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漫珠沙
條穿了琵琶骨,任你再有天大本事也難以逃脫“孔天文這一次徹底認栽了。
“講!品思思在哪裏?”陳彪禁不住再狠扯一下手中鐵條,惡狠狠問。
孔半文痛的冷汗涔涔滲出,連着血水沾透道衫,果果捂住眼睛不忍再看,孔半文閉上雙眼,咬緊牙關,只是不作一聲。抿着嘴角的神情明白告訴陳彪,即便你將骨頭扯斷,也絕不會從老子嘴裏問出半個字。
小貝喝令陳彪退後去。王子默走向前,以一種勸慰的口吻對孔半文說:“我勸你最好說出來,你手上中的麻藥有毒,如果不再半個時辰內喝下解藥,你會麻痹而死。”
孔半文閉着眼嘴角牽動,似露出一絲笑意。果果對老頭又同情又不解,問:“你笑什麼,這很好玩嗎?”
孔半文睜開眼,一眼果果,把目光移到覃小貝和王子默身上,輕輕地道:“不會的,從郡主的面相,到她剛才的所為,她都不是一個兇狠歹毒的人,她不會使用害人性命的麻藥。”
王子默十分驚奇,這種情和場合下,孔半文還能進行冷靜觀察和判斷,毅力和定力實在驚人,偷遍天下大盜之名,果然不是浪得。
小貝笑了,:“我雖不想害你,但這葯卻是別人配的,王公子說的一點不假。”
孔半文搖搖道:“郡主,你不要幫他了,這種麻藥只是半個時辰的效果,以我不同常人的三十年的功力,現在已經恢復大半了。”說著孔半文動一下腳尖,扭了扭脖子。
眾人大驚,想不到這老力與忍性都如此了得,不愧為妙空真人的弟子,若不是有鐵條穿骨,怕是片刻之後又要竄天而起逃了。馬上有侍衛在左右扯緊了鐵條。
如何處置這個蒸不爛煮熟捶不扁炒不爆軟硬不吃地銅豆。倒成了一件頗傷腦筋地事。
兩日從王子默和夢千尋那裏。覃小貝了解到了更多孔半文地消息。孔半文偷遍天下。可謂大盜。卻說不上是巨惡。凡孔半文偷來地財務年都會按價值平均分成三份。一份獻於隱在黃山地師父妙空真人。真人不收即全部存放在真人所知地一個秘密山洞;一份奉於居在南山中守寡多年地老娘。信佛地老娘根本花不完那麼多銀子。絕大多數都拿來在當地做公益善事日長天長。竟把當年一個極偏僻地山村變成了一個店鋪林列、禮義完存地熱鬧大鎮。老娘也在當地被當做救急救苦地活菩薩一類人物;還有一份由孔半文自己存下放在一個只有他自己知道地絕密之地。
對於這樣一個擔當大盜之名。亦善亦惡、本領高強地人物。如何妥當處理。需要認真三思況還有不知死活地品思思落在他地手裏。
品思思到底藏在哪裏。連清風和明月也不知曉。只藏在孔半文心裏。孔半文卻咬定鋼牙一字不說。
半晌。孔半文全身又扭動一下。想來不僅麻藥藥效過去。連王子默所點他地周身大**也沖開了七七八八。不過有穿骨鐵在就不怕他能飛上天。
孔半文在地上盤腿。坐直了腰身珠轉了轉。忽然主動開了口:“現在我可以將條件放寬一些只要將我放走。我可以不要荷包且將品思思下落告訴你們。”
滿院侍衛和果果都忍不住要笑,這老頭八成腦子痛糊塗了,自己都被鐵條穿成肉串了,還一本正經給人談條件。
“你說什麼?”王子默沒有笑,很認真地問。
“我說過來品思思下落,你們自己去找,我走我的人。”孔半文淡淡地說。
“放肆!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陳彪罵咧咧又想衝上來。
孔半文沒有理他,看了眼覃小貝,然後盯着王子默說:“因為茶水有毒,郡主必須要在半柱香之內得到我的解藥。”
王子默沒有聽完就閃電般過來,伸手將孔半文全身上上下下里裡外外細搜一遍,沒有現任何解藥。
“清風、明月。”王子默站直,命人將清風明月帶過來。
“你們煮茶端水時有沒有下毒?”王子默問他們,面孔嚴肅的象一個銘文石板。
清風、明月雙雙搖頭:“沒有,絕對沒有!大人,我們只是燒水、烹茶,絕沒有碰到半點什麼葯啊。”
王子默轉身過來,孔半文淡淡一笑,道:“他們當然不曉得,就好象不曉得品思思現在在哪裏一樣。再說了,如果燒的茶里有毒,豈不是我喝了也有事了?致命透明的毒粉,是我從指甲里彈到郡主茶杯里的。解藥自然也不在我身上,就在這個院中。”說完,眼睛掃視了一圈院庭。
孔半文右手無名指留着長長的指甲,裏面就是藏上幾個綠豆都有可能。致命透明的毒劑,到底有沒有?到底有沒有彈入郡主的茶懷?沒有人看到,也沒有知道。
小貝使勁蹦了蹦,跳了跳,笑着對孔半文道:“你這訛詐手段,也太精糙了吧?”
孔半文臉上依舊是詭秘莫測的笑,不陰不陽地回道:“你盡可以蹦,盡可以跳,沒有事的,有事只在四分之一柱香之後。這是我用了一枚價值五百金的祖母綠寶石,才從衡山鬼母手上換來的只有三份劑量的‘曼珠沙粉’,此粉無色無味,食入之後亦無任何反應,但在一個準時辰之後,便會突然者五腸寸斷,斷不能活,除非這此之前服下解藥。”
“老頭,繼續編,接着唬人吧,反正我不信。”覃小貝
半文面前,沖他吐一下舌頭。
“我唬你作甚?一個月前蘇州最大綢緞商史付義,在他五十大壽的壽宴上突然暴閉而亡,官府至今未查出線索。我可以告訴你,在為他專門做的三絲壽麵上,除了湯粉調料,還多了一劑漫珠沙毒。”孔半文更有耐心,不慌不忙講一個故事。
“你為什麼要毒他?”小貝問。
“因為他不義。”孔半文彷彿有點累了,閉上了眼睛,但沒有打斷敘說:“在盜走他密室保險箱中存放在所有寶貝之後還現了一份帳簿和日記,無意中知曉了十年前原本開雞毛旅館的王負義,為何突然暴富有了大本錢,就是因為他見財起意,謀害了住在他家的一名山西富商將人家銀兩、銀票統統歸為己有。”
“呵呵,故事越來越精彩了,孔夫子原來不是梁上君子,而是俠客義士了,講接着再講。”小貝笑着催他。
孔半文淡淡一笑,說:“我有時間講,只怕你沒有時間聽了意殿前日影,你好象只剩十分之一柱香時間了。”
“好,我與你賭!”小貝停下走動,正對孔半文字一句地說:“我就是不信,你休想逃脫。”
孔半文重新開眼,眼睛也正視着覃小貝,字字相對地說:“好,我也跟你賭。一命陪一命么,郡主死了某自然也不能獨活。你們可以報數了,數不到一百自然見分曉。”
小貝與孔半文,臉對着臉眼睛對着眼睛,象一坐一站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的兩尊塑像動不動對恃僵持,一時空氣靜的能滴下水來。
滿院的侍衛人等,全都這場以命為注的賭博驚呆了,無人敢上來插嘴,也無人敢動一動,自然更沒有人數數,但一、二、三,每一聲巨大的數數聲都在每個人的心頭巨雷般的炸響。
“我答應,我全部答應!放人!人!把孔半文放開!”王子默突然聲嘶力竭叫着衝上來。
果說前面是膽識的較量、意志的對抗,他都能承受,那麼從最後倒計時數數開始,他再也承受不住了!如果參與者是他,他自然會同孔半文較量到底,以生死見!
但賭的一方是覃小貝!王子默就實在無法忍受了,隨着報數的開始,他的心跳彷彿被一雙巨手拉長,每一秒過去都拉長一米,鮮血淋漓,隨時都會徹底崩斷!不!不!他再不能忍受一秒,再不能堅持玩這個殘酷的遊戲,他認輸,他放棄,他投降,就是上當他也認了,就是被詐他也認了,他不能冒險,更不能讓覃小貝以生命風險,他根本無法面對再次失去覃小貝將會怎樣,連想像都不敢想像!
他大步奔過來,象扭麵條一樣將鐵條捋直,不顧覃小貝的大聲叫嚷和拉扯阻止,猛然然用力將鐵條從孔半文琵琶骨間扯下。
“拿解藥!”王子默的嗓聲都變形。
孔半文扭動一個脖子和肩膀,仍然盤腿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王子默瘋一樣使勁扭住孔半文的雙肩,象搖一塊木板一樣大力搖他:“去!你為什麼不去拿解藥”
孔半文平靜地看着面前這個狂的年青人,英俊的面龐因緊張和恐懼而冒出汗水變得扭屈可怕。孔半文的肩骨又被搖出了大量的滲血。
孔半文開口對王子默說:“時間到了。”
王子默回頭,小貝正望着他,目光溫柔,面容如花,靜靜地站在樹下完好無損,一絲笑容從嘴角浮出。
“本來我要贏他的。”小貝看着王子默輕輕地說,目光中卻沒有一絲的責怪。
孔半文終於站了起來,活動着腰身,彷彿很酸累的樣子。
“那我怎麼辦?剛才說的話,還算嗎?”孔半文問。
王子默沒有說話。
“算,當然算。”小貝做主回答,眼睛一直對着王子默,看都沒有看孔半文。
“向東五里有一小山,山上有一個比白雲觀還要破敗的紫雲庵,品思思就在那個庵里。
”孔半文說完,轉身邁步向外走。
滿院的侍衛,包括陳彪,全都望着小貝和王子默二人一直彼此互望着,皆渾然出世狀都沒有擋他,閃開一條路,讓孔半文過去。
“師傅!”清風、明月跪在地上哭叫。
孔半文繼續前行,頭也不回道:“積聚必有消散,緣會終須離別。你我的緣分到了,你們以後好自為之吧。”
一直順利的走到靈官殿門口,確定確實沒有再會攔他,孔半文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對覃小貝道:“郡主,念你仁義和信用,孔某今天就吃個虧,奉送將荷包的秘密一併告訴你。”擺手叫小貝過來。
小貝依依不捨將目光從王子默身上離開,走到孔半文身前,孔半文再靠近彎腰俯身以只有覃小貝能聽見的聲音,將他所知道的荷包的秘密悉皆告訴了覃小貝。
道完荷包的秘密,孔半文直起身,最後奉送給覃小貝一句金言之判:“剛才賭命時,誰第一個跳出來先答應我的條件,他就是最愛你的那個人。”
說完,再無他話,邁步穿過靈官殿,在兩列侍衛注視下,飄然離開了白雲觀。
從這天起,“偷遍天下”孔半文再沒有跨入南京府境內一步,雖然在某些人靜物定之時,他還會百般滋味地想起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