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菲娜的預言

一、菲娜的預言

“四點半我來見你。”他說。

佩蒂·白奈特看了一眼手錶,搖了搖頭,現在已經五點半了,卻連卡梅倫·斯拉德的影子都沒有見着。一個強烈要求將他的公寓立刻重新裝修一番的男人,當然不應該這樣不守時。

在過去的一個小時中,她沒有四處閑逛,絞着手指,無望地等待。她決定先到他的公寓,到處看一看,這是她的工作。看門人讓她進去了。她手裏拿着筆記本,鉛筆,還有測量捲尺。她查看了每間屋子,從門廳到走廊,一共有三千平方英尺,她測量着數據,並將它們匆匆記下來。

她產生了許多想法……尤其對他的卧室。

在一個男人床上的天花板上貼着鏡子,這讓她好奇不已。當然,她在上個月看到的一篇關於卡梅倫·斯拉德的介紹文章,對她沒有任何啟迪,這是一篇介紹芝加哥最合格的單身貴族的文章,同時還配發了他的照片。寫文章的記者將他描寫成一個窮凶極惡的、英俊的、性感的無賴,完全不是記者心目中的正人君子。

佩蒂能夠理解作者的反應。今天早上,她第一次見到卡梅倫·斯拉德。當她從一堆建築材料中抬起頭時,她看到一位身穿阿米尼西裝的美男子向她翩翩走來,她禁不住大吃一驚。

在表面上裝出一副冷淡的、若無其事的表情,是很不容易的,尤其是她的心就像她剛剛參加了一場馬拉松賽跑一樣在劇跳,她的體溫也隨之升高。如果她和他在街上擦肩而過,她永遠也不會想到他是一名財經顧問,他太不像是一個商人了。即使穿着西裝,他身上的肌肉也能看得很分明;他的頭髮是金黃色的,而且很長,和別的商人不一樣;他綠色眼睛裏流露的目光也過於調皮了,他更像是一位足球運動員,或者是一位電影明星——一位非常性感的足球運動員或者是電影明星。

佩蒂對她的胡思亂想搖了搖頭,從地上揀起天藍色與橙紅色相間的枕頭,扔回到他的沙發上。卡梅倫·斯拉德看起來什麼樣子,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她對他的反應也無關緊要,他去找她,只因為他要找一位室內設計師,僅此而已。

她對他的光臨表示歡迎,又臨時改變了她下午的計劃而和他會面,因為她需要他的生意,可是他現在在哪兒呢?

漫長的等待讓她膩煩,她幾乎想走掉,她想就這麼離去,給他留下一張紙條,告訴他對於這項工程,他應該做些什麼。

想到這個辦法,她笑了,好像她真的這樣做了一樣。

他們將要在這裏談論大筆的錢,因為並不只有一項工作要做。所有的室內設計師,都要靠口碑和推薦來建立他們自己的生意網,如果卡梅倫·斯拉德對她的工作滿意的話,他會將PDQ室內裝潢設計公司推薦給別人。據她所聽到的和讀到的消息,卡梅倫是芝加哥一些最富有的人和大部分有影響的人的財經顧問。得到他的支持,會幫助解決她和她的快嘴在四月份惹的麻煩;她和她的合伙人達琳就不必再為生計問題苦苦掙扎,不必對她們當初開辦公司的決策表示後悔,不必……

她的傳呼機響了起來,把她從金錢與成功的美夢中拖回到現實里。達琳要她回電話,佩蒂能夠猜出是為了什麼。

斯拉德打電話給她,取消了約會?

她使用了他廚房裏的電話。達琳在電話鈴聲響了兩下時,接起了電話。佩蒂在她還沒有說完“PDQ室內裝潢設計公司”時,就打斷了她。

“是我,達琳。”

“哦,很好,”達琳的聲音和平時不一樣,“你和斯拉德談完了嗎?”

“我們還沒有開始呢,我還以為這是你打電話來的原因。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露面。”

“那麼,你現在在哪兒?”

“在他的公寓,看門人讓我進來了。我想先四處看一看,直到他回來。”佩蒂看了一眼廚房裏貼得亂糟糟的壁紙,“你真應該來看一看這個地方,達琳,當他說他的室內設計不太理想時,他沒有開玩笑。”

“真有那麼糟嗎?”

“可怕極了,這兒就像給貧民預備的輪船三等艙。”

“你還想等他多長時間?”

佩蒂再看一眼手錶,“我不知道,我還要再去測量幾個數據,如果我測量完了后,他還沒有回來,我就走。”

“他那兒有收音機嗎?”

這個問題讓佩蒂困惑。她走到廚房門口,看到起居室里放着一台,那是一台龐大的音響的一個組成部分。“有。”

“那麼,當你在測量那些數據時,你可以打開收音機,現在正有一個新的直播節目,你應該聽一聽,這個節目叫做‘奧斯汀之夜’,目前正進行的部分是‘菲娜論壇’,你可以打電話參與。”

“我可以打電話參與?”

“哈,菲娜——菲娜·艾麗格瑞特——是一個靈媒,她聲稱可以幫助不想被婚姻約束的男人找到命運中的女人,也許她可以為克瑞格找到一個。”

“克瑞格——”

達琳打斷她的話,“我知道——‘將在地獄裏腐爛’,好吧,也許這個靈媒可以為你找到命中注定的男人。”

這個嘛,佩蒂想,真是一件新鮮的事物。迄今為止,每一個她與之相愛的男人,不是在意識到他們的關係將會向嚴肅方面發展時,就急忙撤退;就是公開聲明,婚姻對他不合適。

“號碼是919-555-7792,”達琳繼續說著,“給電台打一個電話,你會損失什麼呢?”

“如果斯拉德先生髮現我用他的電話,去參與一個直播節目以便為自己找到伴侶,他可能會不高興的。靈媒能做什麼呢,給我一個名字和電話號碼?”

“目前為止,她還不能做這些,但是她可以給參與者大致描繪一下他們命中注定的伴侶的樣子。她還和一位尋找靈媒的心理學教授談過話,她甚至警告一位打電話的參與者要小心,因為他命運中的女人手裏拿着槍。”

“槍?”佩蒂以為她沒有聽清楚。

“這是她說的。菲娜現在正和一位真正的贏家在談話,”達琳輕輕笑着,“他們剛剛被商業廣告所打斷,這個傢伙把婚姻稱作限制,稱作束縛,能將人的生命力消耗盡。只為了聽聽他的聲音,你也應該打開收音機,他會讓你熱血沸騰的。”佩蒂不認為她需要熱血沸騰,儘管如此,掛斷電話后,她還是走進卡梅倫·斯拉德的起居室,打開了收音機。她認為,一個女人被迫為他改變了下午的安排,並且多等了他一小時,是應該有一點小小的娛樂的,儘管他可能會強烈反對。

她用了幾秒鐘的時間,去找達琳所說的進行現場直播節目的那個台。當她聽到播音員在說“我們現在接着回到‘奧斯汀之夜’時”,她知道她找到了它。

“如果你剛剛打開收音機,聽眾們,”那個現場直播的主持人說,他的聲音讓佩蒂想到馬戲團門前招攬生意的人,“這部分的節目叫做‘菲娜論壇’,我們請來了具有非凡才能的靈媒菲娜·艾麗格瑞特,來到我們的直播間。在廣告之前,我們正在接約翰的電話,你還在聽嗎,約翰?”

“我還在聽。”另一個男人回答着,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異常地親切。

“約翰?”一個女人的聲音插進來,她的聲音沒有任何親切的感覺,佩蒂猜她就是靈媒菲娜,“你決定讓我們稱呼你約翰嗎?”

在參與者回答之前,有一瞬間短暫的停頓,回答時,他的聲音是猶豫的。

他回答問題的方式激起了佩蒂的好奇心。她忘記了正在做的測量工作,在卡梅倫·斯拉德寬大的天藍色與橙紅色條紋相間的沙發邊上坐下來。

“在廣告之間,”菲娜說,“你稱婚姻是束縛,是限制。”

“它是的,”約翰的聲音很堅定,“結婚之後,會發生什麼呢?你失去了自由,你的個性,你為自己思考的能力。婚姻不是一個夥伴關係——所有婚姻破裂的人都能向你證明這一點——而是一種寄生,它從夫婦身上吸幹了雙方的能量。”

“你從來沒有結過婚,是不是?”菲娜問,更像是一個聲明。

“你不必跳到火堆里來向自己證明你會被火燒傷,我有眼睛,我有耳朵,我在成長的過程中所看到的,我在高爾夫球場的更衣室里所聽到的,都讓我明白了這一點……無論我走到哪裏,我所有結了婚的朋友都對我妒嫉得要命。”

“哦,住嘴,”佩蒂咕噥着,“妒嫉你什麼?”她喜歡他的聲音,他的嘶啞的聲調能讓人激動。但是她不喜歡他的態度。從他所說的話中,她懷疑他需要去擔心的自由和人格,沒有人會想要他的,她不知道他是否還有人格可以失去。

“你不應該害怕結婚。”菲娜的反應很平靜。

“我不害怕。”

“那就對了。”佩蒂不相信他的話,她從前也聽到過這句話,但是很快那個傢伙就逃跑了。

“統計數字錶明,結了婚的男人比單身男人更快樂。”菲娜繼續說。

“統計數字在撒謊。”

是的,佩蒂知道了他屬於哪種類型,不論你告訴他們什麼,他們都不會相信你,這個參與者已下定了決心,沒有人能夠改變他。

菲娜在做努力,“當你五十歲或六十歲的時候,還是孤身一人,你會有什麼感覺?”

“如果我身體健康,我會感覺很好,而且誰說我孤身一人呢?”他輕輕地笑起來,“我只是不結婚。”

“就像……”菲娜的聲音弱了下去,然後她說了一句讓人莫名其妙的話,“很好,奧斯汀,我們這兒有兩個人在聽。”

“兩個?”直播主持人問,明顯地困惑了。

佩蒂也不理解這句話。

菲娜的聲音又恢復了堅定和明確,“我現在理解了你所說的話的意義,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有時候事情之所以是這個樣子,只是因為我們只想看到這一方面。”

“我不想就那件事和你辯論,”約翰說,“許多的婚姻表面上看起來都很偉大,但是一旦你看到表面以下,你就會發現完全不同的東西。”

“每一個婚姻都有它的問題,但是一旦你遇到命中注定的女人——”

“命中注定的女人?”約翰打斷了她的話,他大笑起來,聲音低沉,彷彿帶有回聲,“我不想告訴你,有多少女人試着讓我相信,她們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但是她們不是。”菲娜同意他的話。

“她們都是傻瓜,”佩蒂說,嘆了一口氣,“像我一樣。”但是她想做一個傻瓜,想試着成為那些不想結婚的男人的命中注定的女人。

“不要放棄希望。”菲娜溫柔地說,佩蒂盯住了收音機,真是怪事,但是有一瞬間,佩蒂敢發誓說,那個女人是在跟她講話。

約翰的話將她拉回到現實中,“那麼,菲娜,”他嚴肅地說,“你說你能給男人找到他們命運中的女人,如果一個男人不想結婚怎麼辦呢?如果除了這個女人外,他擁有了他想要的一切東西怎麼辦呢?”

“你擁有了一切了嗎?”菲娜挑戰似地問,“約翰快樂嗎?”

“非常快樂,”約翰堅持說,“沒有人依賴我,我也沒有被任何人束縛住。”

菲娜輕輕地笑起來,“你認為你控制了一切,不是嗎?”

“不是一切,但是我所應該控制的,我都控制了。”

“就像你停止去見一個女人,如果你開始對她不再感興趣了?”菲娜問。

“你怎麼——”約翰剛要反駁,但是又停住了,“這是很好的辦法。”

佩蒂對約翰的回答搖了搖頭,男孩,男孩,這個傢伙又是一個克瑞格,“我會愛上你的。”她最後一次見到他時,他說。

她那夜就懷疑他對他們的現狀並不滿意。她是對的,他再也沒有打電話來。

菲娜再一次輕輕笑起來,“事情會改變的,而且很快,約翰會張開雙臂歡迎這個變化的。”

“那只是你的想法。”他爭辯說。

“那就是我所知道的,”菲娜堅定地說,“對你——”

他再次打斷了她,“沒有什麼東西能改變我的思想,我已經看到了婚姻對人們的影響,我不想成為那些人中的一員。你也許能為我指定一個命中注定的女人,但是我不會和她結婚的,我向你保證,我永遠都不會結婚的。”

“很好。”佩蒂發著牢騷,關上了收音機。她不需要浪費她的時間去聽一個男人陳述他為什麼不結婚的理由,她喜歡聽的是一個男人講他為什麼想結婚。

給她一個理由。

下一個想約會她的男人,立刻就問到了她對於婚姻的看法,他是贊成的還是反對的呢?如果他說他對婚姻不感興趣,那麼就再見吧,不要虛假的希望,不要心碎。

走到起居室窗前,她望着窗外美麗的密執安湖。站在十二層高的樓上,她可以將看起來無邊無際的碧藍色水域盡收眼底,她向下看着湖畔公園和海軍碼頭,一艘旅遊船正泊在海灘,甲板上站滿了遊客。兩個月的休假和坐船觀光遊覽會是很愜意的。從現在開始在三個月以內,卡梅倫·斯拉德想要他的公寓完工。現在不應該再想男人與婚姻了,而是應該將精力投放到事業中去。

佩蒂揀起了她的筆記本和測量捲尺。

當她今天早上和他談話時,他說對他最後一個裝修師的工作,他從來沒有感到過滿意,但是由於某些私人原因,他一直沒有對公寓做過改動。她那時就疑惑他的公寓到底是什麼樣子,但是當看門人讓她進來后,她的眼睛所看到的東西還是讓她沒能做好心理準備。

一種西南風格的裝修並不適合這個舉架很高的房間,也不適合她今天早上所見到的那個男人的個性。他說的不太理想是有所保留的,黑色的天鵝絨繪畫殘破不堪,角落裏三盆陶土花盆中的植物沒有規矩地蔓延,餐廳中石頭桌面的桌子可笑之極。在她看來,他的最後一位裝修師應該被絞死。

她聽到在前門有鑰匙的轉動聲,禁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很快地將頭髮從臉側拂開,然後調整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架。

卡梅倫·斯拉德,看起來到家了。

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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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梅倫知道她仍然在裏面,至少,看門人說沒有看到她離開。遲到了一個小時又十五分鐘,不是一種新的合作關係的良好開端,但是他的確有原因——至少對那一個小時來說,最後的十五分鐘被愚蠢地浪費掉了。

當他一踏進起居室就看到了她。她站在窗前,她臉上的笑容是溫和的、歡迎的。“白奈特小姐,”他說,將他手中的公文包換到左手,並向她走了一步伸出右手,“非常抱歉讓你久等。”

她的握手是有力的,但是她眼睛中的迷惑讓他知道他應該解釋一下遲回的原因,“我恐怕,”他說,在電梯裏他已經練習過了他的道歉,“我是不可避免地被羈絆住了,我的一位顧客,一位八十歲的老太太,上個月中風了,她現在恢復得很好,但是講起話來還是很困難。我不能按時離開,我們有一些文件要處理清楚。你到處看過了嗎?”

“我看過了。”

“怎麼樣?”

一抹微笑閃現在她的眼睛裏,她將手從他的手掌中抽出來,“你是對的,這個地方的確需要重新裝修一下。”

當他從旅行中回來,看到整修一新的公寓那天,他就知道了這一點。海爾是那樣自豪,卡梅倫仍然記得他的老朋友領他參觀每一間房間時,臉上的表情。

有兩年的時間,卡梅倫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床上面懸着鏡子,椅子兩邊安裝着馬車輪子,桌面上鋪着一層石頭。現在他需要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從這兒扔出去,這項工作要在聖誕節前完成。

“根據你頭腦中的模式翻修吧,”他說,“但是你所做的每件事最後要經過我的同意。”

“我會的。”她環視着四周,“這不會便宜的。”

“我當然知道這不會便宜。”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她的報價會低於芝加哥市內的其他室內設計公司。他做了調查,佩蒂·白奈特和達琳·拉瑞僅僅在兩年以前創立了PDQ室內裝潢設計公司。像其他大多數的新公司一樣,她們拚命掙扎想在市場中取得一席之地。佩蒂是室內設計師,達琳製作顧客定做的窗帘和床罩。他與之交談的每一個人都說達琳做起縫紉的活兒來,速度快得像子彈;而佩蒂則心直口快,像一台發電機,她總是穿着野性的服裝,一雙眼睛畫得很漂亮。

她的眼睛在這個時候正注視在他的臉上,她輕輕蹙起眉毛。“有問題嗎?”他問。

“我不知道。”她微微地側了一下頭,“你的聲音……聽起來像……”她掃了一眼他的立體聲音響,然後她搖了搖頭,向著他笑了笑,“只是一個巧合而已,我想。”

他喜歡她的笑容。

他喜歡她的整個打扮。

她戴的眼鏡並不能掩蓋她那迷人的棕色眼睛放射出的神采;她有一頭濃密發亮的金黃色長發,一張引人注目的臉和一副與之相配的身材;她個子很高,體態玲瓏,曲線優美;而且她很會打扮,知道如何能吸引來別人的目光。那些和他談話的人對她的服裝的評論是正確的,沒有人能忽視她綠色的緊身褲和綠色的小山羊皮靴,還有她五彩繽紛的外套,她的外套剛剛蓋住她的臀部。

她可能還是單身,目前為止還沒有和任何人——當他調查她的公司時,他發現的——交朋友,但是他不感興趣。當他已三十四歲時,他學會了一件事,和任何有生意上往來的女人約會不是個好主意,一切可能會因此而變得不愉快。

沉默了幾分鐘。

“你可能不太喜歡我將要說的話。”他開口了。

她的笑容消失了,“是什麼?”

“我已經讓你多等了一個多小時,可我還想推遲一下我們的約會。”

她蹙起了眉頭,“推遲?”

“我想我應該四點三十分回到這裏來,在五點三十分時談完我們的生意。可是現在已經快六點了,我七點鐘還有一個晚餐約會,我們可不可以明天早晨再見面呢?”

她搖了搖她的頭,“明天我不行,我的外甥十點鐘做扁桃體切除手術,我答應了他在醫院陪他。”她環視着房間四周,

“也許明天下午?”

該死!他應該為錯過這次約會狠狠踢自己一腳,明天下午他要出去,他的時間表是不能改變的。他搖了搖頭。

“接下來我能有空閑的時間就是星期五了,”她說,“十一點。”

“星期五早晨十一點。”他重複了一句,然後從公文包中抽出一本每日計劃表來,他和米奇有一個午餐約會,但是那可以取消,當他看見米奇時他會告訴他的。

卡梅倫看着他的手錶。

米奇·狄倫應該在五分鐘之內來接他。

卡梅倫合上他的每日計劃表,將它扔進他的公文包,“好吧,星期五十一點。現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用五分鐘的時間沖個澡,換一下衣服。”

“當然不。”

她轉過身,穿過房間,向她放在地上的大皮包走去。他注視着她彎下腰去將它拾起來,她的五彩繽紛的外套的底邊,隨着她的動作向上捲起,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穿着綠色緊身褲的臀部曲線。

當她直起身子時,她的長發滑落到她的肩頭就像蜜色的波浪。他迅速轉過身向他的卧室走去,害怕他的身體會泄露他的思想。“星期五見。”他重複了一遍。

“你會在這兒嗎?”她問,“在十一點?”

他回頭看了一眼,笑了,“我保證,當你駕臨時,我會站在門口等你的。”

“當我剛才等你時,我做了一些測量,畫了幾張草圖,”她掃了一眼他起居室的玻璃窗,“在我離開之前我想把它們測量完,這樣,回去后我再用一個小時左右就能有一個初步的設計草樣。”

“請吧。”他向他的起居室揮了一下手,“不要客氣。”

直到卡梅倫的卧室門在他的身後關上,佩蒂才鬆了一口氣。上帝,她怎麼能讓自己陷入困境。這個傢伙上至他的金髮,下至他穿着皮鞋的腳尖,處處都散發著男性的誘惑。當她僅僅看到他的眼睛,就使她的心臟跳得像一級方程式的賽車那樣快時,她怎麼還能為他工作?

這是在發瘋。她對男人通常都沒有這種反應,當然,她喜歡相貌好看的男人,這有什麼不對嗎?所有的美國女人不都是這樣的嗎?說實話,他讓她的兩條腿有些發軟。

不,這不像她平日的樣子。

她要做的事是將他拋到腦後,忘記他曾使湯姆·克魯索、約翰·甘迺迪、梅爾·吉普森這些人看起來相形遜色,他只是一筆生意,僅此而已。或者她至少希望他會成為她的生意,直到他簽下合同。現在還沒有什麼是確定無疑的,如果她不能領會他的意圖,他會將他的生意交給別人做。

放下她的大皮包,她走到窗前開始測量她需要的數據,高度和寬度都已草草記在她的本子上了,電器插座標誌,還有嵌入的燈具裝置和開關的位置。回到她的設計桌上,她會根據這些數字和標誌繪製圖紙。

當她工作時,她聽着他淋浴的聲音,拚命抑制住自己去想他裸體站在噴頭下的情景。她看到的他是穿着衣服的,但是她可以想像沒有夾克衫或襯衣遮蓋的他的手臂的線條,那些二頭肌被水淋濕了微微閃着光。她還可以想像他的胸部覆蓋了一層金色的絨毛,這些絨毛沾上了水,匯成一道道水流滑下他平坦的小腹。

佩蒂甩甩頭,想甩掉這些念頭。

生意,她告誡自己。

水聲停止了,她不由自主地又嘆了口氣,想要離開。她不想在他出來時,還呆在這兒,她需要做的還剩下最後一個數據。

一聲敲門聲在他的前門響起來。她放下她的測量捲尺。金屬套碰在窗戶板上發出咔嗒的響聲,然後落在了地毯上。

“你能開一下門嗎”卡梅倫透過卧室的門在喊,“那是米奇。”

“當然。”她的手有些發抖,她沒有去拾掉在地毯上的捲尺,而是向門口走去。

“準時到達。”站在門廳里的男人在她開門時這樣說,但是他忽然停住了,他的目光從她的臉上慢慢地向下掃視着。當他再次抬起頭來時,他微微一笑說:“很好,我知道你不是卡梅倫而且你肯定也不是他的管家。”

她笑了笑,伸出她的手,“我是佩蒂·白奈特,他未來的室內設計師。如果你是米奇,斯拉德先生馬上就出來。”

“佩蒂。”米奇握住她的手,走進公寓靠得她近些,“我打賭,卡梅倫發現了芝加哥最漂亮的女人。”

“謝謝。”她抽回她的手,又向屋子裏走了幾步,“我正在做一些測量。”她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鉛筆和筆記本,然後又走回到窗前。在那兒,她將捲尺落在地上了,“稍等一會兒,我馬上走。”

“不要因為我而匆匆離開。”米奇說,仍然微笑着。

“是你嗎,米奇?”卡梅倫從佩蒂身後問了一聲,一陣戰慄沿着她的脊柱傳遍全身。多麼奇怪,卡梅倫·斯拉德的低沉的聲音真的聽起來很像電台的那位參與者,慢慢地,她轉過身。

他站在卧室的門口,黑色的長褲緊裹着他的臀部和長腿,但是腳上沒有穿鞋,也沒有穿襪子,他肌肉隆起的手臂上和褐色的胸膛上也沒有遮蓋上襯衣。

她幾分鐘以前還想像的他胸膛上的金色絨毛水淋淋地閃着光,一些水滴向下流過他緊繃的小腹,流到他沒有系好的皮帶上。她感到她的胃部在發緊,知道這種反應很愚蠢。他的身體上沒有一盎司多餘的脂肪,或者他的二頭肌形狀猶如雕塑家的作品,這些跟她都沒有一點關係。她還從來沒有因看到半裸的男人而如此激動不安。他是一個潛在的顧客,沒有別的,盯着他看就像一個餓得要死的女人看到了盛筵,這是十分可笑的。

她將她的目光拖走。

“我想我是來晚了,”米奇說,“但是看起來你甚至比我還要晚。”他意味深長地笑着,看了佩蒂一眼,“但是我能理解為什麼。”

佩蒂知道米奇誤會了,他以為將會有什麼事發生在他們兩個人之間,“我——”她想要解釋一下,但是卡梅倫打斷了她。

“我讓她呆在這兒的,米奇。米奇·狄倫,見一見佩蒂·白奈特,我的新室內裝修師。”

佩蒂笑了,不想去解釋她是一個設計師,而不是一個裝修師。

“你真的要裝修內部?”米奇說,然後他環顧着房間,“慶賀你終於要對這一切做個改變了,卡米。”

“我想時間到了,你的工作完成了嗎?”他問她。

佩蒂點點頭,“我只剩下拿走我的捲尺了。”

“不要趕她走,”米奇說,含意深刻地笑了,“我們不過是要彼此認識一下。”

卡梅倫轉身走向卧室,“注意你的舉止,”他說,他的笑聲低沉,彷彿帶有一種迴音,“我幾分鐘就好了。”

他的笑聲讓佩蒂想起直播節目中的那個男人。她知道這個想法很傻,但是她仍是忍不住叫了他一聲。“斯拉德先生,你有時用過約翰這個名字嗎?”

“你也聽到了?”米奇說,向著她這邊瞟了一眼,他又轉向卧室方向,卡梅倫剛走進去。“你不會相信是什麼取代了我們五點鐘的股票報道,一個靈媒做的現場直播,我在來的路上聽到的,一個參與者,自稱是約翰的傢伙,聽起來很像你,卡米。”“應該這樣,”卡梅倫說,從他的卧室里走出來,扣着白襯衫的扣子,“他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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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情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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