠盯着她，面上似有怒意，“你可曾讀書習字？”

“不曾……”

“是因為沒有錢的緣故？”

“不是，以前有個先生願意不收錢教我念書，但我在大戶人家做事的時候，經常看到那些公子小姐被押着讀書習字，一個個都苦不堪言，所以我想不喜歡念書……”弘若老老實實的回答。

溫懷遠的眉頭再一次蹙起，但他卻並沒有再接着盤問下去，書房裏又陷入一陣寂靜。

弘若坐在椅子上，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

看來今天溫首輔是不會放過她了……勾搭他兒子也就算了，如今還拐了一個皇子。

在他眼裏她一定是坑蒙拐騙奸淫擄掠欺男霸女樣樣都來，留着也是個禍害……

“從今日起，你不要再回外城，就留在溫府和皈寒一起讀書習字。”不知沉默了多久，弘若快要睡著了的時候，溫懷遠突然又出聲道。

“留……留在溫府？”弘若猛然抬起頭，驚愕的看向溫懷遠。

“不錯，等你通過宮裏的女官考試之後，才可以離開。”

“溫大人要舉薦我去宮裏做女官么？！”

“皈寒曾經跟我提起過你想入宮做女官的事，但是皇宮裏不會要連字都不認識的人。你先在溫府呆兩年，將所需的學識和禮儀學習完畢之後，我再向宮裏引薦。”

弘若徹底的蒙了，她呆了片刻，才問道，“溫大人不治我的罪了？”

“治罪？你救下了錦轅皇子，便是大功，引薦你去宮裏做女官便是對你的獎賞，何來治罪一說？”

弘若臉上閃過一抹雀躍之色，隨即彷彿想到了什麼，又立刻暗淡了下去，“多謝溫大人好意，可是我……我不想去宮裏做女官。”

那晚君轅對她說的話彷彿仍在耳旁，“弘若你要是想做官，我可以幫你，可是不要去宮裏做女官。”

既然君轅這麼說，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不知道為什麼，她對君轅說的話竟極其信服，違抗的話脫口而出，連她自己都有些驚愕。

溫懷遠多少有些意外，重新打量了弘若一番，他問道，“為什麼不想去？”

“是君轅告訴我的，說叫我不要去。”

“君轅？”彷彿了解了什麼，溫懷遠微微點了點頭，但隨即，他的臉色又沉了下去，“不想進宮，想繼續混跡市井么？”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麼？弘若張着口，卻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她究竟在堅持什麼？連她自己都不明白。

“你是女子，我便不和你講什麼胸懷抱負，但是只要是我大封的子民，就都要存一份為天家效力的心思，不要忘了如今的太平盛世是誰給的。”溫懷遠意味深長的看着她，“這樣的機會不是人人都有的。”

弘若越聽越糊塗，天家的治世，與她這樣的市井小民何干？

照溫大人的意思，她不進宮做女官，便是不忠君愛國了么？

還有，她去不去宮裏，好像也不干他溫大人一文錢的事吧……

“這是錦轅皇子酬謝你的禮物，”溫懷遠從一旁堆疊的奏疏中抽出幾張薄薄的紙，遞給她，“女孩子家長久住在妓院那種地方，終究不是辦法。好好保管，有朝一日，或許憑着這一處大宅就能讓別人對你刮目相看。”

弘若接過那幾張紙，低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居然是一份地契！

地契上的這處宅院位於昶安城內城，祁安湖之畔，正房五間，是貴族府邸的規格。

“這……”她有些茫然的抬起頭，看向溫懷遠。

“錦轅皇子從未送過如此厚禮給人，如今送了這處宅院給你，說明對你的確心存感激，下次見着他，再好好向他謝恩吧。”

“我其實並沒有做什麼……”她訥訥說道。

“你做了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錦轅的態度。”

“溫大人，刑部胡昀之大人到訪。”門外，突然傳來溫府家丁的通報聲。

“我的話說得不夠明白，你聽不懂是自然，但是我溫懷遠為官多年，從不曾做過有愧天家，有愧百姓的事。讓你去皇宮，是一着賭棋，這步棋未必會贏，但是我如今也幾乎是黔驢技窮……”他伸出有些枯瘦的手指，有些疲累的按了按額頭，“你回去好好思索，想好了再來答覆我。”

弘若畢恭畢敬的朝他行了個禮，才默默的退出了書房。

原本輕鬆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來，她從不曾想到，名震朝野的溫首輔，也會有這樣難以言明的苦惱。

朝廷里日益激烈的鬥爭，她早有耳聞，坊間經常流傳着溫首輔在朝堂上和蘇南光鬥智斡旋的故事，她一直以為像他們那樣的人，是無懈可擊，找不出任何弱點的。

但是今天她第一次如此接近這個在百姓口中幾乎被傳為了神的人，卻可以明顯得感覺到他的焦慮和憂心忡忡。

是她的錯覺么？難道，在兩派的鬥爭中，溫大人這一派已經是處於弱勢了？

但是，跟她這樣的丫頭片子又有什麼關係呢……

難道這些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手，還要她去救他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