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沈雲珂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似乎是花了比平時多了幾倍的時間吧。回到家,停好車,家人都睡了,淚痕也幹了。
她下了車,正要關門,門前站了個人,把她結結實實的震撼住了。她愣愣望着他,控制不住淚水,索性就任它放肆奔流。
“為什麼看到我就哭?”他問,莫名其妙的一句傻話。“我真的醉了,跟朋友指錯了路。我等你好久,可以麻煩你再送我一趟嗎?”
他醉眼迷離地看着她。
在路上,唐振幽幽地說些閑話,一些生活點滴,言談間不忘指引她方向。唐振不住在原來的公寓了,他離開公司之後考進另一家營運不錯的公司,爭取到的職務、福利也都不錯,第一年就配發到了幾張股票,加上他原來的存款,他在市區近郊買了一棟房子,新興的住宅區,還算舒適優雅。
“要成家,總得先有房子……對了,在幼稚園工作,好嗎?”他問。
“嗯。”她忍着淚,點點頭。
“真不能想像你帶小孩是什麼樣子……”他疲倦地笑。
車子離開市區,唐振不勝酒力的躺在椅背上不再多言。幽暗的台一線省道行車很少,整個世界平靜得似乎只剩他們兩人,偶爾對面駛來的車輛打了遠光燈,把車廂內的沉默照亮。
沈雲珂依着他的指示到了唐振住的地方,停好車,扶他下來,唐振費力的打開大門,扭開燈,“咚”的一下,先在那張舒適的沙發上躺下來。沈雲珂站在門邊看着唐振,狂烈的期待令她自已感到害怕。唐振動了一下,困難地放鬆自己的領帶。
“雲珂……”
她走過去,蹲在他身邊。“你要喝點水嗎?”
“嗯……”他點點頭。“廚房有開飲機。”
沈雲珂起身幫他倒了杯溫開水。唐振坐起來,一口氣將開水喝完,他將杯子放在茶几,動手拉掉領帶,脫掉西裝。
“我帶你看看房子,好不好?”他站起來,牽着她的手。“新買的房子,你還沒有參觀過……”
她靜靜由他牽着走上樓,聽他絮絮叨叨的說明購買房子的經過。這是一棟法拍屋,經由朋友輾轉得知的,屋況很不錯,環境視野都很好……看得出來唐振精心設計過他的新家,連樓梯間都掛上小品油畫,不肯讓這裏蒼白的空着。
“你看,我的主卧室怎麼樣?”唐振推開二樓主卧室的門,寬敞溫馨的原木裝潢。“我記得你告訴過我,最喜歡原木的感覺……因為小時候有一陣子和你父親住過林務局的小木屋……”
是啊,她渴望那樣溫馨的感覺,家裏有人,說說笑笑,她渴望那樣有人疼愛的感覺。她慢慢走進房裏,也慢慢走進唐振疼愛她的世界,那世界裏,深深刻着相見恨晚的遺憾。
床頭柜上一個精緻相框裏一張放大照片;在公園裏,她抱着有點髒的小可可。
沈雲珂疑惑地轉過來看着他。她沒有給過他照片,他們也沒有一起留下照片。“有個朋友開徵信社……”他把照片拿去給陳雋揚,要他想盡辦法把照片洗得更清楚一點。“我請他調查過你……”
他調查過她,欺騙過她,他們有過爭執、有過誤會,時間空間的大河將他們兩人衝激兩處,而其實唐振和她一樣頻頻回顧的,是不是?“我曾經試着再去交別的女朋友,可是總是不能說服自己愛她們當中的任何一個……”
她沒辦法說話,滿臉都是淚。
“雲珂,這麼久了,如果是激情,我早該忘了你了……”他沉着聲說,離開門邊靠近她,撫着她的臉,輕輕拭去她的淚。“我愛你……”這是他從來不懷疑的感情,即使有一天他們兩人終究不能在一起,他也不會懷疑自己是這麼深刻的愛她。
她撲進他懷裏,幾乎是和“我愛你”這三個字同時的,她管不住淚,也管不住自己擁抱他的衝動,深邃的思念爆發開來,化成狂浪,一下子把她打翻。
他燙人的醉意燒灼着他,他燙人的胸懷也燒灼着她,在這種燒灼的感動里,他們相擁、親吻、哭泣,付出所有的溫情,只想讓對方的等待、思念,還有這段分離的日子裏所有的痛苦都得到慰藉。
那種深刻的知覺並沒有因為長久的分離而變得陌生,思念仍有餘溫,在夢裏替他們將深情溫熱守護。
黑暗遮住了一切,深情和慾望卻與這黑暗一樣肯定毋庸置疑,時間是靜靜流淌的大河,唐振是她的浮木,是她唯一的渡船。她合上眼睛,專心的擁有他,也讓他擁有自己,這一刻,她變得和他一樣狂放而且不計後果……耳邊有他的粗喘,還有低回的嘆息……
此生願化雙瓊柱,得近春風暖玉纖……
沈雲珂睜着睏乏的眼睛不肯入睡,她體體貼貼的縮在唐振懷裏,也讓這分從來不曾擁有過的溫暖體貼着她。天已經大亮了,連空氣都漫着幸福的分子,這是她夢想過的——在唐振懷裏醒來。但是她卻從來不知道,真的在他懷裏醒來的這一刻是這麼的讓人貪戀。她從沒見過沉睡的他,而即使他沉睡着,她也能感覺到安全,那是一種深思熟慮過的歸屬感。他的感覺一定也和她一樣吧,他的眉毛安適的卧在輕輕合著的眼睛上方,鬢上的幾根頭髮也舒適的睡着,還有他均勻的呼吸,輕緩得像風拂過……
呵!這貪懶的唐振要睡到什麼時候啊,外面天氣宜人,她迫不及待的想和他出遊,看他健步如飛的奔跑在乎野上,聽他說些讓人笑到捧着肚子的話。記得他曾經答應過她,要一起去牧場騎協力車,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對了!她忽然頑皮的想:把那兩道卧着的眉弄醒,也許這樣唐振就會醒過來了。
他醒來後會對她說什麼呢?
她真的輕輕探出手,可是卻有一陣痛忽然刺中她,她的手定格在他的眉上,無法再向前,也縮不回來。
她現在還是林太太呀!
在婚姻關係結束之前,她非常努力的避免事情有這樣的發展,可是到了這裏,沒有選擇的餘地了。她躲不開唐振,也不願躲開,她是這麼熱切的渴望他。真的過了太久了,她沒有力氣再去與那刻蝕心髓的思念搏鬥。
唐振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臉頰上,然後雙手圈着她。他的笑容像陣和風把她的陰霾拂散。
“你醒了?”
“在想什麼?”他溫柔地說。
“想要用什麼方法才能把你弄醒。”
“那還不簡單……”唐振翻了個身,將沈雲珂壓在身下,低頭輕輕吻她。“你想幹什麼?”沈雲珂笑,一把掐在他的腋下,唐振怕癢,咕咚一下倒在原來的床位,這次輪到沈雲珂起身,伏在他胸前,額頭貼在他的頰邊。她冷滑柔潔的長發流瀉在被單上,唐振伸手輕輕撫着,滿足的笑了。
遠處有零星的爆竹響。過年了。
“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辮子老師。”
“咦?!你怎麼知道?”沈雲珂非常驚訝的抬起頭。
“我怎麼會不知道,我還認識雲坤呢,他是我的好哥兒們!”
“唐振,你又找人調查我!”
“我沒有,我只是常常蹺班去看你,我實在太想你了。”他回憶着,溫柔地說。
“為什麼不讓我知道?”她沉下聲,看進他眼裏去。
“我看到你常常笑,你變快樂了,我怕我的出現會讓你又不快樂……我也看到林浚偉常常去看你……我不想讓你為難,不想再看到你流眼淚。”
他看着她,沈雲珂將臉頰放在他手掌上。
“你讓我自己去面對他,難道一點都不擔心嗎?”她柔聲說,伸手抱着他的肩頭。
“我非常擔心,可是你必須自己做選擇啊……”唐振說。看到她和林浚偉走在一起,那種把自己當成局外人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你的選擇是林浚偉,我也必須接受,只要你不再傷心。”
“所以你不再干擾我,讓我自己去想?如果我沒有送你回來,你也不會讓我知道你仍然愛我……”
“如果你沒有送我回來,我也不會知道你究竟有多愛我。可是你不只送我回來,還留了下來……”
“這麼說,我應該感謝那些把你灌醉的人嘍。”
“是啊,我真感謝他們,感謝喜君認識你,感謝書誠選在這時候結婚,感謝……”唐振有點傻氣的嘰哩咕嚕。
“再謝下去要感謝上帝神明了。”
“不,不謝神明,它讓我們相見恨晚。”唐振說,忽然聽到小狗低低的叫聲。
“是小可可?”
“是啊,它一直都是那麼一丁點大,沒再長高了……”唐振笑。“起來吧,你一定也餓了。”
唐振把小可可養在屋後面的一小塊空地,它的樣子實在不可愛,但是非常乾淨。
唐振解開它頸上的項圈,小可可居然一下子奔到沈雲珂身邊繞着她的腳在打轉,樣子比看到唐振還高興,不過食物終究比較有吸引力。唐振遞來狗食,它很快的低頭吃着,唐振兩人蹲在它旁邊,話題繞着它談笑,沈雲珂輕輕撫着它的背,溫和的它居然也不吭一聲。後院沒有搭蓋,早晨的陽光把屋子照得透亮,唐振非常有眼光,這屋子通風采光都非常好。
早餐桌上,兩人親親密密的吃着吐司加蛋,唐振親手打了果汁。
“你真的很會理家,弄得這麼舒適。”沈雲珂忍不住又一次誇他。
唐振笑了,咬了一口吐司。
“愛上你之後才發現我的邋遢會把你嚇跑。”
“你每天都出去採購食物嗎?”沈雲開很窩心地笑了。
“我才沒那麼勤快,這些食物不是我買的。”
“不是你買的?”
唐振不想談食物的事。
“你和林浚偉……怎麼樣了?”他問。
“我上星期又把離婚協議書交給他了。”
“他同意了?”他很快地問。
“他說要考慮考慮……”沈雲珂搖搖頭。
唐振微微嘆了口氣。
“沒想到我的幸福還要他來成全……”
“你想太多了,需要他成全的人是我。我和他談了很多,我想他會同意的。”
“如果……”唐振擔心起來。
“唐振……”沈雲珂按着他放在桌上的手,望進他眼裏,篤定地說:“我和他已經分居一年多了,我要過我的生活,他不同意也不行。”
“你真的變了,主動、積極,比起以前來更完美了。”唐振激賞地說。
“幸好有你。”沈雲珂笑。
“我?”
“嗯。”沈雲珂點點頭,很感性的慢慢說:“你是一響春雷,驚醒了……”
“驚醒了沉睡的維納斯。”唐振接口說了下去。
“你別老是把我說得這麼好。”沈雲珂笑,收拾了桌上的杯盤站起來,往廚房去。
“在我眼裏,你是最動人的……”唐振跟在她身後,深情的唱起歌來:“Youaresobeautifultome’Youareeverythinglhopedfor……”
沈雲珂沖洗了杯盤轉過身來,唐振順勢擁着她在屋裏跳舞,沈雲珂勾着他的頸子,專心端詳他的臉,專心聽他唱情歌。空氣有點冷,冷天裏更顯得唐振給的愛這麼溫暖,這麼珍貴,而他們差一點就失去對方了。
“想去哪兒玩?”唐振望着她,唇邊一抹溫柔的笑。“我有好多天的年假。”
沈雲珂搖搖頭。“我沒有安排耶,你也沒有嗎?”
“我只陪你一個人,從今年開始,以後的每個年我們都要在一起。”他說,很是執着的神情。“我帶你到卓蘭去好不好?”
“嗯。”她點點頭。只要兩人在一起,任何地方都是好去處。
沈雲珂帶唐振回家,正式拜訪了沈太太還有沈雲坤。沈雲坤看到唐振和姐姐一起出現,顯然有些驚喜。而沈太太的反應就有點保守,不過這男人是女兒深愛的,只要他們能把林浚偉的事情處理好,站在女兒的立場,她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和沈家人一起吃過午餐,沈雲珂收拾了簡單的幾件衣物,高高興興的和他一起開了車到卓蘭。
台灣的水果之鄉,各種水果一年四季幾乎不曾間斷,暖冬的春節,天氣好得很。
沈雲珂不喜歡吵,不喜歡人太多太擠,選擇在農莊裏與世隔絕的住了幾天,閑逛、泡茶、看看風景,她和唐振有說不完的話,分開這麼多日子,兩人心裏有多少話,要多少日子才說得完。
假期的最後一個晚上,沈雲珂在夢裏舒緩醒來,發現身旁的唐振靠在枕邊盯着她瞧。
“唐振,你不睡覺,看我幹嘛?”她小聲地問,他的深情教她心裏一陣激蕩。
“雲珂……”他沉着聲,伸出手輕撫她的臉,停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先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好不好?”
“唐振……”沈雲珂躺進他懷裏,右手憐愛地摸摸他的頭髮,想了一想才慢慢地說:“我和林浚偉已經分開這麼久了,他沒有理由不離婚的,再給我一點時間和他說,好不好?”
唐振點點頭,緊緊擁住了她。他當然知道沈雲珂的顧忌是對的,還沒離婚就住在一起實在不妥當,要是激怒了林浚偉,反而更生枝節。這段感情,需要更多小心,更多耐心。
☆☆☆
夜晚的運河旁,天上地下閃閃爍爍,河面靜靜映着濃妝之後的城市,不太真實的華麗。河旁步道也是刻意粕點過的,剛種下的木棉努力伸展它有些營養不良的肢體。林浚偉慢慢走在步道上,沈雲珂在他前面十步遠。
暖冬過後的初春竟有寒流來襲,她裹着厚厚的大衣,長發在風裏飄飄,高挑的路燈照亮她優雅、但有點慵懶的身影。她忽然趴在河邊圍欄,將垂下來的長發塞到耳後,然後雙手交疊伸進大衣袖子裏,縮着身體。
“很冷嗎?”林浚偉走到她身邊,背靠着圍欄。他們剛剛在附近的飯店吃過晚飯,沈雲珂被這樣華麗的夜景吸引了,於是林浚偉陪着她一起在這裏散散步。
沈雲珂轉過臉來,輕輕笑了。
“嗯,本來都不冷,忽然來了這麼強的寒流,誰受得了?班上好多小朋友都感冒了。”
林浚偉淡淡笑了,忽然想起沈雲珂怕冷,天氣稍變,就會手腳冰冷,嘴唇發白,現在看來似乎好多了。
“你不像以前那麼怕冷了。”
“嗯……”她點點頭。“在幼稚園裏工作,活動量大,剛去的那一兩個月,體力比大班小朋友還要差,現在的身體比以前好太多了。”
“而且也變快樂了。”他接著說。她的開朗讓他驚訝;他居然曾經讓自己身邊的女人這麼不快樂?
“過年去哪裏玩?”
沈雲珂搖搖頭,不能告訴他的。
“我上次給你的……”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把“離婚協議書”幾個字說出來。“你決定怎麼樣?”
林浚偉從大衣內拿出捲成直筒型的一個東西,上頭還系了紅色絲帶,沈雲接了過來,笑着說:
“很像畢業證書……謝謝你。”
“謝我?”
“嗯。”沈雲珂抿着唇,點點頭。
林浚偉輕輕嘆了口氣。“我沒有讓你過得很好……”
沈雲珂看着他,不太明白話里的含意。林浚偉太深沉、太冷漠了,對他自己的任何事、任何心情,一句也不肯提。
“星期四我母親要回來,我還沒跟她說我們的事……”他頓了一頓,又繼續說:“可不可以請你回來陪陪她?”
“當然好啊。”沈雲珂說。婆婆以前還在台灣的時候,對她非常好。“怎麼忽然回來了?”
“她生病了,是cancer……”林浚偉黯然地說。“已經轉移了,她想趁着身體還能走動,回台灣看一看……”
“嗯。”她點點頭,心裏一陣難過。“媽回來了,那孩子們怎麼辦?”
“住到曉榆家去了。”曉榆是林浚江的太太。“她打算待一個星期,等她回美國我們就一起去辦理離婚登記。”
林浚偉平靜地說,似乎沒有再為難她的意思了。也許是母親生病,讓他想通了什麼事情吧。
☆☆☆
這一趟沈雲珂自己開車來,和林浚偉分手后,直接去了唐振家裏。
唐振還沒下班,她拿唐振給的鑰匙開了門,放了音樂,又喂小可可吃過東西、喝過水。
“小狗狗,你知道嗎?我拿到畢業證書了……”
她抱着可可自言自語,小狗兒當然不會知道沈雲珂說什麼,只是一個勁舔她溫柔的手。客廳里矮柜上一張自己的照片,她順手拿起來看了看,那是春節兩人一起在卓蘭農莊度假時拍的,替他們拍照的年輕女子還問他們是不是來度蜜月呢。
呵!她呼了一口氣,隨着和緩的音樂在廳里慢慢移動步伐。
終於能跟一段不愉快的婚姻切斷所有關聯,選擇自己要的一份感情,重新開始了。唐振是個好男人,她要一直一直的和他在一起,她要他有個舒適的家庭,有人為他洗手做羹湯,而不是像這樣;一個人住的唐振,讓她覺得好心疼……
沈雲珂真的變了,主動去追求她所愛的,只是,在一份感情出現波折時,她是不是能像李若荷那樣,犀利地對她的對手提出反擊?
門鈴響了,她放下小可可去開門,一個穿着時髦、有點稚氣的女子站在門外,門一開,她直挺挺的立在沈雲珂眼前。
“咦?你是?”她問。
“請問你找誰?”沈雲珂問。
“我找唐振,他還沒回來?”
“還沒有。”沈雲珂搖搖頭。
“喔……”她有些狐疑。“我替他買了些東西來。”
“請進。”沈雲珂像個女主人,請她進來。
她費力的把手上提的一大包東西放在桌上,然後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屁股坐在沙發椅上,似乎對這裏的一切都很熟悉。
桌上的袋子斜斜倒了,裏面的東西露在沈雲珂眼前,麵包、雞蛋、水果……那女子又伸出手檢視了袋子裏面的東西。
“我又忘了幫他買內褲了……真是健忘……”這句話嘰哩咕嚕的,像是說給沈雲珂聽,又像是自言自語的一句牢騷。
嗯?沈雲珂雖然常常和唐振一起整理家務、一起做飯,卻好像還沒幫唐振買過……
她困難的咽了口口水,腦里一片混亂。
“雲珂,你來了?”
一個聲音把沈雲珂嚇得跳了起來。是唐振,出現的真是時候。
“岱兒?怎麼你也來了?”唐振驚訝地說。兩個女人同時將視線停在他身上。
“我幫你買了些東西。”岱兒嬌笑着,從袋子裏翻出一張CD唱片,走過去挽着他。“你看……上次你說喜歡的……馬友友演奏專輯。”
沈雲珂靜靜拿了鑰匙,轉身就走,唐振叫不住她,追了出去。
“怎麼了?”在車門邊,他抓住她的手。“這麼快走,你還沒跟我說你來是什麼事?”
“沒事,我本來是要跟你說,我拿到畢業證書了。”她搖搖頭。
“畢業證書?”
“不是……我是說,我要回林家一趟……”她又搖頭。
“回林家?”他很驚訝。
“回林家……浚偉說,要我回林家去……”
“為什麼?”他叫起來,一頭霧水。沈雲珂沒把事情說清楚。“雲珂,你在說什麼?”
她深吸了口氣,慢慢地說:“可能……你也需要一點時間,把以前的感情了斷一下……我走了。”
“雲珂。”他叫她。
屋裏的岱兒也叫他。
“唐振。”
他回頭,沈雲珂坐進駕駛座,驅車離開。
岱兒慢慢走了過來。
“她是誰?”
“你跟她說了什麼?”他問。
“我……什麼都沒說啊……”她很無辜的表情,又問:“她是誰?”
唐振不回答,走進客廳,桌上一副家裏的鑰匙,是他交給沈雲珂的,旁邊還有一個紙筒,他拆開,是一份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
“那為什麼還說要回林家?”他想。
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岱兒湊過去看了看他手上那張紙,皺了皺眉很認真地問:
“她就是你說的那個幼稚園老師啊?”她說,骨碌着一雙眼睛看着唐振,又狡黠地問:“你說她漂亮還是我漂亮?”
“你怎麼忽然來了?”唐振慢慢回過神,收拾好情緒問。
“你托我們買的東西,都幫你帶來了,哪!”她指着桌上兩大包印着綠字的白色大塑膠袋。“很重耶,連一句謝謝也沒有。”
下班前一堆同事說要去大賣場買東西,唐振寫了一張紙條,請同事幫他帶些日用品回來。
“沒有買齊,洗碗精沒有你指定的很環保的那一種。”岱兒說,從皮包里拿出一張紙條和一些零錢塞給他。
唐振把紙條攤開來看,十幾樣物品名稱都劃上紅線,洗碗精和內褲則用圓圈圈起來了。
“李家文呢?”他記得是把事情托他的。
“課長在賣場接到電話,說女兒發燒,進了急診室,他就先回去了。”岱兒說,走到桌前把剛剛那杯水喝完。“算了,我喝了一杯水,而且還害你們倆吵架,也不算做白工了。”
這話有玄機,唐振狐疑地看着她。
“我走了,你不必送我。”她放下水杯拿起背包,取笑地說:“也不要追來哦。”
唐振送她到門邊,岱兒回過頭來,壞壞地笑,但還是沒說什麼。
☆☆☆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吃過午飯後,岱兒搬張椅子坐在唐振辦公桌旁。等和唐振洽公的人離去了,她小小聲的問:
“副理還沒吃飯啊?”
“正要去吃。你吃過了?”
“嗯。”她點點頭,看着唐振收拾桌子,又試探地問:“你和幼稚園老師和好了沒有?”
“有什麼話趕快說。”唐振看着她,知道一定有問題。
“好吧,神父,我要告解。”她笑,見唐振一臉嚴肅,很沒意思的接下去:“她誤會了……”
“誤會了?你跟她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
岱兒現在在唐振面前反而不好意思再說一次。
“……哎呀,反正你趕快去跟她說啦……我們,我們沒有什麼……”她說完,站起來就跑,在門邊又補充一句:“副理,我向你告解過了,你一定不可以扣我的業績獎金哦。”
都是一些最佳損友。如果她不是女人,他肯定衝出去扁她一頓。
唐振看着她走遠,拿起電話撥到幼稚園。
“喂,請找辮子老師。”
“我們今天小朋友遠足耶,老師全部都出去了喔,你要不要留個話?”
“不用了,我改天再打。”
等第二天唐振得了空再撥去幼稚園時,得到的答案卻是——
辮子老師請假一個禮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