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加寬加長的真皮座位原本舒適,坐下四五個人亦綽綽有餘。
但這前後座的隔離玻璃一升,忽的變的壓抑狹小起來。
密閉的空間,緊鎖的車門……還有眼前那滿面冷傲和陰鷙的男子。一種從沒體驗過的詭異氣氛在這狹窄空間裏流動,讓林雨明本能地想逃。
蜷縮起身子,他瑟縮地退到了車角……再往後,已退無可退。
頃刻間,程旭已欺身而上。一隻手便已不費吹灰之力將他拉回身邊,如餓虎撲食般鉗制住了他的上半身。不由分說的,將滾燙的灼熱雙唇壓在了他的嘴唇上……輾轉掠奪,肆意侵略。
不能呼吸,不能思想……短暫的失神后就是似乎永無盡頭的窒息。林雨明只覺大腦一片空白,急速的心跳似乎要衝破了胸膛……不知是多久,那毫不憐香惜玉的強吻才告一段落。
“怎樣?那個李劍浩有這樣吻過你嗎?”耳邊那人冷冷地戲謔道,近在咫尺,吹氣拂臉。
林雨明一顫,不語……亦不動。只緊緊閉上了眼睛。
可那人刻意羞辱的話並不稍停:“剛才還說要讓我滿意,現在卻一點反應沒有……我記得你們這種做MB的,吻功都該一流才是!”
林雨明只覺周身的血都在這一刻湧上了頭。不,不……不要有反應,不說話,不反抗就好。只要不是對父親和李劍浩,他要怎樣的侮辱和傷害自己——都可以。
“睜開眼看我!”程旭低聲道,沉沉的嗓音里有着股不怒自威的恐嚇與奇特的誘惑。
可惜,全然無用……身下那人的眼睛依然緊閉,方才因強吻而泛起的潮紅已漸漸從他臉上褪去,面色愈發蒼白。
程旭強忍的怒火終於再也無法隱藏在調笑戲弄的面具之下,望着他那一言不發,咬牙忍耐的表情,一種從沒體驗過的挫敗感讓他滿心灼燒:自己的吻居然讓他如此嫌惡嗎?!……
不假思索地,他重重地拉起他的雙腳,用腿死死抵住。而手已將他身上的上衣用力一分,“嘶”的一聲,紐扣盡落。晶瑩如玉的胸膛上那突起的嫣紅兩點已盡收眼底。
“不……”林雨明終於如他所願地睜開了雙眼,驚恐不信地看着自己業已赤裸的上身,那雙已經游弋在他肌膚上的大手讓他頃刻間渾身癱軟無力,“住手,你要……幹什麼……”
程旭不答,卻用更堅定的行動代替。猛的抽去西褲的皮帶,拉鏈一分,再向下一拉……春光竟已在這車廂昏暗的燈光下完全乍瀉。
“啊……”他**一聲,用盡周身力氣蜷縮起身子,將自己的裸體全然置於另一個男子的視線之下的羞恥感覺是如此陌生,縱然是他如此熟悉的那個人,也令他幾乎無地自容得想立刻去死……
身下微涼的皮質座位和顛簸着的狀態提醒着他:這是在正在前行的車裏,而前面有着開車的司機!這讓他驀地有一刻清醒,意識到如此的境況下可能發生的唯一的一件事,不……不可以在這裏啊!……
他開始激烈地掙扎,拳打腳踢中彎起的膝蓋在混亂中踢上了程旭的胯下。
這一下無意識的不輕不重的撞擊也讓程旭疼得有一刻的顫抖,畢竟——那裏是一個男人最脆弱的地方。憤怒和疼痛讓他的頭腦更加昏沉,順手扯過安全帶,死死的捆住了身下人的手腕,一下便將他的身體翻轉過來,伸手拉開了自己的褲鏈……
程旭一震。從沒看過他用這般的神情看着自己,不……確切地說他並沒在看自己,而是越過了自己看向了某處不知名的所在。
一時間,兩人都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一萬年,又似只是短短數秒。
……程旭輕輕抬起了手,似乎想撥開他額上因汗水而緊貼在鬢角的一縷濕發。
隨着他的抬手,林雨明終於有了反應,收回了散落的目光,將焦距停在了頭頂上方的那隻手上,他的口中微弱地吐出了一句:“滿意了?……那麼放了李劍浩……”
驀地,那隻手停在了距他鬢角不到一寸的地方,緩緩地收了回去。
程旭忽然想打開車門,沖回去,把那個叫李劍浩的人真的一槍打死。
——方才把肖飛留在那裏,是因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離開,肖飛就會立即阻止手下的繼續毆打。就算是恨那個小子恨的要死,就算是希望那小子再不要出現在自己面前,他也並沒有真打算要他的命。
可現在,他發現自己錯了。
聽到身下的人在此時仍念念不忘叫自己放了他,他忽然很想親手把那人乾脆殺了——很想很想。
“假如我真殺了他,你會怎樣?……殉情?還是殺了我為他報仇?”他緩緩的問,口氣陰冷而認真。
林雨明定定地望着他,同樣冷淡的,認真的吐出幾個字,讓他猛然驚心的幾個字:“不能怎樣,只能恨你……永遠恨你。”
“恨我?……到現在,你仍沒開始恨我么?”緊緊地盯着他的臉,彷彿想從上面找出一點別的情感。“再三的尋死,是為了他‘守身如玉’嗎?脅持肖飛逃走,也是為了和他遠走高飛,找處天涯海角分享我那兩百萬?……愛情的力量,果真偉大!”他低語,沙啞的聲音里有種壓抑的痛楚。
身下的人安安靜靜地回視他,不逃避,不躲閃。眼中卻忽然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弱的明亮光芒:“你……為了這個而生氣嗎?”
捕捉到他眼中那若有所待的光亮,程旭只覺心再次一絞:僅僅是提到那個人,就讓你有了生氣了嗎?……
“哈!”他大聲狂笑起來,好象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我為什麼要為這個生氣?我生氣是因為你居然在沒替你父親還清債之前,就違約逃走,所以——剛才是還債正式開始!”
林雨明渾身一冷,全身如墜冰窖……是的,這是討債的正式開始,只是如此而已。
“記得十倍的代價嗎?……我告訴過你,我發過誓的。”他的語聲低沉,所有的舊恨一起適時地重新湧上心頭,“我要讓你的禽獸父親在天上看着他的兒子代他受過,在一個男人的身子下面哭泣求饒……”
林雨明眼中的那縷微光終於散去,如暗夜裏一閃即逝的遙遠煙火。他忽然覺得自己不再害怕了——心死了,還會害怕什麼呢?……慢慢地,他的唇邊浮起一個慘淡而嘲諷的笑:“哭泣求饒……我有嗎?”
摟住他的腰肢從未稍離的胳臂忽然收緊,壓迫得他的五臟六腑似乎瞬間移位,昭示着手臂的主人已被他的話狠狠激怒,“你會的!”下一刻,他的身體已經被再一次大力翻轉,毫不留情地,身後剛被粗暴對待過的地方被一種凌利而快速的抽動再次喚醒,有溫暖的液體從那裏流出來,伴着巨痛。
……從下身傳來的痛楚沿着脊骨一直延伸到頭頂,冷汗一下子滲了出來,渾身戰慄。汗水不一會就浸濕了身下的座位,濕熱無比。
懲罰的還債,又要開始了嗎?……不要哭泣,不要求饒,不要,不要……一遍遍在心裏對自己說著,終於隨着眼前一黑,凌遲般的巨痛遠了,心痛……也遠了。
***
懷抱着昏迷過去的人,程旭冷着臉,看也不看司機和門衛又驚又懼的目光,重重踏進了卧室,將他放在了床上。
站在床邊,他面無表情,一眨不眨地望着床上幾近全裸的胴體。上衣分到腋下,棉質的褲子更已褪至腳邊,大汗淋漓的蒼白肌膚在昏暗的月光下閃着清冷的光,微微起伏的胸膛上,仍有着少年未褪的青澀與清瘦……筆直修長的腿,汗水浸濕的柔發,而那張即使在昏迷中也仍咬牙蹙眉的臉上,依然呈現着一種引人犯罪的驚人的誘惑。
看着那臉上痛楚的表情,程旭的額頭不知何時竟也細汗淋漓。從沒有過同性間性事經歷的他並不真正清楚自己行為的後果,以前只和女人親近過,而那樣的親近,縱然再激烈再狂野,也不會帶來什麼真正的傷害。
——即使是面對着街頭廝殺時如流的大灘血泊,即使是看着陌生人的胳膊大腿在自己的刀下血肉模糊,他也是從沒皺過一點眉頭。
可現在,一度不可自控的激情和暴虐之後,望着床上那人修長的大腿後面隱約的蜿蜒血跡,他忽然喪失了將他身子翻過來檢視一下的勇氣。
……對仇人的羞辱、侵犯、折磨、報復……這一切一切,不正是自己五年來最想一嘗的滋味么?可為什麼實現的這一刻,自己的心裏卻填滿了尖銳的痛苦?!……
踉蹌着,退後了幾步,他慢慢地出了房門。
坐在客廳里的長沙發上,他隨手拿起茶几上一瓶紅酒,拔開瓶塞,猛得沖喉嚨灌了下去……一瓶見了底,再一瓶好了。
今夜,他忽然只想醉……醉到不記得很多事,醉到可以認為一切都沒發生過。
肖飛不知何時已進了來,靜靜地站在他的對面。
“肖飛……是你!”他似乎剛看到他,忽地咧嘴笑了,對他舉起了酒瓶:“來,陪我喝酒!”
肖飛不理,只是冷冷看着他。
“怎麼?……”程旭用滿是醉意的眼睛迷惘地看着他,打了個酒嗝:“肖飛,你最近很古怪!”
“我古怪?!……”肖飛冷笑,“一回來就看到你在這發酒瘋,反倒是我怪?”
忍了又忍,他又開口:“人你也打了,林雨明你也抓回來了,還有什麼不順意?——老實告訴你,是我放他走的,你別老怪他脅持我。”
“……我知道。”他口齒不清地點頭:“就憑他,當然別想真的動你一根汗毛。”
肖飛微怔,隨即點頭:“我也知道瞞不了你……那個李劍浩我也放了,你有什麼不滿意,大可以找我的麻煩。”
“找你麻煩?不,我才不會——我現在高興的很!……肖飛——今天,我報了仇了。”他再笑,微醺的眼睛裏閃着異常的、亮亮的光:“知道嗎?我強暴了仇人的兒子,而且——是兩次。”
“乒”地一下,他的臉上已挨了肖飛重重一拳,這拳力大無比,手下竟是毫不留情。
程旭身子一仰,被打得向後跌去,倒在了沙發上,嘴角,已有一縷殷紅的血跡淌下。就着跌倒的姿勢,他不動,也不爬起。
良久,他方抬手慢慢擦去那抹血,忽然再次對肖飛展開了個大大的、無所謂的笑容:“打的好……”
看着他的笑,肖飛緊緊握住的拳頭忽然無力地鬆開了。
久久望着他,他的面上掠過一絲不忍,走了過去,伸手將他拉起:“……別想了——去睡吧,你也累了。”
“不,我不去睡!”程旭固執地搖頭:“我才不睡……我不要天天做噩夢,我不要每晚都看到媽媽從樓梯上跌下來,我不要每天都夢到我殺了明的爸爸……”他不停地搖頭,眼中一片從沒流露過的凄苦,似乎他所說的事就在眼前。
肖飛一震,慢慢地蹲下身來,半跪在他面前,伸手輕輕的撫着他的臉,無語。
忽然地,他的手觸到了一片冰涼,他驚訝地扶正程旭的臉,將他的面龐對着窗口射進的月光。清冷的白色月光下,那張原本剛毅冷漠的臉上竟有了一片淚水,那些堅硬的線條忽的脆弱和柔和起來……那吻,開始輕柔但而溫存,越到後來卻愈加灼熱,愈加纏綿……
身下的人並沒醒來,似乎那夢中傳來的火熱讓他變的極是安心,漸漸地,他身上的顫抖停了。
昵喃的輕哼了幾聲,細小得幾乎聲不可聞,可肖飛卻聽見了,而且清清楚楚。
“明,原諒我,不要離開我……”
肖飛的身體一僵,那吻,停止了。——輕輕移開交纏的雙唇,他站了起來。
是的,早該知道是這樣啊!……
久久望着那張熟睡的安靜的臉,他的臉上掠過絲微笑。那笑,卻是痛楚而瞭然的。
***
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房間裏靜悄悄的,又回到了幾日來獃著的那間卧室里。
陽光刺目,窗外的花香清幽一如昨日。
林雨明艱難地移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很久才終於緩慢地從純粹的一片疼痛中找回屬於下身的知覺。一動不動地在床上趴了不知多久,稍微緩和了身體的刺痛后,他開始一步一跌地挪進浴室……身後的狼藉已經幹了,他只想早早將它們洗去……
和卧室相連的浴室就在幾米之外,可他從沒有想過短短几米的距離竟然要會走得如此艱難,而且每走一步,都將他以為會消逝的疼痛再喚回來一點。好不容易,方把自己的軀體在細細的水流下沖洗乾淨,而那水花稍大些,竟似也承受不住。
挪着疲憊的身體,他終於回到了床上,穿好了紐扣全失的上衣和褲子,將自己深深埋在床上的絲綢薄被下……好想就這樣沉沉地睡去啊,再不要醒來。
可並不會有這樣安靜睡去的可能——門就在這時開了,一個人默默地站在了門邊。
程旭。
看到那人的一瞬,林雨明的眼角輕跳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調開了視線,他靜靜閉上了眼睛……
雖是看不到,但可以感覺到程旭走了過來。
在他的床邊停着,並不說話。兩人就這麼一躺一立,如兩尊活化了的雕像。
忽然身上一涼,林雨明清楚的感到遮體的薄被被他一把掀起。
心彷彿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他猛地睜開了眼,視線所及,正對上程旭手中拿着的一個小瓶。
瓶口已開,程旭的手指已伸了進去,輕輕在裏面攪動。
雖然在程旭推門而進的那刻起,他就有了奇怪的預感,但真看到程旭那個舉動時,昨晚所有的記憶誠實的再度回來,讓他還是忍不住的顫抖起來:雖從沒見過那些性事專用的用具,但記得以前聽說過這類的東西——潤滑劑嗎?
“把褲子脫下來。”程旭冷冷的道。
……林雨明的手緩緩抬到腰間,並不除衣,卻緊緊攥住了皮帶。
望着程旭,他淡淡地道:“李劍浩怎麼樣了?……”
“你的小情人皮粗肉厚,死不了的。”程旭的語調充滿譏諷:“現在放心了?不要讓我再等。”
林雨明長吁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死死攥住皮帶的手無力地鬆開了……是的,李劍浩不會有事的,我知道……他的心中模糊地想。
那麼,又該是還債的時候了……輕輕地,他自己解開了下身的一切束縛,翻過身子,靜靜地趴在床上。
雖然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但當那溫熱的手指觸到那私隱之處的一剎,他的身體還是無法自控地猛然顫動了一下。
輕柔溫暖的指尖,清涼滋潤的膏體,更有那從沒試過的手指淺淺侵入的羞恥,這數種刺激的感覺在一瞬間交織襲來,惟獨少了昨夜那令人驚悸的疼痛……
再望着那人的側臉,竟似完全失去了抵抗慾望的待宰羔羊,他的冷汗再次一點點滲出。
而現在,剛淺淺進入那裏,便引起了身下人如此激烈的反應,這讓他不敢再將手指送深。
疼嗎?一定是的!——可不繼續的話,天知道會怎樣?想起方才從一個手下“討教”到的“相關知識”,他咬牙,沉聲道:“放鬆!……”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感到緊緊包圍住手指的那種壓迫感有了少許的緩解。輕輕試着轉動手指,除了引來身下人臉上更深的潮紅外,似乎沒有更大的阻礙。
深入些,再深入些……
轉動,再轉動……
林雨明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分成了兩股,一股湧上了火燙的面頰,另一股……流向了身後那被程旭的手指一再侵入的地方。
……**那密集的疼痛已經被那清涼膏體緩解了很多,可體內卻似有另一種漸漸無法忍耐的躁動被喚起,被撩撥起來,如此陌生卻強烈……讓他想扭動,想**。
那人,在做什麼?
忽然,他的心中湧起種不明所以的憤怒:那人此刻在他身後,正惡意地欣賞着自己被這般侵犯吧?——為什麼不象昨夜般乾脆徹底,卻要換這種貌似溫柔、卻竟更無法忍耐的羞辱?!……
終於,那沒有在體內帶來預想痛苦的手指輕輕退了出去……靜靜等待,卻久久不見其他的動靜,那人到底要怎樣?……
“潤滑”得也該夠了,他還要將自己這個獵物戲弄多久才要撕裂咬開?……
“看夠了嗎?……給我個痛快。”他再忍不住,嘶聲低低道。
“什麼?”程旭一怔。擦去手上剩餘的藥膏和額上的汗珠,正想叫他穿回褲子,卻聽到這麼一句。
林雨明猛地翻過身來,視線直逼着他,眼中火花暗閃,聲音已發抖:“不用做這些準備了,直接來好了——我受得住。”
程旭繼續發怔。過了半天,他方“騰”的明白過來——原來他以為自己是在做前戲!
想起這種不得已的上藥方式可能帶來的曖昧聯想,他的臉竟有一點漲紅,同時,心裏有那麼一點點惱怒。
“哈!……這算是主動邀請嗎?”他隱起窘迫,換上嘲諷的表情,目光掃向了眼前因轉身而正面裸呈的侗體。
這一看,那原已飛紅的臉卻猛然更加通紅。
察覺到他的臉色突變,林雨明困惑地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自己,“啊”地低呼了一聲,幾乎羞憤地幾欲死去——不知何時,自己身下竟已有了男人的反應,這一轉身,正將那裏的一切完全暴露殆盡……慌亂地死命抓過身側的絲綢薄被,胡亂地往身上裹去,急急地……向床的最裏面縮去。卻全然忘記了方才自己的“視死如歸”。
程旭的喉嚨間也不知低低地咒罵了句什麼,驀的轉過身,面向了窗外。
拳,卻握得指節發白。
方才上藥時一心怕弄疼他,所有的心思便沒往別處去想。可現在,床上那人不知死活、讓人着惱的“邀請”,剛剛那驚鴻一瞥的正面裸體,還有此刻他臉上又羞又怕的誘惑表情……都無一不讓他回想起昨夜初嘗的獨特滋味:火熱、緊密、刺激,而美好……
該死!真想就這麼不顧一切地撲過去,把他再次壓牢在身下!……可是,他頹喪地搖了搖頭,回過頭來。
這一回頭,立刻引來林雨明向床里更深地縮去——強暴也好,羞辱也罷,那似乎都是被迫地承受,可剛才的情形,竟似象極了自己欲求不滿!這天大的誤會讓他無地自容,身上的被子絞得更緊了,活想一個被纏繞的密不透風的大粽子——彷彿這是證明自己清白的唯一方式。
“三天時間——給我好起來!不準發燒,不準發炎,不準生病……”那人的聲音驀地在他耳邊飄來,嚇得林雨明更緊地閉上了眼。雖然那語聲里已經沒有了真正的恐嚇,而是帶了一點點的溫柔。
這溫柔,似乎也讓聲音的主人有點自覺沒有面子,很快地,又加了一點點的嘲弄:“就算你現在想要,我也不想對着個傷員做!”
“砰”地一聲,程旭關上了房門,離開了。
他走了?……今天,結束了?
好久,林雨明才睜開了閉的酸澀的眼睛。卻仍覺面上火熱依舊。
回想着程旭臨走前的那句“就算你現在想要”,他的心裏低低哀叫了一聲:沒錯,他是真的覺得自己“想要”了!……
忽然,門猝不及防的開了,程旭的腦袋又出現在門口,臉上一個別有深意的、戲謔的笑:“沒真的用過潤滑劑吧?……不然怎會分不清潤滑劑的傷葯的區別?”
話音剛落,劈手向床上扔過一個藥膏瓶……
***
鴻泰酒店58樓的豪華包廂內。
一片靜默。
兩幫人馬的談判已到無法繼續的破裂邊緣,再下去,仍不會有人願意讓步。
程旭冷哼一聲,猛地拍案而起,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情形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腿邊暗藏的手槍,正堪堪對準了他右手邊的東興老大——雷風洋。
廳中頓時大亂,雙方的人馬掏槍的掏槍,呵斥的呵斥:“放下槍!……你先放!……別動!!”
……
“怎樣?我說的條件真的已經不錯,東興不再考慮一下?”慢慢轉動手槍逼近雷風洋的頸后,程旭把自己的身體盡量置於對方數把“點三八”的射程不太容易夠到的陰影里,冷冷地問。
“哼!……你以為傷了我,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不愧也是從刀尖上舔慣鮮血的人物,雷風洋處變不驚。只是他沒想到程旭這回會如此行事不顧後果,這和以往冷靜陰鷙的他不太一樣。
“我沒想傷你——是想殺你。”程旭的語聲更冷。
“你不可能殺我,有五把槍對着你的腦袋。一開槍——那幾把槍也會動。”眼角一掃,雷風洋已清楚地估清了形勢。
程旭冷笑,詢問的目光看向站得遠遠的肖飛。
肖飛站在好幾米開外,手裏不知何時雙槍在握。
——在程旭突然發難的同時,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年輕男子已冷靜地快速後退,卻退到了一個能制住對方几名好手的一個位置。
肖飛微笑,對他點頭:“那五把槍我只有把握在你開槍時解決兩把,剩下的三隻……我們其他弟兄可以解決兩個。最後一隻……我估不準能不能擊中你的頭。”
“我知道——那把槍打中我的幾率是五成。”程旭淡淡道。
“我賭你不會開槍。”雷風洋咬牙,“程老大,別意氣用事。”
“今晚我的忍耐力有限,大家賭賭看!”程旭的聲音里有了一絲煩躁,槍狠狠地往他頸后一抵。
嗅到他的那絲煩躁,雷風洋頭上細細的汗珠終於冒了出來……
——這次的洪幫老大的行事與平日完全不同,誰也想不到在這種頭腦級的談判中他會不計後果地拔槍——現在的江湖,難道真的已是這種不顧死活的年輕人的天下?
“好,就依你!這區的生意今晚以後是你們洪幫的——程旭,你夠膽!”雷風洋的臉抽搐着:算了,犯不着真用命去拼。
不知怎麼,多年行走江湖的敏銳嗅覺提醒他:要是不答應,身後的人會不顧一切地摳動扳機……
***
坐在飛馳的車後座上,肖飛只覺手心仍在冒汗。
“假如雷風洋不答應,你準備怎麼辦?”他盯住程旭。
“當然開槍。”程旭的語調理所當然。
“開槍?你知不知道那樣你就死定了?!……”肖飛的語氣有了怒氣。
程旭詫異地看着他:“為什麼?我有五成的把握在手裏!”
你錯了……
因為我擔心你,所以我的心會亂。我的心亂,槍就會不準——而我的槍不準,你就死定了……肖飛在心裏說。
“因為……我很久沒開槍了。所以我沒把握。”他避開了旭詢問的眼光。“就算這樣,你今天的行為也太莽撞。這種場合——你就不該動手!”
“哼!……動手了,又怎樣?還不是我賭贏!”程旭傲然道。
“這不是贏不贏的問題——阿旭,最近你很多舉動都極不理智。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的。”肖飛沉聲道。
程旭不置可否:“我沒有……”
“你有!……為什麼?”肖飛突兀地問。
“什麼為什麼?”
“你知道我的意思——不要告訴我你這些天的反常事出無因。”肖飛淡淡地問。
程旭的臉色凝住,開始變差——知他如肖飛,真的是什麼事也滿不過的。
他苦笑:“你以為……會是什麼原因?”
“我當然知道,是為了林雨明。我只是不知道,你打算到底怎麼辦?……或許,這是你煩躁的原因?”
自從上次林雨明被抓回來,並且……被阿旭強暴以後,程旭就不准他再去見那個男孩。
想起那個晚上的李劍浩被打,林雨明的被強暴,還有自己那失控的一吻,肖飛開始覺得嘴裏淡淡發苦。
而現在,離那個混亂的夜晚,已有十來天。
雖不能接近程旭的卧室,但從其他手下那他清楚的知道這些天程旭每晚都是在那卧室度過的——而那裏,絕對只有一張床……他到底想怎樣呢?這些天的晚上,他是怎麼對待那個看上去已經和別人兩情相悅的單純男孩?這些問題纏繞着他的心,叫他不能不想。
“肖飛……你會笑話我,瞧不起我么?”程旭忽然開口,臉上方才那股狠勇之氣早被不可名狀的苦澀代替。
“為什麼?因為你愛上了個男人,而且是你不能去愛的仇人的兒子?……”肖飛的口氣波瀾不驚。
程旭難堪地看向車窗外飛速後退的景物,雖然明白肖飛知他甚深,卻也沒想他的話如此直接。
肖飛鄭重地、直直地看着他的眼,彷彿要看進他的心裏去:“愛上一個人,本就是沒有錯的。——無論那人是什麼性別,什麼身份。所以,我絕不會為這個看輕你,笑話你,要是你這樣擔心,未免是反倒看輕我了——你明白么?”
“肖飛!謝謝你……”他艱難的吁了口氣,心裏充滿了對肖飛的感激。畢竟,自己活了25年,從沒想過自己會處在一個如此讓他混亂矛盾不堪的境地。看着肖飛淡然而明亮的眼眸,他忽然笑了:“……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好事。”
“哈,不要說你喜歡上我了!”肖飛做出個誇張的表情。
“為什麼不行?”他還他個誇張的臉,“知道嗎?有一次我做夢——”
他停了停,臉上有點不好意思:“我夢見你吻我!”
肖飛楞住了。很快地,他藏起了自己的驚諤,微笑:“那麼我的吻功如何?”
“嘿嘿……不記得。”程旭尷尬地笑……怎麼會不記得呢?夢中的那個吻的感覺清晰的就象是現實,那般溫暖而堅定……
“不記得?是不是這樣?……”肖飛笑,忽然地,側過臉來將嘴唇粹不及防地輕輕印在身邊人的唇上……
再分開時,車內忽然一片靜默。
還是肖飛先大笑起來,瀟洒地搖頭嘆息:“不好玩——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玩。”
程旭吐了口氣,臉上紅得失常,不知是羞是氣:“肖飛!……”
半天,兩人都沒了話。
“對他——打算怎麼辦?”異動的情緒被肖飛壓抑下去,轉移剛才的話題。
“我不知道……我恨他,看到他,我會想起他的爸爸和我媽的死……如果不是他爸的無恥行徑,我媽媽絕不會死!”程旭的語聲開始不自控的的激動,五年前的那幾幕,早已如烙鐵般印進了他的腦海;那樣的恨,也早已如毒藥般融進了他的血液。
肖飛深深嘆息:“若真捨不得放開他,就忘了仇恨。真若忘不掉仇恨,就放手吧!……”
“忘掉仇恨和放手……我都做不到!”他的聲音里有了一絲顫抖,假如可以這樣簡單的取捨,那該多好!
“好,我問你:假如你能忘記你們兩家的仇恨,他會不會答應和你在一起?”肖飛努力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殘忍些,不這樣,怕是拔不去他心裏的毒吧?……
程旭沉默,臉卻在抽搐:“他不會……他愛的是那個李劍浩。”想起數天前那兩人擁吻的火熱場面,還有他哭泣着在自己身下為那人求情的模樣,他只覺滿心滿身都是刺痛。
“那麼,你還有其他選擇嗎?”肖飛苦笑;“除非你真打算一輩子囚禁他——這樣長久下去,你們中間有一個人會瘋掉!”
程旭緊握的拳頭攥得更緊了,肖飛的話如根尖針,狠狠地刺了他。
是的,林雨明不被自己逼死,也會被逼瘋的。
“我知道怎麼辦了……”他疲倦地道,緊繃的神經好象忽然因為做了一個決定而放鬆下來。既然沒有了選擇的餘地,剩下的路,就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