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節 德格土司的抉擇

“六弟，咱們真的只有投靠飛虎軍才能存活下去？”索魯問道。頓月多吉有八個兒子，索魯排行老三，南姆喀排行老六，自己父母和其餘兄弟在五年前都被固始汗這個蒙古惡魔殘忍的殺害了。五年來，兄弟倆四處逃命，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要不是白利家族統治康區數百年積累的威望，有很多善良的藏族牧民給自己通風報信，兄弟倆早就被罕都這個狗日子的抓住跟父兄在陰曹地府相見了。

今年以來，自己兄弟倆的日子突然好過多了，後來一打聽才知道，在大雪山東面的建昌，大西撫南王的飛虎軍日益強大，通過嘉絨土司開始打擊蠶食罕都的康北地區。現在罕都南下去跟飛虎軍死斗，其東北面的土司們也紛紛入侵。所以趁此機會，兄弟倆突然襲擊昌都。由於昌都以前也是白利土司的領地，兩人輕車熟路，很快就攻下了昌都。

攻下昌都后，一向多智的南姆喀提議去投靠飛虎軍。去投靠飛虎軍自己也不反對，畢竟在康區飛虎軍的名聲已經傳開了，康區東北部接近松潘的那些土司都投靠了飛虎軍，想必實力很強。雖然自己兄弟洗劫了昌都，實力有所提升，但還不足以對抗和碩特汗國，而張文秀背靠大西這顆大樹，而且聽那些商人們說，建昌府和雅州現在繁華的不得了，而飛虎軍更是強大。現在飛虎軍跟罕都開戰，表明飛虎軍根本幾不怕固始汗，值得自己去投靠。

但是，南姆喀卻說要投靠飛虎軍，得有一份大禮，不然以後也得不到張文秀的大力支持。這份大禮就是罕都和達爾吉兄弟。現在罕都和達爾吉正在圍攻稻壩城，久攻不下。如果此時自己這八百精兵在後面偷襲罕都，再與稻壩城內的飛虎軍內外夾擊，罕都不死也得脫層皮。這樣，既打敗了罕都兄弟，又為飛虎軍解了圍，想不得到張文秀的重謝都不行。

高回報也意味着高風險，以八百精兵去偷襲罕都的兩千多人馬，是有些冒險了。但南姆喀並不這麼想，他向三哥從兩方面分析偷襲能夠成功。

先，罕都實力並不強。別看罕都有兩千多人馬，但裏面精兵不多，只有五六百精壯，其餘都是今年才徵集的老弱牧民臨時上陣的。固始汗的和碩特部本來就沒有多少人口。想當年（1636年）他舉全和碩特部落精兵，加上從衛拉特各部借來的人馬，總共才一萬人，進軍青海，消滅了卻圖汗。佔據青海、康區北部和前後藏，固始汗就算大規模徵兵，滿打滿算也就幾萬人而已。因為青海、康北和前後藏的蒙古人加上藏人也就一兩百萬而已。固始汗的十個兒子每人平均分下來就幾千精壯兵丁而已。而罕都和達爾吉作為固始汗第五子伊勒都齊的兒子，老兵就更少了。

其次，罕都對這支人馬的控制力已經不強了。整個和碩特部都是信仰黃教，而罕都已經半明半暗地投靠了紅教，引起諸多蒙古兵的不滿，只是由於罕都身份高貴，眾人敢怒不敢言罷了。一旦罕都遭受沉重打擊，這些士兵並不會給罕都賣死命了，說不定他們巴不得罕都死了才好呢。只要咱們給罕都一個突然襲擊，擊潰罕都並不是難事。

另外，南姆喀認為如果這次不去偷襲罕都，等罕都攻下稻壩城后，再回去收拾自己就晚了。雖然現在咱們有八百精兵，但卻沒有一個穩定的基地，遲早會被罕都或者和碩特汗國的其他人馬所滅。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擊潰甚至消滅罕都，不抓住良機拚死一博，就不配做高貴的白利土司的後人。

索魯想想也是，成不成在此一博，何況擊敗罕都的機會還是比較大的。說干就干，兩人準備馬上南下去偷襲罕都。就在這時，傳來了兩方面的消息，一是康區東面和東北方向的嘉絨各部土司殺入了罕都的領地，和碩特蒙古人損失慘重；二是，罕都分了一半兵力讓弟弟達爾吉率領趕回康北去抗擊這些入侵的嘉絨土司。

真是天助我也，索魯大喜。本來還沒有太大的信心擊敗罕都，現在他分兵了，自己就不怕了。於是，根據探馬的消息，索魯趕緊率領全軍埋伏在前明時的麻絨千戶府境內的大密林里，這是達爾吉回康北的必經之路，且地勢很符合伏擊的需要。

一戰下來，索魯大創達爾吉，然後派少量兵力去騷擾達爾吉以防止達爾吉殺個回馬槍，自己跟南姆喀率大部人馬奔向稻壩城。在南下的路上，一行人偃旗息鼓，這些年躲避罕都的追擊鍛煉了索魯等人的隱蔽功夫，所以罕都根本就沒有覺索魯。

稻壩城外，罕都遭到了索魯和南姆喀的猛烈攻擊，一戰即潰。城內的冒少輝看到罕都被人偷襲后軍陣十分混亂，也乘機拉出野戰炮和佛郎機大將軍炮朝罕都潰軍轟擊。

張文秀率領前鋒匆忙趕到稻壩城的時候，罕都已經潰敗而逃兩天了。冒少輝迎了出來，口稱死罪，自己出師不利，讓帥主蒙羞。張文秀知道冒少輝被圍的根本原因就是騎兵太少太弱，不然早就把罕都給滅了，並且冒少輝也並沒有打敗仗，士兵幾乎沒有損失，只損失了一些馬匹。但是堂堂一個飛虎軍大將被罕都的兩千人馬圍城，確實有點跌面子。不懲處一下也說不過去，於是罰冒少輝俸祿三個月。冒少輝現在月響六十個銀元，與其他五大將是整個建昌府俸祿最高的，算是個富翁了，這三個月的俸祿對於他來說不算什麼。

冒少輝受了處罰后並沒有沮喪，帥主這樣確實很對得起自己了，他馬上把南姆喀引見給張文秀。

南姆喀在前天與哥哥索魯偷襲罕都成功后，馬上進行分工，哥哥索魯帶領大軍去追擊罕都爭取殲滅罕都，弟弟南姆喀帶領一百來人進城接洽投靠飛虎軍的事宜。得知冒少輝是跟在康區很有名聲的趙平一樣是張文秀手下的六大將之一，南姆喀毫不猶豫的就要求投靠。

“屬下南姆喀參見帥主。”張文秀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藏族漢子對自己行禮。

“你就是白利土司的六公子南姆喀？你三哥呢？漢話不錯啊。”張文秀沒有想到南姆喀直接以屬下自稱，儼然把自己看作飛虎軍的一員了，聰明人。張文秀自到了建昌后就開始收集康區的情報，自然知道白利土司頓月多吉被固始汗消滅時逃出了兩個兒子，而且這哥倆很是讓罕都曾經頭疼過一陣子，但是這兩年沒有他倆的消息，沒想到卻讓自己碰到了。

“白利土司已經飛灰煙滅了，屬下早已不是什麼公子了，倒是做過幾年的馬匪。屬下的三哥去追擊罕都去了，這兩天應該就會回來了。屬下是真心投靠帥主的，咱帶來的人馬已經全部交給了冒大帥統領，屬下只願意做帥主的普通一兵，跟隨帥主征戰天下，建功立業。”南姆喀在稻壩城外見過飛虎軍對罕都猛烈的炮擊，深受震撼，自己從來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犀利的武器，當時只見炮彈呼嘯而來，把罕都的人和馬砸得稀爛，人的腦漿和馬的鮮血糊了一地，看的噁心。這更加堅定了自己緊跟飛虎軍抱住張文秀的粗腿的決心，所以一見到張文秀就以稱呼他為帥主而不是王爺，並把自己的一百兵力全部上交以表決心。

張文秀當然不相信南姆喀會真心實意心甘情願把自己的人馬給自己統領，他只不過是做個姿態來表明是真心投靠自己罷了。

“報，城外有數百騎兵過來了，說是南姆喀將軍的哥哥，要求進城。”

張文秀目視南姆喀，後者馬上出去確認，然後就把他哥哥索魯帶進來了。

索魯大約三十多歲，很壯實的漢子，看上去比南姆喀憨厚一些。在南姆喀的指引下，索魯對張文秀行了個大禮。然後提了個人頭上來，把張文秀嚇了一跳。南姆喀說這是罕都的人頭，索魯在經過一天一夜的追擊后終於成功斬殺罕都。

罕都就這麼死了？怎麼說他也是固始汗任命的康區總管，康區在這個時代相比青海和前後藏算是很最富庶的地方，稅收為和碩特汗國各區之最，固始汗把這麼重要的職位給他的寶貝孫子，說明罕都也不是易與之輩啊，除非固始汗老糊塗了，但事實是固始汗並沒有老糊塗。冒少輝初步確認了這個人頭是罕都，畢竟他也沒有近距離觀察過罕都，只是遠距離觀察過，但押上來的俘虜已經確認是罕都。

看到索魯一副為自己立了大功的表情，張文秀內心叫苦，自己可沒有想到能宰了罕都，這下可算是跟固始汗徹底翻臉了。本來自己是準備把罕都趕回康北甚至趕到青海去，然後讓青海的虔誠的黃教王公們去結果了罕都這個黃教叛徒，這樣自己跟固始汗雖然敵對，但也有個迴旋的餘地啊。現在倒好，老固的寶貝孫子被投靠自己的白利土司的兒子宰了，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不過老固殺了白利一家數十口，現在自己的孫子被人家兒子宰了，也算是報應。

不就是罕都這個孫子嘛，反正跟固始汗早晚翻臉，難道自己還怕他了。他和碩特部蒙古人頂多三四十萬人，加上其統治下的藏族人也就一百多萬，總共不到兩百萬人，還沒有自己控制的人口多，怕他個球。

想到如此，張文秀連忙誇獎索魯的勇武，並賞他哥倆銀圓一千。然後問索魯和南姆喀有什麼打算，需要自己什麼樣的支援。南姆喀還是那句話，一定要加入飛虎軍，跟定張文秀建功立業，態度堅決。而索魯雖然也跟弟弟說一樣的話，但態度就不那麼堅決了。

最後張文秀跟哥倆商定，弟弟南姆喀帶領一百人加入飛虎軍，先幫自己訓練騎兵。而哥哥索魯則帶領餘下的人馬回康北收復白利土司的失地，他要什麼武器自己都給，免費的。當然這些都要等飛虎軍佔領巴塘、理塘以後，巴塘理塘將作為一個分界限，在這個界限以南，將為飛虎軍直接控制，分界線以北，只要索魯能夠佔領，所有土地人口都是他的。

兩人大喜，一人留在飛虎軍展，一人回去收復失地，恢復祖上的榮光，有弟弟在飛虎軍照應，哥哥就能得到飛虎軍最大的支援了，而且，弟弟在飛虎軍中，說不定以後能跟張文秀博個封妻蔭子呢。

本來張文秀還想用野戰炮和佛郎機大炮檢驗一下跟千人以上的騎兵部隊能不能對抗，但現在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罕都被滅，達爾吉也被打殘了，在康區已經沒有千人以上的騎兵了。

但是，這對張文秀是好事，這讓自己佔領康南已經沒有什麼阻力了。於是，張文秀與冒少輝率領大軍北上，很輕易的就佔領了巴塘和理塘，與打箭爐三點連成一條線，成了飛虎軍在康區的最前線了。

佔領巴塘、理塘后，張文秀馬上工兵在兩地修建大的城池，主要是作為防守的軍事城堡，等民工到了后要加快進度，爭取在冬季到來之間就把城池修好。

然後，張文秀再北上去收拾德格土司了。要說這德格土司，在八年前還是一個小角色，領地也就方圓數十里，依附於林蔥土司。但是第七代土司向巴彭錯很有眼光，在固始汗還在青海的時候就投靠了他，然後出兵幫助固始汗打敗了白利土司。白利土司被滅后，德格土司獲得了豐厚的回報，被固始汗封為“德格僧王”，白利土司佔領的廣袤的康區也有一部分劃歸了他，沒有劃歸他的也被他這幾年蠶食。現在他領地東到聶曲（明代對雅礱江上游的稱呼，下游稱為打沖河），西接昌都，北抵石渠，南接巴塘，領地擴大了十多倍，他也不怕撐着。

現在張文秀已經打上門來了，投降還是抵抗，向巴彭錯很難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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