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停……停一下……”趙心月以微弱的聲音說道。
“這是不可能的事!”周銘毫不猶豫地拒絕。
“你總要讓我方便一下吧?我內急,在馬背上又顛得這麼厲害,我好想吐,快撐不住了。”趙心月的模樣看來像是快哭了。
“你就在馬背上方便,就算吐了也沒關係,我不介意。”
“你……你太過分了!”趙心月臉色發白地瞪着他。“你這樣對我,將來我一定會報復的,你的目的是把我送給遼國的太子,難道你不怕我在他面前詆毀你嗎?如果他相信我的話,你現在的努力不就全都白費了嗎?”
“這……”
周銘陷入短暫的沉默,她說得沒錯,女人的枕邊細語通常是很管用的,遼國太子如果很滿意她,絕對會憐惜她在這趟旅程中所受的苦,極有可能會拿治他罪來討趙心月歡心。
“你最好相信我的話,你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吧?”趙心月連忙乘勝追擊。
“好吧,但是我不會給你太多時間,你別想走太遠,如果被我發現你想逃,我只好把你綁起來。”周銘決定給她一點小恩惠,於是將馬匹停下。
才下馬,趙心月上刻跑開,彎下身子開始嘔吐。
“你好點了沒?”他放軟了聲音,關心着她的身體狀況。
“讓我休息一會兒,拜託……”趙心月虛弱地說道:
“就一下子,待會兒你就得出來。”
“好……好的。”
周銘突然覺得不忍,從小養尊處優的趙心月,一定很難適應這趟旅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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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炅胯下的駿馬果真不同凡響.他以極快的速度拉近與周銘一行人的距離。
而自信滿滿的周銘卻渾然不覺,一直到馬蹄聲逐漸逼近…
“你快點過來,有人追上來了!”周銘着急地喊着:
對他的話,趙心月根本置之不理,一聽見有人追上來了,些止刻拔腿就跑!
“你立刻給我過來!”周銘氣呼呼地喊着,見趙心月仍然不停地往前跑,他立刻跨上馬背,打算把她追回來。
“周銘,立刻停下!”完顏炅暴喝一聲,駿馬往前疾沖,將周銘攔了下來。
“完顏炅,你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拋下我的!”聽到完顏炅的聲音,趙心月大喜過望地喊道。
“你先留在那兒,別過來!”完顏炅難掩心中的激動,此刻,他最想做的是緊緊擁抱她,但最重要的還是她的安危。
完顏炅抽出佩掛的長劍,單手執着韁繩,利落地調轉方向朝着周銘的方向直攻而去。
他凌厲的劍勢讓周銘措手不及,三兩下就逼得他從馬上摔下來!完顏炅利落地翻身下馬,劍尖毫不留情地指着周銘的咽喉。
他沒有沒殺害一個手尤寸鐵的人的習慣,因此,完顏炅只在池頸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
他根本不將周銘當成對手。
他最重視的、最在意的,是那個敢從他身邊逃開的小女人!
完顏炅拋下周銘,以最快的速度沖向趙心月,狠狠地將她擁入懷中,像是想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他無法說明自己內心的激動。
“幸好你來了,不然……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趙心月也緊緊地回摟他,貼着他堅實的胸膛,邊哭邊笑的說。
她的心裏一直記掛着他,直到此刻她才發現自己不能沒有完顏炅。
他的心受到強烈的激蕩,她不需用言語表示感謝,只要一個緊緊的擁抱,便讓他覺得再多的犧牲都值得。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趙心月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急切地搜尋他的眼。
“我說過,你休想從我身邊逃走!”完顏炅佯怒地說道。“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想盡辦法把你找出來!”
完顏炅的語氣雖然很兇,但動作卻很溫柔,他抬起手細心地為她拭去臉上的淚痕。
趙心月滿足地輕嘆,再次偎進他的懷中。
完顏炅忍不住嘆息。
原來,他也會為一個女人喪失理智和原則,只求她能像此刻一樣依偎在他懷中。
“你讓我擔心死了!”他深情地訴說著。
完顏炅低下頭,從趙心月唇上偷了個吻。
他從小曾像此刻一般脆弱,將自己的心赤裸裸地呈現在深愛的人而前。但足,他也不曾像此刻一樣滿足,擁有她就好像擁有了天下。
就在他們忘情擁吻、陶醉在彼此懷中的時刻,危機卻突然降臨。
周銘執着匕首,朝完顏炅背上刺了下去!
沒料到會突然遇襲,完顏炅震驚地回過身子,他看見周銘嘴角揚着殘酷的邪笑,漫天的怒氣突然狂涌而至,他顧不得背上的傷,運掌朝周銘頭上劈下,周銘的頭蓋骨立刻碎裂,當場斃命!
再次轉身時,他卻發現趙心月遭到一個陌生男子挾持,她的嘴巴被人捂住了,以她的力量根本掙不開那人的鉗制。
“放開她!”完顏炅怒氣衝天地吼道。
“做不到!”陌生男子是周銘的屬下陳信華,因為擔心周銘過河拆橋,所以一直秘密地跟在他們後面,伺機行動。
“如果你不放了她,我絕對會要你付出慘痛的代價!”
“我不相信你能傷得了我!”看得出來那一刀讓完顏炅傷得不輕,陳信華才有膽量挑釁
“你可以試試看。”完顏炅必須暗中運勁才能順暢地說話。
方才目睹完顏炅擊斃周銘的畫面,陳信華心裏有所忌憚。他二話不說地抱着趙心月往另一個方向跑。
完顏炅雖然受了傷,但是與他正面衝突仍有風險,不如以速度取勝。陳信華抱着趙心月騎上馬背,催促馬匹往遼國邊防重地奔去,他心裏雖然緊張、害怕,但興奮的情緒卻無法遏止。
所有的好處,將由他一人獨佔。
還有誰比他更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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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該死的你!”直到上了馬背,陳信華才把手鬆開,趙心月立刻不顧一切地破口大罵。
完顏炅轉過身去擊殺周銘的時候,她清楚地看見鮮紅的血液從他背上的傷口狂涌而出。
那一幕,幾乎讓她的心停止跳動!
“你放我下去,我現在就要見他,他受傷了啊!”趙心月哭得肝腸寸斷,她寧可那一刀是捅在自己身上。
“你別浪費力氣了,我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怎麼可能再把你送回去呢?”
“你一定會為你的愚蠢付出代價!”趙心月恨恨地說道,不顧馬匹正全速前進,打算直躍而下。
只要能儘快趕到完顏炅身邊,即使粉身碎骨,她也不在意。
“你瘋了嗎?”陳信華連忙拉住趙心月,萬一她真跌下馬,絕對是凶多吉少。
“我是瘋了!被你們這群貪得無厭的豺狼逼瘋了!”趙心月失控地喊道。先是周銘,接着是他,從小到大還沒有人膽敢這樣對F她,她終於知道人可以多麼貪婪、多麼卑劣。
她才不管躍下馬背會發生什麼嚴重的後果,她心裏惦記着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完顏炅,她全心全意愛着的男子。
直到此刻,她才發現自己是多麼愛他,要是他有個萬一,她也不願獨活!
她使勁掙扎,不顧一切地想立刻脫身。
“你再鬧,休怪我不客氣!”陳信華一方面要駕馭馬匹,一方面又要制止她,語氣不由得兇狠了起來。
然而,趙心月卻聽若罔聞,為了完顏炅,她連命都可以不要,又怎麼會在意陳信華的威脅呢?
“這是你逼我的!”陳信華逼不得已掄起拳頭朝她額角擊下。
一陣暈眩令她毫無反抗的力量,她雙眼一合,不省人事地倒在她最恨的人身上。
陳信華突然着慌了,雖然明知道勝券在握,卻仍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充斥在他心中。
“傻瓜!好日子就快來了,有什麼好擔心呢?”陳信華自言自語地說道。
即使他的內心仍然覺得不安,但事到如今,他也只有硬着頭皮做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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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恨,好恨好恨!
打從懂事以來,完顏炅從來不曾像此刻一樣懊悔、憤恨卻又完全的無計可施!
眼看趙心月在他眼前被人帶走,他卻只能像個廢人般的無法制止,他心中的悔恨無法言喻。只是,他知道此刻最重要的事並不是追悔,而是馬上設法將她給救回來。
他還記得她被帶走之前眼中所流露出來的恐懼和心痛、她的眼淚,還有她的掙扎。
他以性命起誓,絕不放過那個挾持她的人。
雖然背上的傷口不是他最在意的,但要忽視它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完顏炅動作緩慢地掏出僅余的兩顆續命丹服下,並解下上衣撕成布條,使勁地綁在傷口上,他必須先讓傷口止血。
必須把握時機救人,倘若趙心月有個萬一,他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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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者何人?快將馬匹停下!”遼國邊防上駐守的守衛一看見外來者,立刻執超武器將他們擋下。
“在下乃是大宋的使者,護送公主來與貴國大皇子成婚。”陳信華早已將這段活演練無數遍,此刻說來自是順暢無比。
“你有何證據?”守衛懷疑地瞪着他們倆。
他只看見一個衣着破爛的男子及一名昏睡不醒的女子,這兩人看起來狼狽極了,絲毫沒有送嫁隊伍的風光模樣。
“我知道你不相信,這件事說來話長……”陳信華做作地流下淚來。“我們在途中遇到劫匪,多名衛士為了保護公主而喪命,我和公主幸運地逃過一幼,可是……可是公主頭部受到重擊,至今仍不省人事。”
“是嗎?”守衛的語氣雖然半信半疑,但見到那名女子擁有的傾城容姿,且她毫無疑問地是個漢族女子,他已信了大半。
“這樣好了,我先去侍衛長那兒通報一聲。”守衛謹慎地說道。“得罪之處請多包涵。”
“快別這麼說,我只希望公主早點得到安頓及照顧,所以……麻煩你儘快轉達。”
“這是當然的。”
守衛不敢怠慢,萬一那名女子真是金枝玉葉的大宋公主,他又遲遲不肯放行,很可能會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果然,一聽見守衛的報告,侍衛長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趕至城下……
“閣下可是宋國的護嫁大臣?”侍衛長恭敬地詢問。
“在下陳信華,護嫁大臣於途中不幸罹難,君上曾說,倘若大臣不能勝任則由在下接替。”陳信華流利地應對。
“那麼,這位就是公主?”侍衛長端洋着昏迷中的趙心月。
“是的,公主需要適當的醫治,懇請閣下念在大宋與大遼的情誼上,讓公主有個棲身之所。”陳信華以哀兵姿態博取同情。“我知道您必須謹慎行事,但我們是最不具威脅性的啊!”
“我明白了。”侍衛長判定這兩人不具危險性,終於同意放行。
依據原定的日期,大宋公主早該在兩個月前抵達,而在這兩個人出現之前,已有傳言送嫁隊伍在途中遇襲。因此,侍衛長沒有懷疑陳信華的說辭,再者,傳言中靖寧公主的美貌足以傾國傾城,昏迷中的女子的確擁有出色的容貌。
跟着侍衛長走進城門的陳信華偷偷鬆了口氣,萬一對方不信,他的好運恐怕會變成厄運。
目前,他最擔心的是萬一趙心月醒過來后把事情的真相抖出來,他絕對死無葬身之地,在這之前,他務必得想到一個好辦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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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趙心月虛弱地呻吟,還不清楚自己的處境。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一個陌生的男性嗓音喚醒了她昏沉的腦子,趙心月勉強自己張開眼看看那聲音的主人。
那是張她從沒見過的臉,從他的臉型與服飾來看,就知道他不是漢人,她心中登時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覺。
“你……是誰?”趙心月勉強從喉嚨里擠出話來。
“我是耶律潛,遼國太子,也是你婚配的對象。”耶律潛立即表明身份。
在趙心月昏迷的這段時間裏,耶律潛一直在她身邊焦急地守着,原本他對這樁婚事已不抱希望,沒想到他的新娘卻突然來訪,這份意外之情在親眼見到她如花的美貌之後,變成了教人難以置信的驚喜。
“你覺得怎麼樣?頭上的傷還好吧?”耶律潛關心地詢問着。
趙心月仔細地打量這名原本應該是她丈夫的男子,耶律潛有張剛毅有型的臉,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並不若她想像中的野蠻無理。
“多謝殿下關心,只是有點頭疼。”趙心月輕皺雙眉,微弱地說道。
“我立刻請軍醫過來!”
“別費心,殿下,我只希望知道我是怎麼到這裏來的?”趙心月憂心地問道。其實,她最擔心的是完顏炅的傷勢,而不是自己的處境。
她當然知道自己是在昏迷時被人送進來的,既然事實已經造成,她只好努力地搜集消息,看看有沒有辦法逃出去。
“別擔心,現在你在我的地盤上,不會再有匪徒來攻擊你。”耶律潛誤會了她的憂慮,以心疼的口吻說道。
趙心月差點翻白眼。
正是因為知道自己在耶律潛的地盤上,她才心慌。遼的國力雖然因為內部紛爭不斷而有衰退的跡象,但是遼國的軍防仍不容小覷。
“好在你有個忠心的部下,把你安全地護送到這裏.否則我們倆說不定永遠沒有相見的機會。”
耶律潛溫柔地說道,為此,他已經賞賜給陳信華百兩黃金,還決定任命他為大臣。
聽見耶律潛這麼說,趙心月差點破口大罵,要不是陳信華那個混賬,現在她應該是在完顏炅身邊,而不是在這兒面對一個她根本不想嫁的異族男子。
雖然耶律潛比她想像中好得多,但是她仍然無法想像與他共度一生的情景。
她根本不可能愛上他!
因為,她心中早就有了完顏炅。
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須沉住氣,如果讓耶律潛發現她根本不願留下,那麼逃脫的可能性便微乎其微。
她必須謹慎行事,這和當初她逃離完顏炅的情況戡然不同,她並不介意完顏炅追上她,把她帶回金國的堡壘。
當初決定逃離他,只是因為不確定自己的感覺,而今她已明白自己無論如何都不願離開他。
她在心裏沮咒了自己不下千萬次,如果當初她誠實一點、坦率…點,便不會有後來這些麻煩。
“你怎麼哭了?”耶律潛焦急地問道。
“我……我哭了?”
趙心月吃驚地伸手摸若自己的臉頰。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很堅強的,沒想到眼洲卻不請自來,連她自己都阻止不了。
“我立刻找軍醫來。”
“不用了,我只是累了,而且很想念大宋的父皇。”
趙心月連忙扯謊,她可沒心力去應付一個無法治她心病的醫者。
“那麼你先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耶律潛溫柔地說道。
趙心月鬆了口氣,她終於可以在沒有外人的干擾下,痛快地哭一場。
雖然極不願承認,但是,經過這段時日,她已經徹頭徹尾地變成一個愛哭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