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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上午,溫陽上班沒多久,辦公室的門在外面被重踢了幾下。溫陽微一皺眉間,門已經被“砰”地打開。一個長着一張包子臉,一身牛仔服打扮的年輕女孩推開門大步沖了進來,隨便放鞭炮似的叫:“哥!老太爺有令,要你今晚回家吃飯,商議何時過大禮!”

“什麼過大禮?”溫陽脫着嚷嚷叫的妹妹。這妞兒原名叫溫婉,因為臉兒圓圓,眼睛圓圓,連小鼻頭都圓得很配合,自小便被人“溫小包’地叫,長大了便被叫作“溫大包”。

當慣了可愛的溫小包,榮升一聽就想起吃的溫大包,她覺得名字太丑了,經過嚴重抗議威迫利誘,終於取得共識,全體人士都只能喚她“包包”。

“當然是我家到林家過大禮啦。”包包跌坐在沙發上,兩隻腳擱在茶几上,眨着圓眼睛說,“他們還說順便和你商量婚禮採用中式還是西式!如果選用中式的話林曼紅就要穿大紅訂珠綢褂,坐大紅花轎,然後抬着她從村頭祠堂出發,繞着村子走一圈再到咱們家!”

溫陽被結結實實地嚇了一大跳,“我啥時說過要和她結婚了?”真是開玩笑,難得弄清秋風一片心,他打死也不會多看別的女人一眼。

“老哥你吃點深海魚油補補腦罷!”包包順手撩起旁邊的摟枕大力拍了幾下,“爺爺不是常說咱們客家人最講感情信用,最是一言九鼎嗎?你和人家表了態的喲!不過,你不知道女孩家的心事很正常,但我那些同學都知道林曼紅從十六歲開始,每經過咱家門口就偷望進去,期盼老哥你一記回眸。難得現下你以功成名就的身份向曼紅示愛,無論什麼原因,林家必定樂翻天啦。”

“我只是想幫忙她脫離困境,一個口頭約定罷了,哪有確定時間?更與結婚無關!”溫陽惱火地瞪着包包。”

“廣告都有賣啦,一次足以致命啊,你這是‘一句足以致命’!”包包呵呵地笑,“這個嫂嫂大抵是十級颱風也打不掉了。”

溫陽氣極,立即拿起電話要撥。

“打給她?遲了!”包包朝他擺了擺手,“現下不僅咱們客家村,方圓百里都知道溫林兩家要結姻親啦!”

溫陽更慌了手腳,不是怕別的,就怕傳到邱楓耳中,惹她不理睬他就太冤枉了。

“我聽同學說這兩天曼紅的臉笑成朵花似的,昨天還和好友去中環看婚紗和裙褂呢!現下你居然當沒事發生?過分咧!”包包老氣橫秋地晃了晃小腦袋,“就可憐邱楓姐姐咯,跟了你六年,是六年喲,落得如此收場,這怎是一個慘字了得?”

這一下溫陽連臉都青了,“我和曼紅根本不是那回事!”

“沒聽過一子錯滿盤皆輸嗎?”包包裝聾作啞,繼續掄起刀子朝老哥心頭捅去,“這陣子爸媽老提着曼紅又乖又聽話,倒是沒再提邱楓了,昨天我硬是引導他們說了幾句,爸媽倒沒說什麼,但奶奶就說她太漂亮,不安居室,爺爺更說她脾氣怪僻,不曉人情世故!”

她瞄了哥哥一眼,見他臉色雖然不和善,卻也沒喝停她,於是又繼續捅下去,“不過,人家長得漂亮兼家裏有錢,連男生手兒也沒拖過就跟了你。現下溫家翻臉不認人,所以說人老了就倚老賣老,連情義都可以忽略了去。”

“邱楓從來不曉得怎麼哄他們開心。”

“就是嘛!”包包非常高興兄長的回應,更用力發表偉論,“邱楓姐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太過自我了一點,之前你和她回家裏去,她從不和爺爺奶奶聊天討巧,每每朝他們說一聲就自個兒到外面逛盪,一去就大半天,然後用草帽兒捧回來大把小石頭,窩在你房間的沐浴室洗洗弄弄大半個晚上……害得整家子都莫名其妙,爺爺滿肚子嘀咕,但我硬是覺得她這人不拘小節,很洒脫似的,好酷耶。”

原來妹妹很了解邱楓!溫陽的心一暖,臉色放緩了許多,“你回家去吧,其他的事我會處理。”

“讓我再坐一會啦。”包包扭着小臉,從她的超級無敵大背包中掏出剛才採購的零食放在茶几上,然後找出一包香口珠打開,倒一把在手上逐粒朝口裏拋去,“你打算怎麼處理?”

溫陽瞪着她,“整天就知道吃,小心胖死你。”

“我胖故我在。”

“真是個厚臉皮的包子。”

“你不僅是我老哥,還是我知己啊!”

溫陽搖頭,木着臉低喝:“別在這廝磨了,快回家叫爺爺奶奶別亂說話,總之,曼紅一定不會是溫家媳婦。”

“是嗎?”包包歪了歪小腦袋,“我怎麼就覺得她很想嫁你呢。”

“胡說八道。”溫陽瞪她一眼,“我和曼紅毫不來電,她就敢這樣嫁給我?”

“對一個27歲的恨嫁女人來說,這是嫁不嫁得出去的問題,不是愛與不愛的問題。”

“你這是什麼道理!”

“女人有時是不會和男人講道理的。比方說一個優質男擺在平凡女面前,她可以承受比邱楓姐多一倍的委屈,這種悲壯有時和愛情無關的啦,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對了,別忘記她還有四個惡哥哥三個堂弟弟四個老表親,這批暴戾男遇到紛爭時十分齊心喲,老說爭口氣事大,打死人事小喲。”

溫陽抿緊嘴沒做聲。

包包將香口珠一顆接一顆地拋人自己的嘴裏,呢噥着說:“不過,你身為溫姓客家人第九代的獨苗苗,想死也不是那麼容易喲,死前得遞一遞申請表格,給充足時間溫老太爺找一個女孩來,和你困在一個房間十天半月,為溫家留點血脈,不然老傢伙們就算等在奈何橋也要把你劫回來完成這樁神聖使命。”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大步走到兄長身邊悄聲說:“前陣子你不是告訴曼紅說看見楓姐姐和一男人打情罵俏嗎?你現在就說出那男人是誰!我去把那不知死活的小子勾引了過來,把他一顆色心榨乾榨凈,再狠狠甩掉!”

溫陽嚇了一跳,“如果你敢這樣做,我一定活活打死你!”

包包吐了吐舌頭,轉身朝沙發縮去。

“女兒家凈是張着嘴亂噴,你有多少條小命和人家玩去?”

“人家想幫你們複合嘛,她長得這麼漂亮,若成了嫂子我也很養眼啊,生了小侄兒也是極品燕窩啦。”

“極品燕窩?”

“就是高品質的意思嘛,媽那天無意中說的。”

笑意及時堆上溫陽的臉,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咧開來了。

“耶?哥你在笑?”包包瞪圓了眼睛。

“沒事!”溫陽的嘴角幾乎來不及歸位便要裝威嚴,倒是一件挺辛苦的事。

包包疑惑地嘀咕着說:“剛剛明明看到你在笑啊,似是從心裏笑出來般的樣子,耶,這陣子身邊的人都怪怪的……”她張嘴“啊”了一聲,“寶兒說我這陣子眼睛紅紅的,我也總覺眼前總有蚊子亂飛……死了死了,莫不患了個飛蚊症吧?!嗚嗚,我要去買眼藥水……哥拜拜……”

溫陽又好氣又好笑,隨即在後面叫:“別亂買葯,回來拿錢去看醫生!

“錢”字一出,圓圓的身影立即僵住、轉身,再飛撲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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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早上,曼紅起來穿戴齊整后,往客家村購物街寶兒的小書店走去。

她是林家的養女。因為林家陽盛陰虛,三代以內的媳婦皆產男孩。直至林曼紅這一代。林洪到保育院領養了她,之後盡心教導,極盡關懷愛護。

少女時期的曼紅非常沉靜,極少和男孩接觸,卻因為家住村尾,老喜歡走竹林捷徑跑回家去,偏偏溫陽也有這個癖好,兩人上學放學總能碰見。見多了也就熟了,隨着了解日深,她芳心萌動,可惜天性太過羞澀,少女心事長久深藏心底。

溫陽中學畢業後到國外讀書,兩人見面就更少了,曼紅開始和溫包包的好友朱寶兒走得很近,無非想聽多一點有關於溫陽的事情。

後來聽得他在市區和別的女孩戀愛了,她茫然若失,深知缺失過程的愛情只能稱為單戀,更有可能永遠塵封角落,於是,她開始轉移目標,渴望等待一個如同溫陽一般觸動心靈的男人,一場嶄新美麗的愛情。

隨着年紀漸長,這股美麗而純真的願望仍未實現。唏噓時段日漸拉長,漸漸產生出一種任何一個傳統的平凡的女人都容易萌生的念頭——愛情只是漂亮女孩的奢侈品,平凡女孩嫁個平凡的男人,過平淡溫馨的生活足矣。

後來與溫陽碰面餐廳,本來只是央他幫助自己解脫困境,怎知他會應承下來。這令曼紅又驚訝不已——溫陽剛和相戀八年的女友分手,並且在分手當晚說出“訂婚”二字,此種狀況……不得不被她聯想為賭氣行徑。

她覺得難為情,同時覺得自己當年對溫陽的感情已經煙消雲散。後來家人又追問不已,她不得已說出溫陽向她求婚的消息。此話有若旱地驚雷,林家人當即情緒高漲!

動用全家人的手機分工合作,通知所有遠在天邊或近在眼前的親朋好友,滿嘴炫耀之詞,全然不掩得意忘形!

曼紅愣瞪着忙碌的家人,半天說不出話來。

發佈完這條激動人心的消息,換來無數的讚美和吹捧后,林家人又樂了好一陣子,才各自睡覺去。曼紅也說不出有什麼感覺,果愣愣地回到房間拿起話筒想撥打溫陽的電話,按了幾個號碼后,手指竟莫名地停了下來。

她該怎麼辦?

論條件,溫陽一流;論感覺,雖然現在淡了,但以前有過。何況學長這陣子極少上線,說是新換了公司,工作很忙。曼紅雖然心裏牽挂,自己一個女孩家自然不好意思常常催着要見面,只得乾耗着。

世事果真奇妙,平淡了二十七年的人生怎麼突然變得如此刺激?頗令她有種似真似假的感覺,氣息景象虛無縹緲,卻令她感受一份惟美而浪漫的情思。曾經喜歡的那個人雖然意不在她,但時緣乍現,所謂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層紗,如果有心就能乘虛而入……

抑或她才是溫陽的真命天女了,邱楓只是一個風塵過客?

這樣想的時候,她的心竟又似開朗了許多。雖然明知溫陽並不愛自己,但婚後戀愛聽着無奈,若互不討厭,仍然能令女孩滋生滿懷的期待。

所以,她沒有打電話給溫陽商量對策,於脆抱着一股順其自然的心理,任別人說去。畢竟看着父母兄長臉上的光彩,她的心也覺得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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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紅踏入小店沒多久,心想要是碰到包包就好了,可以打聽溫陽什麼時候回來,好拉他到家裏坐坐,更穩定父母的心。畢竟兩人跨越整個戀愛階段,突地打電話過去會不知要說些什麼。

和主兒閑聊沒幾句,果然就見到天天要來店裏泡一會子才安心的溫包包背着超級無敵大包包跳進店子,一眼睨見曼紅在內,竟是不冷不熱地聳聳肩,隨口“hi”了她一“Hi”,便跳到店子左側的長凳上,拿過背包使勁往裏面掏……

曼紅微微發愣,半晌才想起什麼似的匆匆從手袋裏掏出一包東西遞給包包,“來,我剛買了妙卡朱古力豆,包包吃吧。”

“多謝哦。”包包把大背包推開,不客氣地接了過來,“噝”的一下撕開角兒掏了一把拿在手心,然後把袋子口朝他們一遞,“喏,你們吃不吃?”

“你喜歡吃就吃嘛。”寶兒應着,先是望了望曼紅,再問包包:“對了,怎麼十多天不見了你哥?”

“他工作忙嘛……”

“忙到周末也不回來?”寶兒睨曼紅一眼,又說,

“我看那些會計師精算師都挺閑的,從來不用加班啊。”

“他現在享受着哪!”包包嘟着嘴巴揚起手,“不止你們,我也要特意去市區才能見他。”

“什麼事?”曼紅輕聲問。

“聽說是和邱楓複合啦,整天膩在一起,相對多久都嫌不夠。”

曼紅愣住。

寶兒“啊”了一聲,立即追問:“拜託,你說清楚點好嗎,你哥不是和曼紅訂婚了嗎?”

“我說得很清楚啦,他們複合了啦!”包包睨她一眼,一副服了她這麼笨蛋的樣子,“他也沒告訴我們和楓姐姐複合啊,我也是悄悄問他朋友才知道一點兒。”包包朝曼紅一攤手,“所以,我說曼紅姐,我哥真的很愛很愛那個女孩子,他們之前是因為誤會才分手的!”

“老天……”寶兒低叫,“幾天前溫陽親口向曼紅求婚了啊!”

“但我哥本意是為了幫助被逼上梁山的人,對吧曼紅姐?”包包不用眨眼睛就猜得到曼紅沒有把她和老哥的約定說出去!這女人果然一副靜觀其變的樣子,把嫁給她老哥這一步棋也算計在內!真是女人心海底針啊。雖然從小玩到大,知道曼紅不是什麼狡猾女孩,但憑她這一點心性,就比邱楓姐差一萬倍!

曼紅眼神一閃,小臉微微發白,似是有點內疚般地垂

下眼帘不做聲。

“什麼逼上梁山啊?你說曼紅逼溫陽哥?不會吧?

寶兒一頭霧水。

“是真是假除了當事人就沒人知道了,對不對曼紅姐?!”包包素來心直口快,笑死對方和氣死對方對她而言沒有什麼大的分別,“至於延伸出來的效應就拜溫林兩家的老東西所賜了,他們一提到我哥的婚事就開心得像個小孩子似的跳來跳去,壓根沒想過幾個加起來足有幾百歲。

“那現在這婚事究竟是真還是假啊?”寶兒急了。

“我沒資格說。”包包正眼也不看曼紅一下,自顧自轉身坐在長凳上吃朱古力。

“曼紅,你說話啊,說啊!

曼紅仍然垂着眼帘,保持一貫的沉默,既不否認也不爭辯。

“天啊,這不會是真的吧!你們訂婚的事傳通天了!”寶兒尖叫,也不理包包還在旁邊,一手捉住微微皺着眉頭不知在想什麼的曼紅大聲說:“整個村子都知道你要嫁給溫陽啊!前幾天兩家的家長不是在村頭的好運來酒家商量何時過大禮嗎?昨天縫紉師傅美姨都拉着你量了身子準備購置綢緞褂子的面料了,還追着我一起量身要做伴娘衣服,天啊,這下怎麼收場啊!你以後要怎麼做人啊——”

包包裝出嚇了一大跳的樣子,睨着曼紅一拍自己的腦袋,“是啊是啊,前幾天我被爺爺逼着去市區找哥哥說要過大禮呢,哥哥嚇了一大跳!嗯,反正是很驚訝的樣子啦。”

“那現在怎麼辦?!”寶兒朝包包一攤手,“說不準老傢伙們連酒席都訂了!”

聽得寶兒提及父母,曼紅的臉色竟是一陣慘白。

包包吐了吐舌頭,裝出怕怕的樣子小聲說:“我不知道耶,反正我哥是不會再和邱楓分手的。”

“就算再亂傳也好,當初溫陽向曼紅要求訂婚是事實吧!”寶兒恨恨地說。

“結了婚還會離婚啦,更何況只是口頭訂婚。”

話太難聽了!寶兒的火氣霎時上升,不禁指着包包罵:“你們溫家太過分了!當曼紅是什麼了?籮底橙?後備胎?小心你們溫家人被林家四虎活活揍死!”

曼紅身子一顫,面無表情地瞪了包包一眼,迅速扭頭奔出寶兒的店,飛似的不見了。

“喂喂!”包包還在後面叫,“別走那麼快啦,小心路滑啊。”

“你還有臉叫人家小心嗎?!”

“耶,這是好心提醒啊,要有面子才能說嗎?!”

“這是變相的幸災樂禍!”寶兒惡狠狠地說,“溫小

包!從今天起,你不再是我朋友!

“你發什麼神經啊你。”包包不以為意,拿起曼紅剛

才給她的朱古力袋子繼續掏出來吃。

“我說,從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朋友!

“真服你了!”包包白她一眼,轉身坐在旁邊的小凳上,“曼紅和我哥吻沒接過,床沒上過,單是一句話就得永遠遵從?那人家在教堂結婚時當著聖母瑪麗亞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若離婚了豈不是要被雷公劈?”

“但曼紅以後的聲譽……”

“譽你個頭!我只聽過一次足以致命,沒聽過一句就能致命!我哥和楓姐姐六年感情,也同居了這麼久了,真要負責的話,那楓姐姐豈不更加需要負責?

“但是曼紅……”

“我知道林家人最要面子,怕被人嘲笑!”包包聳聳肩,“但那也沒辦法啊,總之千錯萬錯就是我哥太好心,居然幫着曼紅說是她男朋友,好避開那批禿頭男人,誰知竟然來了個作繭自縛,說到慘,他最慘!

寶兒想了好一陣子,默默坐在包包身旁,“你說得沒錯,溫陽哥的確是好心,況且他們清清白白,手都沒拉過……”

“就是嘛”

“但、但我們客家人最在意名節耶,只怕……”

“怕什麼怕?”包包噘了噘嘴,“怕林家人去殺了我哥或楓姐姐?再不然等他們生了孩子才向孩子下手?”

寶兒縮了縮肩膀,“別說得那麼恐怖啦,不就一句承諾嘛,看重就是大事,看輕一點其實什麼事也沒有,誰這麼無聊哪。”

“不愧是我死黨,一點就通了。”包包用力拍了拍她肩頭,“那你認為曼紅或林家會看重不看輕?”

寶兒咬住嘴唇沒做聲。

包包縮回手繼續處理朱古力,也沒有說話。

半晌,兩個女孩對望一眼,齊齊跌回凳子重“唉”了一下。

她們都在想曼紅和林家會把這件事看輕還是看重,卻無法定下主意。如果看輕的話,曼紅最多難受幾天,林家被取笑一陣子就能淡下去。如果看重的話,林家會和溫家反目成仇,嚴重些會群起毆鬥——

唉,老哥成天在外,駐守溫家的就只有四個老弱殘兵和聲音大過氣力的包包,先別說對打了,單是林姓家族一人一口唾沫,都足以淹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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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包待在寶兒那唉聲嘆氣了好一陣子,才拖着腳回家去。

怎知一踏入客廳大門,便見林家四虎瞪眉怒目地站在客廳。

林大是村子武館的武師,此時正捲起袖子,半弓起手肘,好讓臂間的“小老鼠”特特地跳給溫家人看。

林二是個小律師,有空時會到醬油廠幫忙管理。此時正冷着臉不住地托着黑眼鏡框,盡量以無害姿態遮掩自己正在精明評估溫家各人的弱點和能耐。

林三是個彪形大漢,從小喜歡打打殺殺,見慣雜亂無章的“大”場面,現在正倚在立在溫家大廳的大理石半圓柱子邊“噼里啪啦”按着手指關節。

林四是個在校大學生,在學校最擅長聯群結黨扮“大哥”,是聰明得偏了邊兒的性子,現在很嚇人似的陰着臉,瞄向前方溫家那四口不知“死”字怎麼寫的老弱殘兵。

奇怪的是,除了溫爺爺像小孩童搶輸了玩具般地氣鼓着腮幫子,其他老東西還沒事人似的自斟自飲着“凍頂烏龍茶”兼看電視,大抵知道這幾隻是老虎硬碰不行,乾脆化成一團棉花再根據時勢膨脹抑或縮小。

包包大叫不妙,老實說,單是林大一個人就能把四個溫老傢伙扔在一堆兒再打包成糯米粽子。到時剩下她一個女孩子,怎麼再對付四位猛男呢?萬一他們一時色心頓起,輪流把她……

自創的悲劇念頭一出,立時被自己嚇得打了一個冷顫,隨即乾笑兩聲,雙腳不忘悄悄向後移動,“啊,四位林帥哥好興緻哪,定是要和老人家們談古論今了,那我不妨礙大家齊齊‘想當年’啦,你們慢想吧,我、我到外面吃碗麵條再回來,嘻嘻,我不會忘記打包回來的,不會的。”

話畢,她已經退到大廳門了,正欲轉身跳出去找個安全地帶向老哥求救,背後卻傳來林大聲如洪鐘的吼叫:“發瘟包給我站住!”

叫“包包”或許還有點兒可愛味道,但叫“發瘟包”就太過難聽了!包包覺得有點火大,但還是決定忍耐着,先逃脫到安全地帶再搬救兵去,便裝作聽不見的樣子繼續朝大門閃去。

“死發瘟包給我站住,不然的話……”林大很陰險地拖長着聲音說,“我要人到大學裏誹謗你,說你在村子裏勾引我家老二,搭着我家老四。”

“你敢!”包包發火了,“嗖”地轉身蹬蹬地朝他跑來,“我會宰了你!”

“給我坐下!”溫父喝住女兒,靜靜地對林家兄弟說,“你們這麼空等着也是沒用,乾脆等我今晚約犬兒回來問清問楚再作定奪吧。反正我溫家必定給林家一個交待。”

“鬼才信你們!總之,你溫家得罪我林家就沒完沒了!”林三叉腰指着溫父大叫,“這年頭就是要倚惡賣惡才有地方立足!就像我的女人在店子賣底褲,經常被臭婆娘挑得亂七八糟,然後嘴一噘手一扔就立即扭着屁股走人!後來我在手臂處紋了只老虎頭,不時朝婆娘們一瞪眼睛,現在可是太平無事!

包包“撲哧”一笑,“當然太平啦,自此你老婆的店子就沒人光顧了,想找人打架也沒人和你打啦。”

林四人了,“發瘟包你欠修理是不是!

包包也火了,“你才發瘟!”

“你發!”

“你發!”

“你由頭頂發至腳指尖!”

“你由腳板底發上頭頂!

溫媽媽連忙低斥女兒:“不準再胡說!這回的確是我們不對。

“誰叫他說我發瘟!”包包還在頂嘴。

旁邊裝酷裝得明顯得不得了的林二慢聲說:“其實溫老先生的提議很有道理,不如這樣吧,今晚七點,林溫兩家就在村頭的‘好運來’酒家碰面,大家三口六臉講個清清楚楚,看看溫陽能給我林家什麼交待,大家說好不好?”他微昂着頭眯起眼睛望向溫家人,視線略停留在滿臉不屑地聽着他說話的包包,一抹陰摯瞬間即逝。

溫奶奶呵呵笑了兩聲,望了望臉黑黑嘴抿捐的溫爺爺,迫不及待地說:“好啊好啊,就這樣決定吧。”

“那我們走!”林大一聲吆喝,隨即領頭走人。

“記得訂位和買單!”林三豎起右拇指一擦鼻翼,鼻哼哼地跟了上去。

“別讓我老大等!”林四很叛逆地朝包包點了點指頭。

“畢竟錯的是你們。”林二冷冷地說。

睨着林家四虎轉出大門,包包才朝那邊狠狠“呸”了好幾聲,“要是我們溫家和這伙鼠頭獐目的傢伙對上親家,定與上賊船無異了!

“現在已經跨出一隻腳了。”溫父說。

“哥哥只喜歡邱楓,他向曼紅口頭訂婚只是為了幫助她應付家人!大抵她覺得咱老哥有型有格有前途,乾脆抱着一副聽任為之的態度。”

“但你爺爺說是好事。”溫父淡淡睨了父親一眼,“四處傳誦快討孫媳婦最賣力的是他。”

“好事?”包包立即坐正身子伸長頸項質問溫家最高資歷人士,“不會吧,爺爺你一向自詡清高,看上林家哪點好了?”

“林家小妞曾在村頭的小公園攙扶過你爺爺回家。”

溫媽媽微嘆,“曼紅倒是不錯,但林家人太橫蠻了。”

“幹嗎要人扶啊爺爺,您平日不是說自己水牛也打得死幾隻嗎?”

“那天不知誰把香蕉皮扔在村路上,我吸着煙斗哼戲曲,一踩着就摔跤了!”溫爺爺的腮幫子更鼓了。

“啊!”包包尖叫,“我記得林家三虎的老婆最喜歡吃香蕉,每次都邊吃邊扔皮,偏偏她在村頭開店子卻住在村尾,她總是一路不斷扔香蕉皮扔回家去的!”

“是啊是啊,不說想不起來,一說我就火大啊!”溫奶奶恍然大悟,拍着花白的頭顱說,“我說老傢伙,你這回真是自作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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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邊也有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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