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鮮血。又是飛速蔓延開來的、觸目驚心的鮮血。

程旭全身發冷地看着那熟悉的場景,驀地,他猛然撲了上去。不!……不要,不要死,不要和媽媽一樣在我的面前死掉!

懷抱着林雨明昏迷倒地的軀體,五年前刺骨的恐懼再次降臨,那是唯一的親人即將離他而去的驚懼,是再也看不到至愛的人一顰一笑的無助,這感覺,他不要再來一次!

“去找醫生!”他狂喊,轉頭看着林雨明右邊額頭上汩汩流個不停的鮮血,手足無措……

***

好痛。好冷。

……林雨明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模糊的視線里,是那個他熟悉的臉龐,熟悉的眼睛和眼睛中熟悉的深情。可下一秒鐘,那深情已倏忽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冷漠與敵視。

是他的幻覺,那前一秒的深切關懷只是他自己的幻覺。

林雨明長長的在心底嘆了口氣,所有的事都浮上心頭,自己原來還在這個噩夢裏。

窗外刺眼的陽光明示着昨夜已是過去,觸目所到之處,是全然的陌生。

他的身上是一件新的乾淨的襯衫,紐扣扣的嚴密。稍稍活動一下,身上並沒有異樣的不適——除了額頭紗布層層包纏下一跳一跳的刺痛。

而自己正全身無力的躺在一間卧室的大床上,床邊目不轉睛的那人,正是程旭。

……

他終於醒了!望着那雙略帶迷惘的清澄眼睛終於落在了自己身上,程旭飛快地俯身下去,兇狠的語氣禁不住的惶恐:“從現在開始,你不準死!我不準!”

林雨明靜靜地聽着,不回答,也沒有表情。似乎弄不清他說這話的含義。

一種狼狽的感覺席捲上程旭的心,該死!他不要以為我心軟!

他頓了頓,強逼自己冷靜下來:“你給我聽好!——你是我花了兩百萬買下來的,在你還完林家的債之前,在我沒有讓你死之前,你就得給我乖乖活着。”

他的語氣越發生硬:“是生是死,還是繼續昨晚沒完成的遊戲……你都只能接受。不要妄想在我手底下逃脫!”

林雨明的眉頭蹙了起來,“繼續昨晚沒完成的遊戲……”一瞬間,他想大笑;為什麼不能饒了自己,乾脆賜自己一死?阿旭,你何其殘忍!

“程先生——”改變了稱呼,他的言語中掩不住的無奈,“我知道林家欠你太多,要殺要剮,全都隨你處置——只要這樣能遂了你的心意。可是——”他道:“昨晚那樣的遊戲,恕不奉陪。”

“哈!”程旭氣極反笑:“恕不奉陪?恕不奉陪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他慢騰騰地道:“我還是會去死。”

程旭惡狠狠的看着他眼裏柔弱下面的倔強,他怎麼不知道,那個永遠在他身邊安靜而快樂的他何時會有着這樣絕不屈服的膽量?

冷哼一聲,快速地抽下領帶,雙手一握,將他的手腕並在一處,三下兩下,捆了個結結實實,而另一端,在床柱上打了個死結。“你以為,以你的能力現在可以再故技重施?”

林雨明並不掙扎——他瘦弱的手腕在那雙大手的掌握下似乎沒有半分掙脫的可能。他又嘆氣,神情掩不住的疲憊,“你錯了。人要是真的想死,總會有辦法。”

他張開嘴,趁他不備,狠狠地用力朝舌頭咬了下去。

一直嚴密注意着他的一舉一動的那個人沒有讓他如願,他一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握住了林雨明的下巴,在他再次傷害自己之前成功地阻止了他:“我說過你休想!”

他身下的人兒的臉上儘是他從沒見過、也最不願見的無言倔強,讓他的怒火不脛而走,“答應我不再尋死,我就放開你!”

手下用力,幾乎捏碎骨頭的力道終於讓林雨明的秀眉因為吃痛而緊蹙,可卻沒有得到他想聽的**求饒。發不出聲,卻立刻重重地堅定搖頭。

無法控制局面的挫敗感讓程旭只覺得想抓狂: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用死來威脅自己?!那麼,你就去死吧!……

他右手一錯,只聽“咯”的一聲脆響,林雨明的下頜骨應聲錯位,“啊……”忽如其來的巨痛讓林雨明悶哼一聲,有一瞬間的失神。下頜無力地張着,再也閉不上,竟是已被重手扭脫了臼。

程旭大步轉身,離開房間。那個人他算什麼東西,一個早該去死的仇人的兒子而已!他的身子因為憤怒而些許的發抖,甩手摔上房門,走到客廳。

沙發上沉吟而坐、手拿一杯紅酒的是肖飛。

昨晚他雖然負氣而走,卻根本不敢真的走遠,預感中總感覺會有什麼事發生,果然,不出幾分鐘,他就在外面聽見了程旭那狂暴着呼喊醫生的聲音。制止住程旭的狂躁,找來醫生,遣散那些個因慾望被強行遏止而狼狽至極的手下,幾乎都是他在冷靜的吩咐處理。

看着程旭終於從卧室里出來,肖飛舒了口氣,這代表那個男孩醒了。

他觀察着程旭的臉色,很是難看。

——這也難怪——從昨夜十二點多開始折騰,又守着那男孩不合眼地熬到現在,不滿眼紅絲、疲勞不堪才怪。

“怎麼?他醒了?……”他小心翼翼地問。“醫生說了血雖然流的不少,但傷口應該沒事的,你不用為他太擔心。”

“我擔心他?”程旭冷笑:“對——我是擔心他死的太快,這樣我就來不及把所有的報仇方法在他身上試一遍。”

“哎?……”肖飛驚訝地睜大了眼,很快地,他嘆氣:“不要口是心非。”

程旭狠狠朝他一瞪,“不要你管!”劈手奪過肖飛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呵呵,要喝酒不需要用搶的吧?””肖飛失笑:“那個男孩到底怎麼樣了?傷口有沒有再出血?”

程旭不語,剛才的出手,一方面是因為林雨明的不妥協恨的他牙根痒痒,一方面也是怕他再不分輕重地咬傷自己的舌頭。可是那樣的手法會讓人疼痛不止,他剛流過血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住?

思及這點,他忽然似乎已覺有冷汗流下。

“我……剛剛把他的下巴扭脫了臼。”他無力地說:“他一心要咬舌頭自殺。”

“什麼?!你真想弄死他啊?”肖飛楞住。想罵他,可看到他眼中的複雜神情,終於嘆了口氣。“你這個冷血的傢伙!”他低低咒罵了一句,跳起身來,向卧室急跑而去。

推開房門,看到床上那個男孩雙手被縛的模樣,肖飛倒吸了一口涼氣。

男孩臉色不正常的蒼白,嘴巴微張不能合攏,顯然被人擰脫了臼。疼痛折磨下的冷汗,正密密地從他的額頭滲透出來……可是如此,他竟然一聲不吭。

肖飛坐到了床邊,一手固定住他的臉頰,一手微微用力轉動,只聽一聲輕響,饒是林雨明有了準備,仍然又是一聲壓抑的痛楚悶哼。可再下來,他的下頜已可開合自如。

“聽我說,我知道你在怕什麼。”肖飛溫和地對他一笑,還好他的舊傷沒有破裂的跡象。眼前的少年,似乎有種會叫人忍不住從心底想呵護的特質。“相信我,不要再傷害自己——因為阿旭絕對不會再叫人對你作昨晚的事。”

“哼……”一聲冷哼從門口傳來,“不要隨便替我做任何保證!”

肖飛揚眉,挑釁地望他,“是我會錯意了嗎?好——”他點點頭,隨手拿起床頭柜上醫生用剩的一團紗布,很快地塞到了明的嘴裏。

“這樣他既沒法兒動,又不能尋死覓活的——要是你真想解恨,我這就幫你再把昨天的弟兄找來。”肖飛似笑非笑。

床上的人渾身一顫,剛剛平復下來的心情顯然被肖飛的話嚇到了。無用的掙扎着,苦於口中被堵,他的嘴中只能發出嗚咽的悲鳴。

“你!……”程旭氣結。“我說過現在不想他死!”

“對對對……”肖飛狡黠地笑起來:“我知道——你想好好養好他,然後慢慢折磨。所以你暫時不會再折騰他了,對不對?”

“咣”的一聲,程旭再次摔門而去。

肖飛望着他離去,忽然有陣短暫的出神。

很快地,他轉頭,幫林雨明解開綁住他手腕的領帶,取出塞口的紗布:“怎樣?沒嚇到你吧?”

林雨明慢慢地坐起,身子卻向床里挪了挪。聽到肖飛的話,他臉上一紅。

眼前這個和旭看來交情很好的陌生男子昨天才第一次見面,到現在才有機會仔細地看他。

黑亮的頭髮比阿旭的柔順多了,眼睛卻一樣的明亮有神,

可他臉上總有着股漫不經心、懶懶散散的表情,似乎可以一眼望穿人的心事,又似乎這世上並沒有什麼值得他去深究去望穿的事情。

“哦……沒有。”他想起從昨晚到現在,這個男人似乎一直在幫他。

從夜總會裏為自己說情,到進門時溫暖的外套,還有最後危急關頭的阻攔。

不由地,一個感激的羞澀微笑在他嘴角綻開。

那個笑容讓肖飛一愣,這是這個男孩第一次笑,雖然虛弱雖然淺淡,卻自有一種溫潤絕美的光澤。

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程旭的笑容時的那種震動,就象是黑夜裏突如其來的一抹陽光,一閃而過,在不可能的時候就那麼突然地出現了。

那是幾年前在洪幫和東興幫的一場惡鬥中,他以為砍向自己的那一刀絕對躲不過去了。可一個人斜沖了上來,用自己的手臂生生幫他擋了那一刀。血光四濺,夜色無邊……可那個傢伙看着他驚愕擔心的表情,居然咧開嘴,對他展開了個大大的、陽光般的笑容。

——是從那時起,就很想很想能經常看見他的笑容的吧?……

“你和阿旭一樣,都該多笑笑。”他忽然很突兀地說。

“哎?”林雨明不解地抬頭。

“你和阿旭認識了很久了?”

林雨明低下了頭,“八歲……那時他12歲,和他媽媽一起來我家幫傭。一直到我十六歲,因為一個意外……”他臉上閃過一絲痛楚,“才離開。”

“是這樣。”肖飛不再追問那個“意外”。“那麼,以前的他愛笑嗎?”

“這……應該也不愛吧,尤其是對着外界時。旁人都說他孤僻呢。”他猶豫着,“不過,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一旦和你熟起來,他就會對你很好很好,也會對着你常常笑。”他急忙地補充道。

肖飛晶亮的眼睛探究地盯着他的眸子,“他這樣對你,你似乎一點都不怪他。”

林雨明的眼光轉向了窗外某處遙遠的不可知的地方,半天,才轉回,神情哀傷而淡定:“你不了解……這是我們林家欠他的。”

肖飛不語了,在心裏的不安更甚,該是怎樣的“意外”,才會有今日的仇恨啊!可無論如何,那個意外總是發生了!

“放心,”他溫和地道:“阿旭是個念舊的人,他不會真的狠心去對付一個替罪的人,尤其——是你。”

林雨明搖了搖頭,腦海中閃過昨晚不堪的一幕,陌生的大漢,粗暴的撕扯……和他臉上那一刻絕決的殘忍。

不……不,他忍心的。一種痛徹心肺的寒冷剎那間刺痛了全身,那個會拉着他的手只對他一個人笑的阿旭已經不見了,取代他的,是一個復仇的使者。

肖飛看到了他眼中瞬時的淚霧,竟不知再如何勸說。“傷口還疼嗎,還有下巴?”

“沒事的。”他慢慢地說,想起方才那個人狠心的一扭時的巨痛,也許——他該下手再重些。

***

從卧室里出來,肖飛的心有些亂——已經有很久,他的心都沒這麼亂了,無論是面對東興幫的瘋狂挑釁還是警方的步步進逼。

一眼看到門口的兩個手下,他皺起了眉,“老大怎麼說?”

一名手下忙道:“老大說仔細看着他,不准他離開一步。再要是鬧自殺什麼的,就把他四肢全捆起來。”

“哦?”他噎住了,“有沒有其他的?”

“沒了。”

“那麼,一日三餐要送好的,生活上仔細照料,還有——按時找醫生複診。”肖飛冷冷道,眼光掃向其中一人,記得昨晚那十個人中有他一個,“不要說我沒提醒你,要是你敢碰他一根頭髮,我能饒了你,怕老大會活活剝了你的皮!”

“是是——”那人心底打突,“小的絕對不敢!”

***

一個星期過去了,林雨明雙手抱膝,坐在窗前。

春天的風拂上他俊美的臉,吹動他飛揚的發梢,柔和的令人心醉,彷彿可以讓人忘卻所以不快的瑣事。

可是,有些事是你絕對不會忘的,即使在這平靜的春風裏。

整整一個星期,什麼都沒發生。

除了每天有人送來三餐外,來到這間卧室的就只有那個肖飛和醫生。

額頭上的傷已結疤,紗布也拆了,醫生說傷口並無大礙。

原來自己用了那麼大力撞過去的後果,也不過縫了九針。——自己總是怕疼,他自嘲的想。

記得有一年在阿旭媽媽打理的苗圃里被一根木刺扎到自己,竟疼得眼淚汪汪。“這麼怕疼,那就自己小心啊!”耳邊彷彿又是那個人當時又急又擔心的語聲。

……而從那次蘇醒到現在,他竟再沒踏進這房門一步。

不,不要再想這個,他逃避地在心中**了一聲。爸爸怎麼樣了?李劍浩有沒有平安地把他送去美國開刀?隨着時間的推移,他這幾天心中的焦急開始逐漸擴大。

為什麼阿旭對自己不聞不問,毫無行動呢?難道……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話,早已調查到了真相併且對父親開始報復?這樣的念頭一經形成,便如毒蛇般纏繞着他,假如讓阿旭找到了父親,天啊……他不敢再想了。

不,得離開這兒,找到李劍浩問清情況!

門輕輕地開了。

肖飛走了進來,微笑:“還好嗎?”

林雨明望着他,忽然開口:“求你幫我離開這,可以嗎?”

肖飛的笑凝固了:“為什麼?……”

“我必須回去一趟,見一個人。再見不到他,我會發瘋。”他的語聲有着顫抖。

肖飛凝視着他:“那個……李劍浩?”

林雨明一震:“你們有……調查他?”

“沒有。只是那天在夜總會,我就覺得你們……”他想起他把支票交給那個人的樣子,原來不是自己敏感,那個大男孩和他的關係,看來的確不尋常。

林雨明的臉紅了,他猜到了肖飛在誤會什麼:原來他以為自己是為了李劍浩才要離開。他吸了口氣,點頭:“是。我想見他。可除了你,我沒有人可求——只要見他一面,我就回來,還是任由阿旭處置……行不行?”

肖飛滿臉苦笑:“沒有阿旭的命令,我也不能放你走。除非你脅持我。”

林雨明不語了,眼中的熱切懇求變成了失望之極。

肖飛嘆氣——只見一面,應該不會怎樣吧?

“所以……我們得想個辦法。”他再次苦笑,從口袋裏掏出柄寒光閃閃的小巧匕首,遞到了他手中:“架到我脖子上吧……”

***

“啊~~~~”林雨明和李劍浩合租住所的房門應聲而開。

李劍浩臉上的神色狂喜之極:“你這些天都到哪去了,我怎麼也找不到你——”這才一眼看見林雨明身後的那個人,正饒有趣味地打量着自己氣急敗壞的樣子,他語塞了——這可惡的傢伙是和那個混蛋一夥的,他記得的很清楚。

林雨明猶疑地看了看肖飛,眼中懇求的意思不言自明。

“好,我去樓下等你。”肖飛頷首,“可是,不要忘了時間,我們最好在阿旭發現之前趕回去。”

看着房門關上,李劍浩再也忍不住:“你怎麼樣了?那個混蛋有沒有?……有沒有對你……”他問不下去了,想起一星期前分開時,那個男子盛氣凌人的囂張模樣,他簡直沒法再想,看着眼前這張令他朝思暮想的清秀臉龐,他幾乎想哭了出來:“你瘦了好多!”

“沒有,我很好。”林雨明微微的笑了,“而且,他真的沒有對我怎樣。”

“可是……他出了兩百萬給你啊!”李劍浩不信地道。

“不說這個了,我父親他——怎樣?”他急切地問。

“很順利,我用了四天就帶他去了三藩市你說過的那家專科醫院,聯繫好了最權威的專家,而且已經安排好了手術時間,但是——”

“我知道。”他冷靜地道,“手術很危險,可是如果不開刀,情況更會完全不可收拾。”

“所以,我儘快趕了回來,伯父一定也知道危險,所以他很想見你,”李劍浩急急道,“可回來后,你的電話怎麼都打不通,還有,根本找不到你!”

“啊……”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裏的大石終於放了下來。原來程旭沒有疑心自己的謊言,父親還是安全的。

“李劍浩。”他平靜地開口:“我不能去美國。因為……”

他眼中閃過一絲難言的苦澀:“他不開口放我走,我就絕不能逃開。”

“你胡說什麼?”李劍浩大叫起來:“他囚禁你嗎?”

“不,是我答應了他留在他那兒的。”

李劍浩看着他,眼神猶豫,似乎醞釀了很久,終於說出了一句:“那麼,你欠他的錢我想辦法來還,你儘快離開他,好不好?”

“不好。”他虛弱地笑,“欠誰的錢都是欠,又有什麼區別?”

“不!當然不一樣!”李劍浩滿面通紅:“我是你的朋友,他不是;我不會逼你做任何事,可他會;我……我愛你!”

屋裏的空氣忽然停滯了流動,靜的彷彿一根針落地都可以清晰可聞。只剩下李劍浩粗重的呼吸。

李劍浩望着眼前人那微張的櫻紅雙唇,那忽閃着的濃密的睫毛,那如溫馴小鹿的黑眸中錯愕的神情,再也無法忍耐——這些天見不到他的折磨只想在這一刻解脫。輕輕抬起他的臉,將自己火熱的、性感的嘴唇覆蓋了上去——不要逃開,不要拒絕吧!……

懷中的人似乎還沒從他的告白中清醒過來,這下一步的對待更讓他渾身一鎮,完完全全地不能動彈了。可為什麼,心裏卻有個聲音在遙遠的地方傳來:不,不……這是不對的!

“嘭!——”門被人惡狠狠地一下撞開。雙唇緊緊相貼的兩人一下子分開了,轉頭,正對上一雙冰冷中透着憤怒的深色眼眸——程旭!

在他身後,是一臉擔憂的肖飛和一群保鏢。

“阿旭!”林雨明只覺得頭“嗡”了一下,怎麼會是他?!

“不要誤會,我……我……”他頓住了,為什麼覺得他會“誤會”呢?又為什麼?……如此地怕他“誤會”呢?他咬住了唇。

程旭一步步地逼上前來,堅實有力的步伐下有股無形的懾人氣魄。

看也不看林雨明一眼,他眯起眼睛,衝著李劍浩冷冷地笑了:“就是為了你,讓他膽敢脅持肖飛逃走?”

雖然不知道他說什麼,李劍浩還是把頭一昂,毫不示弱:“不錯,那又怎樣?”

感覺到這男人渾身逼人的囂張,危險的凝視,他滿心警惕:和這樣的一個危險人物在一起,天知道林雨明會受到什麼樣的對待!

程旭點了點頭,眼中兇狠的火焰升騰了上來,扭頭沖門外的一群人冷冷道:“給我抓住他!”

話音剛落,已有三四個大漢衝進了門,向李劍浩撲了過去。

李劍浩大吃一驚,來不及細想,迎面接過一個人的來拳,和那幾人糾斗在一起。

雖然從小體格健壯,打架從沒含糊過,可和幾個身強力壯,以打打殺殺為職業的人比起來,不一會還是落在了下風。一個不留神,小腹上挨了重重一拳,疼得他俊美的臉上一陣扭曲,不由彎下了腰。

就這一彎腰,身上又中了無數拳腳,不出片刻,已被人將雙手反背到了背後,牢牢地制住了。

“有種,和我一對一地打!”李劍浩抬頭,狠狠地蹬着程旭。

“我偏不,那又怎樣?”程旭冷笑,學着他方才的口吻。“給我狠狠打!”

聽到命令,那幾個人開始拳打腳踢,毫不容情。

李劍浩雙手被制,只得任由雨點般的毆打落在他身上,心裏卻恨不得撲過去掐死面前那個一臉冷酷的英俊男人——神經病!王八蛋!人渣!!……

“不!”林雨明終於叫了出來。一直強忍着不敢幫李劍浩求情,直覺告訴他,——若他開口,一定會更糟,可現在……程旭的神情讓他心驚膽顫,他到底要怎樣?活活打死他嗎?

看着李劍浩倒在了地上,方才剛剛給過自己深深一吻的唇角已有鮮紅的血跡流下,他的心疼得揪了起來。

“不要!……”猛得撲了上前,用他那單薄的身體護住了李劍浩因疼痛而蜷曲的身子,結結實實地擋住了混亂中狠狠踢來的幾腳。

“阿旭,求你不要……”他的眼中有了淚光,“再打下去他會死的!”

肖飛暗叫了聲不好——這個傻孩子,若他忍得住不出聲,阿旭最多打那人一頓出氣,可現在……事態必然不好收拾了。

果然,程旭那雙亮如點漆的眼睛因憤怒再度燃燒:“不錯,我就是要活活打死他!”一把拉起林雨明,他咬牙切齒:“過來!”

林雨明被他強有力的手臂牢牢圍住,扯離了李劍浩身邊。

“不要求他,我沒事——”李劍浩剩下的話被一記狠拳堵在了喉間,再說不出來——不,不能叫出來讓林雨明擔心,讓那個混蛋得意!

“阿旭,他和這事沒關係!……”他覺得自己快不行了,拚命地掙扎,想脫離身後雙臂的囚禁,去阻擋那些人的持續毆打,卻完全徒勞無功。

李劍浩快死了,他快死了!這樣的念頭折磨着他,令他懼怕的要命。為什麼這樣對他的朋友——他和他們的恩怨完全無關啊……

“求你,求你!……”他泣不成聲,不知何時已淚下如雨,“我不敢再逃了,不敢再違抗你了……只要你放過他,你要我怎樣都行!……”

“就為了他?”程旭扳正他的臉,強迫他的眼睛對着自己,心中象被什麼扎了一刀……為什麼聽到這句話,竟比看到他們的擁吻更令他痛徹心肺?

“是的,是的是的!……”他一疊聲地答,最後的一點理智因大腦的昏沉和李劍浩的鮮血漸漸遠去:“你不是一直想看我被人強暴嗎?十個人,一百個人?……只要你放了他,我讓你滿意。”

那雙緊緊環抱着他的手臂鬆開了,緊挨着他的身體也猛的同時僵硬。

“這是你的心聲嗎?……好。”那緊抿的冷酷的嘴角露出了個魔鬼般的笑容,竟再不見憤怒。“我成全你。”

三下兩下,程旭一把拉起他的手腕,粗暴的將他拉出門外,推進了停在外面的加長房車的後座。

“開車!”他厲聲道,前後座的隔離玻璃隨即緩緩地無聲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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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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