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節 木府（下）
“就是用這個叫馬鈴薯的東西來養活的。”木懿從懷裏拿出一隻馬鈴薯給木增看。
木增大為奇怪，問這是什麼東西，畢竟沒有見過這種東西，難道能吃？
“父親，這東西叫馬鈴薯。據說是張文秀花了萬兩黃金從西洋夷人那裏買來的種子，經過幾年培育才搞出來的。這東西種在山間地里，很抗旱的，產量高得驚人。據說在建昌府的山地里畝產都是千斤以上的。當初，建昌府的農民分得了水田旱地和山地，張文秀就規定各戶農民在山地上都必須種植這馬鈴薯，還派人指導怎麼種植。當時農民對此也沒有很大抵觸，畢竟還有水田和半旱地，山地就算荒掉也沒有關係。誰知道到了今年四五月份，馬鈴薯大豐收，產量高得讓人不敢相信。別看這東西產量高，可是味道十分不錯，不比水稻小麥差。馬鈴薯有各種吃法，可以燒着吃，也可以做菜吃，還可以作為主食。馬鈴薯燉豬牛羊肉，實在是天下少有的美味。我在六月初的時候，第一次吃養肉燉馬鈴薯，吃得舌頭差點沒了。當時正準備給您老人家來一份，但當時您正好在齋戒，所以就沒有讓您嘗嘗。正是靠這馬鈴薯，張文秀輕易養活了建昌府一百多萬人口。”木懿對沒有讓老父早點嘗嘗馬鈴薯作了解釋。
“這麼好的東西，你怎麼不去建昌府多買一些回來種植。咱們麗江應該也可以種植吧？”木增對此有些期盼。
“孩兒也是這麼想的。聽說這馬鈴薯只有在建昌府涼山附近的山地上才能種植。在別的地方種植，產量很低。我想這大概是張文秀放出來的謠言，不想讓別人也種植這高產的糧食。你想啊，種植糧食，最主要的不就是氣候和水利嗎？咱們麗江跟大涼山地區氣候地勢都差不多，在山地上種植肯定行的。在六月初的時候，咱們得到了一百多斤的馬鈴薯，由於太好吃了，都被您的那些孫子們燉牛羊肉吃了，現在只剩下幾斤了。等我再到建昌府去買的時候，張文秀已經下令不準民間賣馬鈴薯給外地人特別是雲南和貴州人了。這個張文秀很狡猾的，在建昌府，民間什麼糧食都不準賣給商人，而是賣給官府，再由官府賣給建昌府的商人。那些建昌府的商人也不敢賣給咱們，咱們只有從每個商人那裏偷偷買幾斤。這樣，現在我才搞到了一百多斤回來。”
“這廝如此狡猾，偏偏不賣給雲南和貴州，這不就說明在雲南和貴州種植馬鈴薯肯定跟在建昌府一樣高產。你要想辦法多搞些種子回來，明年春天先試種看看，如果成功，咱們也大勢推廣。知道怎麼種吧？”
“知道，就是把馬鈴薯切成塊狀，埋在地里芽就行了。不說這些了，那張文秀在七月又幹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那就是給每戶老百姓包含流民都了一貫以上的銅錢，這銅錢製作精良，給士兵和官吏不但了銅錢，還了金銀幣，實在是天大的手筆啊。”木懿說完就從懷裏那出了幾枚銅錢和一枚銀幣。由於金幣張文秀只給了高級官員，所以木懿沒有搞到。
木增看到製作精良的銅錢和銀幣，非常驚訝。這個銅錢也太重了吧，應該有兩錢重了，比大明在萬曆年間的精緻銅錢還要好，看樣子含銅量很高，估計是銅八鉛二。銀幣也很精良，比用碎銀兩方便好看多了。這個張文秀想幹什麼啊，銅錢和銀幣上都有“文秀”這個名字，難道想在這建昌府這個小地方搞獨立王國。應該不是這樣的蠢人啊。花二三十萬貫收買人心，他就不怕張獻忠跟他翻臉嗎？還是他已經強大到了不把張獻忠放在眼裏。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木家恐怕馬上就要被他滅了。
於是木增緊張的問兒子道：“這樣看來張文秀實力驚人啊。他現在有多少兵力？他哪裏來這麼多錢？現在他跟獻賊關係怎麼樣？不會已經鬧翻了吧？”
“他的飛虎軍剛進建昌的時候估計有兩三萬人，不過現在已經大概有五六萬了。聽說在六月份的時候征了不少新兵。由於有了馬鈴薯這樣的高產糧食，加上張文秀這大半年以來一直在興修水利，引打沖河、大渡河、邛海還有很多中小河流的水來灌溉農田，小麥和水稻產量大增，五月份建昌府小麥產量已經達到了畝產一石了，想必秋天的水稻也會有好的收成。有了糧食，張文秀能養活更多的人口，現在他就是把兵力擴充到十萬都不成問題。
至於錢嘛，張文秀有的是錢。因為現在建昌府到處都在開礦，金銀銅鐵錫鉛煤等各種礦產，官營的、民營的，到處都是，以前都沒現建昌礦多，等張文秀一來，怎麼到處都是礦啊。至於銅錢，張文秀控制了會川的拉拉銅礦，還有東川府土司老祿因為境內有很多大銅礦，只是他自己沒有技術，故到建昌府請知府肖宏滿派人去開採。張文秀從韶州帶來了很多技術高的礦工，採礦技術比咱們四川雲南要高得多。老祿估計是聽說張文秀的人在拉拉銅礦每個月采銅十數萬斤，財迷心竅，想他境內比拉拉銅礦還大的銅礦就有兩三個，答應了張文秀的苛刻條件，與張文秀一起來採礦。老祿這是要錢不要命，連張文秀要派軍到東川府保護其礦工都答應了，我看不到一年，張文秀就要對他下手。由於礦產多，飛虎軍不但可以造槍造炮，還能鑄造大量的銅錢。
至於張文秀和獻賊的關係，好象還很融洽的。上個月，張文秀上繳了大量的賦稅到成都去了，據說運送到成都的小麥和馬鈴薯的船隻就有好幾百。不過現在他自己鑄錢，不知道有沒有跟獻賊商量？如果商量了，並且獻賊還答應了，真不知獻賊是怎麼想的。如果沒有跟獻賊商量，難道是決定跟獻賊翻臉？如果他們翻臉了，對咱們麗江可算是個好消息啊，最好讓他們兩敗俱傷，同歸於盡。”
“阿春你也是快近不惑的人了，考慮問題怎麼還是這麼簡單呢？張文秀如果跟獻賊翻臉了，對咱們來說是個天大的壞消息。”
看到兒子有些不解，木增繼續說道：“剛才聽你說，你連到建昌府去買馬鈴薯都這麼困難，由此可見張文秀已經把建昌府經營得成了一塊鐵板，任何人都不可能染指了，看來這裏的民眾是挺擁護他的，因為張文秀能讓他們吃飽飯。而且，還在縣下面設立鄉鎮衙門，這可是兩千年來從來都沒有過的，以酷法治國的秦朝時也只在鄉下設了亭長而已。現在，張文秀要兵有兵，要糧有糧，武器又是那麼先進，連紅夷大炮都有了。這說明他已經太強大了，根本就不怕獻賊了，所以才毫無顧忌的自己鑄錢。既然他不怕獻賊來討伐他，以這樣的實力，他要來攻打咱們還不是易如反掌嗎？看來我麗江危矣。”
木懿臉色大變，確實啊，張文秀已經太強大了，如果要來攻自己，自己可很難抵擋的。不過現在還是要父親拿個主意，對於冒少輝的兩千人馬攻入木里，自己要不要還擊。
木增沉吟道：“咱們佔據木里經營這麼多年，只幾天就被飛虎軍全部攻陷。咱們的戰鬥力比起他們實在差得太多，不要還擊。不過你也不要擔心，木里不是那麼好占的。現在固始汗佔領了藏區、青海和康區大部，木里接壤理塘固始汗的勢力範圍，早在去年，總管康區的固始汗的孫子罕都就想對木里動手，現在咱們退出來更好，讓他們兩家火併。不知道是飛虎軍的火器犀利，還是蒙古人的馬刀厲害。咱們只需要固守雲南就行了，張文秀應該短時間內顧及不到咱們麗江。”
到底姜還是老的辣啊，自己還是關心則亂。還是老父親站得高看得遠，其實自從五年前統治康區的白利土司被固始汗消滅后，自己木家在康區南部就受到固始汗極大的威脅。好在固始汗兵力並不多，要佔領康區、青海廣袤的土地，還要去攻取藏區解救黃教，對於木里等地一時還沒有精力顧及，但康區總管年輕的罕都幾次傳信來威脅要自己退出包含木里在內的康區南部地區。自己當然不會把吃到嘴裏的吐出來啊，那時候自己一心加強木里北部的防務，以防止罕都的軍隊。但是，沒有想到，北面的罕都是防住了，東面的張文秀卻輕鬆地攻入了木里，太失策了。
但是，現在聽父親一番話，豁然開朗。現在固始汗已經基本在藏區鞏固了統治，可以騰出手來進攻康區南部了，自己正好退出，讓蒙古人與飛虎軍狗咬狗，去死嗑好了。於是木懿告辭了父親回去佈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