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回到都市的路程中,羅維一直沒說話;一路上他只是很沉默地看着左左他們。那種眼神完全莫測高深,說不出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麼,更何況有了前一次的經驗之後,左左連他的眼睛都不敢看,更別說去探測他心裏的想法了!

他似乎沒有要把他們趕走的意思,可是看起來也不像是完全接受事實,反正那情況詭異至極!連小瑞都不敢造次。

回到羅維位於都市邊緣的家之後,他打開門和幾扇窗:“這就是你們以後住的地方,一人一間房間,自己挑吧!”

“我有什麼不一樣。”

“你會飛啊?”小瑞奇怪地睜大了眼睛:“就像上次你從樓上跳下來那樣飛嗎?”

“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左左悶悶地點點頭。

“那妖精有什麼不好嗎?”

左左蹙起眉頭,苦思良久才回答:“我不知道啊!可是長老說人類不喜歡妖精,以前有人抓到妖精的時候就放火把他燒死,所以我們都很怕人類!”他恐怖地搖搖頭,想起昨天羅維那張臉。光是想到就覺得恐怖了!那時候他真怕他真的放把火燒死他和豆豆!

“你放心啦,我和阿暮會照顧你的!”小瑞安慰地拍拍他的手,阿暮也抬起頭嗚嗚地回應,可是小瑞卻不滿地低下頭瞪它:“你最差勁了!昨天為什麼不咬那個壞人?膽小鬼!”

阿暮的尾巴沮喪地垂下來,他那碩大的頭低低地不敢抬起來;豆豆反而有點同情它,過去抱着它的頭安慰。

“可是他那麼恐怖啊……”左左恐懼地抿起唇:“我也覺得好可怕。”

“沒關係!”小瑞很勇敢地說道:“如果他再凶我們的話,我們就離家出走!”

“離家出走?”左左訝異地:“什麼叫‘離家出走’?”

“笨啊!就是離開他啊!”

“離開他?”左左低下眼睛,沮喪至極。如果離開他,那豈不是要變成永遠流浪的妖精了?更何況現在他已經進入人間了,要是沒辦法愛上人類,同時也讓人類愛上他的話,那更慘!

離開羅維,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天啊!怒兒怎麼會替他選上羅維呢?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終於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之後,羅維的頭腦才緩緩開始動作,他的身邊有個“妖精”的事實和他必須保護這個“妖精”的現實都讓他不得不思考!

他不知道要怎麼樣去照顧一個妖精,這一生他從不相信怪力亂神的事,可是現在卻不得不相信了!妖精是童話故事裏的人物,但現在他卻真真實實地出現在他的生活裏面?而他還承諾了要保護他——

保護一個人、一個小孩子對他來說都不是一件難事,可是要怎麼去保護一個妖精?妖精又需要什麼樣的保護?天啊!這種問題要去找誰給他答案?光說都不知從何說起!難道要到了這把年紀才去找童話故事書來看嗎?這也太離譜了一點吧!

他站在屋外的庭院裏,完全手足無措地思考着。這種荒謬至極卻又明擺在跟前的情況,還真教他拿不出半點主意來——

“好久不見了——師兄。”

羅維驀然一怔!他旋即轉身面對來人:“水扶桑!”

水扶桑微笑着站在鞦韆架上,風將她紅色的長裙和長發撫成艷麗的波浪——不管從哪一種角度看,水扶桑都是個絕色美女!她那種無與倫比的美麗,甚至會讓人覺得連死在她的手上都是一種難得的凄美!

如果你見過她,如果你看過她眼裏的神情,如果你不小心愛上她的美艷——那麼,那將是最美麗的死法!

“很多年了吧?”水扶桑微微一笑。

她唇角的風情,仍然令人目眩神迷;舉手投足間無比優雅的氣質,仍然無法讓人相信她會是個殺手——沒錯!水扶桑和他系出同門,不但如此,水扶桑絕對是他所見過最冷血的女人——最無情的殺手!

“有事嗎?”羅維微眯起眼。

水扶桑的美麗曾經讓他迷惑;有那麼一段時間,他被她的百變風情炫惑得連自己姓啥名都搞不清楚,但是一旦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就會發現——往往在最美麗的容貌背後隱藏的會是最毒辣的真相!

水扶桑刺殺過他一次,那是他終身難忘的經驗!他絕不想再嘗試一次那種滋味!“你來找我,不會只是因為我們之間有名無實的同門之誼吧?”

“真聰明。”水扶桑微笑。

她從鞦韆上輕飄飄地落到他的面前,那動作完美得無懈可擊,連他都忍不住讚歎!水扶桑的確深諳美學,也只有她能把那麼簡單的動作做得那麼無可挑剔!

“我是來下‘終極令’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小事也要勞動你了?”

水扶桑絕美的面孔閃過一絲哀怨。如果不是他實在太了解她的話,還真會以為她有滿腔的哀怨——連哀怨都能哀怨得那麼美的女人會有多哀怨,那就可想而知了。

“難道我不能假公濟私來看看你嗎?這幾年我一直很想念你。”

“哈!”

水扶桑水盈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閃啊閃地注視着他:“你不相信?”

“我當然相信,你一直想着要怎麼取我的性命是真的。”羅維嘲諷地微笑:“想必這絕對令你朝思暮想。”

“你真了解我。”水扶桑笑了。那笑容燦爛得一如初春的陽光,耀眼卻不奪目——絕對是最頂級笑容技巧!

她應該去當明星才對。

羅維想着,不由得搖搖頭。水扶桑集全世界女子的美貌優點於一身,再加上她那可媲美科學家的頭腦,如果她去當明星的話,絕對是個最成功的超級巨星!

“廢話少說,來什麼‘終極令’?”

“我對你而言,就這麼沒有魅力嗎?”水扶桑哀怨地看着他:“我還想多跟你聊一聊呢!”

“是啊!就像黃鼠狼總想和小雞聊天是一樣的道理。”

水扶桑嬌嗔地斜睨他一眼:“多麼小心眼的男人!”

“啊——”羅維一手撫着心口,行個紳士禮:“這全都是拜您之所賜!如果不是你在我心口上開這一槍的話,現在我也不至於得狹心症了。”他冷冷嘲諷地笑了笑:“跟我來這一套,你不覺得有點多餘了嗎?”

水扶桑挑挑眉。看來羅維是真的完全對她的魅力免疫了,這是多麼可惜的一件事,她喜歡讓要殺的人喜歡上她,這樣的死法才夠凄美——或者讓要殺的人恨她。

她微微一笑——顯然這是她現在唯一的選擇了!

“要你去終結杜國豪。”

“杜國豪?”羅維微微蹙起眉,他知道那個人可是個很好的政治家。“為什麼要殺他?”

“他對集團的前途造成威脅。”水扶桑俐落地回答。

“一個好政客對集團的前途會造成威脅?”

“從什麼時候開始,你有權力選擇你要終結的對象了?”她學着他的口氣說道。

“我沒有選擇,我只是希望知道理由。”

“你有資格知道理由嗎?”水扶桑微微一笑,在他的身邊漫步。她的體態輕盈、優雅,完全一派雍容華貴的輕鬆模樣:“怎麼?你的心變得柔軟了嗎?是兩個小孩子改變了你的想法?喔……我說錯了!應該說是那個小孩子和那個妖精對不對?再加上那隻大狗和那隻奇怪的果狸,呵!你最近的客人可真多!”

羅維心中一凜!但他表面上卻仍不動聲色,只是淡淡地:“你監視我!”

怎麼全世界的上都知道左左是妖精,只有他傻傻地搞不清楚真相?怎麼這些人一天到晚都看到妖精在身邊飛來飛去嗎?

“沒錯。”水扶桑回答得簡單俐落,似乎這件事是絕對地理所當然似的。“我當然必須觀察我想殺的對象啊!”

“那你觀察的結果應該告訴過你,最好不要侵犯我的領空吧!”羅維的聲音是危險的輕柔,他幾乎就靠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道:“你應該知道侵犯我的領空會導致什麼樣的下場吧?嗯?師妹。”

“這算是一種答告嗎?”水扶桑笑得無比燦爛。她回過頭,同樣靠近他的唇:“這表示那兩個人在你的心裏已經有了無法取代的地位了,是不是!那表示人終於也有弱點了,是不是?”

“應該可以說是。”羅維輕輕地笑了。他的眼神無比銳利地掃過水扶桑渾身上下:“你應該知道人對自己的弱點會特別保護而且特別重視,如果那個弱點有遭受危險的可能,那麼人就會反噬——這種攻擊通常不會失誤,尤其對我來說。”

“多麼富有挑戰性的提示。”水扶桑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在風中飛舞。

她緩緩地漫步離開他的庭院,可是那笑聲仍在風中、在他的耳邊迥盪。

羅維陰沉地看着水扶桑漸漸消失的背影——他最大的敵手……

如果他剛剛還懷疑左左需要什麼樣的保護的話,那現在完全不需要懷疑了!

左左和小瑞的確需要保護!

他必須保護他們不受水扶桑這個女魔頭的傷害;而那將是個無比艱巨的任務!

“嗨!你們在做什麼?”

大和小瑞正在花園裏努力拯救那座小小的、已經瀕臨完蛋邊緣的可憐花園時,一個開朗的聲音這樣問道。

他們抬起頭來,一個十七、八歲椅着單車的少年正微笑地站在花園邊緣看着他們。

“這樣做那些花就會活過來嗎!”少年又問。

左左認真地點點頭:“他們只是餓壞了,只要給他們喝些水、陪他們說說話,他們就會高高興興地活過來唷!”

“跟花說話嗎?”他好奇地放下單車走過來。

他們這才發現他身邊還跟了只小小的北京狗,阿暮快樂地衝上去東嗅嗅、西嗅嗅不停地汪汪叫着。

“你是誰?”小瑞謹慎地眯起眼睛打量這個年輕人。他的頭髮很短很短,濃眉大眼的,看起來不像是壞人,倒像是以前在電影院門口看到帶小女朋友看電影的小帥哥。不過他長得可真不賴!嘿!好像是電視裏面的小帥男生!

“我是庄亞歐,朋友們都叫我亞歐。”他好玩地蹲下來看着小瑞:“那你是誰!我以前沒見過你們唷!”

“我是小瑞,他是左左,這是阿暮。”小瑞神氣地介紹,順便把藏在阿暮身上的豆豆抓出來:“這是豆豆。”

庄亞歐訝異地看着豆豆;它很害羞地用手遮着臉偷偷瞄他。

“哈!好可愛!這是什麼?”

“什麼是什麼?”小瑞嘟起唇:“就是豆豆啊!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嗯。”他笑起來,露出雪白牙齒和一臉開朗笑意:“這是kiki。”

小北京狗很神氣地看了眼前的人一眼,驕傲地站在主人旁邊動都不動一下,任阿暮怎麼叫都不理它。

“Kiki,跟新朋友打招呼啊!”

Kiki顯然不太樂意,可是看在主人的面子上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用後腿站起來做個揖,算是招呼。

小瑞沒好氣地瞪着那隻神氣的狗,阿暮有點委屈地回到他的身邊。“有什麼了不起!阿暮才厲害呢!它可以背我唷!這麼條小狗,我一坐上去它就被我壓扁了!不希奇!”

庄亞歐的心思可不在他們身上,他走到左左的旁邊,仔細地看着左左細心的樣子,顯得很感興趣;他邊幫左左替花澆水邊問道:“你剛剛說要跟花說話是什麼意思?你常常跟花說話嗎?他們不會理你啊!那有什麼用呢?”

“他們會的!”左左連忙辯駁:“花會說話啊!只要你仔細聽就聽得到,有時候他們還會跟你聊天呢!”

“是嗎?那這朵花現在在說什麼?”他作勢把耳朵靠近花朵:“咦?我聽到了唷!他說你長得很漂亮,他很想知道能不能跟你作個朋友喔!”

“他會這樣說嗎?”左左天真地蹙起眉:“可是我沒聽到啊?怎麼會這樣?”

“左左!”小瑞氣不過,跳起來一把推倒庄亞歐:“你別聽他胡說!他騙你的啦!”

左左不明就裏地:“可是他為什麼要騙我呢?”

“你真笨耶!當然是因為他喜歡你啊!”小瑞生氣地叫道。

庄亞歐果然大笑,可是笑容里卻一點惡意也沒有:“沒錯!那不是花說,那是我說的。”他起身笑着拍拍身上的灰塵:“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們唷!我就住在隔壁的別墅裏面,你們有空就到我家喝下午茶好嗎?有好吃的餅乾和糖果唷!我們還可以一起看卡通。”

“亞歐!亞歐!”

不遠處有女人呼喚的聲音,庄亞歐笑着起身,帶着小狗往外走:“別忘了唷!我明天再過來找你們玩!”他說著,已經跳上單車,快快樂樂地走了。

“誰要去你家喝什麼下午茶?哼!壞蛋!”小瑞沒好氣地瞪着他扮鬼臉。

左左傻傻地蹙起眉:“可是有卡通啊……”他們早上才一起看過卡通,連豆豆都喜歡!

小瑞這才有點不情願地:“我們也可以自己看啊!”

“還有餅乾和糖果……”

小瑞泄氣了,羅維家什麼都有,就是沒有餅乾和糖果!“那好吧!考慮一下嘍!”

左左很開心地笑了,他喜歡那個叫庄亞歐的男孩子,他笑起來好開朗,和羅維那種陰森森的樣子完全不同!而且他也喜歡他,庄亞歐是除了小瑞之外他第一個朋友!他喜歡有朋友的感覺!

羅維一直站在屋子裏看着左左和小瑞的一舉一動,那個混血少年所說的話他也聽到了。

他知道隔壁住的是一個退休的外國使節,那少年便是使節的小兒子,在國外長大的孩子不知道為什麼總是特別開朗,連他都忍不住喜歡上那一抹出奇愉快的笑容。

小瑞和左左都需要朋友,而少年會是個很好的朋友。

看着他們在一起說話、嘻笑的樣子,讓他覺得自己好老好老,好像已經老得不該再繼續存在這個空間似的!

他像是左左和小瑞的父親,連當哥哥都已經嫌太老了!作父親的該高興自己的孩子們交到好朋友吧!可是為什麼他心裏卻有那麼一絲絲說不出來的感覺!那竟然有點像是……像是嫉妒!?

他的心頭驀然一凜!

天啊!怎麼可以嫉妒!這不是他該有的行為!更何況他有什麼理由嫉妒!或許……或許他嫉妒的是他所失去的青春,他無法再他們一樣擁有一顆純凈的心?!這樣想會讓他好過許多。

看着左左美得無與倫比的身型,他不停地這樣想着——是的,他也只能這樣想,別無它法了!

黑夜中水扶桑無言地站在窗子前。現在羅維應該已經開始行動了,他向來是個謹慎行事的人,說不定現在他已經在杜國豪的身邊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是的!當他發現真相的時候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她真期待那一該的到來?

“水扶桑,你真是全天下最好勝的女人。”男人微笑的聲音淡淡地傳出來。

水扶桑無言地瞪着屋子裏陰暗的角落:“而你則是天下最不怕死的男人!就這樣出現在我的面前,不怕我殺掉你?”

“我和羅維不一樣,我不是第一名,我知道你一向只喜歡殺第一名。”他笑着舉杯朝她敬了敬:“恭喜你終於找到機會,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天下第一’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

“因為我不要輸。”水扶桑冷冷地微笑:“得第二名也是輸,豈容狡辯!”

“即使在你前面的是你的愛人也一樣嗎?”

“誰都一樣!”

“所以我說你是全世界最好勝的女人。”了嘆口氣起身,那高瘦的身影給人一種奇異的敏捷感,像是叢林中優雅的黑豹。“羅維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兄弟,你該知道我不會坐視你以不正當的手法陷害他。”

“不正當的手法?”水扶桑眯起眼睛:“你在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刺殺杜國豪這件事不是你說的嗎?你明知道那是一個沒人肯接手的燙手山芋,為什麼扔給羅維!你是希望在他腹背受敵無還手之力的時候,趁機殺掉他嗎?”

“那是集團的命令!”

“集團並沒有命令你把這件事交給羅維去做,不是嗎?”

水扶桑微微一笑:“集團也沒有阻止我將這件事交給羅維啊!羅維自己沒有把事情弄清楚便接下‘終結令’,這是他自己的錯,我只是負責發出命令而已。”

“這麼美麗卻又這麼無情。”他淡淡一笑,眼裏光芒閃爍着危險的光芒:“我不希望羅維死得不明不白,這件事我不會不管的。如果你是以正當的手法戰勝他,那我無話可說,但是如果你是用下流的手法戰勝,那就別怪我與你為敵了。”

“東方衡,你不覺得你管的閑事也太多了一點嗎?”水扶桑輕笑。緊接着她的身影突然飛起,一把銀針激射向他!

東方衡緩緩地轉個身,完全不着痕迹地閃過那把銀針。“你才是求勝心切已經完全瘋了!如果要我說的話,你是因為得不到羅維真正的愛情,所以不肯放手對不對?你是嫉妒。”

“我是嫉妒沒錯。女人不善妒怎麼稱得上女人?”水扶桑水灧灧的笑容有種動人心魄的凄美!她飄忽的身影在東方衡的背後出現,那把致命的銀針再度激射而來!

“所以我說你有病。”東方衡同樣不着痕迹地閃過,看起來他並不想在這個時候與她正面為敵。水扶桑優雅的身影飄在他的身後緩緩地停下來,他淡淡地道:“不打了嗎?”

水扶桑淡淡一笑:“你不想打,那有什麼意思?反正我是一定會殺羅維的,等到我殺了他之後,你再來找我算帳吧!那時候說不定會好玩一點。”

“希望不地有那一天。”東方衡微微一笑,他高瘦的身影無聲無息地穿過窗檯出去:“你太低估羅維了,他不是那麼輕易死的人,說不定到時候吃虧的是你;但是遺憾得很,沒有人會替你出頭,啊……多麼可惜,這麼美麗卻又這麼孤單——水扶桑,你是個可憐的女人。”

“你會後悔對我說這樣的話的!”水扶桑氣得美麗的面孔轉成鐵青色:“東方衡?你必須為了逞一時的口舌之快付出相當的代價!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你等着吧!”

東方衡沒有回答,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空氣之中,似乎完全沒聽到她的詛咒。

羅維帶着他們到百貨公司買衣服,小瑞那一身衣服已經破得不能再破了,儼然是一個小流浪兒的模樣;左左穿的衣服也好不到哪裏去,看起來十成十不像是現代人。

他真不知道怎麼會有這種盡情!他都已經大難臨頭了,居然還有盡情帶着兩個小鬼到百貨公司買衣服穿!可是一看到左左和小瑞臉上那種“嘩”的歡喜表情,他又覺得自己沒做錯了;他們臉上的表情充滿了驚奇,好像那間小小的百貨公司就是天堂一樣!

有點奇怪,可是他竟然有種想把整間百貨公司全搬回去的意念!

“我可以穿穿看這件衣服嗎?”在牛仔褲專櫃前,小瑞渴望地注視着一件小牛仔衣,他和左左全蹲在那件衣服前面——這件衣服上釘滿了閃亮亮的扣子,看起來帥氣到極點。

羅維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當然可以。”

“這件衣服有‘全家福裝’唷!”專櫃小姐微笑着說她拿出三種尺寸放在他們的面前,小瑞迫不及待地拿起小小的衣服往自己的身上比。

“好不好看!”小瑞睜大了眼睛,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啊!好不好看啊?”

左左也在比衣服,兩個人站在鏡子前面看着那可愛的畫面都忍不住笑起來,十分神氣地把外套往自己身上一穿;“很漂亮唷!”

“先生也可以穿穿看啊!你們一家人穿起來很合適呢!”專櫃小姐殷勤地鼓勵他:“穿穿看嘛!你看他們穿起來多好看!”

“穿穿看啊!”小瑞興奮地在旁邊鼓噪:“好看唷!”

羅維挑挑眉,看了眼那年釘滿了亮扣的衣服,這種衣服換成以前就算拿槍指着他的頭,他都不會穿的,可是現在看他們兩個人穿得那麼高興,他忍不住要懷疑這件衣服裏面藏着魔法了!

他把衣服往身上一套,三個人站在鏡子面前有趣地看着彼此,小瑞和左左笑得極為開心;那三張面孔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竟然那麼神似,好像真的就是一家人似的!

“轉過來!”專櫃小姐在他們的身後微笑着說道。

三個人不約而同地轉身,閃光燈一閃!

“哇!”左左嚇了一大跳,整個人跳起來躲到羅維身後。

羅維忍不住笑起來:“拍照啊!”

“還要拍!”小瑞興奮地吼道:“還要還要!”

“這是我們這次的活動,只要一次在專櫃買同一套全家福系列的衣服就可以送全家福照片一組。”專櫃小姐指着角落一個小小的攝影棚:“可以拍好看的照片唷!”她笑着拍拍小瑞的頭:“讓爸爸買衣服就可以拍好看的照片唷!一組有五張喔!”

小瑞渴望地睜着大眼睛注視着羅維:“可以嗎?可以嗎?我們可以拍好看的照片嗎?”

左左的表情和他如出一轍,羅維佯裝考慮,小瑞卻已經拉着左左的手走到攝影棚前面,阿暮難得乖乖地坐在他們腳下。羅維好笑地看着他們:“你們這算是問過我的意見了嗎?”

“好看啊!”小瑞明亮的眼睛不停地閃啊閃地,朝他招手:“來嘛!來嘛!好看唷!”

“這一家人真漂亮!”連攝影師都忍不住微笑讚歎。

羅維的心中竟然有種奇異的驕傲——他走到他們的身後站定:“可以啦!拍吧!”

他的手拉着左左,小瑞站在他們中間露出可愛的小虎牙微笑,阿暮的頭上坐着傻呼呼的豆豆,左左害羞地微笑着偷看羅維。

閃光燈一閃,他們同時甜蜜地笑起來,攝影師手上的照相機不停地閃動着光芒;羅維抱着小瑞、左左靠在他的身上害羞的笑容、阿暮懶洋洋地打呵欠,小瑞調皮的笑臉和豆豆一臉茫然瞪着相機的表情,全都收進鏡頭裏。

拍好之後,羅維挑挑眉,看着他們:“好了吧?可以回家了嗎?”

“還沒有啊!還沒吃雪糕呢!”小瑞仰着頭,那雙眼睛裏幾乎閃出雪糕的樣子;左左和豆豆的表情和小瑞一模一樣。

他搖搖頭,有時候實在搞不清楚是誰比較“小孩”?是只有六歲的小瑞,還是弄不清楚年紀的左左?

買過衣服要吃雪糕、吃了雪糕要玩好玩的玩具、玩過玩具之後還要吃飯……一整天他們就在百貨公司里轉來轉去,一式的衣服和一臉按捺不住的微笑不知道羨煞了百貨公司里多少眼光!

直到小瑞已經累得睜不開眼睛躺在羅維的肩上睡着之後才算大功告成!

羅維抱着小瑞,發現左左同樣快睜不開眼睛了,他拍拍左左的頭:“走吧!我們回家了。”

左左抬起惺忪的雙眼看着他:“回家了嗎?”他的眼睛下方有疲憊的陰影,可是臉上的笑容卻甜得像化不開的巧克力1

“對啊……我們回家了。”羅維輕輕地說道。牽着他的手坐上計程車,第一次他有回家的感覺——

啊!流浪多年,每個地方對他來說都只是短暫過渡的休息站,但是現在卻有了家的感覺。

他抱着小瑞小小的身體,左左靠在他的肩上睡著了,兩個人均勻的呼吸聲聽起來好讓人心安!

羅維微笑着輕輕撫着左左柔軟的髮絲,讓他靠在自己肩上最舒適的位置,從後照鏡中他看到自己臉上的笑容——他不知不覺地笑了,這種笑容從未出現在他的臉上過。

鏡子裏,他們三個人的影像那麼接近,像是一家人——像是他從未有過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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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左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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