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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蒙面人亦不去阻撓秦伯雅運功,逕自又道:“其實,你實在不需要試着想以內力將此毒逼出,因為你所中之毒,名曰‘熾骸散’。你也知道,中了‘熾骸散’的人,只能依靠別人運功驅除,自己運功反倒會讓毒勢作得更快。”
馬乾深深一嘆,接口道:“不錯!像剛才那四位兄弟,若不妄動內力,想擊殺總護法,也不至於死得恁般爽快。”他坦然不懼此毒,該是與為蒙面人事先服下了解藥的緣故。
此時,秦伯雅的臉已如炭火般緋紅。他散去用於逼毒的“少陽一氣”,頭頂的霧氣隨之消散,緩了緩神,方自開口道:“的確,此毒若自行運功,越逼越是往臟腑里滲鑽,我這遭還真着了你們的邪門外道。”
為蒙面人笑了笑,冷道:“不是我們,而是我。馬乾老弟還不算是咱們組織里的人,而這‘熾骸散’卻是我組織內的獨門奇毒。”
秦伯雅皺起眉頭,道:“看來,你是連這‘陰狠毒辣’的頭銜也不願分給別人一點的了。”為蒙面人以閑話家常的語氣道:“多謝秦大俠繆贊。”秦伯雅想了想,突然道:“貴組織里像你這等身手和智計的朋友大約還有幾人?”
為蒙面人哈哈笑了笑,道:“秦大俠可真是臨危不亂,到了這種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竟然還有心思關心我組織內的事情,佩服,佩服。”
秦伯雅苦苦一笑,緩緩說道:“現在,我已中毒,你也已有把握殺我,何不在殺我之前爽爽快快地回答我的問題,讓我死得瞑目。”
為蒙面人思量了片刻,方自道:“好,我告訴你,敝會中再沒有武功與我相當的人了。不過,比我稍遜一分的另有十一人,比這十一人又稍遜一分的還有七十六人。你的問題我已回答,現在,秦大俠可以交出那件東西了吧?”
秦伯雅愣是裝作不知道,反問道:“你要我交出什麼?”為蒙面人冷冷道:“別裝蒜,當然是龍玉笛!”秦伯雅笑了笑,隨即浩然道:“你以為我會把它交給你這個卑鄙小人嗎?”為蒙面人冷哼一聲,道:“現在的形勢不容得你不交。”秦伯雅岔開話題,又問:“你可是趁我不備,以鼓掌及拂衣的動作為掩飾下的毒?”
為蒙面人頷道:“正是。秦大俠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只是終究覺得稍晚了一些。否則,你我以劍相拼,我要勝你或者你要勝我,恐怕都非易事。”話鋒略頓,接着又慨然道:“說句老實話,像你秦大俠這樣的對手,我實在極為不願以此不入流的手段對付,無奈之處,尚請秦大俠見諒。”
秦伯雅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朗聲道:“說實在的,我也真是佩服你。你不僅陰險毒辣,而且虛偽矯情。同時,你更是一個極端不要臉的傢伙。”“伙”字甫出口,他暴起難,長劍倏然揮斬,一道晶瑩絢爛的冷電,划著飄忽奧妙的弧光,罩向尋丈之外的蒙面人。
為蒙面人措手不及,左肋險被刺中。他不敢大意,手腕翻處,長劍猛然反削。同時,他的身軀以極小的幅度飛快地閃擺開來,揚手之間,一陣丁丁當當的金鐵交鳴聲連珠炮似的密集響起。
秦伯雅拼力奪過攻勢,長劍猛砍猛劈。“斷浪劍法”本以沉猛厚實見長,飄忽輕靈不過前面幾招,到得後來,已看不見絲毫奧妙之處。饒是如此,仍逼得對方連退不迭。
為蒙面人的武功本不在秦伯雅之下,就是略遜三分,亦未必會在數十招間便處劣勢。只因秦伯雅深知自己中毒之後已不堪久戰,才用這種不怕死的打法,盡取攻勢,全不防禦。而且適才突然偷襲,獲得先機,先自取得了半招的優勢,是以在氣勢上能壓制住蒙面人。
為蒙面人一口氣擋下秦伯雅二十八劍,又被逐退了半步。於是,朝仍站在一旁愣的馬乾冷冷喝道:“馬乾!你還不動手?”
馬乾彷彿剛從一場惡夢中醒過來般,機伶伶打了個冷顫,忙不迭地揮動着手中的大刀,上前夾殺秦伯雅。
已經中毒的秦伯雅,此時一旦運起“少陽神功”,立刻感覺到體內之毒宛如燒紅的炭般據朝五臟六腑里鑽。那種火辣熾心的痛苦,不禁令他面容抽搐,渾身更是汗出如雨。汗和雨混在一塊,幾乎都分不清哪點是汗,哪滴是雨。再走十數招,出手已越見獃滯散亂。
自從馬乾加入戰陣,局勢立即扭轉。無論秦伯雅如何拚命,始終占不得半點上風。
為蒙面人突然左手一翻,一柄樣式極為普通的鋒利匕赫然在握。雙臂兩刃,一長和一短,圈拋起大圓弧度,由內而外,由外而內,迅地點纏揮絞。一圈圈刀鋒冷芒,便如同瀚海漩渦般,激旋迴盪,連空氣都似經不起這陣狂攪,打着轉子出一陣陣怪異的嘶嘶輕嘯。
秦伯雅奮力揮劍,回截蒙面人如此詭異而且極其霸道的怪招。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劍法,感覺是那樣的陌生,以至於一時不知所措,惟有將“斷浪劍法”中最凌厲的幾招狠狠地擋去。終於,他的左肩被劃了一道血口子。他咬緊牙,忍着疼痛,趁着馬乾一刀砍空,長劍一撩,在馬乾的後背也留下了一道傷口。
雙方各自退開三步,兩眼對四眼,一人照兩人。
秦伯雅忽然將長劍遞過左手,右手在胸前劃了一個半圓,深蓄腰后,倏地擊出。
為蒙面人一愕,一邊叫道:“快躲!是‘見龍在田’!”一邊向左側翻滾。
但聽砰的一聲悶響,馬乾閃避不及,正中“見龍在田”掌力,仰跌出數丈。新傷加舊傷,這回任他是蟑螂那樣的命也不可能再站起來。
秦伯雅雖用一掌擊倒馬乾,可自己也因運動內力,隨即奪口噴出一團鮮血。趁着蒙面人躲避之機,立馬返身,施展“踏雪無痕”身法,以最快的度疾掠而去。
為蒙面人奮起直追,怎奈輕功不及對方,追出數里后已然看不見秦伯雅的身影。
秦伯雅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擺脫了蒙面人的追殺。“熾骸散”的毒業已作,好在中毒之際服下了小還丹,並且點了胸前幾大要**護住了心脈,否則,如今想必已經倒下了。
他忍着五臟六腑及四肢百骸的劇烈絞痛,一步一步地向東南方向前進。現在的目標已非歸義堡,而是嵩山少林寺。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即便能趕到歸義堡,亦絕無可能救出妻子。
他深知現在最重要的是要保住性命,只有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有和妻子團聚的可能。在這世上能救他的,只有少林寺方丈。“熾骸散”的毒需要他人從體外運功,把毒素逼出,且運功逼毒之人內力必須渾厚深湛,玄空自然是不二人選。加上他本身與少林寺的交情不淺,這種事如果去求別人,別人也未必肯耗費功力相救,而他自己卻丟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