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宣晨曦玩累了,睡倒在後座,宣竫堯平穩的將車停在自家車庫后,才走到後頭抱起他。原本理當與他們同行回台北的楚茵,先行回自己家裏了。

管家吳太太在他準備開自家大門的瞬間開了門。

“少爺,少奶奶回來了。”管家吳太太滿臉興奮的向他報告。

“少奶奶?”宣竫堯的眉頭蹙起,他知道在管家口中的少奶奶只有一位,就是孫璘郁。

“對,少奶奶回家了,”她鮮少有笑容的臉上竟咧嘴大笑着。“這真是太好了不是嗎?這樣咱們家總算團圓了。”

宣竫堯不予理會,他直覺的認為孫璘郁前來或許只是想看看孩子,所以也不想對吳太太多說什麼。

一進到屋子,他才發現自己的認為錯得有多離譜,因為孫璘郁一身居家服的打扮,就連當年他們婚姻關係還在時也是相當少見的。

“竫堯,你們回來了。”孫璘郁親密的迎上他,她與吳太太一樣徹底忽略宣竫堯朝她皺起的眉頭。

“你來做什麼?”他不悅的開口,冷凜的表情讓她害怕的縮了縮身子。

“我……”她求助的朝管家那裏瞥去一眼,得到鼓勵后才開口,“我想和你還有我們的孩子重新開始。”

彷彿她說的是個世紀大笑話般,宣竫堯突然大笑,但由於太大聲吵到兒子的睡眠,於是他低頭輕哄兒子讓他乖乖的再次入睡。

他調整好兒子在他懷裏的姿勢后,便抱着他走回樓上卧房。

“我說了我要複合。”當宣竫堯小心關上兒子的房門后,孫璘郁再次的強調她的來意。

“說吧,你到底要什麼?”楚茵體貼的模樣在他腦海里浮現,想到她也讓宣竫堯更堅決的要孫璘郁講清楚說明白。

“我想複合。”好歹她也是堂堂有名的女主播,昂起下巴,孫璘郁清楚的表達她的來意。

“複合?”揉揉鼻眼間的疲憊,宣竫堯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你以為自己還有機會嗎?”

他話一說完,便走到對面自己的房間,才一開門,他隱忍多時的脾氣瞬間爆發出來。

“是誰允許你將東西擺進我的房間!”他憤怒的雙手一揮,指着她的旅行箱破口大罵。

因為孫璘郁的超大粉紅色行李箱大剌剌的放在他卧室的衣櫃前,攤開的模樣顯示她到這裏至少有兩天以上。

“我要和你複合,搬回來這兒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她不懂為何他會如此排斥她,所以驕縱的脾氣也跟着冒出。

“你有經過我的同意嗎?”控制不了自己的音量,宣竫堯的怒火瞬間點燃。

“吳媽說我可以回來的!”她用不輸給他的音量吼回去。

“吳媽!”宣竫堯急步下樓,一邊怒吼喊來管家吳太太。

“少爺,我也是為了小少爺好,”吳太太一副理所當然的說,“小少爺還小,他需要親生媽媽的陪伴啊。”

宣竫堯老早就知道吳太太對楚茵的態度不好,全是因為孫璘郁的關係,但是他們當初會結婚是因為宣、孫兩家是世交,青梅竹馬的他們在當時結婚像是件理所當然的事,但不適合的兩人在一起,收場往往是個悲劇。

而他的管家吳太太在宣家幫傭許久,孫璘郁也是她從小看到大的,然而,她的私心偏袒,卻忽略掉宣竫堯對孫璘郁從離婚前就累積的厭惡。

“從今天開始,你可以不必來了,退休金我會給你,至於我父母那裏,我自然會解釋清楚。”他想娶楚茵,所以有礙於他們交往不利的地方他想一次處理好,今天會發生孫璘郁擅自搬進來的事,他相信以後還是會發生同樣或類似的事。

“少爺!”吳太太無法置信的看向他,但宣竫堯一臉堅決的態度讓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事。

“至於你,”宣竫堯轉向孫璘郁。“請你立刻將東西整理好,離開我的房子,否則我會報警處理,女主播被告侵入民宅,這新聞想必會讓你的競爭對手相當感興趣。”

他毫不留情的態度讓孫璘郁傻了眼。

“如果我不肯走呢?”她不甘願的怒問他,“我已經沒地方可去了。”

“你的房子呢?不要告訴我,你賣了你的房子。”

“小雷拿……小雷威脅我要公開我和他的關係,所以我才會想回來……”她終於說出真正的原因,而宣竫堯則疲倦的揉揉眼睛。

“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如果想留下可以,請到客房去,”畢竟她曾經是自己的結髮妻子,他不至於對她做出太狠的事。“但我會帶小晨離開。”

回樓上抱起睡眠中的兒子,因為他打算離開家裏,但又不放心把兒子一個人扔在屋子裏,乾脆連他一起帶走。

“竫堯!”他決裂的態度讓孫璘郁不甘的抓住他的手臂。

“如果明天我回來發現你還沒走,後果就自行承擔。”對她厭惡到極點的他,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走到屋外,他疲倦的嘆了口氣時,宣晨曦醒來。

“爸爸,我們到家了嗎?”

“今天我們不回家了。”低頭親親兒子嫩嫩的臉頰后說:“家裏沒東西吃,也沒整理好,明早我們再回家。”

“那我們要去楚阿姨家住嗎?”宣晨曦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當然不是,我們去住學校的宿舍,嗯?”他失笑的捏捏兒子的鼻子。這小傢伙和他一樣愛慘楚茵了吧。

“那我明天可以去找阿姨嗎?”重新賴進父親懷裏,宣晨曦小小的打了哈欠後期盼的問。

“當然。”

接到電話得知宣竫堯和宣晨曦沒回家而是到學校配給教授的宿舍時,楚茵決定悄悄的溜出門趕到研究室找他。

“小茵?”等在校門口的宣竫堯,喊住準備請警衛通知他的楚茵。

“怎麼?有家歸不得?”兩人走在學校綠蔭道上,半夜未睡,還在校園裏走動的學生們對他們並肩而行皆投以訝異的眼光。

“前妻來擾,”他苦笑,並遞給她一杯檸檬汁。“為了避免太多煩擾,乾脆帶著兒子離開。”

“那是你的房子,”楚茵咂口冰涼的檸檬汁后皺眉問:“為何是你離開而不是請她走?”

“半夜,她一個女人住在飯店總是不太理想,況且她又是名人。”宣竫堯簡略的回答。

“喔。”點點頭,她雖然覺得內幕應該不是這麼單純,但他沒繼續再說下去,楚茵聰明的不再追問。

“採訪稿交出去了嗎?”牽着她的手走在涼風吹拂的校園裏,他突然有股浪漫的衝動。

難怪學生們都愛半夜不睡覺,還在校園裏約會閑晃,白天看起來沒啥特別的大樹,在夜晚卻是戀人們談戀愛卿卿我我的好地方。

“有大師指點,順利得很。”楚茵俏皮的對他眨了眨眼。

“你資質聰穎啊,”他親昵的摟住她的纖腰后又道:“我只有幫你把不合理的地方修飾好,所有的工作都是你獨力完成的。”

“好吧,算我聰明。”他不居功,那她就大方的把功勞攬在自個兒身上。“社長還誇獎我耶。”

“那是你應得的,”兩人邊走邊聊的回到宿舍。“那璘郁那裏呢?你不也得負責採訪她?”

“放棄了啦。”講到他前妻她就很喪氣。“在碰了一鼻子的灰后,我和總編還有社長討論過了,他們後來決定找別人負責,不過據說也不必採訪她了,你知道出版界偶爾也會互通有無的內幕消息,不過他們沒告訴我,我也沒追問就是了。”

“你一點都不像記者,會追着新聞跑。”他調侃的笑她后,取走她手上喝光的空瓶子。

“那多累,如果要一天到晚追着新聞跑,那我乾脆就到電視或新聞媒體上班,薪水又高。”楚茵的本性是頗懶的,她認為錢賺夠就好,不必太貪心,所以安逸的現狀讓她相當滿意。

她又是噘嘴又是皺眉,最後骨碌碌的轉轉眼睛,俏皮的模樣讓宣竫堯忍不住傾身吻住了她。

在他唇邊嘆了口氣,楚茵閉上眼接受他的擁吻。

宣竫堯將她困在他與書桌中間,一手環住她的薄背,另只手則撐在書桌上以免他的重量直接壓在她身上。

“小茵,我們結婚好不好?”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離開她的芳唇,但仍是抵住她的耳,柔聲的問她。

他突如其來的求婚,讓楚茵整個人愣在他懷裏,她僵直的推開他。

“我還沒考慮到結婚的事。”她很老實的告訴他,而心中那股對阿筵的歉疚感也再次浮現。

“我知道現在求婚太過突兀,但我是真的喜歡你,小晨也是。”嘆了口氣,宣竫堯希望她能點頭答應。

“給我時間考慮。”她低喃,手也緊緊抓住胸口。

那裏有阿筵照片做成的小鏈墜,宣竫堯看過那張照片。

“難道說,我比不上一個死去的男人?”他知道對早已不在世上的人吃味是很可笑的事,但衝口而出的話依舊傷了楚茵的心。

他的話讓她的眼淚瞬間滾落。

“你真的了解我嗎?”她難過的問,“而我真的了解你嗎?我們在一起如果又是另一種錯誤呢?”

楚茵不禁痛苦的搖了搖頭。

“你不懂的,我想愛你但我不能,我答應過阿筵要和他永遠在一起的,”推開他,她錯亂的低吼,“或許你覺得我很蠢很傻,但我不能就這樣忘了他!”

“我沒有要求你忘了他,我相信他是個好男人,所以才會讓你眷戀不舍,但他已經死了,而我卻活生生的在你眼前,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願意等你,等你真正愛上我的那天!”握緊她雙肩,他不敢相信自己愛上的是一隻小鴕鳥。

“你真的不懂我,我有罪惡感你能體會嗎?”楚茵失控的狂吼而出。

“小茵,如果你真的不願意現在接納我,那我願意……”話才說出口,他已經後悔又懊惱了,他想道歉但楚茵制止。

“我不想聽你說抱歉或后侮的話。”她含着眼淚說完話以後,推開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小茵!”再喊她,已經來不及了,楚茵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中,徒留他懊惱的低罵自己。

明天去找她時,他會好好的跟她道歉。

狂奔回家,楚茵避開父母還亮着燈的房間,直接躲進自己與兄長卧室相連的浴室中,在熟悉的環境裏,她控制不了情緒的甩上門后,癱軟的坐在浴室磁磚上痛哭失聲。

她緩緩抽出胸前的項鏈,照片上的英挺男子一襲空軍飛行服好不瀟洒,誰會知道照片上的他卻英年早逝。

顫抖的手指輕輕撫過小小的照片,心嚴重的被撕裂成兩半,一半的她希望自己能堅守與他的諾言,另一半的她卻希望自己能敞開心胸去愛宣竫堯。

“阿筵,我該怎麼辦?”顫抖的低語,她的問題是永遠的無解。

“小茵怎麼了?你不是告訴我,要去找宣教授的嗎?”聽到隱約的啜泣,楚珩不放心的循聲找人,打開浴室的門他見到哭慘的妹妹。

“哥哥,我該怎麼辦才好?”哭着撲入兄長懷裏,她痛楚的尋求兄長的答案。

“你別光哭,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取來毛巾打濕后壓在她臉上,楚珩搞不懂她的“怎麼辦”究竟是發生什麼問題。

“他求婚,可……”

“宣竫堯求婚?”他頗為訝異的反問:“那你怎麼回答他?”

“我沒答應他,我們小吵架后我跑了。”楚茵懊惱又挫敗的說。

“為何跑了?”楚珩看她抓着項鏈后,嘆氣道:“因為阿筵的關係?”

他持續的喟然,對於妹妹的心結,他不知該如何解開才好?

“阿筵他不會喜歡見到你這樣的。”這句話,楚珩或其他人不知對她說過多少次類似的話了,但楚茵沒有一次聽進耳里、記進心裏。

“我也想這麼說服自己,但我做不到啊!”她狂亂的推開兄長后,站起身來指着自己的心。“這裏,這裏有喘不過氣的悲傷壓着我,它告訴我,如果不是我,阿筵他不會死的。”

“沒有人怪你,我們都很關心你,甚至連阿筵的爸媽都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另一個男人來愛你,我們大家都相信阿筵會喜歡一個快樂的楚茵,而不是遇到事情就退縮的楚茵。”

心病需要心藥醫,他以為解救妹妹的心藥就是宣竫堯,但萬萬沒想到她自我折磨的能力,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嚴重。

“他是我害死的,”第一次,她終於願意將壓在心頭許多年的秘密說出。“我如果不和他吵架,他就不會喝酒過量,也不會因為宿醉讓自己駕駛的飛機撞山。”

“那不是你的錯,懂嗎?”抬起她慘兮兮的臉,楚珩心疼的抱住痛哭失聲的妹妹。

“可是我……”嚎啕大哭轉為啜泣后,她還是想不開。

“阿筵的爸爸說過,生死有命,如果他為了你和他吵架而去喝酒誤了正事,傷了自己且失去性命,那也是他命中注定。”楚珩將許伯父的話,幾乎原封不動的轉達。

“但是如果我不……”她還是往死胡同里鑽。

“逝者已矣,來者可追,你要因為阿筵而錯過一個愛你的男人嗎?”他點破她的盲點。

“我——”

“你好好想想,如果你覺得宣竫堯不值得你愛,那你早日放棄,”楚珩用反向思考的方式勸道:“不要耽誤自己又耽誤了別人。”

“和他分手嗎?”不知為何,她的心因為自己的想法而劇痛。

“你自己好好想想,很多事,家人只能給予你協助,但最終還是得靠你自己想通才行。”

以為他第二日會來找她,至少會有通電話,兩人能好好的談談,但楚茵卻因為先前休了長假,所以一大早就被叫去雜誌社開會,緊接着又是新的任務指派她趕到南部,還得留在南台灣將近兩個禮拜的時間。

一切的紊亂讓她錯過許多未接的電話,其中當然也包括宣竫堯的,但當她察看到手機上一通又一通的未接來電時,手機的電池恰好剩下最後一格,逼得她只能簡單的與家人報平安后,準備抄出宣竫堯的電話時,電力就被她消耗殆盡了,不習慣背電話號碼的她,也只能放棄聯絡他的念頭。

讓兩人的距離稍微拉開些也是好事。她如此安慰自己。

整理好行李,她抱起飯店的電話,盤腿坐上房間的小窗檯后,撥了通電話吵醒羅蘿。

“大小姐,你終於願意打電話來了。”她明顯鬆了口氣的聲音傳來。

“我像陀螺一樣打轉忙了一天,拜託,說幾句安慰我的話吧。”搓揉疲倦的眼睛,楚茵可憐兮兮的說。

“你人到底在哪裏?”

“高雄啊,有個商業年會在這裏舉行,老大指派我南下,我開了六個小時的車才到。”她嘆口氣的告訴好友。

“那也難怪你會累,誰讓你還是不敢搭飛機。”羅蘿同情的說。

“蘿——”沉吟了會,楚茵突然告訴她,“他向我求婚了。”

“宣教授?”羅蘿的聲音突然高亢起來。“那你同意了沒?”

“沒,我拒絕了。”她嘆氣的將下巴放在膝蓋上,等着好友的炮轟。

“你拒絕?你拒絕那樣求之不得的好機會?”羅蘿果然一如所料,哇啦哇啦的吼出。

“我……”

性子急的羅蘿打斷來不及為自己辯解的楚茵。“不要告訴我,你是因為阿筵的關係才會拒絕宣教授的!”她不耐煩的警告。

“我是。”無奈的,她很老實的招了。

“你這個笨蛋!”她噴火的聲音清晰的傳入楚茵的耳里。“你為阿筵守着貞節牌坊想幹麼?他真的愛你嗎?好,就算他真的愛你好了,他也已經作古多年,你早該替自己想想了!”

直來直往不拐彎抹角的好友讓楚茵笑了。

“別笑,先告訴我,你這次的採訪什麼時候會完成?”羅蘿聽到她的笑聲后也稍稍放心些的問。

“兩個禮拜吧,幹麼,想我啊?”

“不是我想你,而是你的宣教授想你。”她很無奈的說:“你再不趕緊回來,我店外的門檻會被他踩爛,我的電話也會被他打到燒機,你知道他來了幾趟?”

“蘿……”

“算了算了,我可以告訴他,你人在哪裏嗎?”

“不了,我會找時間打電話給他的。”很多事,還是自己說會比較好。

“那就好。”羅蘿放心了,好姊妹又抱着電話聊了一會後,才各自掛上電話。

楚茵也沒料到接下來的採訪會讓她忙昏頭,甚至忙到連向家人聯絡的時間都沒有。

而與宣竫堯的事,就這樣被忙碌的年會採訪工作一再耽擱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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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定摩天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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