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深夜，他們都睡了。
小瑞的小腿掛在羅維的肚子上，阿暮碩大的頭顱在羅維的大腿上而自己是從羅維的肩上醒過來的，豆豆還在睡；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什麼吵醒的，只是醒過來時心裏的感覺好奇怪……
外面月亮如水，銀色的月光從窗子外面投射進來，照在羅維和小瑞臉上，他怔怔地看着這兩個人，心裏有股奇異的暖流緩緩地流過：“這是人類，妖精也可以愛上人嗎？”
從來他不知道什麼叫害怕，幾百年的生活都是好愉快的，和同伴生活在森林深處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可是現在他卻感覺到恐懼——一種帶着奇異甜蜜的恐懼感。
他喜歡小瑞、喜歡羅維，甚至喜歡阿暮，他喜歡在他們的身邊，喜歡這種感覺，可是因為喜歡，所以害怕失去……
妖精怎麼會害怕失去？他不懂。
羅維睡着的面孔有幾分像小孩子，但那蹙着的雙眉卻緊緊地鎖住幾分憂鬱，他很不快樂。
怎麼會有這麼不快樂的人！左左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把他那鎖住的眉頭鬆開。羅維的臉溫溫的、有點粗糙的皮膚在他的手上有奇怪的觸感，這是人類，左左好奇地靠近他的臉——
羅維有一張像用雕刻刀雕刻出來的面孔，他臉上的第一道線條都是鬼斧神工！很漂亮的一張臉，這麼男性化的面孔，讓他咬着唇忍不住想伸手碰碰看……
突然窗口有什麼東西擋住了月光，左左訝異地抬起頭。
窗口有道人影，那張開的羽翼和妖精族的羽翼不同，他嚇得跳起來！
“你是誰？”
窗戶無聲無息地打開，金黃色的頭髮和一張像天使般美麗的面孔帶着笑容出現在他的面前。
“我是奇拉奇歐。”
神魔——那雙翅膀不屬於天使，也不屬於妖精；那是一雙神魔的羽翼。
他頭上的角也說明了這一點，眼前的是他從沒見過，卻早聞其名的神魔。“奇拉奇歐？神魔？”
奇拉奇歐笑着。他兩顆小小的齜牙很可愛地露在艷紅的唇瓣外面。“沒錯，我是神魔奇拉奇歐。”
左左好奇地起身，來到他的面前：“你怎麼會在這裏？”
“來找你啊！”奇拉奇歐微笑地低頭看着他：“你很美麗啊！妖精左左。”
“你認識我？”左左訝異地看着他。
“當然。”奇拉奇歐微笑着飛進屋裏，他在羅維和小瑞的面前停住，低頭看着睡着的兩個人。“這就是黑翼羅維……”
左左不由自主地擋在他們的身前。
奇拉奇歐挑挑眉：“你怕我會傷害他們？”
“我不認識你！”左左幾乎是歉疚地回答。
“我不會傷害他們，可是他們很可能會傷害你唷！”奇拉奇歐飛在天花板上，他雙手抱着胸，注視着左左。“難道你不知道不管是妖精，還是神魔，都不能愛上人類嗎？我們愛上人類的下場很凄涼！只有死路一條唷？”
左左低下頭，猶豫了一下：“可是我就是愛上人類啦！我想，說不定羅維也會愛我——”
“你期望羅維會愛上你？哈哈哈哈！我不知道原本妖精是這麼愚的！”奇拉奇歐笑得前仰后翻。“身為妖精卻希望人類會愛上自己，這實在是太好笑了！哈哈哈！”
“這有什麼好笑的？！”左左漲紅了臉，嚷道：“這不是不可能的！我們有很多前輩都做到了！為什麼我不可以？”
“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奇拉奇歐訝異，而且好奇地看着他。
“知道什麼？”
“你那些前輩為什麼會成功啊？”
左左搖搖頭。
“這不就對了嗎？”奇拉奇歐邪氣地微笑：“人類怎麼可能會愛上妖精？這就和神魔不可能愛上妖精是一樣的道理，人類之所以會和妖精在一起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他想利用你。”
“你亂說！羅維才不會想利用我！”左左氣得大叫：“他不會！”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他有什麼理由不會？他可以利用你去殺人啊！他是個冷血殺手，為了達到他的目的，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你不知道嗎？你根本不了解人類！人類對異類是很殘忍的，你不知道嗎？光是聽你森林裏那些動物和生物們的說法，你還不能了解嗎？”
“不是這樣的！羅維不是那種人……”左左搖着頭，可是聲音卻不由自主地虛弱了……
奇拉奇歐微笑着靠近他，低低地說道：“你嘴上這麼說，可是其實你心裏也沒有把握，對不對？因為，其實你和我一樣知道人類是不可信的！人類是殘酷的！人類是——”
“別聽他胡說！”怒兒焦急的聲音傳來。空間中出現怒兒紫色的光芒，霎時他已經出現在他們面前，他指着奇拉奇歐的鼻子怒道：“你少對左左胡說八道！”
“怒兒……”
“他是神魔，你不知道嗎？”怒兒生氣地瞪着左左：“怎麼這麼笨？連神魔的話也相信？！”
左左困惑地：“神魔和我們不一樣嗎？”
“廢話！”怒兒氣得臉都綠了。“神魔來自魔界，和我們怎麼會一樣？我們是妖精啊！神魔喜歡破壞，像這種神魔是最可惡的神魔！”他瞪着奇拉奇歐：“你為什麼要嚇左左？我們妖精界和魔界向來是沒有來往的，你為什麼要破壞左左和羅維？”
奇拉奇歐聳聳肩：“不相信就算了！反正我說的是不是真話，以後你們自然會知道的。”他說著，身影漸漸消失，直到完全看不見。
怒兒鬆口氣，搖搖頭，面對左左：“你怎麼會這麼笨？”
“為什麼說我笨？”左左低下頭，有些沮喪：“我知道他是神魔啊！可是長老不是說過，不管是任何族群都會有好的和壞的嗎？說不定他是好的神魔啊！”
“你白痴啊？說這種破壞的話的神魔會是好神魔？你瘋了？記不記得長老以前是怎麼跟我們說的？”
“記得啊……”
他們都記得妖精族的智者才鬍子長老曾這麼對他的小妖精說過：
數萬年前曾經有一段時期地球是由三大族群共同統治，他們分別是：天神，精靈和人類。
在那之前地球上只有天神。天神們因為寂寞，所以先後創造了“精靈”和“人類”。當時的天神並不像現在這樣高不可攀，他們住在天上的宮殿之中，擁有至高無上、操探生殺大權的能力，但是他們卻相當喜愛接近人類和妖精。
精靈的特性伸於人類和天神之間，他們身型輕巧、靈敏能夠使用少許魔法，但是在某方面的智慧卻不及人類聰明；人類的感受和學習力強，而精靈在這方面則顯得單純許多。
人類的外型和創造他們的天神最為相近，可是由於人類當時自身尚未發展完成，所以並沒有任何天賦能力，這使他們在學習生存的過程中比起天神和精靈來說都顯得有些笨重。但是人類比妖精聰明，人類幾乎和創造他們的天神一樣聰明！正因為人類聰明而且學習能力強，所以天神們和妖精都樂於與人類接近。
那個階段是地球最和平美好的年代，一切都是那麼的平靜、安寧，三大族群之間保持着非常友善的關係。可惜好景不常，人類發展的速度愈來愈快，他們卓越的學習力很快地凌駕精靈，甚至幾乎不再需要倚靠天神的幫助便能生活。
人類發展出自己的歷史、自己的文化，少部分的天神對於這一點相當不滿，他們主張人類應該由天神統治，甚至奴役；而另一部分的天神，則認為人類有權過屬於自己的生活。兩種完全不同的主張，便成了戰爭的導火線，天神分成兩個派系發動戰爭！
在這場驚天動地的戰役中，受害最大的莫過於生性和平的妖精和人類。戰爭最後變成爭奪主控權的戰役，諸神莫不傾盡人力維護自己一方，而其中一派的天神甚至利用了人類天性中貪婪的特性，收買了其中一群人替他們傳送錯誤的訊息給另一派系的天神們，而正得了短暫的勝利！
那勝利相當短暫，代表正義一方的天神們很快奪回主控權，並且將惡劣的一方趕入地下！他們也就是後來所謂的“神魔”。
失敗的神魔們誓言將會再回來，並且永遠不放棄控制天地和人類的野心——戰爭結束之後地球恢復了平靜，可是一切卻再也不一樣了！人類羞愧於自己的貪婪，而天神們對人類同樣感到失望；最糟的是，不管是精靈還是人類，都對天神們的力量感到恐懼！
那是一種他們永遠無法與之抗衡的力量！於是天神們默然地回到天上的宮殿裏，地球成為人類和精靈的天下。
人類和精靈過了一段和平共榮的時代，妖精們以他們微弱的魔力和善良的天性幫助人類抵抗惡魔的誘惑，而人類以強大的智慧開發了世界。
數百年之後，人類愈聰明、先進，他們不必再懼怕黑暗——因為他們有火；精靈們微弱的魔力漸漸變得多餘，同時人類的野心也漸漸變大，他們開始對精靈感到厭倦。妖精們不知道進步，他們總是悠閑地過日子，絲毫沒有野心；這對初嘗權勢魅力的人類來說，似乎總在提醒他們自身心靈上的惡劣面！
人類終於開始獵殺這些他們所謂的“異端”——相同的情節再一次發生。但不由的是精靈們根本不願意戰爭，他們討厭爭奪，所以精靈們向天神祈求，他們不希望離開自己的手足“人類”，但是又恐懼人類天性中屬於殘殺的另外一面，天神們於是允諾了他們一個地方。
一個人類找不到，但又近在咫尺的地方——
那就是後來的妖精森林。
“長老不是說過嗎？神魔一直想控制人類，也想控制妖精族，你怎麼會笨到去相信神魔的話？”怒兒沒好氣地對他搖搖頭：“難怪我最近老是心神不寧！”
“可是長老也說過——”
“會有好神魔，是不是？”怒兒沒好氣地打斷他：“我才不相信會有好的神魔！如果神魔是好的，那就到天上去當天神啦！為什麼還會變成神魔？”
“可是……”
“可是什麼！？”怒兒生氣地跺跺腳：“你不知道你實在很笨耶！你這樣這麼容易相信別人，怎麼通過考驗得到人類的愛而變成人類呢？難道你真的想化成一陣煙霧永遠消失嗎？”
“當然不希望啊！”左左沮喪地低下頭，幾乎難過得想哭了，他是真的很差勁！永遠搞不清楚可以相信什麼，不能相信什麼！
怒兒一看到左左那副沮喪的樣子，心裏又覺得過意不去了，他沒好氣地拍拍左左的肩：“別難過了啦！我又不是真的罵你，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成功啊！反正現在你也離不開羅維和小瑞了。”
“可是我很害怕……”左左沮喪地搖搖頭。
“別怕啊！你一定會成功的。”怒兒難得地微笑看着他：“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唷！保兒和仙仙也一樣期待你成功，還有很多同伴都一樣期待着呢！”
“那萬一失敗怎麼辦？”左左還是擔心。
怒兒瞪他：“你說怎麼辦？失敗就完蛋啦！還能怎麼辦？所以不能失敗嘛！笨！”
左左還是提不起精神。
外面的月色漸漸淡了……
怒兒一看時間已經不早了，連忙往外面飛去：“小心唷！我會常常來看你的，千萬不要再相信神魔的話了，要相信自己會成功！只要有‘真愛’一定會成功的！一定唷……”
怒兒淡紫色的光芒愈飛愈遠。
左左嘆口氣，外面吹來清清涼涼的微風，他走到窗口看着外面的月色。
一定會成功嗎？他可沒這麼大的信心，可是他知道怒兒說的是真的，他的確已經離不開羅維和小瑞了——
這是真愛嗎？
月亮只剩下一點點昏黃的光芒，他閉上眼睛在心裏默默祈禱——要成功啊！他愛羅維和小瑞，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希望離開他們身邊；一定要成功啊！
翌日清晨。
羅維被輕輕呼喚的聲音吵醒了，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發現原本睡在他身上的左左和小瑞都已經不見了！他連忙跳起來，卻和小瑞一樣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是左左！？
靠在窗邊睡得香甜的是左左嗎？他短短的頭髮竟然在一夜之間變長了！那深藍色泛着柔光的長發披在他的肩上像一片小小的瀑布一樣！
“嘩！”小瑞不可思議地輕嚷。他伸出手好奇地碰碰左左的頭髮，睡在裏面的豆豆打個呵欠從長發里鑽出來，霎時他好像也不太習慣似的抓起一把頭髮，圓圓的大眼睛奇怪地眨着。
羅維錯愕地看着左左——這是左左，可是又不是左左，至少……不是昨天以前的左左！
左左緩緩地打個小小的呵欠、揉揉惺忪的雙眼，他奇怪地睜開眼睛看着他眼前的小瑞和羅維忍不住嘀咕：“怎麼了？為什麼這樣看我？我又睡過頭了嗎？”
“頭髮！左左！你的頭髮！”小瑞拚命揮手，又叫又跳的。
“我的頭髮？”左左奇怪地抓起自己的頭髮看了看，然後自己也愣住了。“怎麼會這麼長？”
“左左變成女生了？”小瑞奇怪地瞪着他看。
變成女生？！羅維突然了解到是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就是這個！昨天以前的左左還是個小男生，可是才過一夜他突然變成女孩子！
“變成女生嗎？”左左傻傻地看着自己突然長了的頭髮。妖精是沒有性別的……除非變成人類？他已經變成人類了嗎？
看看自己，他很迷惑，抬起眼看着羅維；羅維那張臉上充滿了驚奇和意外！
他變成女生了嗎？左左還是不能確定，可是羅維的眼神卻讓他紅了臉！
“為什麼這樣看着我？！”左左忍不住輕嚷。
羅維愣了一下！
為什麼？他也不知道——不知道心裏那微微悸動的感情代表的是什麼？
只是……這樣的左左，他的眼神無法控制地飄到左左的身上，這樣的左左——讓他無法控制！無法控制自己心動的感覺！
其實這樣的感覺在第一次見到左左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不是嗎？只不過那時候他讓自己相信左左是個男孩，那對他來說安全得多！可是現在卻再也沒有理由了！
羅維眨眨眼，後退了好幾步，然後無言地轉身出去——
“羅維？”左左意外地喊。
小瑞笑嘻嘻地跳到左左的身邊：“沒關係，等一下他就好了。”
“什麼意思？”左左不解。
“男生愛女生啊！”小瑞笑眯眯地回答：“他喜歡左左唷！他喜歡女生的左左！”
左左錯愕地瞪大了眼睛！那表情比知道了自己變成女生的時候更加訝異！“他喜歡我？”
“當然？”小瑞天真的回答：“要不然他為什麼要臉紅？”
“他臉紅了嗎？”
“對啊！你也臉紅了！所以左左也喜歡羅維。”
就這麼簡單？左左訝異地眨眨眼睛，就這樣就可以變成人類？是這樣嗎？
不太可能吧？
杜國豪是個有名的政治家，幾年來的政績斐然有口皆碑，羅維不明白組織為什麼要殺這樣一個好政客？
他從小被組織收養，早已經學會了不多問、不懷疑，只要是組織下的命令他必定全力以赴！但是他也知道組織向來不做沒有理由的事，過去十多年組織要他刺殺的都是罪有應得的人；唯有這一次，他不能了解組織的用心。
他是個殺手，從被組織收養的那一刻開始便註定是個冷血殺手，他並不怨恨自己的命運，可是……為什麼他現在會猶豫？
“害怕了嗎？你已經失去當殺手的本能了嗎？”黑暗中突然有一個小小的聲音這樣嘲諷地說道。
羅維驀然一驚！是他真的已經失去殺手的本能了嗎？近來怎麼警覺性這麼低？！如果換成過去，這種情形讓他死個上百次都綽綽有餘了！
“當一個殺手不能再當殺手時，那是最悲慘的情況嘍！”一個小小的孩子出現在他的面前，那金黃色的頭髮幾乎會讓人誤以為這是個天使。
“你又是誰？”
“奇拉奇歐。”他笑了，笑得極為開心。“我還以為你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呢！原來也不過如此嘛！”
羅維眯起眼睛，小孩子的頭上有兩隻小小的角，他的唇邊還有兩顆小小的齜牙——真好！他不但見到妖精，而且現在還多了一個小惡魔，這是什麼情節？簡直荒謬到了極點！
“你根本殺不了他唷！”奇拉奇歐笑着，比比樓下的男人：“我還以為水扶桑要殺的男人會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呢！原來你也不過就是這樣啊，一個會拿槍的男人而已嘛！你絕對不會是他們的對手的。”
羅維眯着眼睛打量他，這個小鬼又是什麼來歷？他怎麼會和水扶桑扯上關係？
“我是誰不重要啊？重要的是你根本完成不了任務。”
“你也能透視人心？”羅維謹慎地比較着眼前這個小鬼和左左的分別，他幾乎能確定他和左左絕對不會是同一個族群。這個小鬼身上有股奇異的邪氣，這是在左左身上找不到的！這傢伙他不會是和左左一樣單純天真的妖精族！
“我的確不是妖精。”奇拉奇歐笑得邪邪的：“不過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殺不了杜國豪這件事。”奇拉奇歐指着樓下的男人，微微一笑：“看到他身後的男人沒有？”
正要上車的杜國豪身後果然站着一個男人，那個男人肩上還坐着一個小孩子，奇怪的是他從那個男人身上竟然感覺不到任何肅殺之氣——應該說是感覺不到任何氣息！
“那是‘假面’，你知道獵人嗎？他是個貨真價實的冥界獵人。那個小東西你看到了嗎？他叫小越，你知道‘吸血鬼’嗎？他可是個活生生的吸血鬼唷！如果你想殺杜國豪，那麼在你靠近他一公里遠之前你就會被殺掉唷！”奇拉奇歐笑得極為開心，好像他正等着那一刻到來似的。“我看要殺你根本用不着水扶桑動手嘛？因為你很快就會死了！”
樓下的杜國豪已經上了車，男人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裏，他肩上的孩子卻抬起頭注視着他——
奇拉奇歐又笑了。“小越看到你了！你死定了！”
羅維蹙起眉——樓下那雙眼睛的確不是一般小孩子的眼睛，那是一雙奇異冰冷的眼睛！
“不過有個辦法可以讓你能完成任務，而且不用死唷！只要你身邊的妖精肯幫你就可以了，左左可以引開他們的注意力唷！只有這個辦法你才能完成任務，要不然你就死定了！”
他回頭，奇拉奇歐已經消失了，他的笑聲還留在他的耳邊，那充滿了嘲諷的笑聲！
“仔細區分的話，地球分成好幾個族群唷！住在天上的天神、住在地下的是幽冥鬼界、中間的是人類住的地方，其中還有住在妖精森林的妖精族、住在魔界的神魔一族。雖然幾個族群幾乎不相往來，但是其實有很多天神住在人間，許多神魔也在人間流動；我們妖精族算是最少和人類往來的，可是我們和人類最接近，是手足呢！”
“可是只有人不會飛，也沒有法力啊！”小瑞可惜地搖頭：“如果我會魔法就好了！”
“為什麼要會魔法？”左左奇怪地：“人類有心啊！長老說過，‘心’是最奇怪的魔法耶！妖精和魔族都沒有心，所以我們不會痛，也感覺不到感情，有很多魔族和妖精都希望變成人類呢！”
“如果我有魔法就可以治好媽咪的病啦！”小瑞希祈說道：“如果我有法力就可以讓媽咪不生病，永遠都待在小瑞的身邊，對不對？我和阿暮也不必這麼辛苦賺錢了。”
左左憐異地摸摸小瑞的頭，小瑞還這麼小，是不能了解身為人類是無法拒絕生死病死這種道理的！
“啊！左左有法力啊！左左可以讓媽咪不要死，對不對？”小瑞渴望地注視着她：“左左可不可以讓媽咪不要死？”
左左無言地垂下頭。
小瑞焦急地握着他的手：“可不可以啊？左左可不可以讓媽咪不要死？”
“小瑞……這是做不到的……”左左無奈地抬起眼：“妖精不能干涉人間的生老病死，更何況妖精也沒有那麼大的法力。”
“是嗎……”小瑞沮喪地低下眼睛。
左左輕輕地摸摸他的頭。
“別失望啊！說不定醫生可以把小瑞的媽咪治好，對不對？”
“可是鄰居的王媽媽說那要很多很多錢，我們沒有很多很多的錢……”小瑞搖搖頭：“我和阿暮從兒童之家跑出來就是希望去賺很多很多的錢，那就可以治好媽咪的病了！”
“媽咪要是知道小瑞這麼孝順，一定會很高興的！”左左安慰他：“別擔心了，等羅維回來，我叫他帶我們去看媽咪好不好？”
“不行……要是去醫院，我就會被兒童之家的人抓回去的！”小瑞沮喪地搖頭。
“那……可以讓羅維帶我去啊！我替小瑞去看媽咪好不好？”
小瑞很高興地點點頭，立刻把壞盡情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拉着左左的手：“再說一點妖精森林的故事給我聽好嗎？再一點點就好了！”
“好啊！”左左微笑着點點頭。小瑞坐在她的懷裏興緻盎然地聽着那遙遠的森林裏所發生的一點一滴……
羅維回來的時候所看到的便是這一幕，左左抱着小瑞，阿暮躺在他們的腳邊，豆豆坐在阿暮的頭上睜着圓滾滾的大眼睛——
左左輕輕柔柔的聲音像催眠曲一樣動聽，小瑞已經緩緩地睡著了，那半閉的眼睛和微微上揚的唇角看起來無比幸福。
他靜靜地站在門口，不忍心打斷這美麗動人的一幕——在那瞬間只覺得自己很骯髒，他剛剛才想去刺殺一個活生生的生命！他是個殺手，而他們卻是這麼純潔無暇！
他根本沒資格擁有這麼美好的事物！
他默然地轉身離開，這一身的污穢是怎麼也洗刷不幹凈了！他怎麼能以自己所殺之人都罪有應得來安慰自己？那不能成為殺人的理由！事實是，他是個以取人性命為生的殺手！
不管這個事實多麼地不堪，那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怎麼啦？”
羅維抬起眼。
左左奇怪地看着他：“你怎麼了？不開心嗎？”
他無言地揮揮手：“你別理我。”
“為什麼你總是這麼不開心呢？”
“我叫你別理我！”羅維粗嘎着嗓子，別開眼睛不敢去看那雙晶瑩純亮的眸子，那讓他覺得自己罪該萬死，讓他沒有勇氣面對自己。
“你心痛……”左左訝異地蹲下身子，怔怔地注視着他：“為什麼？為什麼你這麼悲傷？”她的手輕輕地放在他的膝上，那似乎有某種治癒痛楚的溫暖，讓羅維忍不住抬起眼。
“你難道不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嗎？難道你不怕嗎？”
“怕什麼？”左左明亮的眼睛很奇怪地看着他：“怕你嗎？”
“幾天之前你還怕我怕得要死，現在卻不怕了！”羅維嘲諷地盯着她看。
“那時候你不知道我是妖精啊！”左左淡淡一笑，似乎沒聽出他話里嘲諷的意思：“那時候我怕你會燒死我和豆豆唷！可是，我現在知道你不是那種人，你不會傷害我和豆豆的。”
“你就這麼確定？”羅維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往自己懷裏一拖。“我是屬於黑暗的，你不知道嗎？他們叫我黑翼羅維，因為我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你不明白嗎？”
“我知道，可是我不怕，我和豆豆都不怕。”左左仰着頭，她嬌嫩的唇瓣紅灧灧地讓羅維幾乎無法自持。
他突然用力推開她！
左左被他奇怪的舉動搞得一頭霧水，為什麼羅維這麼奇怪？他忽冷忽熱的表現讓左左不知所措！人類已經是這麼難以理解，而羅維更是個中楚翹！
他瘋了？他怎麼可能利用左左？怎麼可能？那念頭不過閃過他的腦海已經叫他自慚形穢到極點！
他做不到！即使結果真的要他付出生命，他也無怨無悔！總之，他絕不能利用左左！
絕不能！
“羅維？”
羅維驀然一把用力抱住左左，他強而有力的懷抱根本不允許她有任何逃脫的企圖！
左左在他的懷裏低低地喚着：“羅維？怎麼了？怎麼了？為什麼傷心？為什麼不說話？”
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無言地抱着她，就這樣到天荒地老吧！如果這世上真的有神；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永恆”，那——就這樣到海枯石爛吧！
願上蒼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