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厚重的窗帘將窗里、窗外阻隔成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空氣中是人類最原始的激狂情潮。

喘息……輕呼……呻吟……幾乎掩蓋了由音響內流瀉出來的浪漫音樂。

碰——窗戶突兀地響起爆裂聲,厚重的窗帘受到外力而往裏高高揚起,夾帶起一道勁風。勁風停歇後,窗邊站着笑吟吟的小女人,她圓滾的大眼睛直瞪着床上的這對男女。

“啊——”女人激情性感的呻吟,硬生生地卡在喉嚨里,眼睛驚慌地瞪視着前方。一把小手槍正對着她,“救……命……”她的聲音破碎顫抖得令人同情。

“別怕,沒事的”床上的男人體貼地安撫着身邊不住輕顫的女人。順手抓個枕頭墊在背後,讓他可以舒適地半坐在床上。至於手槍他根本不理會,微眯的眼直瞪着站在他床前的女人。

幸好,早在爆裂聲傳來時,他就反應靈敏地抓起床單包裹住兩人赤裸的身體,才不至於陷入更尷尬的情況中。

驚訝未平息,左側的房門又被人撞開,發出沉鬱的聲音。

這次跨入房間的,是個體型高大的肌肉型男人。他根本不用拿槍,光是臉上兇惡的表情,就足夠令膽小的女人退避三舍。外表看來他實在像極了黑社會的冷血殺手。

“搶……搶劫嗎?”女人艷麗的臉上寫滿驚慌,雙手緊緊地捉住床單掩到下巴,隨時有昏過去的可能。

床上的石川焰咬着牙,惡狠狠地發誓威脅道:“你給我聽好,要是讓我逮到你.我非海扁你一頓不可。”這個傢伙非常欠修理,

“萱,別鬧了,”女人的聲音由敞開的房門口傳來,制止了小女人的嬉鬧,柔美的嗓音讓人備覺心曠神怡。

果然是聲如其人,進門的女人氣質典雅,她手上正捧着堆衣物,那是散落在客廳四處她順手撿起的,也是方才激情場面的序曲。

“這是你的。”美琦和悅地交還衣物,注意到女人眼中的錯愕。她抱歉般地解釋着:“我妹妹愛開玩笑,她手上的是玩具槍,你別怕。”這是她善意的謊言,他們家的人是從來不玩“玩具槍”的。

安撫下女人,她隨即拿來男用浴袍給坐在床上的石川焰,關心地叮囑着:“穿上,別著涼了。”空出的手還邊小心地替石川焰拉攏領口,“看你,又瘦了,真是不會照顧自己。”語氣完全是親密的埋怨。

床上的女人呆愣地看着美琦體貼入微的動作,尖着嗓音質問道:“她——她是誰?”難道眼前這幕不是搶劫,而是抓姦?女人懷疑的眼光,輪流地看着臉色不變的石川焰和眼前溫柔的女人。

“你老婆?”她氣憤地用被單捲起自己站起來。難怪……難怪石川焰毫不緊張。

石川焰還來不及解釋,美琦已經先一步優雅地彎腰鞠躬,輕輕地開口:“謝謝你對他的照顧。”

“石——川——焰——”女人咬牙噴出憤怒的音絲,惡狠狠地瞪他一眼。內心充斥着想甩他一巴掌的衝動,可是……她偷瞄了靜靜仁立在旁不開口的高壯男人,遲疑着這個舉動的可能後遺症。

最後她決定,識時務地挾着怒火狼狽衝出房門。

軒萱看着女人的背影,忍不住彎腰大笑,她豎起大拇指朝向美琦恭維道:“姐,你實在太天才了,我好佩服你。”沒想到向來端莊優雅的她,會有這樣完美的惡作劇表現,看來人的潛力確實是無窮的,真是太令人刮目相看了。

“我的行情有下跌的危機了。”石川焰坐進椅子,不具真心地埋怨着,眼睛牢盯着沉默的雷克強看,不知道又有什麼倒霉事要找他了。

“怎麼了?”美琦無辜地詢問着,她闖禍了嗎?

“方才那個女人以為你是小哥的太太,咱們是來人贓俱獲的,難怪她會生氣。”軒萱開心得笑彎了眉。

“那怎麼辦?要我向那位小姐解釋嗎?”美琦充滿歉意。

“不用擔心這個渾小子。”雷克強進門后第一次開口,因為他捨不得善良的美琦擔心,更不滿意這個浪子型的弟弟。

“小傻瓜。”石川焰笑嘻嘻地安慰着美琦,“她無關緊要。”他的身邊向來不缺女人。

‘小哥,真對不起……”小哥的不在意,更加凸顯出自己的差勁,美琦真是愧疚不已。她怎麼會一時鬼迷心竅地同意妹妹的主意,來打擾小哥和女人的纏綿。

“沒關係的。”石川焰不在乎地聳肩,閑散地抓抓頭髮,懶懶地說,“二哥,你找我有事?”沒事雷克強會大老遠地跑來日本找他,打死他也絕對不信,“閑扯淡”永遠不是雷克強會有的行為。

雷克強移至石川焰對面的椅子中,交疊起雙腿,嚴厲地批評道:“小四,你玩夠了沒?”

石川焰挑起細長的眉.不正經地回答道:“我很認真地在當我的醫生懸壺濟世。”他掛上滑頭的笑容,拚命地祈禱這招有效。二哥居然叫他小四?這下問題大了,看這種陣仗,這次肯定非逮他回美國了。

“小哥,祖要你回家。”軒萱快樂地傳遞大哥的聖旨,她們兄弟姐妹素來最是服從大哥——祖傲天的話。

“你不乖乖陪在老公身邊,來湊什麼熱鬧?還弄破我的窗戶。”軒萱剛結婚,正常的話應該要待在家才是。

“修文來日本公司開會,我當跟班。”軒萱提供解答,林修文是她最親愛的老公。

“小哥,你也該回家了。”美琦埋怨着。石川焰從上大學開始就離開家裏,對家傳的莫氏企業和監管的莫里·凱羅基金會一點興趣也沒有。他的人生哲學是——享受生命。

“我……”石川焰絞盡腦汁,想找出任何推擋的理由。

“別找借口!我們幾個累得跟狗似的,你居然還這麼閑散。別忘了,莫氏企業你也有分。”雷克強火大了,沒見過這麼沒責任心的傢伙,就知道成大跟女人混在一起。

“我知道。”石川焰敷衍地回話,腦中機靈地運轉着。

莫氏企業是全球首屈一指的保全公司,由收養他們兄妹六人的公爵夫婦所創立。公爵退休后,把公司和基金會交給他們兄妹幾個打理。而石川焰這些年一直在外工作,享受他年輕的生命。

看樣子,這次是逃不掉了。他看着雷克強臉上的嚴厲線條,掙扎地盤算着:就算逃不掉,起碼爭取個緩刑的機會。“好,再給我三年。”石川焰伸展精瘦的軀體,臉上還是慣有的懶散。

“不行,太久了。”雷克強馬上回絕。

“拜託。”石川焰由書桌上抽來契約書,苦哈哈地尋求諒解,“你看,我的恩師——李瓊博士在T市設立醫院,我已經接下聘書。”本來還在考慮去不去,這下子不用想了,非去不可。

雷克強接過契約書粗略翻過,“你還沒簽章不是嗎?”這表示契約尚未生效。

石川焰一聽,馬卜由雷克強手中抽回契約書,急急地在上面簽下“石川焰”二個字,然後皮皮地開口:“我現在簽了”雙手一攤,聳肩,臉上的表情再無辜不過。

“是嗎?”雷克強哼着氣,“你還沒送出去,我隨時可以撕毀。”

“何必這樣?只要再三年,我就乖乖回家好不好?”石川焰努力上訴,邊用眼神對兩位妹妹送出哀求的眼光。只要她們開口求情,他的緩刑肯定會獲得批准。

“二哥……”美琦畢竟是善良的,她接收到小哥哀求的眼光,小聲地想替他說情。唉!這個浪子心性的哥哥,真叫人傷腦筋。

“給你兩年的時間。”雷克強沉下聲音判下刑期,語氣硬邦邦沒轉圜餘地地宣告。

答——石川焰帥氣地交彈手指:“成交!”兩年的時間,雖不滿意但勉強可接受了。

軒萱小小聲地說:“小哥你好詐,又可多混兩年。”這點把戲騙不了她的,誰叫她也是個耍把戲高手。

“小鬼!誰要你多事?”石川焰笑罵著,大掌重重地拍打軒萱的臀部,惹來她怪叫抗議。

“就這樣,兩年。”雷克強從不懷疑石川焰,他這個人向來不輕易說出承諾,一旦許諾出口的就絕對會辦到,“既然你確定要去T市,有件事順便交給你辦。”他輕描淡寫地說著。

“什麼事情?”石川焰眼神眯緊,警覺地提着心,他們家的人從不“隨便”交代事情的。

“美琦,把資料給小四。”

石川焰草率地翻閱着資料詢問:“懷安孤兒院?跟我們是什麼關係?如果缺經費,那該找高徹的凱羅基金會?”他收下資料夾不準備再看。

凱羅基金會專門提供金錢援助,給世界各地的慈善機構。而高徹領導的審核部門,就是負責審核提出援助申請者的資格是否符合。

雷克強沒好氣地提醒道:“他們不是缺錢,是有人找麻煩。”

“那請他們找當地的治安機關,干我們什麼事情?”石川焰快速推卸責任。

美琦耐心地解釋道:“懷安孤兒院的李修女是媽咪非常尊敬的人,幾次的通信中,媽咪發現李修女有麻煩,才要我們暗地留心的。”

石川焰一聽,只好再打開資料,邊翻他的眉頭越緊,“暗地留心?真不好辦。這些剪報、資料只是假設,還片片段段的,這……”他遲疑着。

“廢話!我們莫里基金會辦的,哪件是簡單的?!”雷克強略提高聲音。

“嘿……嘿……”石川焰乾笑道,“我只是個平凡的醫生,莫里基金會的事情我向來不插手的,更別提跟這些幫派分子打交道。”他努力地想撤清。

“鬼扯!”雷克強不悅地怒吼道,“單純的醫生?那日本‘東道社’幹嗎欠你人情?上次在大阪的黑道火拚你去幹嗎?笑話!”石川焰真以為他們不知道他在日本的言行嗎?

“小哥,日本警視廳的官員好像跟你很熟耶?”軒萱不耐寂寞地補充信息。

“好、好……”石川焰輕哼着,舉起雙手作投降狀,終於知道“雙拳難敵四手”的意思了,“軒萱,你不想去湊熱鬧?”他懷疑地打量小妹無辜的笑靨。

“我被‘莫里基金會’開除了,誰叫我不小心泄漏了身份。”軒萱做作地哀嘆着,但是眼神卻看不見絲毫的哀傷。

看來他是逃不掉了。

石川焰一旦認清事實,馬上回復他原有的閑散樣,不正經地抖着雙腿說:“為什麼找我?”細長的眼斜瞥着眼前的手足。

“因為最近‘莫氏企業’有事,大家都忙。我們懷疑這事的幕後主使人是胡大權,他的政商關係不錯,普通的小警察動不了他,更別提抓他的把柄。不過,他在三天前住進慈恩醫院,據說要動手術。你不是剛簽了慈恩的聘書嗎?”雷克強開心地笑了,這個狡猾的弟弟終有被設計的一天,哈!真是大快人心。

“原來你們早就計劃好了。”石川焰臉色沒有絲毫的不愉快,玩笑地調侃着,“這種設計兄弟的手段很不高明,我以為只有陰險如高徹才會算計人,沒想到向來剛正的二哥也變狡猾了。”他和高徹的生日只相差幾個月,表面上兩人互相不服氣對方,其實感情最好。

為了掩飾愧疚,雷克強故意繃臉吼道:“叫你順便辦點事也這麼羅嗦。”他在離去前嚴肅地交代,“小四,小心點——”

“別暴露出莫里基金會的身份?知道,這是鐵律。”石川焰懶懶地接下話。

“你知道就好。我不想你暴露身份,被莫里的仇家追殺。”雷克強交代完馬上離去。

石川焰也沒有挽留的意思,雷克強鐵定是另外有事,否則不會急着離開。既然他沒時間留下來敘手足情,他開日就顯多餘了。兄弟多年,這點默契自然是不用多說了。

離去前,軒萱笑眯眯地打小報告:“小哥,這一切都是三哥交代的。”

“高——徹!”石川焰苦笑。就知道太久沒跟老三斗,他心癢了。他癱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月色告訴自己:“算了!也該是換環境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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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絨無意識地撕着手卜的紙張。

窗外三藩市港灣的優美風景,她視而不見。撕紙的沙沙聲響不斷地傳出,很快地,紙張在她重複的動作下變成細小的紙片。

她抓起桌上的碎紙片,走到陽台邊打開手掌。紙片在強勁的海風吹拂下,馬上化成四散的白雪飄蕩開。

認識左絨的人都知道,撕紙是她沉思中的習慣動作,這代表她心中有事正在兩難中。她向來理智冷靜,這種情況甚少出現在她身上,實在是方才接到來自院童的E-mail,裏面求救的信息令她不安。

她回到座位上,下決心般地拿起紙筆伏案疾書,準備留書出走。

她推推鼻樑上的黑眼鏡,娟秀的臉上掛着莫測高深的笑容。

下決定,對她來說永遠不是難事。

叩——叩——敲門聲打斷了左絨手上的動作。

蘇進恭謹地報告着:“左姑娘,關於海地餐廳煽動海產供應商不供貨給我們的事情,如您所料,目前海地的老闆詹姆斯先生,要求向您當面解釋,他說這是誤會。”

“誤會?很好的借口。”她溫溫地笑着,並不詫異,反正事情發展都在她的算計、掌握中。

“詹姆斯先生好像非常着急,左姑娘,您要見他嗎?如果您要見他,我想和您一起去。”蘇進的臉上寫滿渴求,他對左絨的智謀欽佩萬分。

左絨淡然地說:“不用理會他,按原定計劃進行,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這下包管讓海地餐廳難以生存。”蘇進愉快地笑着說,“詹姆斯也不先打聽打聽,咱們文華會號稱全美最大的華人幫派,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左絨等蘇進退出房間,拿起電話撥號,“我是文華會左絨。請轉告生哥,麻煩他替我留心……”

一會兒,左絨放下電話,起身離開書房。

書桌上放着兩個信封。一封是給文華會的龍頭文哥——沈昊,一封是給沈昊的外公——文老太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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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裏,小小的火光燃燒。

“哥哥,我要‘噓噓’。”五歲的阿寶,搖搖隔壁床位十四歲的小軍。

小軍神志迷糊地陪阿寶離開寢室。焚燒的焦味隨着風飄來,吸引了他的注意,絨絨姐姐在E-mail中的叮嚀突然浮現。

他警覺地觀察四周,發現暗夜的天空中閃着紅光,“火?”他確定。他快速地按下警鈴示警,邊沖往院長室邊大喊:“後山起火了!後山着火了——”

鈴——刺耳的警鈴響遍懷安孤兒院。

院長李世貞冷靜地交代着身邊的修女:“溫修女,你先報警。羅修女,你帶院童先離開。”

“院長那你呢?”小軍機靈地詢問着。

“我去看看能不能先救火,我們離後山還有點距離,應該不會那麼快燒到孤兒院來。”

“我去找大一點的孩子拿水桶救火。

“嘖、嘖……”握槍的小女人靠近床邊,用槍頂起薄薄的床單,彎下腰,偷瞄了眼床單下的春色。“還是沒長大嘛?!”語氣是俏皮加同情的,眼底眉梢是訴不盡的頑劣笑容。”小軍急忙跑回寢室。

懷安孤兒院的後山長滿雜草,乾燥的天氣更是助長火勢。

等消防隊完全撲滅火勢,已經接近天亮了。

小軍握緊雙拳,看着後山焦黑的山坡。一定是那些壞蛋放的火,小軍憤怒地想着。不過他知道警察是不會相信他的,誰叫他只是個小孩子,而且那些人有錢有勢,說不定警察中也有他們的人。

絨絨姐姐你快回來!小軍在心中祈禱着。

在他的心中,遠在美國的左絨是他心目中的英雄,透過E-mail她教會他很多事情,重要的是左絨不把他當孩子,她是真的相信他所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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