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晨雞啼,天邊已翻魚肚白,晨曦微明。
昨晚挑燈夜戰,柳成音巧手趕工,依着元紹真舊鞋的鞋版,為他裁製新鞋,鞋樣已成形,只待一些細部修飾之後便大功告成。
這雙鞋每一針、每一線都落得紮實,好讓元紹真穿得舒服,穿得長久。那日清晨瞧見他穿着側邊穿孔的鞋子為她挑水劈柴,心裏一陣不舍,那時她就決定要為他做一雙好走好穿的新鞋。
望着眼前幾近完成的成品,鞋面仿若清明水鏡,倒映出元紹真的笑容,柳成音溫柔一笑,加快落針線的速度,將鞋子完成。
這雙新鞋包含的不止是感謝,還有情意,她將自個兒的心縫了進去。
一想及昨日午後在元家的情景又教她臉兒一熱,昨天匆匆躲回家,那時踩進家門的她還是臉熱,心跳如擂鼓。
昨夜在燈下專心為元紹真縫新鞋,深夜萬籟清寂,只有針線落在布而上的聲音,一來一往不停,在針線起落間,她終於明白她的心情。
她喜歡元紹真,不知不覺,就是喜歡上了。
而她從他凝望她的眼神里,瞧見了相同的心意,
從初識起即是爭吵不斷的兩人,最後竟是兩心相許,若非緣分牽引,要怎生個解釋?
她是什麼時候愛上他的呢?現在想來,仍是無解.
門外聽見她爹、元榮與元紹真對話的聲音,三人帶着她做的飯糰子,上田裏幹活去了。
屋內的她融着情意,細細為他縫着新鞋。
屋外的他行走間、腦海里全是她的身影,昨夜難眠,想了一晚,他下了決定,今天下了田,就向她表明心意。
他的新人生從這片美麗的紫霞山水,還有那位清麗的桃花佳人開始。
朝陽初升,映照了門裏門外的一對有情人……
近晌午時分,柳成音做好午飯,在桌上留了一支桃枝,拎把傘,便往桃花林而去。看了桃花枝,柳淳安自然知道她的去處,這是她娘回歸天界之後,父女倆建立起來的默契。
盛夏,桃子謝了,桃花林已成片片翠蔭,沿着小逕行走,清新氣息俯拾皆得。這片桃花林繁密茂盛,靈秀之氣渾然天成,穿過重重林陰往內走去,正是紫霞山千年桃樹之所在。
柳成音來到千年桃樹下,靜靜望着,這兒是她娘百年職守之處,也是她爹娘結緣的起點,這兒對她來說有着格外特殊的意義。
明了她自己的情感歸向,第一件事就是來告訴她娘。
“娘,成音有了喜歡的人了!那人叫元紹真……”素手撫上桃樹,細細低訴心事,提起心上人,柳成音眉眼間溢滿柔情。
“娘,不管阿真哥是否就是你說的那名有緣人,對成音來說都不重要。他用他的方式對我的好,成音感動在心。他的喜怒哀樂牽動我的情緒,一個眼光、一個笑容就會讓我心動許久,我願意竭盡所能為他做我能做的一切,希望和他在紫霞山相守,直到終老。娘,您當年與爹相戀時也是這種心情吧!”
千年桃樹彷彿有靈,風拂颯颯作響,為桃仙如歡遙遞祝福子她最心愛的女兒。
此時午後陽光漸移,風吹急,雲漸聚,空氣中逐漸凝聚水氣,稍後便會下起雷雨。然而在桃林深處,層層桃樹護衛下,低訴心語的柳成音絲毫不覺!
今天重新整地灑苗,耗去許多時間,晌午過了許久,柳淳安三人才帶着滿身大汗回來。三人下了田就是往柳家走,巧手善炊的柳成音早備妥午飯等他們,大伙兒邊吃邊聊,氣氛悠閑愉快,在他們的生活里早成習慣。
在屋外小溪梳洗完,三人踩進屋內,只聞得飯菜香,卻不見柳成音。
元紹真立即走進屋內喊着:“成音。成音,我們回來了。”
“紹真,別喊了,才一早不見丫頭,你就想念得緊啦!丫頭不在,她上山裏的桃花林看她娘去了。”柳淳安說著。
“柳叔怎麼知道成音上山去看柳嬸?柳嬸就葬在桃花林里嗎?”
元紹真這一問讓柳淳安大笑,如歡“葬”在桃花林,這若給她聽到,她不生氣才怪!不過也難怪,誰教他娶的是個桃仙,而不是凡人。羽化成仙,日歸天界這等事又不能隨便同人說,村人都只知他中年喪妻,帶着女兒一起過活,元紹真當然也不例外。
“我們父女倆沒讀多少書,大字不識幾個,聰明的成音就想了個法子,每當她想去看她娘的時候,就在桌上擺枝桃花枝,這樣我就明白她去哪兒了。那片桃花林是我妻子生前最愛的地方,人一走,那兒自然就成了最適合她的歸所了。”
“原來如此。”
“好啦!紹真,別擔心,晚點丫頭就回來了。瞧丫頭幫咱們做的午飯,先吃飯吧!”柳淳安招呼着,三人人坐吃起午飯。柳淳安與元榮開心閑聊着,獨獨元紹真不知為何,心頭沉甸甸地,有些不安,彷彿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
住進紫霞山兩個多月來,元紹真頭一次感受到何謂食不知味,因為身旁少了他心心念念的桃花笑靨
風起雲湧,空氣中的水氣迅速凝聚,天空瞬間灰成一片,雷聲轟轟,紫霞山的午後,風雨欲來。
雷電閃爍,在桃花林里的柳成音聽聞更響才知變天。
“變天了,我得趁雨還未下之前,快些回去,不然爹會擔心的。”透過林陰,柳成音仰望天際,只見灰濛一片,稍晚定是雷雨不停。
心念意動,她輕聲與她娘道別,拾起身旁的傘,快步穿過桃花林,往柳家方向行去。
柳成音的腳步雖快,雲走的速度卻比她更快。就在她走出桃花林未久,天空便下起雷雨,整座紫霞山融在滂花雨景里。
閃電不斷,風雨加大,視線越加迷濛不清,眼前的景物幾乎模糊成一片,急着回家的柳成音見無法再趕路,只得改變心意走回桃花林。
雷聲轟隆,聲響震天;柳成音一個不慎,踩空了步,只聞一聲驚呼,她掉落一旁的山澗里,而手中所執的傘則被狂風吹翻,落向一邊!
雨勢愈來愈大,位於半山腰的桃花村只聞雨聲,不見行人。從窗外望去,戶外迷濛一片,元紹真坐立不安,突地一陣心驚,耳邊似乎傳來柳成音的叫喊,他再也耐不住,對屋內的元榮說一聲,穿起蓑衣、戴起斗笠,便奔出門,往柳家而去。
“柳叔,成音回來沒?”走到柳家門口,元紹其便急忙開口詢問,誰知柳淳安已整裝準備出門,元紹真見狀心便一沉,這表示柳成音根本沒回來。
“沒呀丫頭不知怎麼搞的,到現在還不見人影,我擔心得很,正要趕到山上去看看。”
“那這麼辦吧!柳叔,你在家裏等着,或許成音已經在路上,晚點就回來了。我的腳程快,山上這趟讓我去。”
“好吧!天雨路滑,你路上小心點,找到成青,兩人就快些回來。”柳淳安叮嚀道,元紹真回以一個笑容,順長身影沒人雨中,瞬間不見。
“成音……成音……”全神專註趕路,腳下急急不停,步行間,元紹真心中懸念的始終只有柳成音。
上桃花林有三個人口,但要進人千年桃樹卻只有正西方向這個路口可以進入。確定柳成音來的地點,元紹真便順着她走過的方向沿路尋找。
一路行來,雷聲不斷,元紹真專心找着,卻尋不着柳成音,隨着雨勢加大,他心中的擔憂加深,成音!他心愛的成音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成音,成音,我是阿真哥,你在哪裏?”元紹真使勁喊着,然回應他的除了周遭浙瀝瀝的大雨之外,再無其他聲響。
“成音、成音……”一顆懸念的心,隨着他的腳步,一步步向桃花林方向尋去。
終於,距離桃花林不遠處,元紹其在泥地里發現了一把被風吹壞的傘,傘柄懸着一個桃花香包,正是柳成音的拿手花樣。
傘在,那人呢?元紹真心急了,他聚精會神,繼續在四處找着,柳成音很可能就在這附近……
一個不慎跌跤,摔到山澗里,柳成音昏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陣陣雷雨打在臉上及身上的痛喚醒了她,意識一恢復,便漸漸感到疼痛,她忍痛提氣欲起身,卻做不到。眼光往身上望去,只見裙擺染血,與泥濘和成一片,腳輕輕一動,疼痛便加劇,柳成音疼得直掉淚,心下明白是她的腳受了傷,眼前是走不了了。
滂論大雨下個不停,周遭除了雨聲,只有風聲,柳成音咬着牙,慢慢移動身子往上爬,努力半晌卻只能稍稍前行,疼痛持續加劇,心裏的恐懼擊潰她的情緒,讓她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阿真哥、爹、元伯伯,快來救我!”
頻頻落下的淚水,情緒已然崩潰,迷亂的意識里惟一記得的只有元紹真……
“阿真哥、阿真哥,快來救我……”
在桃花林前全神貫注尋人的元紹真,在風雨里隱約間聽見細微的哭泣聲,他如獲至寶般燃起希望,循着聲響走到山澗旁。
“成音,我是阿真哥,你在不在?”元紹真朗聲朝山澗下喊着。
以真情與思念的聲音化作一道堅定的力量,穿過浙瀝的雨聲,傳進柳成音的耳里,讓她精神為之一振,趕忙凝氣用力出聲喊道:“阿真哥,我在這裏……”
藉由一來一往的聲音傳送,終於讓元紹美尋着了柳成音。
山澗並不深,他移步走下,見到渾身是傷的柳成音,幾乎心魂欲碎。
“阿真哥,我自己一個人……好害怕,我一直……喚你……幸好你……真的來了……”柳成音一見到元紹真哭得更凶了,素手伸向前欲抓住他,她害怕這是幻影,若不緊緊抓住,他就會不見。
“成音,我們心有靈犀啊!你喚我,我便來了。我在這兒,沒事了,沒事了。”元紹真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柳成音立即偎進他的懷抱。看見她的模樣,只教他的心一陣揪緊,她傷成這樣,讓他好心疼哪!
“我的腳……受了傷,走……不動了……”
“我先看看你的傷。”元紹真掀開柳成音染血的裙擺,眉頭緊蹩,她的左小腿有道頗深的傷,血已經止住,但傷口上沾着泥,若不儘快處理,定會受感染。
“成音,來,我抱你,帶你出去。”他蹲下身扶起柳成音的身子,讓她的手勾住他的頸,一個使勁將她抱起,這時他才感受到她纖細的身子輕盈如燕,沒什麼重量。
“阿真哥……好痛……”靠在元紹真懷中,柳成音忍不住又掉淚喊痛。
“成音,忍着點,你摔得不輕,身上的傷一定不只一處,相信我一定平安帶你出去,等到了適當地點,我們再來處理傷勢,好嗎?”元紹真柔聲安慰。
“嗯,阿真哥。”柳成音忍痛點點頭,嘴角露出一絲勉強的笑容,看得元紹真好生不舍,恨不得能替她受難。
“好,靠緊我,咱們出去了。”外頭兩勢仍大,元紹真抱着柳成音慢慢地一步步走出山澗,她的臉色蒼白,疼痛不曾稍減,但她始終以信任的眼神望着他,元紹真也回以鼓勵的笑容,支持她繼續撐下去。
總算離開了!風雨未歇,根本無法趕路,遙望桃花林,元紹真心裏有了主意:“這片桃花林繁密茂盛,咱們暫時到裏頭避雨,幫你療傷,其他的事,等雨停了再想辦法。”
柳成音低聲對元紹真說道:“阿真哥,往內走,我依稀記得爹……好像提過,在千年桃樹……附近……有座小屋,是紫霞山的農家及打獵戶……的休息之地,雖然……年代有些……久遠……咱們去……”體力逐漸流失,柳成音已累得說不出話。
“成音,我明白了。你摔傷又淋雨,身子受了寒,體力不繼,從現在起別再說話,保留元氣,我抱着你到桃林裏頭尋那座小屋去。”
元紹真的話讓她安心,柳成音就這麼靠在他的胸膛,在令她信任的港灣里,任憑疲累襲來,漸漸睡去。失去意識前,她惟一記得的是這輩子她愛定元紹真,只要活着一天,就愛他一天,直到生命終了。
一場意外將兩顆早已互許的心緊緊系在一起,此時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只有深切的情意與信任圍繞這兩人。
柳成音靠在元紹真懷中安然睡着,而元紹真則是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着,就怕過大的動作會引來疼痛,又驚醒柳成音,她是他心頭的珍寶,再也不捨得讓她又受任何傷害。
進人桃花林,沿着小逕行走,約莫一刻間已來到千年桃樹之前,元紹真四處繞了繞,卻找不着往柳成音所說之小屋的方向。
說也奇怪,就在元紹真猶豫之間,他竟嗅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同時身旁飛夾幾隻彩蝶,一直圍繞身邊,像是要引路似的。
“你們是來為我跟成音引路的嗎?”彩蝶紛飛不肯走,元紹真只好半猜測半詢問道,誰知話一間完,幾隻彩蝶便成一路,引元紹真往千年桃樹的后側小徑走去。
引他倆來到小屋后,彩蝶便散了去,這情景教元紹真不住噴噴稱奇,看來桃花村人都說千年桃樹有靈一事果然不假。
尋着暫時的落腳處,元紹真擔憂之心總算稍稍放下,他抱着柳成音往屋內而去,屋外有道飄渺隱約的嫩黃身影,一直看見他倆平安進人小屋,人影才綻着微笑,翩然消失於桃花林中。
“情緣由來是天定,真心相許結今生,這場雷雨對你們是劫難,也是轉機。元紹真,浪子回頭的你,對父親的孝順及對柳成音的真情都讓我感動,本仙子破例助你一次,再來如何贏得佳人苦心,就看你自己了。”原來這道人影就是奉王母旨意,下凡執行仙令的傳令菊花仙子。
小屋內雖然陳設簡單,但頗為乾淨。元紹真將柳成音安置於榻上,並脫下身上的蓑衣之後,便開始檢視屋內是否有可消毒包紮的物品,東翻西找好一會兒,元紹真有了意外的驚喜。“真是老天保佑!這兒居然有套乾淨的衣裳,還有瓶酒,這樣成音的傷口就可以先處理了……”
失去元紹真溫暖的倚靠,躺在榻上的柳成音竟然醒了過來,恐懼襲上了心,接着淚便落了下來,她慌張哭喊:“阿真哥,阿真哥……”
聞言,一雙溫厚大掌伸來,柳成音淚眼浮現安然,不顧身上的疼痛,柔軟身子立即偎人元紹真懷中,口中直喚阿真哥,再也不肯放手。
“成音,別哭,別哭,我在這兒啊!”元紹真摟着她,柔聲安慰。
“阿真哥,我一點都不討厭你,我喜歡你,不要離開我,不要……”柳成音低語便咽,心事自然而然脫口而出。
元紹真一聽,腦門一轟,他吶吶問着:“成音,你剛才說什麼?”
“我喜歡阿真哥,喜歡你陪我,喜歡你看着我的樣子……”溫柔的嗓音低聲訴情,是再肯定不過的語氣。
“成音……”心房一暖,壓抑多日的情感再也忍不住決堤,元紹真將柳成音環得更緊,輕聲喚她的名,醇厚嗓音里蘊含的是無限的情意。
“阿真哥,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你……不喜歡我?”柳成音擔憂問着。
誰知話一說完,她眼前的容顏慢慢放大,接着她的唇便覆上一陣溫熱……
元紹真右手環着她的腰,左手撫着她的頭,情難自抑地吻上她的唇畔,隨而印上那抹嫣紅,溫柔的吻誘得她不自主地微啟櫻后,他趁勢探人,汲取她口中的甜蜜與芬芳。
綿密的情潮教柳成音閉上眼,她感受到唇間印上的柔情,像是呵護最心愛的珍寶般,是滿滿的深情,他的吻讓她沉醉,她的雙手亦不自主地環上他的頸項,將心交付……
這吻深而長,襯得滿室旖旎情思,只教人醉。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兩人氣息越形急促,快喘不過氣時,元紹真才戀戀不捨地放開令他瘋狂沉醉的溫柔。
印上他印記的櫻后嫣紅醉人,猶如三月盛開的桃花一般美麗,元紹真一見,眼色轉濃,眼底是昭然若揭的情意,唇邊揚起一抹淡笑:“成音,不管你剛才說的話是清醒時說的,還是迷迷糊糊就說出口的,我都不理。你喜歡我,我就認定你這一輩子了!你知不知道我愛你好久了,聽見你說你喜歡我,更讓我欣喜若狂……”
“阿真哥,我說的是真心話,成音……喜歡你……”望見他眼底深濃的情意,心裏一羞,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看她羞怯如嬌媚春花,忍不住想逗逗她,更想知道她的真心話。
“很多時候,在不知不覺間。在你對元伯伯盡心服侍,孝順聽從的時候;在你變成負責誠懇的男子,一心一意為將來努力的時候;在你細心體貼為我挑水劈柴的時候。還有……在你溫柔望着我,喚我名字的時候……”
“成音,我元紹真何德何能,今生竟能有你這番真心相待!你知道嗎?早在你下瀉藥讓我爹誤食那次,你勇於認錯,細心照顧他時,我對你就已動心了。之後每次見着你,我的心總是狂喜,每每忘情追逐你的身影,不舍移開目光。”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不敢說啊!你太好、太真、太完美,與你相較,過去的我傲慢自大,聲名狼藉,遭逢家變之後又是一貧如洗,讓我自慚形穢,我覺得根本配不上你。”
“你是紫霞山的賣菜郎,我是桃花林的繡花女,怎會不配?”柳成音輕笑。
“對,賣菜郎伴繡花女共度紫霞晨昏,永不離分。成音,那你願不願意嫁我這個賣菜郎,一輩子燒飯給我吃啊?”元紹真的鼻子親呢地抵着柳成音的,溫潤的嗓音像是醉酒一般令她心醉。
“嗯。”柳成音羞紅了臉,輕輕點頭許諾。
“不行,我想親口聽你說。”眼底躍上情意與期待。
“哎呀,阿真哥,我受傷了,你還作弄我!這事……你就同我爹說去……”柳成音薄嗅道,眼波流轉,嬌媚動人。
“哈哈哈……”元紹真聞言,心情猶如飛上雲端一般狂喜,摟緊柳成音,在她唇上重重印上一記。“這裏已經印上我的記號,你,柳成音,以後就是我元紹真最親最愛的妻子了。”
“阿真哥……”深情一喚,小女兒的溫柔情態淋漓呈現在這抹桃花笑靨里。
“都要嫁我當妻子了,還叫我阿真哥?”
“不叫你阿真哥,不然要叫什麼?”
“我喚你成音,你說你該怎麼喚我呢?”希望聽她溫柔的嗓音喚他的名。
“紹真……”柳成音低聲喚着,喚他的名就表示關係更加親呢,一思及此讓她心頭如小鹿亂撞,臉上紅霞片片。
“啊?你喚什麼,我聽不清楚欽。”
“紹真,紹真,你……真愛作弄我。”
“成音,我的成音,我哪捨得作弄你?我一定會竭盡所能,一輩子將你捧在掌心,呵護到老。”蘊含笑意的眼瞳對上她清澈如水的瞳眸。
“一生一世都住在紫霞山,永遠都不離開?”她與他確認道。
“嗯,一生一世,咱們都住在紫霞山,絕不離開。”元紹真承諾着,看着她的神情,他又問道:“你對紫霞山的感情很深?”
“對,我爹跟我娘在這兒相識、相戀,又生下我,我從小就是在這片美麗的山水裏頭長大的。紫霞山的風清水甜,一草一木都像是我的家人一樣,我愛這兒,一輩子都不願離開。紹真,你……你以前過的是富貴榮華,錦衣玉食的生活,現在要陪我永遠住在這山中,你會不會後悔?”
“傻成音,我當然不后侮。”元紹真肯定說著:“若不是這片靈秀山水所蘊育出的善心人兒幫助我跟我爹,我們哪有現在?我愛你,也愛這片山水,我希望以後與你長相廝守,生兒育女,讓我們的孩子跟你一樣,在山清水秀的紫霞山裡快樂地成長。”提起孩子,想到往後他倆成婚,他們的孩子將在這個纖細的身子裏孕育成長,他心頭一熱,是種前所未有的感動,這個女子讓他明白了生命的圓滿。
提到孩子,柳成音臉上突然浮現擔憂的神色,她望了望元紹真,低聲問道:“紹真,我……孩子……唉,你會不會嫌棄我?”
夫妻之間的親密情事讓她羞於啟齒,想到她的身材才發育未久,加上之前元紹真曾取笑過她是“石板姑娘”,這兩件事讓柳成音很在意。
“成音,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不懂你的意思?”元紹真聽得一頭霧水。
“哎呀,你真是笨。”柳成音嬌嗅一聲,只好將頭湊近元紹真耳邊,輕聲將事情對他說個明白。
誰知元紹真聽完的反應竟然是哈哈大笑,柳成音看了香眼圓睜,聲音忍不住揚了起來:“你果然在意,才會笑得這麼大聲,對不對?”
笑了好半晌,元紹真才順氣止住了笑,對柳成音解釋:“我的傻成音,你太小看你自己對我的影響力了喔!”
“啊?”換柳成音一臉愕然,她不明白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成音,你自己沒注意到嗎?雖然才短短不到三個月,但是你的身段與當初我們初識時,早已不可同日而語。”元紹真“含蓄”暗示道。
“我……”聞言,臉上一熱,這時她才明白原來元紹真這段時日追逐她的目光,不只是瞧她的人,連她身形上的變化也注意到了。
桃仙後代的柳成音,遇着命定的對象,又已然許心,封印自然破除。年近十八的她,早過了該發育的年紀了,是故封印一解除,她發育的速度快於常人,短短不到三個月,已是玲攏身段,凹凸有致了。
“當初若是這模樣的你上石板大街,我根本不會笑你是‘石板姑娘’。”
“還好,當初的我不是這副模樣,不然我們倆大概也不會有後來的緣分跟發展了。”柳成音笑着,忘情地移動身子,想更緊緊靠人元紹真懷中,誰知一個挪動,腳上便傳來疼痛,讓她秀眉緊蹙,哀叫出聲。
“啊:好痛……”’
“成音,瞧我真是糟糕,只顧着和你說話,居然忘了你受傷的事……”元紹真責怪自己,說完趕忙將柳成音身子扶正做好,並走到一旁取來酒跟乾淨的衣裳,用力一撕碎成數片,準備替柳成音消毒包紮。
“成音,等會兒清洗傷口會有點疼,你要忍着點。”元紹真柔聲說道。
柳成音順從點點頭,但是等到元紹真開始以酒清洗傷口時,腳上傳來的刺痛感仍讓她慘叫。
元紹真聽見柳成音哀叫,心疼不已,停下手邊動作,不敢再繼續。
“紹真,沒關係,我忍得住。”柳成音故作堅強地說,但緊咬的下唇早已破皮,泄漏了她怕痛的情緒.
“成音,來;你看着我,想我們過去相處的情形,想我剛才親你的事……”元紹真湊近她耳邊說著,教她想別的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說也奇怪,元紹真的話像是魔咒一樣,柳成音依着他的話,將心思轉移,回想他的溫柔與多情,傷口似乎不再那麼疼了。
一點點刺痛,滿心的甜蜜柔情,等到柳成音聽見元紹真笑着喚她時,她的腳傷己用乾淨的布包紮束整,處理完畢。
經過一番折騰,時刻已近傍晚,雨勢稍歇,往窗外望去仍是一片迷濛兩景。
冷風自窗拂人,一陣寒意,教穿着濕衣服的兩人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哈瞅!”
“哈嗽!”
連打噴嚏也是不約而同,四目相對,怡然一笑后,室內陷入一陣沉默尷尬。
元紹真與柳成音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該如何是好。
禮教束縛,男女之別,衣服脫與不脫,都是兩難。
然濕透的衣服穿在身上實在令人不舒服,窩在元紹真懷中的柳成音又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他聽了之後,終於作了決定:“成音,把衣服脫下來,繼續穿着濕衣裳,你會感染風寒的。”
“你也是啊!”柳成音直接反應道。
“所以咱們兩個一起脫。”他半開玩笑道。
“你,嘴壞,沒個正經!”粉拳輕捶他的胸膛,以掩心中羞怯。
此時一陣冷風又適時吹人,更教兩人冷得發抖,為了保命,柳成音只好離開元紹真的懷抱,身子轉向牆邊,輕解羅衫,隨着衣扣愈解開,臉上紅霞愈深。她眸光一膘,瞄到另一側正在解衣的元紹真,寬闊的臂膀結實健壯,腦海里突然想起曾大嬸對她說過男女之間的事,俏顏更是頓時燒灼。
“我在亂想些什麼?”柳成音暗罵自己,但就是無法控制自我,她好想再偎人元紹真的臂彎里,汲取他的溫暖氣息。
兩心相許,情人之間相互吸引,渴望彼此親近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只是柳成音初識情事,尚不明白其中道理。
濕掉的上衣褪下丟在一旁,柳成音上身只着貼身褻衣,白玉似的肌膚吹彈可破;在視線略呈昏暗的室內,顯得格外白皙明亮。
元紹真脫下上衣轉過身來,瞧見柳成音的纖秀背影,心頭一凜,全身緊繃,他明顯地感受到身下某部分的變化……
他的成音可不再是石板姑娘了!眼前的她集清新柔媚氣質於一身,一個回首、一個微笑,都能教任何男人為之瘋狂。
而現在的他就處於頻臨瘋狂、理智崩潰的邊緣。
身上冷汗直流,心頭卻是熱騰澎湃,他極力抑制自我,不敢再向前跨上一步,只怕跨出這一步,一切便無法控制了。
可老天偏偏就是要與他唱反調!天際又傳來雷公電母出巡的驚人聲響,雷聲轟隆,柳成音被突如其來的雷聲所驚嚇,顧不得腳痛,便往元紹真身上偎去。
“紹真,我怕!雷聲震天,好生駭人!”窩在他溫暖的胸膛里,她備覺安然。
“成音,別怕,我在啊……”他低頭細聲安慰佳人,軟玉溫香在懷,像是柴薪遇着火苗,燒毀他最後僅存的理智。
他的眼凝望着她,目光熱切如火,心亦熱情如火,看得柳成音心跳如擂鼓,她從他眼底瞧見了深濃的情意,還有一分渴切的慾念。
體膚相觸傳來溫暖,她的身子亦漸漸揚起了熱度,令她覺得口乾舌燥,她的雙手環上他的肩,她笑着:“紹真,偎着你今我安心,我喜歡這樣靠着你……”
她的笑容明媚嬌柔,恰似邀請,元紹真的理智已無法再思考,他雙手環抱起柳成音的身子往床邊走去,對她說道:“成音,你知不知道你這一說、這一笑,已點起了一把火,一把連屋外大雨也澆不熄的火……”
她不語,靜靜凝望他,似乎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早已明了於心。
“這是一把只有你才能澆熄的火,你……現在說不,一切都還來得及。”他忍着,額角沁出汗珠。
“你的心……已經如火中燒,我怎能……不幫你滅火呢?”大膽說出這句話,她的臉兒酡紅,比三月桃花更嬌艷,對他,此生心許、身許,命亦許。
“成音,成音,這是你說的,你再也沒有機會反悔了。此生……我會用愛牢牢將你鎖在我身邊……”
將她放在床榻,扶在她腰間的手微微滑動,玲瓏的曲線,屬於女子特有的淡雅香氣,他看得痴了。
她的眼兒燦亮,櫻唇微啟,欲語還休的模樣,就像醉人的醇酒。
“成音,你好美……好美……”他讚頌着,以唇輕點、膜拜這朵清麗絕艷的桃花,她溫柔相迎,細細承受他給予的熱情。
屋外,雷雨,景迷濛;屋內,交心,情醉人。
無視於屋外的風雨,室內春意正濃,璀璨的情意緣聚在這座桃花林的夏日兩夜裏,夜愈深,情愈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