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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顧家的獨子顧燁要成親了。
這個消息一傳出來,整個揚州城立刻熱鬧了起來。
有嘆息的,有懊喪的,有不服氣的,有好奇的到處打聽是那家姑娘的,有幸災樂禍的……。其火暴程度,可以說,只要街上有人閑聊,你湊過去聽上一時半刻的,絕對就會談論到顧家的親事。至於原因嘛,說起來就話長了。
顧家是揚州首富,好像原來還有點什麼世襲的封號什麼的,到了顧燁的祖父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決定棄官從商,一來二去的就打下一片江山,然後到了顧燁的父親顧擎,越發是把生意做的象是滾雪球似的越來越大。不過顧家的子息卻很是單薄,顧擎只有兄弟兩人,到了顧燁這一代,就更少了。顧擎十八歲成親,卻直到三十二歲的時候才生了顧燁這一個寶貝兒子,他弟弟顧驊卻只有兩個女兒,兩家守了顧燁一個獨苗,自然把顧燁寵到了天上。
顧燁本來就長的英俊瀟洒,人又聰明,打他只有六七歲時,就不停的有人上門提親,顧家卻總是以顧燁從小就定過親了為由推辭。可是提親的人卻是半信半疑的,不知道是顧家不想這麼早給顧燁娶親呢還是真有其事。
至於顧燁自己,本來就是說什麼也不肯娶妻的,現在剛好有借口推掉整天象蜜蜂一樣圍着他的閨秀們,樂的逍遙自在。至於這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他才懶的操心呢。整日有空就是泡在花街柳巷裏享盡艷福。
顧擎眼看著兒子這麼胡鬧,罵吧沒什麼用,打吧又有妻子和弟媳護著,左思右想,決定說什麼也要讓顧燁成親,他覺得有了媳婦,說不定顧燁就能收收心了。
所以,顧燁被通知,三個月後就是他大喜的日子。
迎春閣中最紅的姑娘雨蘭的房間是最奢華的,也是最難進的。
一百兩銀子,才能見雨蘭一面,想要聽琴,或是對詩清談,就得五百兩了。至於想要能登堂入室,可就不只是有錢這麼簡單了,得雨蘭姑娘自己看的上才行。迄今為止,能進到雨蘭的閨房裏的,全揚州城也就一個人而已。
如今,那個人正躺在雨蘭的床上,手裏端著一杯酒,雨蘭側身坐在一邊,不時的給他倒著酒,窗邊的香爐里冒出淡淡的清煙,屋子裏香氣縈繞。美人如玉,酒香醉人,這本是人生一大樂事,不過床上的人卻是一臉氣沖沖的樣子,實在是有些辜負這良辰美景。
雨蘭輕移蓮步,自桌上取過瑤琴,軟語道,「我給你彈首曲子可好?」
「不好。」
雨蘭又柔聲道:「那我陪你下棋好嗎?」
顧燁瞥了她一眼,自顧自的喝酒,沒有理會。
雨蘭抿嘴一笑,「是誰惹我們顧大公子生氣了?」
顧燁突然翻身坐起,沒好氣的說道:「你少煩我。」
他現在是一肚子的悶氣,本來嘛,他過的逍逍遙遙的,沒想到突然之間,他老爹告訴他三個月後要他把從小給他定的未婚妻給娶回來,而且那個未婚妻還遠在長安。顧燁自是極力反對,可是這次事情卻大條了,一向對他百依百順的家人這次居然同仇敵愾,一致要他成親,連一向最疼他的叔叔也堅決不肯幫他,還苦口婆心的勸他說什麼娶妻乃人生大事,不可輕忽什麼有的沒的,真是氣死他了,所以他才不想呆在家裏,看他們忙着佈置新房,就跑到這裏來喝酒。
聽了顧燁的話,雨蘭眼圈不禁一紅,淚珠兒更是泫然欲泣。
「你哭什麼啊?真是煩人。」顧燁不耐煩的問到。
雨蘭轉頭拭去臉上的淚痕,「對不起,是我不好,惹公子生氣了。」
顧燁看着雨蘭楚楚可憐的樣子,心腸一軟,「好了,到底為了什麼,是不是嬤嬤欺負你了?」
「不是的,只是,公子你馬上就要成親了,雨蘭自知出身煙花,配不上你,可是,以後雨蘭再也不能常陪着公子了,就……」說著,她的眼淚又滑下臉龐。
「我才不想娶她呢。」顧燁現在對那個沒有見過面的未婚妻是深惡痛絕,都是她惹的禍,要不然老爹也不會逼他成親,都是這個女人毀了他逍遙自在的生活,沒辦法違抗老爹的顧燁把全部的怨氣都遷怒到了他要娶的白飛雪身上。
「公子,雨蘭一顆心裏,全都是公子,公子不要捨棄妾身。」
顧燁抱住伏在自己肩頭哭的梨花帶雨般的俏人兒,突然有了一個主意,白飛雪,我不好過,也絕對不讓你好過,他恨恨的想。
於是,顧家獨子顧燁的婚事,爆出更大的新聞。顧公子居然提出,除非讓萬花閣的紅人雨蘭同時入門,要不,他就一個也不娶。妾要和正妻同時進門,這不是擺明了不把明媒正娶的白家小姐放在眼裏嘛,不知道這白家小姐怎麼能受得了這個。整個揚州城都在議論紛紛。
浩浩蕩蕩的娶親隊伍在官道上緩慢的前進著,馬車裏,一個美麗的女子正睡的不亦樂乎。
「小姐,小姐,」一旁的丫鬟叫了好幾聲,連推帶拉的才把那女子從睡夢中叫醒。
女子伸伸懶腰,打了個很不文雅的哈欠,不悅的問:「蝶兒,你吵什麼,讓我再睡一會嘛。」
「也不知道顧家的公子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小姐你倒是一點心都不操。」蝶兒一臉的無奈。
「聽說小時侯來過,可是那時侯我才出生,可能哥哥還記得吧。」白飛雪再度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換了個姿勢,舒舒服服的躺下,繼續說到:「不好就算了,我反正對嫁人的興趣也不大。」
蝶兒無奈的看着她根本什麼事都不操心的小姐,「說到少爺,也真是的,老爺也不等少爺回來商量一下,就這麼匆匆忙忙的把小姐給嫁了。這可不是在家門口,千里迢迢的,小姐要是受了欺負也沒人知道。」
「等哥哥回來我就不用嫁了。我爹就是怕哥哥不答應,才這麼急急忙忙把我送走的。」飛雪皺皺鼻子說。
「老爺也不多打聽一下,就這麼隨隨便便的把小姐嫁掉了,這可關係著小姐的一生呢。」
什麼一生啊,白飛雪心裏暗想,顧燁要是很爛,我轉身就溜,誰跟他一生啊。不過這話她可不敢說出口,要不然肯定被蝶兒念的頭疼。
她換了姿勢,仰面躺着,看着馬車的車頂,不禁又想起爹臨行前的話,雪兒啊,爹知道,把你嫁到那麼遠的地方,是有些委屈你,爹自己也捨不得啊。可是顧家當年救過你娘,當時這門親事是你小時候就定下來的,現在顧家來人接你去成親,我也不能不守諾言。另外,把你嫁的這麼急,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知道,要是讓流霜知道了,就麻煩了。
揚州終於到了。
白飛雪面上覆著一層輕紗,在蝶兒的攙扶下緩緩的走出馬車。
迎面是一座富麗的大宅院,門楣上兩個流金溢彩的大字「顧府」門前站着十幾個人,白飛雪的目光在人群中轉來轉去,聽說顧燁長的不錯,就是不知道這裏面那一個才是顧燁,不過她看來看去,好像誰也不像。
一個中年男人走上前來,他先咳了一聲,然後說道,「白小姐,我是顧府的管家顧研,我家公子今日有事,不能親自來迎接小姐,請小姐見諒。我先帶小姐去休息,等侯明日拜堂。」
白飛雪一面慢慢的跟着顧研走,一面心裏暗暗嘀咕,真是的,這個什麼顧燁的架子也實在是太大了,居然連接都不接她一下。還有這什麼顧府,也未免太大了吧,她走了半天也走不到,還有這個顧研,怎麼走的這麼慢啊,要是平時,她早就把顧研踢一邊去,自己走了,白飛雪哀嘆一聲,想起老爹千叮嚀萬囑咐的話,不可以亂跑,不可以大聲說話,要文雅,要慢走,要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淑女,她可從來就不知道自己有那一點象淑女的,不過,白飛雪左右看看,決定還是先裝裝的好,免的還沒有成親,就把夫婿給嚇跑了,她可不想被老爹訓死。
好不容易到了房間,顧研也告退,看看四下里無人,白飛雪立刻把面紗拽了下來,舒舒服服的躺在軟軟的床上,「唉,」蝶兒看着毫無形象的主子,只有嘆氣的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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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白飛雪正對著一桌子的美食大吃,她剛把一塊蜜汁火腿放進嘴裏,就聽見砰的一聲,一向秀秀氣氣的,隨時隨地以淑女為想像代表的蝶兒居然撞開門,沖了進來,太過驚訝之下,害的她差一點就把那一整塊的火腿直接吞下去,險險被噎死。
「咳,咳……」白飛雪努力咳嗽著,想把那塊要命的火腿吐出來。
「小姐,你怎麼了?」蝶兒也嚇的忙過來又是拍又是錘的,終於讓白飛雪緩過氣來。
「蝶兒,你幹什麼,想害死我啊?」白飛雪埋怨著。
蝶兒這才想起自己要幹什麼,一雙圓圓的眼睛睜的大大的,「顧家真是太欺負人了,我剛剛聽顧家的下人們偷偷的在說,那個什麼顧燁居然要一個青樓女子和小姐一起過門,還說什麼要是不答應他就堅決不娶小姐,而且啊,今天他居然親自去接那個叫什麼雨蘭的狐狸精,把小姐晾在這裏。」蝶兒喘了口氣,接著說,「還有啊,他說小姐是死把著要嫁給他的哦,還說雨蘭比小姐要美上不知道多少,要是他自己可選啊,一定不要小姐。」蝶兒的臉氣的通紅,「我真想把踹他,那個混蛋。」
白飛雪好笑的看着蝶兒,「你的淑女風範呢?」
「對這種人,才不要什麼……哎呀小姐,你現在怎麼還想這些有的沒的啊?顧燁這麼欺負人,我們怎麼辦啊?」
「不怎麼辦。」白飛雪把注意力放回桌子上的飯菜,挑挑揀揀的繼續大快多頤。
「小姐。」
白飛雪捂住耳朵,看着蝶兒真的急了,她無可奈何的放下筷子,端莊的坐好,然後一本正經的回答:「蝶兒姑娘,我是真的沒什麼辦法,而且,不管怎麼樣,明天先拜堂再說,等我和顧燁見面后我會有辦法的。所以,現在,讓我先吃飯可以嗎?我好餓。」
蝶兒氣鼓鼓的出去了,白飛雪一面繼續吃,一面開始胡思亂想,
要是顧燁真是一個痴情男子,她就無條件的退讓,讓他們可以雙宿雙飛,只羨鴛鴦不羨仙,然後自己也可以去實現自己的俠女闖江湖的美夢了。白飛雪自以為是的想着,邊為自己高尚的情操感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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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內,龍鳳花燭高高的燃著。桌上擺著菜肴和糕點,還有一壺酒。
白飛雪鳳冠霞佩,端端正正的坐在床邊。蝶兒也靜靜的站在一旁。
白飛雪已經坐了幾個時辰了,只覺得腳也麻手也麻,連脖子都是酸的。她看看四周沒人,正想站起來活動一下,就聽見砰的一聲,新房的門被人一腳踹開,然後,一個男人闖了進來。
「你就是白飛雪?」那男子大刺刺的坐下,打量著白飛雪,半晌,才不耐煩的問。
白飛雪點點頭,隔着鳳冠的珠簾,仔細的打量着她未來的夫婿。
薄薄的唇,秀挺的鼻子,劍眉,星眸,眉宇間有着三分的桀驁不馴,真的是很英俊,這一點老爹到是沒有騙人。白飛雪滿意的想到。
「我把話說到前面,告訴你,是你老爹把你硬塞給我的,我可不認這門親事。你最好給我乖乖的,顧家也不會怎麼樣你,也不要想干涉我的事,否則,我馬上休了你。」
「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待我家小姐?」白飛雪還沒開口,蝶兒已經氣沖沖的叫出來,
「我們家裏什麼時候輪到丫鬟說話了。」顧燁冷哼了一聲,一臉的不屑。
蝶兒漲紅了臉,「我警告你哦,你要是敢欺負我家小姐,等我家少爺來了,不會饒了你的。」
「你家少爺,」顧燁似笑非笑,「要他來啊,我倒是想看看你家少爺有什麼三頭六臂的。」他尖酸的說道,「他要是真的有本事,怎麼不親自送他妹妹過來讓我見識一下啊。說到底,就是個縮頭烏龜。用他來嚇我,你還是換個比較有威脅的人吧,你家少爺,哼!」說完,隨著很響的匡當一聲,門被重重的摔上了。
白飛雪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她明白過來,顧燁人已經不見了,她氣的一下子從床上跳了下來,一揚手,把鳳冠遠遠的扔掉,又脫下喜服,恨恨的丟到地上,還重重的踩了兩腳,「叫你囂張,姑娘也不是好惹的,我不當這個新娘子了,你等着我給你寫休書吧。」
「就是的,咱們回去告訴少爺,讓他來教訓教訓這個壞蛋。」蝶兒也氣的嘴唇發白。
「就這麼算了?也太便宜這欠揍的小子了吧。」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白飛雪驚喜的跑到窗子邊,推開了窗子。
窗外,站着一個白衣的男子。星光滿天,夜色如水,淡淡的星輝照在他的身上,白衣勝雪,這人竟似方自九天之上垂雲而下,清華出塵。
「哥哥,你怎麼來了?」男子笑了,輕輕的掠進了房間。他正是白飛雪的哥哥白流霜。
「你要出嫁,我怎麼能不知道,只是懶的回家去看爹那張頑固的臉罷了。」白流霜坐到桌前,「一路上我都跟着你。本來我想,如果顧燁那小子對你很好,也就算了。誰知道他居然敢這麼欺負人,哼哼!」白流霜微微笑着,眼睛彎成一輪新月的樣子,看上去很是溫柔可愛。
白飛雪卻只覺得心裏冷颼颼的,她可是清楚自己哥哥的很。別看白流霜看似溫文,誰要是惹上了他,簡直就像象是招惹上了一大群的黃蜂。
「而且,新娘子落跑,傳出去對顧家的聲譽多不好啊,老爹也會很沒有面子的。」白流霜的聲音溫和,飛雪和蝶兒卻誰也不敢接話。
白流霜在新房裏走了兩圈,又撿起了地上的鳳冠,仔細的審視著,一面看,一面評論,「做工不錯,挺精緻的。」然後他把鳳冠戴在自己頭上,還回眸一笑。白流霜本就美如月中人,如今在燭光掩映下,更是清麗無雙。
燈下看美人,可是對著這麼美的人,白飛雪卻直想暈倒算了。
「你不會想代替我當這個新娘子吧?」白飛雪帶著一絲希望的問。
「我從來沒有當過新娘子,如今噹噹看,也沒什麼不好啊,而且我對顧府少夫人這個位子也比較感興趣。」白流霜笑的動人。
「哥哥,你犯不着這麼委屈自己吧,你可是個男人。我們還是走吧,不理他就好了。」白飛雪努力的勸著。
「那又如何,難道就這麼便宜了那個該被扔進豬圈裏的小子?我可是為你出氣啊。」
「你是因為剛才顧燁惹上了你。」白飛雪一針見血的指出。
「就算是吧,反正我已經決定了。」白流霜懶懶的坐在床上。
「其實顧燁也算是很專情的一個人,沒有見一個愛一個,看這一點上他還是不錯的,」白飛雪實在覺得自己很偉大,雖然顧燁很混蛋,自己居然還在救他。
「飛雪,你不是要溜嗎?還不快走?」白流霜已經躺在了床上,他斜斜的瞟了妹妹一眼,「還是你決定不走了。繼續留下來當這個新娘子?我看你對顧燁很關心嘛。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白飛雪立刻噤聲不語。開玩笑,她可犯不着為了顧燁賠上自己。萬一自己說的話不對,惹的老哥那根筋不對勁,逼着她非要在顧家當什麼媳婦,那她可就虧大了。她的夢想可是做江湖俠女,怎麼能在這裏虛度光陰。
白飛雪陪着笑臉,「我馬上就走,哥哥你保重啊,再見再見。」她迅速的抓起已經收拾好的包袱,拉開門就要閃人。
「小姐,那我怎麼辦?」蝶兒一把抓住準備自己偷跑的小姐。
「你得留下來服侍我哥啊,」白飛雪笑着把蝶兒的手拉開。
「我……。」蝶兒一千個不願意,跟着少爺,她的日子會很凄慘的。
「蝶兒,你不願意嗎?」床上傳來溫柔的能滴出水的聲音。
「蝶兒願意。」嗚--,她怎麼就這麼命苦。
白飛雪抓緊時間趕緊偷偷的離開,同時在心裏為顧燁哀悼著,誰讓你的命這麼不好的,千不該,萬不該,居然惹上我老哥,顧燁啊顧燁,你就自求多福吧。再見了。最好是永遠不見。
跳出顧家高高的圍牆,白飛雪能跑多快就跑多快的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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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黎明,暖月院所有下人們都不約而同的聚集在新房的門口,有的拿把掃把,把地掃來掃去,儘管地上已經乾淨的可以用來睡覺,有的平均兩分鐘過來晃一圈,幾個小丫鬟乾脆就端著水,碰著面巾守在屋子門口,大家來來去去的竊竊私語,還不時有人伸著脖子張望着新房。
「少爺真的一夜沒回來?」拿着手巾的迎梅悄聲問著。
「當然了,」端水的訪梅壓低聲音回答,「我剛去打水,可巧碰到春風院的明珠也去,她說啊,少爺和二夫人還沒起來呢!」
「新婚之夜少爺居然沒留在少夫人的房內過夜,而是宿在小妾的房中,這不是擺明了故意冷落新夫人,把白家小姐比的比妾還不如,這實在是,唉,人家一個好好的女孩子家,少爺真是的,太過分了。」老成的福伯嘆著氣搖頭,停下了手中的掃把,擔心的看着新房。
「就是的,還不知道少夫人哭成什麼樣子了呢,」沁梅同情的說著,
「可能這位小姐太丑了,所以少爺才看不上,」嘲諷的話出自空着手的月梅。
「你怎麼這麼說話,白家小姐那麼老遠的嫁過來,無依無靠的,說什麼少爺這麼做也太過分了。」
「還不是她自己看上我們少爺,少爺才不想娶她呢,」月梅哼了一聲,
「就算是少爺不娶白小姐,也不會娶你的,你還是省省吧,」訪梅打斷月梅的話,轉頭向沁梅說到,
「沁梅,你去春風院看看,今天可是要拜見老爺夫人的,少爺到現在連影子也沒露,真是急人,你去催催看。」
沁梅答應了一聲,匆匆的走了出去。
訪梅又輕輕的叩了叩門,稍微抬高聲音叫到:「少夫人,該起床了。」
屋內,羅帳低垂,紅燭已殘,蝶兒被門外的聲音吵醒,懵懵懂懂的從桌子上爬起來,揉着眼睛,慢慢的回過神來。然後就像被針刺到一樣,突然的跳了起來,一把拉開羅帳,抓起還在被子裏呼呼大睡的人就往起拽,「快起來,快點,快起來。」
被子裏的人努力的和她搏鬥著,拒絕起床。
門外又響起叩門聲,「就來了,等一下,」蝶兒一面答應著,一面拚命把被子拉開,
「少爺,你給我起來,你今天是要拜見公婆的,已經晚了。」
終於,床上的人放棄了繼續和周公聊天,大大的打了個哈欠,慢慢的張開了那雙美眸。
「蝶兒,你還真是吵啊,」
鬆了口氣的蝶兒放開被子去開門,她剛拉開門一轉身直接尖叫一聲,馬上又重重的把門關上了,門外的人被她搞的莫名其妙,一面拍門,一面七嘴八舌的問著。
蝶兒緊緊的靠着門,一面解釋,「等一下,我們小姐要先換一下衣服。」
「怎麼了,」床上的人兒懶懶的起身,
「你還問我,你看看自己穿的是什麼?」蝶兒氣急敗壞的說,「要不是我反應快,直接就穿幫了,我說少爺,你既然要留下,好歹也注意一下,還是你想一下子就拆穿算了,那樣最好,我也不用提心弔膽的了。」
白流霜低頭看了看,原來他昨晚沒有換衣服,現在穿的還是男裝。他以手掩口,又打了個哈欠,才道,「沒什麼拉,現在換也不晚嘛,好了,你真是嘮叨,快替我更衣吧,蝶兒姑娘。」
蝶兒無奈的走過去,嘴巴撅的好高,然後挑出來了一套水藍色的衣服遞給白流霜,服侍他換上,又簡單的把白流霜的頭髮挽起。蝶兒左看看右看看,確定不會讓人起疑心,這才打開門讓迎梅她們進來。不過蝶兒還是只讓她們把水和手巾放下就讓她們出去了,畢竟沒有任何裝扮的白流霜還是少讓人見的好。
片刻后,梳妝打扮完了的白流霜娉娉婷婷的走出了房門,跟在他後面的蝶兒一出門,就看見門外的人都獃獃的看着白流霜,每個人臉上都滿是驚艷的神情。蝶兒不禁嘆氣,這種事情她見的多了,少爺就是太漂亮了些,小姐是有名的美人,可是只要和少爺站在一起,就一下子被比了下去,小時侯多少人追着少爺跑,都認為少爺才是白家的大小姐,等大家知道少爺的性別的時候,長安城簡直是一片傷心書不成,然後呢,照樣有大批的人追着少爺跑,而且還增加了足足一倍,原因很簡單,原來嫉妒少爺嫉妒的要死的那些姑娘小姐們知道這個比她們還美麗的人是男人後,也毫不猶豫的加入了戰團,少爺不勝其煩,才遠遠的跑出去遊山玩水。今天少爺換上女裝,又巧施脂粉,真真宛然就是一個絕代佳人,傾國傾城。
「少夫人,」呆了半晌的訪梅終於先回過神來,匆忙上前行禮,「等一會少爺來了……。」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沁梅匆匆的跑了進來,人還沒到,就急急的嚷着,「訪梅姐,不好了,少爺已經帶著二夫人去見老爺夫人了,這可怎麼辦啊,」
她話剛說了一半,就迎面看見了盛裝的白流霜,張口結舌的楞在那裏。
所有人都楞住了,沒想到少爺居然真的這麼任性妄為,新婚之夜讓新娘子獨守空閨不說,新婚第二天拜見公婆居然陪着小妾去,把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晾在一旁,大家惴惴不安的看着白流霜,怕她受不了。畢竟這是個男權的世界,女子剛嫁過來就被丈夫嫌棄若此,今後的日子有多麼難過可想而知,而且丈夫如此偏愛小妾,對妻子的打擊之大也是不言而喻的。
「很好辦的,」白流霜艷艷一笑,臉上瞧不出一絲的傷心難過來,「既然沒有人帶我去見公婆,蝶兒,那我們自己去好了。」
「少,少夫人,你不可以,那有新媳婦自己去拜見翁姑的?」福伯結結巴巴的說到。
「沒有?沒有就不能做嗎?相公不來,難道要我在這裏等著公公婆婆來見我不成?」白流霜雖然還是笑着,眼睛裏卻是一片冷肅。
還有幾個人想攔阻的,還沒說話,都被從白流霜身上突然散發出來的迫人氣勢給嚇了回去,乖乖的閃了開來,讓出了一條路。
白流霜冷冷的掃視了眾人一眼,開口吩咐著,「你們把院子收拾乾淨,預備好早飯,等我回來,閑雜人等別讓進來。」然後舉步向外走去。蝶兒也跟着走了出去。
等他和蝶兒走的遠了,院子裏的人才恢復了生氣。
「好嚇人。」阿仁一面拭去額頭上的冷汗一面說,「少夫人真是好嚇人。」
沁梅也心有餘悸的說到,「就是啊,少夫人這麼美,可是剛剛她一沉下臉來,我覺得好像天都暗了似的,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福伯一臉擔心,「可是這樣不行啊,沒有這個規矩,少夫人的娘家又遠,我怕少夫人會出事啊,萬一……。」
「是啊,少爺本來就不喜歡少夫人,說不定會借這個理由休的少夫人的。」迎梅點頭,「少夫人這麼美麗,好可憐,」
訪梅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白流霜走遠,聽了福伯和的迎梅的話,她回過頭說,「我倒是覺得你們不用擔什麼心,我們這位少夫人可不是什麼一般的人物,絕對不會吃虧的,反倒少爺這次可能是碰見剋星了,要小心。」看着眾人不解的神色,訪梅笑了笑,有着一絲狡黠,「好了,大家還是去幹活吧,以後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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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中,顧擎和顧夫人已經端坐在首位,顧擎的臉上一片不豫之色。顧夫人卻是一臉的為難。
下面站的是顧燁和一個喜色盈面的嬌麗女子。
顧擎正在訓斥顧燁:「你太過分了,我認的媳婦只有飛雪一個人,我許你讓這個女子進門,已是大大的對不起飛雪了,你居然還敢這樣對待人家,新婚之夜不進新房,今天又帶這個女子來,你讓我怎麼有臉去見你白叔叔?你存心想氣死我是不是?」顧擎一拳砸在桌子上,把茶杯中的水都震了出來。
「老爺,你先消消氣,燁兒還小,難免任性些,」
顧夫人忙安撫著丈夫,然後又對顧燁溫言道。「孩子啊,這次確是你不對,快去接飛雪過來,再好好的給人家陪個不是。」
「都是平日裏你寵壞了他,」顧擎怒道。
顧燁抗聲道,「本來我就不想娶她,反正我帶個媳婦給你們看就行了,雨蘭又有哪點比不上那個什麼白飛雪的,有本事她自己來好了,我就是不去。」
顧燁的話音剛落,門口有人接口,「不敢煩勞夫君了。」隨著話音,白流霜已是盈盈走入。
他一直走到顧擎夫婦面前,這才停下,微微垂首,盈盈下拜。「媳婦飛雪拜見公公婆婆。」
白流霜神態安然,語氣和煦,全然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一時間,大廳內外一片靜寂。
誰也沒料到白飛雪會自己來。誰也想不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畢竟在那種時候,一個剛剛嫁過來的女子沒有丈夫相伴,是不能拜見翁姑的,禮法不允不說,女子本身也受不起這個羞辱,在稍微嚴厲一些的家庭,這個理由足以被休,更何況是遠嫁千里的弱質。
顧燁一臉不忿的瞪着白飛雪,她不是應該自己躲在屋子裏暗自垂淚的,然後象是正常的被冷落的妻子一樣,要麼哭哭泣泣,要麼跑到翁姑面前哭訴他的不是的嗎?這個女子怎麼可以這樣子毫不在意,居然還敢自己跑到這裏來。
「快起來,快起來,」顧擎正覺得兒子做的太是過分,現在看見媳婦,心裏覺得說不出的歉疚,趕忙叫她起來,又喝道,「燁兒,還不快把你媳婦扶起來。」
顧燁要待不動,雨蘭卻輕輕的推了他一把。
雨蘭是個極聰明的女子,又生在青樓,看慣了世態,她自己知道的也很是清楚,如今她雖是入了顧家的門,可是在公婆眼中,實是沒有自己的地位,雖然顧燁寵他,新婚夜也宿在她的房中,她心中自是竊喜,可是顧燁風流成性,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淡了心,如今最要緊的不僅是籠絡住顧燁的心,還是在公婆面前爭得一席之地。
顧燁心不甘情不願的走過去,伸手去扶。不過在他的手還沒有觸及白流霜的衣服時,白流霜已經順勢直起身子來,同時緩緩的抬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多謝夫君了。」
顧燁瞬間就被震撼住了。
新婚夜裏他雖然進了新房,可是卻連蓋頭都沒掀就走了,所以,這才是他第一次和白飛雪見面。他從沒想到白飛雪如此之美,彷彿月華一般。完全沒有女子的柔婉嬌弱,卻是清華秀雅,風致楚楚,眉宇間更是一片冷清,一眼望去,只覺得纖塵不染。
顧燁從小就在胭脂堆里打混,見過的美女不只所數,卻從沒有什麼太過驚艷的感覺,之所以肯娶雨蘭,也是因為雨蘭是他所見到的女子中最美的,也是最溫順。今日一見白流霜,只覺得心旌搖動。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自己的手還懸在空中。
他的表情完全沒有逃過眾人的眼睛,看到兒子驚艷的表情,顧擎的面色和緩了下來,顧夫人也面露喜色,畢竟,這門親事他們可是一百個願意,媳婦也是一百個中意,就是兒子這邊老是鬧彆扭,昨天還這麼樣的冷落媳婦,他們正發愁呢,如今看來,媳婦這麼漂亮,兒子是一見心動了,看來兩個人不會有什麼問題了,顧擎夫婦忍不住相視而笑。
這邊的雨蘭心中可是五味雜陳,她一直以為自己夠美的了,再加上顧燁一直非常的排斥白飛雪,所以她一直就只是想着怎麼討顧擎夫婦的歡心,並沒有太把白飛雪放在心上,如今,白飛雪美貌在她之上不說,顧燁也是明顯的一見就動了心,完全忘記了她,再看看顧擎夫婦的樣子,今後自己真是岌岌可危,自己的命真的就這麼不好嗎?雨蘭酸澀的想,好容易出了煙花地,如今連丈夫的恩愛也只有一夜不成?
顧夫人招手叫白流霜過去,顧燁這才回過神來,訕訕的手回手去,可是一雙眼睛還是緊緊的跟着白流霜。
白流霜自然能感覺到背後熾熱的目光,心裏頭更是對顧燁不屑,本來以為他就是個被寵壞的紈誇子弟,現在看來還是個好色之徒,一見美色就暈頭轉向,老爹給飛雪選的夫婿,還真是差勁。看來他得替飛雪好好管教一下。
顧夫人一面拉着流霜的手,一面溫言說道:「飛雪啊,娘知道這件事情是委屈你了,可是,女子出嫁隨夫,你就想開一點,燁兒他是小孩子心性,你不要生氣。」
「婆婆,媳婦知道,夫君不喜歡飛雪,自是飛雪的不好,不敢責怪夫君的。」白流霜一臉的溫柔,還帶著幾分幽怨,真是叫人心疼不已。
顧擎夫婦心中更是對這個賢惠的媳婦愛到了心坎里去,對自己的兒子又多了幾分不滿。
顧燁看着幽柔的流霜,卻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雖然白飛雪的楚楚動人讓他也是心疼,可是總是覺得那裏有點不對勁,但是他又說不出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