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空的一角彷佛缺了，缺了一塊天藍壓了一方的灰暗，再不多久，那方灰暗會逐漸擴散，一角一角的吃了這片天空，然後便是落個不停歇的雨。

氣象預告是這麼說的。

所以她纔帶了傘。

天要落雨有傘可遮，她的天塌了，誰來替她擋，以前不管發生什麼事，爹地都會替她處理得好好的，現在她失去了爹地，未來她該怎麼過！

坐在與杜佳璇約定的咖啡屋，龍兒望着窗外的面容顯得憔悴多了，遲了兩分鐘的杜佳璇提着傘走進來一見到她便是這副令人心疼的模樣，她想安慰又幫不上忙。

「龍兒。」杜佳璇往她對面坐下輕聲喚道：「我遲到了，對不起。」

「正好讓我多想一些事。」雖然她失去了很多東西，但那份貴氣與傲氣讓龍兒在面對最好的朋友也不輕易流露出脆弱，就算她衣服上戴着孝，她還是多加了一件薄外套遮掩。

朋友不是當假的，她真的很喜歡龍兒這個朋友，所以龍兒把自己綳得那樣緊，一副沒什麼的樣子倒叫她先紅了眼眶，幸好這時服務生上前詢問要點什麼飲料，她趁機低下頭深吸幾口氣，怎麼說，從富家千金到一無所有，龍兒還需要她的支持，她若先哭了出來，那麼龍兒該怎麼辦？

「佳璇，以前的龍兒死了，現在在妳面前的龍兒幾乎什麼都沒有了，喔！不！還有一億元的負債。」用吸管攪了幾乎沒喝過的冰咖啡，龍兒表情淡然的說。

「一億元！」杜佳璇驚呼。「怎麼會這樣！」

相對於杜佳璇的驚慌，身為當事人的龍兒反而鎮靜多了。

「我爹地的葬禮后，我查了一下公司的營運狀況，發現我爹地這半年來的投資損失了不少錢，因為大環境的不景氣也可能是自身難保的關係，那些世交叔叔伯伯們能幫的也只有一些，龍家現在已經破產了。」

龍兒一抬頭，杜佳璇將她的臉看得徹底，那眼神的空洞是從來不曾出現在龍兒臉上的，短短几十天不見，龍兒從一個人人稱羨的嬌貴幹金一變為家道中落的落難小姐，像一個被外族改朝換代的前朝公主。

杜佳璇知道她現在的負擔一定很重，她纔二十一歲，她要如何去承擔龍伯伯留下的爛攤子，想到這裏，她真替龍兒抱屈，龍伯伯背了一堆債無力償還竟然選擇一死了之，而這個後果要由誰來承擔！是龍兒啊！

「龍伯伯也真是狠心，竟然將爛攤子丟給妳……」

「佳璇，我爹地已經死了，我不想再聽到這種話。」龍兒冷聲的打斷杜佳璇的話。

杜佳璇咽咽口水，想替她抱不平的話也不敢說了。服務生在這時將她點的冰奶茶送上來，她低下頭喝了兩口，她怕一直盯着龍兒看她會先哭出來。

「那妳現在打算怎麼做？」

「我……也不知道。」在好友面前，她不必說謊，她是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妳還有龍伯母啊！」杜佳璇忽然想道。「妳並不是只剩下一個人啊！」

說到媽咪，龍兒的笑越來越凄苦，媽咪被爹地保護得太好了，她習慣了享受的日子，種種人間疾苦她根本不懂如何應付，叫媽咪照顧她，母豬都會上樹了。

「我媽咪高中一畢業就被我爹地娶回家，那時我爹地已經開公司當老闆了，所以我媽咪一結婚便過着少奶奶的生活，我從小到大都是由保母照顧的，妳認為我那沒什麼生活能力的媽咪在這時會像母雞一樣保護小雞嗎？可能是我要照顧她吧。」

以前人人稱羨的神仙家庭為什麼會一遇上問題便瓦解呢！她不知道，也許過一陣子八卦雜誌會寫篇報導來告訴她為何她的家一夕之間就破碎了。

「妳爹地的朋友應該多少會幫忙吧！」攪了半天冰奶茶，杜佳璇纔開口。

「他們是我爹地的朋友又不是我的朋友，再說誰會那麼笨替我解決這個燙手山芋。」

「那妳的男朋友呢！他不是很喜歡妳嗎？這個時候他總該有所表示吧。」杜佳璇記起那個T大國貿系的帥哥，他常出現在校門口捧着鮮花等着送龍兒回家，那一大把鮮花跟那輛超炫的跑車，一出現總是引來很多女生的注意。「我聽妳說過他家不是也很有錢嗎？他人呢！」

「不知道，我們好幾天沒有聯絡了。」龍兒吸了一口冰咖啡，咖啡的苦澀在她口中散開，葉玉書對她的不聞不問令她難堪也令她心寒，他不是口口聲聲說愛她嗎？

「妳沒跟他聯絡嗎……」

她打斷杜佳璇的猜想，「這個時候不應該是我要先跟他聯絡吧！」她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葉玉書在哪裏！

杜佳璇沉默不語，難道葉玉書也是個薄情寡義的人，之前的表現都是假情假意，站崗當司機都是演給別人看的。

「躲起來了嗎？我還以為他真是個好男人呢！」杜佳璇忿忿不平的搥了下桌面。

「我現在沒心情提他，我找妳出來是有事跟妳說。」

「龍兒，妳說，有什麼事我可以幫上忙的，妳儘管說。」除了錢她拿不出來，其它只要她能幫上的，她一定會儘力幫龍兒，她也知道龍兒此刻並不好受。

遲疑了一會，龍兒纔道：「下學期我想辦休學。」

「辦休學！」杜佳璇不贊成她的決定，「不要吧！只剩一年就要畢業了，還是將書念完！如果是學費問題，我可以先跟我爸借，不然也可以辦助學貸款。」

杜佳璇心直口快的說著，自以為提出了個好建議，直到瞧見龍兒的臉色越來越晦暗，她纔驚覺說錯了話，龍兒那樣驕傲，怎麼可能會低頭跟別人借錢，更別說叫她辦助學貸款了。

「龍兒……」

她勉強扯了個笑容，「現在我要處理的事很多，念書不是最重要的事。」

「可是……」

「問妳一件事，如果妳寫的小說女主角遇上這種事，妳要怎樣安排她的未來？」她也是隨便問問，她想知道如果人生由別人安排會讓她有個什麼樣的結果。

杜佳璇還認真的思索起來，「最好的也是最浪漫的安排便是讓她遇上一個有錢，然後又願意替她解決任何難題的男主角，這麼一來什麼問題也沒了。」

問題可大了，她認識的人當中有這樣的冤大頭嗎？那些跟她爹地差不多年紀的叔叔伯伯當她的男主角，她不願意，年紀跟她相彷的不是還沒打進權力核心就是還在求學，一點權力都沒有，哪能替她償還一億的債務。

她望着窗外發獃，消瘦許多的容顏顯得更我見猶憐，她這個模樣讓咖啡屋裏的男人被她美色所誘惑，甚至有一個較猴急的直接殺到她桌前，搶了個先機掏出名片在她眼前晃。

「小姐，我在那邊跟客人談生意，我注意妳很久了，能跟妳做個朋友嗎？」這種絕色美女人人想沾，就看臉皮夠不夠厚敢主動搭訕。

龍兒轉頭，那張名片連瞧都沒瞧上一眼，對上來人的臉，三十齣頭、西裝筆挺、不帥但可以看。

「好啊！」

她的答案讓來人笑咧了嘴，看吧！把妹妹就是要快狠准，但接着聽到的話讓他變了臉色。

「只要你有一億，我就跟你做朋友。」

「一億，妳當妳是鑽石鑲的啊！臭女人，跩什麼啊！」那人一路罵著回座位，跟朋友說了幾句話然後買單離開，離開前還不屑的往她們看了看。

「龍兒，妳不會把我的話當真吧？我是隨便說說的，妳不能真的照着做耶！」杜佳璇緊張的拉拉她的手，萬一龍兒真的照她的話做，讓她遇上好人也就沒事，萬一遇上那種虐待狂、變態狂、色情狂，她不就間接毀了龍兒的一生嗎？

「我也沒說要照做啊！」差一點她就要跟以前一樣對來搭訕的男人羞辱一番，但是她沒心情也沒力氣這樣做，她也沒那個資格了。

杜佳璇心疼的望着她，纔這麼一些日子，那個脾氣大得嚇死人的龍兒到哪裏去了。

「龍兒，如果要我幫什麼忙，儘管跟我說。」

龍兒淡淡的點點頭，這時，擱在桌上的手機響起，她有點抗拒的慢慢拿起手機，她擔心又是哪一個主管要來跟她談公司的問題。

「喂……是，我是……我馬上過去。」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龍兒，是誰啊！」

「我媽咪出事了，我必須馬上趕過去。」龍兒低頭翻出皮夾，當她要掏出錢時，纔猛然驚覺她所剩的現金已經不多了，一杯一百三十元的冰咖啡對她來說竟然變成奢侈品，她的手不停的顫抖，連錢都拿不出來。

杜佳璇又是一陣心疼，以前都是龍兒請她吃飯，上五星級飯店吃一頓飯帳單看也不看便刷下卡，而現在呢！她拿錢的動作竟然變得那樣笨拙。

「該由我來付，誰叫我遲到了。」杜佳璇動作快速的拿走帳單，包包一背便往櫃枱定去，不等龍兒抗議，她又說：「我騎車載妳過去比較快，妳先到外面等我。」

這也是杜佳璇的一番好意，她知道龍兒只會坐出租車，捷運公車都不會搭，因此她提議要載龍兒過去，時間緊迫，因此龍兒也沒有反對坐上她以前打死都不願意坐的機車。

※※※

為什麼要害怕！百貨公司有什麼好害怕的，以前她不老將百貨公司當作自個家一樣逛，但，畢竟再也不是從前了。

龍兒寒着臉搭電梯來到五樓，跟她一道來的杜佳璇眼尖的看到了龍夫人正坐在一家名牌眼飾的店面里。

「龍兒，伯母在那裏。」

龍兒拉着杜佳璇快步定去。

被幾個專櫃小姐團團看守着的龍夫人一見到她便揚手叫喊。

「龍兒，龍兒，我在這裏。」

「媽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們不讓妳走？」護母心切，龍兒沒給那些小姐好臉色看。

「我也不知道啊！我不過就是想買些衣服嘛！」龍夫人跟女兒訴苦。

買衣服！龍兒倒抽一口氣，什麼時候了，媽咪還能夠出來逛街買衣服，但龍夫人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無法發脾氣。

「以前啊！只要我心情不好，妳爹地都會要我出來花錢買東西發泄，妳爹地走了那麼些天了，我好難過真的受不了了，我想也許買東西可以好過一點。」

聽了母親的理由，龍兒心裏有一股酸，她罵不出口，無法罵母親的任性，她做的事都沒錯，只不過是時間錯了，現在跟以前已經不能相提並論了，她們失去了爹地、失去了供給她們奢華享受的靠山。

「這位太太要買衣服，我們當然歡迎得很，但是妳總要有錢付！」一位專櫃小姐開口說。

「我有信用卡啊！」龍夫人解釋。

「妳的卡全不能使用，希望這位小姐能了解，我們也是領老闆薪水而已，沒付錢怎麼能把衣服帶走呢！請這位太太將衣服換下來，這件衣服可是要十萬多元，如果損壞了，我只有請妳們照賠。」

「十萬多，夭壽，快比我爸的薪水多兩倍了。」杜佳璇吃驚的吐吐舌頭，以前龍兒買衣服也是這樣大手筆，但是現在……她偷偷看了一下龍兒的表情。

「我不要，我喜歡這件衣服，我不換下來，我就要這樣穿回家。」龍夫人很固執，緊緊抓着衣服不放。

「只要有錢就好辦，錢呢？我說啊！沒錢就別裝闊，要買衣服還是去買路邊攤吧！」另一個小姐刻薄的說。

「妳講話客氣一點。」龍兒忍不住脾氣的大聲說。

「要我講話客氣，行啊！錢拿出來，哼！沒錢買就把衣服換下來，為了伺候妳，浪費了我們多少時間妳知道嗎？」以為來了只大肥羊，怎麼知道其實是個窮酸鬼。

「妳幹麼那麼凶啊！妳知道我是誰嗎？」龍夫人氣呼呼的說。

「我管妳是誰，我只管賺錢，不然這十萬多妳要我怎麼報帳啊！」那個忙了一下午卻賺不到業績的小姐也很悶。

「媽咪……」龍兒定定的望着母親，換作是以前，這十萬元算什麼，但是現在的她沒有能力啊！

「龍兒，快給她錢，我要回家了。」龍夫人起身就想離開，幾隻手又將她攔下來。

「媽咪，把衣眼換下來。」龍兒輕聲的說。

「龍兒，妳說什麼！我是叫妳來替我付錢的，這卡不能用一定是出了問題，妳先替我付，龍兒，快點。」龍夫人提高音量、

龍兒看着母親還是一副雍容華貴的貴夫人模樣，她不禁想，母親這個樣子，到底是爹地過世對她打擊太深，還是她一點也不覺得爹地死了對她會有什麼影響？衣服照買、派對照開、頭髮照做？

她難道沒有想過她還有個女兒需要她保護！

「是龍小姐吧！不好意思！我曾在雜誌上看過你們龍家的介紹，龍先生的死，我很遺憾，也許我同事說得比較直接，但是我們也是領人薪水的，能否請龍小姐勸勸龍夫人別為難我們，也許以後還有機會為兩位服務。」一個較年長的小姐開口想化解尷尬。

什麼時候她龍兒也需要別人的同情！她擁有最高不可攀的驕傲，容不得別人來同情她。

「媽咪！把衣服換下來還給人家，我答應以後一定帶妳來買。」龍兒走近母親。

龍夫人一聽連女兒也不幫她，她抿抿嘴從椅子上站起來，動作快速的用指甲將輕薄的布料劃開一條縫。

「天啊！衣服……」專櫃小姐上前搶救已經來不及。

「這衣服只能是我的了。」龍夫人一臉得意，一點也不顧龍兒氣得發青的臉。

「龍小姐，妳看到了吧！我有意做個台階讓妳們下，現在卻鬧成這樣，如果妳們不能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只好報警處理了。」帶頭的小姐下了個決定要她看着辦。

龍夫人過慣了花錢如流水的生活，養尊處優太久的日子讓她忘了錢是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的，她也忘了現在還有誰能供給她物質享受，她根本沒有考慮那麼多。

龍夫人考慮得不夠深，但龍兒卻是又氣又怒，她緩緩的望向母親，心頭那口怨氣終於爆發出來。

「我不管了，妳是我媽咪耶！妳為什麼那麼不成熟，爹地已經死了，沒有人可以再讓我們過着奢侈的生活，妳懂不懂，為什麼那麼多麻煩的事都要我操心，公司的事，現在又是妳……」她大吼，然後看到好幾對莫名其妙的眼神瞪着她，連其它顧客也因為她的舉動而停下腳步，她住口了，她的私事、她的苦不必讓這些不相干的人知道。

轉身，她狠心大步離去。

「妳說妳會照顧我的，妳說過的……」搖着頭，龍兒拒絕聽母親的控訴，她走向樓梯間一屁股坐在階梯上。

她雙手掩着臉，淚水並沒有從她指縫間流出來，眼前一小片的黑暗是她躲避的小小空間，她覺得好累、好想休息。

「龍兒，」杜佳璇不放心的跟上，坐在龍兒身邊，「伯母的事該怎麼解決？我身上的錢雖然不多，我可以跟我媽調一下……」

龍兒伸手搭住杜佳璇的手背，「妳爸的薪水還不夠買那件衣服吧！」

「可是她們會叫警察來處理的。」

「我知道、我知道……」她喃喃自語，忽然想起或許有一個人可以幫她們解困，「佳璇，妳先去跟她們說再給我一些時間，我有辦法付出錢。」

「龍兒，妳……」

「快去。」待杜佳璇跑開，將背包倒了過來，將所有物品全倒在地面上，「我記得我有放進去纔對啊……」她在地面上摸了又摸，終於讓她找到了那張名片，拿起手機撥了上面的電話號碼，「喂！我找展總經理，請妳轉告他，龍兒找他……」

※※※

開完會，展少曄坐進大皮椅，鬆了口氣。

「需要來一杯熱咖啡嗎？」宋靜亞將會議紀錄擱在桌上體貼的問。

「我正需要，靜亞，妳真的很懂得我在想什麼。」

「你也不想想我跟在你身邊幾年了。」宋靜亞有點埋怨的給他一記眼光，唉，木頭！

他還真不解風情當下認真思索了起來。

「算一算也有四、五年了。」他笑問，「這些年來也沒聽妳有過交往對象，記得妳好象小我一歲的樣子，妳不擔心嗎？」

被蟲啃的大木頭，宋靜亞有點哀怨的笑了笑。

「如果擔心，我就不會待在這裏問你要不要咖啡了，我去煮咖啡。」她轉身走出辦公室，滿懷失望的替他泡好咖啡再端進來。

她進來時，他又一頭埋進公事，一刻也不休息。

「先休息一下吧！」她將香氣逼人的咖啡遞到他眼前。

他抬頭，被她不容拒絕的堅定眼神打敗，笑笑，推開公文接過咖啡，「還是妳煮的咖啡好喝。」

他心滿意足的模樣換來她從心底爬上喜悅，在他品嘗咖啡時，他桌上的電話響起，他忙伸手要去接。

「我來吧！」她替他接起電話，「……是，妳稍等。」她將話筒交給他，「總經理，電話。」

「誰找我？」他將喝了一半的咖啡擱在一邊。

「她說她是龍兒小姐。」

一聽是龍兒的來電，不知道是慌張還是興奮，他竟然手忙腳亂的打翻咖啡，深褐色的液體流下地面。

「我……」又想接電話又想放好咖啡杯，不弄還好，他越弄越是一團糟。

「我來處理，你接電話吧！」很不想讓他聽到龍兒的電話，但於公於私，她都無法這樣做。

她抓了幾張面紙蹲下去處理地上的咖啡漬，忍着那股不舒服的感覺，聽到他用比平常揚高的音量，溫柔的對着話筒那端的人安慰着。

「靜亞，我有事要去處理，妳將會議紀錄整理好再讓我看。」

她茫茫然的做着擦拭的動作，連他已經講完電話起身離去都沒有注意到，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門后。

龍兒、龍兒……難道這個名字即將闖進他跟她的生活，而且不再只是個幻影。

※※※

龍兒找他……龍兒需要她……

展少曄的大腦不斷的被這項訊息刺激，連連超速只想早點趕到她身邊。

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龍兒告訴他的地點，抹抹額頭上的汗水，他三步並兩步的走近她。

「咦，怎麼是你！」先發現他的是杜佳璇，她還以為龍兒搬來的救兵是葉玉書呢！

他不知道杜佳璇為什麼看到他來會顯得驚訝，但重要的是他來了，他先向杜佳璇點點頭，然後問龍兒，「剛纔在電話中妳沒有說得很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咦！龍夫人也在啊！」這時他纔注意到坐在幾個專櫃小姐中間的龍夫人，而她的表情很明顯的不高興。「龍夫人……」

「別管她了。」龍兒打斷他的話，要不是母親的任性，她也不會搞得這樣狼狽，「你在安揚集團當總經理，待遇還不錯吧！」

這個問題問得突然，但他仍然沉得住氣，「還不錯。」

「你有沒有家累！我的意思是說，你有沒有老婆小孩要養？」萬一人家有一口子要養，她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要他付那件衣服的錢，這樣好象不太好。

「我沒有老婆小孩，但有雙親，龍小姐，我不懂妳找我跟我的家庭背景有什麼關係？」

龍兒雙唇輕啟，本來都想好的說詞在他一出現就說不出口了，高傲如她怎麼有辦法低聲下氣的求人呢！

「怎麼了？」他不解的看着她，那秀麗的雙眉高高蹙起，眼底佈滿了難以猜測的迷霧，他斷然決定由別人身上找答案，他直直走向顯然是闖禍者的龍夫人，「也許龍夫人或者是幾位小姐能夠告訴我發生什麼事。」那幾個看起來是這個專櫃售貨小姐的臉上表情都不怎麼好看，也許找她們問就對了。

「這位太太買衣服沒錢付，請她換下，她竟然把衣服弄破，這件衣服肯定也賣不出去了，如果不按原價將衣服買回去，我們只好報警處理。」其中一個小姐解釋。

「不能報警……」龍兒急忙阻止。

「我們知道，如果這位先生是來付錢的，當然什麼事都沒有。」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他看向龍兒，可是龍兒一接觸到他的眼光便將頭低下，他覺得心頭一股揪痛，他心目中的公主竟然有這種羞愧的眼神。

「多少錢！」他毫不遲疑的將皮包拿出來。

他一聽到售貨小姐說出來的金額，略微遲疑了一下，但只是一下，他還是把信用卡遞過去。

「這筆錢，我會還你的。」終於得救了，龍兒感激的看着他在售貨小姐遞上來的簽帳單上籤下名字，她沒想到他真的願意先替她們付這筆錢。

「這事以後再說，先離開這裏吧！」他簽完名字，迎上她充滿感激的眼神，他笑了，但這麼仔細瞧着又瞧出她的黑眼圈和消瘦的臉頰，他表情又一擰。

她愣了愣，不明白他從笑到生氣轉變怎麼這樣迅速，還以為是他覺得這十萬元花得太沒價值，高傲的心又飛揚起來，下巴一揚跟杜佳璇一人一邊拉着母親走，那些售貨小姐不屑的眼光，她裝作沒看到。

「等一等，龍……龍小姐。」他急忙喚住自他面前走過的龍兒。

「佳璇，妳先帶我媽咪下樓。」讓母親跟杜佳璇先離開，她纔有辦法跟他說話，「展先生，如果是為了剛纔這筆錢，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會還給你的。」說這話的同時，她的表情是木然的，今天是她感到最丟臉的一天，她竟然要搬救兵來替她付錢，而這個男人她纔見過兩次面，她高高在上的完美形象已經被打破了，而他就是親眼目睹她的狼狽的證人，誰知他會不會大嘴巴到處說給別人聽。

他搖搖手，「我不是說這個，事實上，妳不找我過幾天我也要找妳。」

她心頭一寒，「我爹地也欠你錢嗎？」原來是要債的，「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就知道我根本沒錢，再給我幾天的時間，我一定會想辦法籌出錢。」

「妳能有什麼辦法？」

「我……」她啞口無言。

他不忍再逼她，「走吧！我先送龍夫人回去，我有些事要跟妳說，還有應該也要替妳們母女找地方住，我想再不久妳們現在住的房子就會被查封了。」

「你怎麼知道？」她大為吃驚。

「事實上，是龍董事長告訴我的。」

「爹地！」她的語氣顫抖，淚水不受克制的冒出眼眶。

他微抬高手想碰觸她又不敢冒把到她，於是他拿出手帕遞過去。

「我不需要，」她用力吸了吸鼻子，但沒接受他的手帕，「你到底還知道什麼事，我全都要知道。」

「當然。」他收回手帕，看着她挺直背脊往前走去，她在前頭沒瞧見他的牙關咬得多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