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五天裏,左絨從容地安排離開T市的事情,如果不是礙於春陽基金會的募款餐會,她大概也不會回到這裏。她低頭瞪着自己的腳尖,看着街燈下孤寂的影子,慢慢地走回住處。

轉過街角,一雙男性的大手硬是摟住左絨的腰,把她困在牆壁和他胸膛間。“我總算逮到你了。”石川焰審問的語氣在頭頂響起,“這幾天你去哪裏了?我到處找你知不知道!”

那一夜,他有事不得不離開左絨的住處。隔天卻發現左絨不見了,而且沒人知道她的行蹤,他以為兩人經過了那麼親密的行為,左絨對他的態度應該會有所改變。沒想到,她居然演出失蹤記,讓他擔心得要命。

不知道左絨的下落,他煩躁得連和女人調情的心情都沒有,明顯得連賀析都發覺到他的不自在。

他好像有點愛她,石川焰心虛地發現。

左絨小心地壓抑下心中的竊喜,他畢竟是在乎她的。

“找好想你,我從來不曾這樣在乎過任何一個女人。”石川焰傾訴着。

“你這麼急着找我,我會開始懷疑……你愛上我了?”她笑着揶揄。

石川焰的臉不自在地繃著,很勉強地承認道:“我好像有點……愛、愛你……”他沒辦法不結巴,從來他只對女人說喜歡的。因為他覺得說“愛”太正式、太沉重,愛包含了責任和絕對忠心的付出。

左絨應該會很感動,他等着她欣喜或嬌羞的反應。

這個回答,讓左絨迅速地冷下臉繃緊聲音說:“我不接受‘有點’這樣曖昧的詞彙,更不接受一時的感情用事。我以為你縱使有成車的缺點,但是起碼了解自己,但很顯然我高估了你。”她略蹲低身子,快速地鑽出他的胸前,頭也不回地離去。

笑話!她左絨是怎樣的人物,什麼叫做“有點”愛?

她不接受不完整或不確定的愛。

……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照入左絨的卧室,她看着書桌前高堆的碎紙片,也不禁笑着對自己搖頭。她思考了一整夜,企圖理清心頭糾纏的矛盾,關於石川焰和她的。她終於承認對石川焰的情感,在無形中已經越過她原先設定的底線了。

這是個錯誤,如果石川焰不能回報相同的情感的話。

有錯誤不要緊,重要的是及早修正過來,這是從小父親告訴她的。所以左絨決定,她要修正她所犯的錯誤——收服石川焰的浪子心。

看着朝陽,她愉快地笑了,這輩子她想設計的人,還沒有誰能逃得過。這次當然也不會例外了,接招吧,石川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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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陽基金會的募款餐會、義賣活動,選擇在星期六的晚上隆重舉行。

“絨絨,你這幾天去哪裏了?石川焰找你找了好幾天,我都快煩死了。”芸芸邊幫左絨佈置會場邊嘀咕着。

左絨假裝沒聽見,專註在手中的工作。

“院長很關心你們的交往,目前進度如何,你收服那顆頑劣的浪子心沒?”芸芸繼續炮轟着。

“誰說我和石川焰交往的?”她平靜地反駁着,不喜歡談論此事。

“怎麼不是?他天天來帶你去吃飯,跟你動作又好親密,他簡直是緊迫盯人地追求你了。其實本來我也不贊成你和石川焰交往的,我覺得他太花心,而且他邊追求你還邊跟那個胡菁菁交往,難道他想腳踏兩條船?絨絨,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很辛苦吧?”芸芸小心地猜測着。

“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左絨自信地回答着。

芸芸的話,讓左絨在心中評估着,她和石川焰在一起很辛苦嗎?不,其實真正辛苦的人是他,因為她從不把情緒表現出來。

以情感來說,她是理智多於情感的人,石川焰正好相反,他是情感多於理智的人,所以在某部分的情感上,他是依賴她的。他自己也承認,在她身邊,他浮動的心似乎能安定下來。這是她昨晚撕了一夜的紙張分析出來的結果。

“太過分了。”芸芸氣憤的叫嚷聲,喚回她漫遊的神志,“石川焰居然帶着胡菁菁出席,你看她那副騷樣,整個人都快黏上他。我要去問問石川焰,他到底把你放在哪裏?如果他只是想和你玩玩,我一定讓他好看。”芸芸火爆地拖着左絨。

“不用了,”左絨拉住芸芸語氣溫和地阻止,“那不干我的事情。”

“怎麼不干你的事情?石川焰明明在追你,他怎麼可以……你不生氣、不吃醋、不嫉妒嗎?”芸芸不解地追問着。

“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是這樣的。”左絨神態沒變,雖然她看見胡菁菁嬌媚地窩在石川焰懷裏的畫面,心頭是刺痛的。但是她最強的底牌就是——不為所動的冷靜。

“表現出自己的情緒不會吃虧的,你不表現出來他怎麼知道你在乎他呢?”芸芸勸着。

“你還下明白?我和石川焰正在做情感的拔河,他怕束縛、怕被牽絆住、怕責任的枷鎖……如果我先攤了牌,就註定我是輸家。”

左絨臉上是芸芸熟悉的溫溫笑靨,充滿算計的,她終於放心了。“難怪院長會說,石川焰像只高飛的風箏,而你是那個握線的人。不管風箏飛得多遠,只要不斷線,他還是在握線的人手中。”芸芸笑得暢快,能看讓女人傷透心的花花公子石川焰被吃得死死的,那是件多麼痛快的事情。她支持左絨給他個教訓,嘿嘿,傷心的滋味換人試試了。

左絨並不刻意地想避開石川焰,只因她是春陽基金會的義工,她又負責現場指揮。在義賣會場裏,她忙東忙西地準備着,始終不曾閑下來過。而石川焰不知道是故意還是湊巧,總是帶着胡菁菁在她視線中打轉。

幼稚的把戲!她輕哼着。

想激起她的醋勁,省省吧!左絨不動聲色,平靜地忙碌着。

“焰,人家好渴,你替我端杯飲料好不好?”

“哇!這個義賣品好可愛,我想要……”胡菁菁嬌嗲做作的聲音,刺激着大家的耳膜。

石川焰邊敷衍胡菁菁,邊分心不着痕迹地觀察左絨的表情。

這個女人真的是冷血動物,或者她真的是外星人,那個星球的自轉方向正好和地球相反,否則為什麼所有女人的正常反應她都沒有?他們上過床、有過親密關係,正常的女人會有佔有欲、會吃醋、會……他摟着另外的女人,動作親密地在她眼前晃,她居然還是沒反應,他怎麼都想不透。

他同意,他果然應驗了賀析對他的詛咒。左絨就是他命里的剋星,專門來收服他的。

左絨沒反應,石川焰倒是自己先受不了。

他等着左絨經過,一把拖她上宴會廳的陽台追問道:“你看見我和胡菁菁一起出現,你不生氣、不吃醋、不嫉妒嗎?”

她溫溫地笑着,眉梢勾着淺笑,清靈聰慧的眼柔柔地看着他苦痛扭皺的俊臉。他勾魂的桃花眼,今日以乎減低了光彩,她小聲地反問:“為什麼今天老是有人問我‘吃不吃醋’這個無聊的問題呢?”

石川焰發誓,他想掐死左絨,她真的惹火他了,沒見過這麼冷淡的女人。“我最討厭看你這種一切瞭然於胸的表情,好像你什麼事都知道,什麼都瞞不了你似的,真讓人氣餒。”

左絨由眼角餘光看見女人隱藏在牆角邊的身影,推測着彼此的距離,計算着音量。她故意伸出手,柔媚萬分地勾近石川焰的脖子,輕軟地吐出話來:“你還只是‘有點’愛我嗎?為什麼在乎我吃不吃醋,你在試探我?”

左絨從來不曾像這樣柔媚嬌懶過,只除那次在床上外。石川焰覺得自己的眼離不開她的臉,他真是愛透了她這種柔情似水的嬌美樣,像個女人、像個戀愛的小女人。

他認真地追問:“如果我說我‘也許’可能‘愛上你’,那你愛我嗎?”他認真的眼神不像說笑。

咚——左絨的心雀躍地震蕩着。“如果你愛我,那麼胡小姐該怎麼辦呢?”她挑着眉刁難道。

“你也注意到了,你還是會吃醋的,對不對?只是不表現出來罷了。”他壞壞地笑,心裏注滿左絨為他吃醋的滿足感。

“不。”左絨的手指輕輕地畫著石川焰的輪廓,由眉毛、鼻子往下滑,吐氣如蘭地對他說,“小時候院長常說:上帝是公平的。所以我懷疑像你這種視女人為遊戲,縱橫情海的花心風流種,天父怎麼可能會沒懲罰給你呢?今天我總算明白了,關於天父絕妙的點子,不是平凡的我可以猜透的。”

左絨拉近他,嬌嬌地貼着他的耳朵說:“我不會吃醋的。同為我覺得胡菁菁就是上天給你最好的懲罰了。”她竊笑地小小偷咬了下他的耳垂,然後用力推開滿臉吃驚表情的石川焰,瀟洒退場去繼續忙碌。

左絨沒料錯,才一會兒已經有人找碴來了。

“請你不要死纏着石川焰。”胡菁菁不可一世地宣佈着。

“是我纏他,還是他纏我呢?瘋狂找我的人可是石川焰,剛剛你站在牆角偷聽,我和他的對話你該聽得很清楚才對。”

“我很快就會跟石川焰訂婚了。”

“恭喜。”左絨不為所動地敷衍着,眼神中有不信的猜測,看笑話的成分居多。

“他只是在玩弄你,我家有錢、有背景,像你這樣平凡的女人,你怎麼跟我競爭呢?”

“是嗎?”左絨笑得莫測高深,眼神揶揄極了,“可惜,你引以為傲的家世,醜聞多得讓人吃驚。”

“什麼醜聞?”

“送給你。”左絨遞過一疊照片給她。

胡菁菁翻看着照片,越看她臉色越是難看。手中是一疊春宮照,而主角居然是方艷和另一個男人,她抖着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左絨小聲地煽火:“當這些照片刊登上低俗的八卦雜誌,你說你們胡家是不是大家茶餘飯後的閑聊話題呢?”她看見石川焰正橫過人群接近她們兩人。她故意低低地說,“小心點,這些照片如果讓石川焰看見,那就很難堪了。”她笑着。

左絨這種笑容讓胡菁菁倍覺侮辱,一股氣往頭頂上冒,只知道她討厭左絨這種笑,不禁失着聲音喊道:“別以為你可以破壞我跟石川焰的感情。”

左絨自信地聲明道:“我不必破壞,順其自然。”她不把胡菁菁的叫囂放在眼裏,她向來是別人越是生氣,她越是冷靜,別人越是氣得跳腳,她就越是冷然。

“你……”胡菁菁氣憤萬分,順手抓起桌邊的飲料杯,準備拿酒潑灑反擊。剛要動作,“喔——”手腕的痛楚讓她細哼着。

“菁菁,這個舉動太過分。”石川焰及時出現擋住她拿酒杯的手腕。

從頭到尾,左絨還是維持着最無辜、置身事外的表情看着。

“好,你說清楚,你要我還是要她?”胡菁菁不經思考地逼問着。她從來沒受過這種窩囊氣,而且她相信自己比這個平凡的女人出色多了,只要是有眼光的男人,一定會選擇她的。

蠢女人!左絨在心中替她哀悼。看胡菁菁這種背水一戰的攤牌,就知道不管石川焰先前對她是另有目的接近,還是真心喜歡她……這一刻,都知道她已經絕對失去石川焰了。

他這種浪子型飄蕩的男人,喜歡自由、喜歡女人,是不可能改變的,胡菁菁給他的壓力只會讓他逃得更遠。人下不會有哪個男人,因為愛上女人而徹底洗心革面,一百八十度絕地大改變,然後由超級浪子變成忠貞的“一O一忠狗型”的好男人。

石川焰的濃眉扭皺起來,他低低地警告:“菁菁,我們早就說好了我們的遊戲規則。”

“我不管,我愛你。”胡菁菁不經思考地吼着。

受邀來這個宴會的,都是醫學界的同業,或是有能力出錢的公司負責人。他不想成為眾人的目光焦點,尤其胡菁菁很明顯已經有失控的情況出現。他摟近胡菁菁安撫地笑着說:“我們先找地方單獨談談,好不好?”他的聲音和神態就像在哄小孩。

離去前他轉身交代道:“絨絨,我等一下回來接你。”

看着石川焰帶着胡菁菁離去的背影,左絨終於承認,她比她自己預估的更在乎石川焰。不管她的外表偽裝得多麼成功,嘴上說得多麼冷淡,其實她還是不能忍受石川焰跟別的女人動作親密。所以她會耍心機對付胡菁菁,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

“真不知道石川醫生為什麼會喜歡那個胡小姐,驕縱又任性。”

“你不知道,娶個有錢老婆,男人可以少三十年的奮鬥。”

“你猜咱們的花心大少這次會不會定下來……”

身旁細細的談論聲,不停地傳入左絨的耳中。她的手在不知不覺中緊握,連指甲插入柔嫩的手掌中都沒感覺。

她只能感覺到胸口積壓的沉悶,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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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女人!你還敢回來。”胡大權氣得全身肥肉顫動。

“你發什麼瘋,我為了公司在外面忙了一天。還不是你說的,要不着痕迹地控制金華建設。”方艷不甘示弱地辯白着。

“這是你乾的好事!”胡大權把手中的一疊照片全數往方艷身上砸。

“不要臉的女人。”胡菁菁站在旁邊幸災樂禍地看着,她自封為正義使者舉發方艷的姦情。她希望最好是能把方艷和胡繼業趕出去,這樣她可以把媽媽接回來,未來老爸的公司也全部是她的。她有報復的快意,在心中被石川焰拒絕的怒氣全都發泄到方艷身上。

方艷拾起地上的照片,臉色霎時慘白。怎麼會這樣?她和李健維偷情的畫面居然被拍下來。她抖着唇說不出話來往後縮,她清楚地看見胡大權眼神中的冷酷。

胡大權氣憤地逼問:“我當初的意思是,我在幕後活動,讓便捷道路的施工路線經過那塊地,由你來過濾合作的建築公司,我出資,雙方配合。金華建設是你挑的,現在有照片為證,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老爺,啊——”還來不及完整地說出求饒的話,胡大權已經氣憤地賞她一巴掌。

啪——響亮的巴掌聲,夾雜着胡大權的怒吼:“混蛋,你合作到他床上去……”

胡菁菁站在旁邊不勸阻地看着,甚至還暗自竊喜,幸好今天胡繼業出去鬼混,還沒回來,否則可有人勸阻了。她討厭方艷、討厭胡繼業……

叮——電鈴聲突然響起。

傭人慌張地報告道:“老爺,有警察來找你,說要搜我們的房子。”

跟在傭人身後進屋的男人,嚴肅地出示身份,“我們是調查局的幹員,這是檢察官開立的搜索票,我們要搜查這間屋子,並請您和胡太太跟我們到警察局協助調查。”

同時間,城市的另一邊。

石川焰和左絨接到懷安孤兒院撥來的電話。李院長焦急地告訴他們,小軍和阿寶被幾個男人架上車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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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安靜停妥幾輛汽車。便衣警察擔心地問:“左小姐,您真要自己去交贖款?”

“綁走小軍的人,小朋友指認出來是那個綽號叫阿平的男人,他是忠義盟的手下。他認得我,對我的戒心不會那麼大。”左絨冷靜地分析着。

“忠義盟的幫主財哥和一干手下,昨晚被地檢署以縱火等八條罪名起訴。但阿平脫逃了,目前正被通緝中,這種亡命之徒不好對付,還是讓我們的人上去。”警察不安地提議着。

“我陪她上去。”石川焰握緊左絨的手保證着。他寬厚溫暖的手掌穩定地傳達出力量,包裹住左絨冰涼的小手。他知道她擔心小軍和阿寶的安全,可是在外表上一點也看不出來她內心的慌亂。

左絨提着裝錢的旅行袋往上走。

在雜草叢生間,有棟建築了一半的空屋,裏面亮着燈。左絨交代着石川焰:“我從前面進去,你由後面繞進去找小軍好不好?”

“不好,我陪你進去。”石川焰很堅持。她跟這些歹徒周旋,萬一出了意外怎麼辦?

石川焰有些憂慮,他們和山下待命的警察約好,十五分鐘后包抄上來。這十五分鐘內,如果突然發生變故肯定來不及救援。這種時候他就很感嘆,為什麼他是個尊重法律又崇尚和平的人,槍械屬於管製品,所以他自己的佩槍並未帶來。

好久沒動手腳運動了,唉!希望不要救人反被救,那他石川焰一世英名就毀於一旦了。

“小軍、阿寶,你們在哪裏?”左絨呼喚着。

“手舉高。”阿平的手下躲在空屋裏,槍對着他們警戒着。

“我們帶贖款來,就只有我們兩人,放心,我們沒有武器。”石川焰高舉雙手跟左絨一起進屋。

“拿來。”阿平的槍對着他們兩人。

“二位大哥,您的槍千萬拿好,手別抖。”石川焰笑嘻嘻地說著。這幾個歹徒,除了帶頭的阿平年紀較大外,其餘兩個年紀看起來都在十七八歲左右,這樣年齡的小混混最不知道天高地厚,也最容易失控,他盤算着。

“孩子們呢?我要先看見他們才把錢交出來。”左絨很堅持。

阿平指着石川焰說:“你和錢留下。”然後對着左絨說,“後面的房間。”

石川焰用力地握了下左絨的手,不放心地交代着:“小心點,嗯?”

他擔憂的眼神讓左絨心裏暖暖的,她不回話點着頭。

後面的屋中,在短短一分鐘內情勢大逆轉。左絨輕易地擺平負責看守的歹徒,她解開繩子交代着小軍:“你背阿寶從後面出去,山下有警察伯伯在,可以嗎?”

“沒問題。”小軍堅強地點頭。

左絨讚許地摸摸他的頭,親親阿寶安撫:“阿寶別怕,你跟着小軍哥哥,姐姐跟叔叔會打跑壞人。”

阿寶淚眼模糊地點頭,緊抱着小軍的脖子。

左絨小心地想拆卸下木門,希望能弄出空間讓小軍和阿寶離去。

太久了……後面不可能都沒聲音,阿平懷疑地指揮站在最邊邊的阿雄說:“去後面看看。”

石川焰緊張地瞪着眼前的兩隻槍。

“旅行袋拿來。”阿平伸手想搶過石川焰手中的袋子。這筆贖款是他要跑路的費用,如果不是那個孤兒院的老女人堅持不賣地,他又怎麼會想到放火燒山給她個教訓。

忠義盟被圍剿時他幸運地逃過一劫,卻對李院長懷恨在心,他猜想是她報的警,後來手下的小弟建議:她不是很重視孤兒院裏的孤兒嗎?那就綁個小鬼來要點跑路費。

石川焰小心地觀察四周,故意把旅行袋丟在地上。阿平拉開拉鏈,專心在袋子裏面的紙鈔上。站在窗邊的阿丁,也興奮地湊過來看。

就這一刻,石川焰果斷下決定。

他的手刀砍下阿丁手中的槍,利落地屈膝把阿平撞倒,搶上前去把槍踢開,順便再賞他們兩人各一拳、一腿……

“住手——我……我殺了這女人……”阿雄的聲音顫抖着傳來。

女性的悶哼讓石川焰定住自己的動作,乖乖站直,雙手高舉作出投降的姿態,身後是左絨被槍指着。阿雄握槍的手,還因為緊張而顫抖,看來他這個歹徒比被挾持的人更慌張。

“小軍跟阿寶離開了。”左絨搶先報告狀況。

就是為了讓小朋友離開,她才會被阿雄逮到。阿雄眼神渙散、手顫抖,極為不穩定,所以她決定先穩住他,多拖延些時間讓小朋友走遠一點。

“絨絨,你別怕。”石川焰小心地安撫着左絨。

“你別管我。”

“我怎麼可能不管你呢?”為了左絨的安全,石川焰丟下搶來的槍,無奈地投降了。

阿平氣憤地拾槍爬起身,一腳踹向石川焰。

“啊——”左絨煞不住尖叫,她看見石川焰痛得蹲在地上。她刻意裝出害怕的表情,尖叫着,邊搶上前去,“石川——”她聲音顫抖着。

“不準叫。”阿雄捉住左絨想往前的身體,用力地用槍頂着左絨,阻止她的妄動。

阿丁才吃過石川焰的拳腳,氣憤地加入拳打腳踢的行列。石川焰縮在地上弓着身體像只蝦子,邊用手阻擋襲向他頭臉的大腳,被悲慘地毒打着。

“別打……別再打了……”左絨尖叫掙扎,觀察到眼前的三個人注意力都在地上閃躲的石川焰身上。

她顫抖呼叫,人往後退半轉身,右手扣住阿雄拿槍的手腕往上扳,左下肘頂着阿雄手肘關節的內側往外施力,正好形成以他的手腕為圓心,他整個人順着左絨的施力,呈半弧線往前摔向前方的阿平和阿丁。

他們倆抬頭,看見阿雄突然衝撞過來呆愣着……左絨就趁着他們這不到一秒的呆愣時間沖向前,快速地出手攻擊。

石川焰眯着眼吃驚地看着眼前這一幕。原來聲音顫抖尖叫的左絨,在一瞬間轉變成出手狠辣的女羅剎。

她出拳利落絕不拖泥帶水,更不浪費任何的力量。她利用屈肘、屈膝的動作,專挑人體最脆弱的部分攻擊,眼睛、喉頭、脖子、關節……她善於利用人體關節來鉗制對方的行動,並給予重擊,連他這個當醫生的都不得不承認,他抓關節、穴道的動作也沒她利落。

左絨的功夫融合了陽剛的外家拳和泰國拳的精華。

她最後一個側面撞肘,把阿平撞得往後連退撞上牆壁,委靡縮在地……她很肯定,阿平的肋骨斷了。

環顧着地上三個(後面還昏着一個)歹徒,她漂亮地收下拳腳,輕掠過頰邊的髮絲,“我最討厭動手動腳,真是破壞氣質。”她柳眉攏皺、噘着嘴埋怨着,那清淡的神態一點也不像方才那個出手陰狠的女煞星。

左絨蹲下身嘆息道:“不是叫你別管我的。”她的語氣有絲不舍。

“寶貝,不管在什麼時候,你的安全都是最重要的。”

真是狗改不了吃……不值得同情,都已經被海扁成這樣,嘴巴還沒忘了使壞。左絨笑着端詳地上的石川焰,“好精彩,明天鐵定淤血成鐘樓怪人。”他的俊臉佈滿紅腫傷痕,她扶起他笑着說,“我們認識這麼久,今天是你最帥的一天。”

石川焰坐起,“你的武功很特殊,”他肯定看過,他細想着。

“三十年前,連續五屆蟬聯全美中國武術競賽冠軍寶座的左彭予,聽過嗎?”她提供解答。

“左彭予,中國武術界的奇特人物。”他想起來了,“你裝得真像,連我都看不出來你的武功底子這麼好。”他的心中非常不是滋味,被騙得真慘。

“不是我好,是你太差,我看你是被女人掏幹了精力。”左絨冷哼着。

“沒同情心的女人。”石川焰忍住氣哼着,“喔——”他呻吟着,因為他正想像平常一樣給她個瀟洒不在乎的笑容,可惜頰邊的紅腫讓他吃痛地呼叫着。

砰——門板被撞開了,便衣警察握槍指着屋內。在看見小軍和阿寶平安地下山後,組長馬上下令圍剿趕上來。他們吃驚地看着屋裏呻吟的歹徒傻眼。

突然,石川焰眼尖地看見委靡在牆邊的阿平顫抖細微的動作,他機警地抱住左絨往他懷裏拉,身體側轉以肩膀護衛她。

砰——兩聲槍響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石川焰感覺到胸部傳來火辣的滋味。

啪,阿平的身體倒卧下來。他雖然掙扎着開槍,但也被警察一槍射中。

“石川——”左絨驚呼着,她扶着趴在她身上的石川焰,着急地詢問:“你中槍了?”她的臉迅速退下血色,感覺到渾身的冰涼。

石川焰胸部被鮮血染紅了一片,他捂着槍傷,“這下要動手術了,請醫院準備血漿。”他忍痛自我診斷,“先替我止血。”他的語調平靜地吩咐着。

“叫救護車,快!”左絨慌亂地命令着身邊的警察。該死,她出手應該再重一點的,怎麼會錯估了阿平反撲的力量,她責備着自己。

“沒事……小傷口……絕對沒事……冷靜……一定要冷靜……”她呢喃不清地念着。

她想撕下自己襯衫的下擺,手卻不聽話地抖着,怎麼也使不上力,連試了好幾次。

“絨絨,你在緊張喔。”石川焰的聲音居然帶笑。哈!原來向來冷靜的左絨,也有亂了方寸的時候,而且是為了他。

石川焰忘了自己冒血的傷口,陶醉在幼稚的滿足感中。

身邊的警察遞來獵刀給左絨,這才讓她順利地割開襯衫的下擺,包紮傷口。傷口不停地冒出血,很快,石川焰半個身體都染成紅色。

在救護車送他去醫院的途中,他死握着左絨的手,感覺到她冰涼的手微微地顫抖着,知道他冒血的胸膛已經讓她整個人亂成一團了。

在進手術室前,他忍痛告訴左絨:“中這槍,卻能看見你為我失去冷然的表情,真是太值得了……”大量的失血讓他開始有昏眩的感覺。

他緊緊看着左絨蒼白的臉、抿緊的雙唇,他突然想起,從來不曾認真地告訴左絨,他“很”愛她,而不是“有點”愛她,他掙扎着動着唇說:“絨……我……要……告訴你……我……”

“對不起,請讓開。”護士動作快速地把石川焰推進手術室中。

左絨腦中空白一片,渾身無力地依靠着冰冷的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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