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夏季的蹤跡慢慢遠了,空氣里隱約有一股秋天蕭瑟的感覺,午後的陽光燦亮地照進屋內。
楊媽泡了一壺茶進來,望着坐在桌前發獃的駱沁雪。
楊媽是個中年婦人,個性穩重又仔細,在駱沁雪婚後,由顏夫人特別指派來照顧她的。
楊媽注意到新少夫人總是心事重重,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的眼神似乎有一種莫名的哀愁。
楊媽不知道她和大少主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才新婚不久,感情應該很濃蜜才對,但她卻見大少主也總是早出晚歸,成天不見人影的。
楊媽把茶放在桌上,然後倒了一杯放在駱沁雪的面前,她笑了笑說:
“大少夫人,喝口茶吧。”
駱沁雪回過神瞥她一眼,微點頭,沒有說話。
空氣里沉默的氣氛讓楊媽有些不知所措,她微笑着又說:
“沒有事的話,那我先下去了。”
說完她要走出去,駱沁雪突然把她叫住:
“我要到花園練劍,麻煩你準備好熱水,回來后我想凈身。”
“好的。”楊媽以恭敬的語氣說。
楊媽離開以後,駱沁雪側頭望着牆上的雙劍。這兩把寶劍是顏齋心特地送給她和顏崴的成親禮物。屋裏到處都是新婚時佈置的東西,她看着這喜氣洋洋的氣氛卻感覺十足的諷刺。
自從新婚夜以後,顏崴每晚不到深夜不會回來,他不再像以往摟着她人睡,他總是一副避免碰觸她的模樣,盡量躺離她遠一點。
通常天還沒亮,顏崴就出去了。成親到現在快一個月,他們兩個人之間居然沒有說過一句話。
顏崴不碰她,她應該能夠安心人睡才對,然而她卻經常翻來覆去沒有辦法睡着。她知道自己心裏依然存有得到他的愛的渴望。
每次這麼想,她只有更責怪自己。
她拿起兩把劍中比較輕的那把,想起每天早晨她去向顏齋心和顏夫人請安,他們總是問她過得好不好。
“很好。”她通常這麼回答,心裏卻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強裝快樂。府里的人都應該知道了這不是一場幸福的婚姻,她實在沒有偽裝的必要。
只是望着顏齋心和顏夫人慈愛的臉,她便忍不住說謊。
要是以往,她早就不顧後果設法逃出這裏。但現在的她什麼都沒有做,她只是繼續當顏崴名義上的妻子。
她知道自己變得懦弱而且脆弱,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卻沒有辦法改變。
只有每天在專心練劍時,能夠讓她短暫地忘記憂愁。想到這裏,她握着劍走出屋外。
駱沁雪站在花園裏的草地上,一招一式專心地舞弄手中的劍。過了一會兒,顏夫人突然走了過來。
發現是她,駱沁雪停了下來,她抬起衣袖抹掉臉上的汗。
“娘。”
“你這孩子還是喜歡玩刀舞劍的?”顏夫人疼愛地望着她,拿起手絹替她擦拭額上的汗水。
“我太笨了,女紅的事學不來。”
“傻孩子,沒興趣的事當然勉強不來。”顏夫人寵溺地笑盯着她,忽然她臉上的笑意隱去:“怎麼覺得你好像瘦了?”
“有嗎?”她不自在地撫着自己面頰。
顏夫人微蹙眉,望着她有些憂鬱的臉龐。“顏崴要是沒有好好待你,我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她望着顏夫人,嘴角勉強扯出笑容。
“他對我很好。”她又說謊了。
“平常有旁人在,我知道你不方便說,現在只有我們倆,你盡可以告訴我實話。顏崴他有沒有欺負你?”
她愣了一下,還是決定隱瞞實情,沒有必要讓顏夫人操心。“沒有,他對我還不錯。”
顏夫人其實已從楊媽那裏知道些他們的情況,但駱沁雪不肯說,他們夫妻的事她又怎麼好乾涉?
她心疼地輕撫駱沁雪的臉。“有什麼煩惱盡可以來跟娘商量,別只往心裏擱,知道嗎?”
駱沁雪感動得點點頭,望着顏夫人離去的身影,莫名發起愣來。
如果當時顏夫人沒有執意要顏崴娶她,她現在也不會這麼痛苦了……但這樣的話,她怎能忍心對顏夫人說出口?一直把她當親生女兒的顏夫人一定會傷心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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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崴和顏宸一起狩獵回來,他滿身塵土翻身下馬,馬廄的小廝立刻跑過來接過韁繩,笑着問:“大少主今天一定又獵到不少東西吧?”
顏崴表情嚴峻地瞥他一眼。
顏崴站在旁邊開口說:
“把馬牽進去吧,少說一點話。”
小廝望着顏崴面無表情的模樣,不敢再吭聲,默默牽馬進去。
這次是獵到不少東西,但顏宸卻見顏崴一點也不開心的樣子,一路上繃著臉,看見獵物就射,一副不願和他們多談的樣子。
平常顏崴為人瀟洒風趣,對人總是有說有笑,但自從成親以後,他腦海里一直盤旋新婚夜駱沁雪哭訴拒絕他的表情、她詛咒他的模樣,他心情怎麼樣也沒有辦法開心起來。
“大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今天是我娘的壽辰,咱們今天晚上可以大玩一場。”顏宸忽然對他神秘地眨眨眼。
“姨娘壽辰,不過就是請正經的戲班唱幾支曲罷了,會有什麼好玩的?”顏崴興味索然地說。
“你不知道,我已經安排好了,晚上把李姬她們偷渡進來,在後院裏面我們可以自己玩,娘不變發現的。”顏宸眼底閃着興奮又得意的笑。
“‘你確定?連可心都不會發現?”顏崴並不覺得他這安排可行。
“放心啦,她們在前院隔得這麼遠,而且今天可是娘的壽辰,她一定會寸步不離地陪着娘的。”顏宸一副沒問題地拍胸脯保證。“擔心這麼多做什麼?你最近心情這麼不好,就是太久沒玩樂了,記得囑,晚上一定要到後院來。”
“好吧。”顏崴點頭。
“好,晚上見嘍。”
然後顏崴走回自己的住處。想起最近一個月他總是早出晚歸,盡量避免碰到駱沁雪,府里的人紛紛傳言他是被迫成親,所以故意冷落新娘,殊不知道被排斥的人其實是他。
有家歸不得。這就是他婚姻的寫照。
由於蒼山上那群馬賊又有蠢蠢欲動的跡象,顏崴忙着和各將領會商對策,可以暫時不去想駱沁雪,然而腦子一空閑下來,他不自覺就會回想起新婚夜的情景。
她哭泣控訴的模樣、她詛咒他的神情,似乎已經深深映人他的腦海里。
每天他藉由外出打獵暫時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夜晚和顏宸、手下們飲酒,深夜回到屋裏,一躺在她身邊,他常常不自覺透過微亮的月光,專註地望着她的背影。
好幾次他有股抱住她的衝動,但一想起她詛咒他時的神情——他便壓抑下擁她入懷的衝動,背轉過身,不再看她。
被她徹底嫌惡,他居然還有和她纏綿的慾念,想到這裏,他不自覺嘆口氣。他是怎麼搞的?該不會是他太久沒有碰女人了?
他推開門扉走進去。
靜悄悄的,她大概不在吧。他心裏想,然後,推開卧房的門,想進去把身上滿是塵土的衣服換掉。
“楊媽,你進來得正好,快把椅背的布巾拿給我。”駱沁雪聽到門開啟的聲音,她坐在浴盆里,頭也不回地說。
望着她微濕的長發技散在赤裸的背部上,顏崴不禁愣住。
沒聽到反應,駱沁雪微擰眉。
“楊媽?是你嗎?”
顏崴拿起椅背上的布巾走過去,聽到腳步聲,駱沁雪站起來,納悶地想楊媽幹嘛一聲不吭的?
她突然站起來,顏崴盯着她赤裸的身體,感覺心跳莫名地加速——該死!他突然又有強烈和她纏綿的衝動。
她回頭髮現是顏崴!他黑亮的瞳眸直瞅着她,她臉上不禁露出震驚的神情,慌亂地坐回浴盆里。
她跌坐進浴盆,有些水花濺起來落在地上。有些灑到他衣擺上,水面剛好到她胸部,她酥胸半露,赤裸的身軀浸在水中若隱若現。
顏崴瞅着她嫵媚的模樣,勉強自己轉移注意力,故意以輕鬆的口吻說:“布巾還要不要?”
她現在是站起來不是、不站起來也不是,美麗的臉龐湧上害羞的紅潮,她怒瞪着他。
“你怎麼會進來?”
“真奇怪,這是我的房間,我記得我比你還早就住在這裏了,為什麼我不能進來?”
見她害羞的神情,他嘴角微揚,露出揶揄的笑容,低覷着她。
望着他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她雙手交叉擋在胸前,緊蹙起眉。
“布巾到底要不要?”他笑着又問。
她站起身去拿也不是,不拿又不能一直坐在水裏,她進退兩難地瞪着他,他偏偏又是一臉得意的笑容,她生氣地低斥:“你轉過身拿給我。”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命令?”
他硬是不肯背轉過身,拎着布巾站在浴盆前面,揶揄的笑覷着慌亂的她。
她不願意移開胸前的手去接他的毛巾,仰着頭怒氣沖沖地盯着他。
他清澈的眼眸帶着笑意睨着她,兩個人相視半晌,他突然彎下身,伸手撩撥盆里的水。
她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睨着她微啟雙唇,眼神有些無辜的模樣,他突然想擁住她,但他猛然記起新婚夜她說過的話。
他警告自己不應該迷戀她,是故,以淡漠的語氣說:“放心,我不會碰你,我知道你最討厭我碰你,我只是試一下水溫,小心不要着涼了。”說完,他把布巾擱在盆緣,然後背轉過身要走出去。
他一下子轉變得好快,駱沁雪驀然有一種失落感,不禁呆望着他的背影。
他沒有回頭,開啟門扉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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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夏季夜晚,這天是顏夫人四十歲的生日,顏夫人堅持不需鋪張,晚宴上只請一些至親好友,餐后女眷們在前院欣賞戲班唱曲;年輕的男人不感興趣,便各自紛紛退席。
在後院裏則是另一番天地。
四周充滿熱鬧的談笑聲、樂音彈奏的聲音,顏崴腦中卻一直浮現駱沁雪全身赤裸嬌嗔的模樣……
他面前的酒杯不停地被斟滿,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但不管他怎麼喝,腦海里她的身影卻只有愈來愈鮮明。
顏宸不知道說了什麼好笑的事,大家突然笑鬧起來,顏崴根本沒有注意聽,只是飲盡杯里的酒,可惜他們的笑聲還是沒有辦法成功地把他腦中的駱沁雪揮開。
偏偏他不是容易喝醉的人,要是喝醉什麼都沒有知覺也好。院子裏有好幾個人已經醉倒,他帶着羨慕的眼光瞥着醉倒的人們。
這時,李姬剛跳完舞,大家紛紛央求她繼續跳下去,但她卻笑着婉拒,朝顏崴的方向走來。
顏崴仰起頭看她,他需要一個女人驅走他腦中的駱沁雪,他一把拉下李姬,讓她坐在他腿上。
她狐媚地望着他,一臉嬌笑。
望着李姬姣好的面容,他腦海卻映着駱沁雪美麗的模樣——他一定要忘掉她!他把臉埋在李姬的頸側里。
可是為什麼他卻感到李姬頭髮的香味不對?他抬起臉疑惑地望着她。
李姬情不自禁輕啄他的唇,他碰到她豐厚的唇瓣,他直覺有些不對勁,整個感覺都不對勁了。
他該不會愛上駱沁雪了?該死,怎麼可能發生這樣的事?他詛咒着,強要自己把注意力把注意力放在李姬身上。
李姬感覺被他親得喘不過氣來,他放開她以後,她不禁心馳神醉地睨着他英俊的臉龐。
然後,她的唇貼在他耳邊道:
“到沒人的地方去。”
顏崴沒有異議。他真的需要一個女人,好讓駱沁雪從此消失在他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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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優美的樂音和歌聲,駱沁雪卻顯得心神不寧,整個晚上她心裏有股煩躁的感覺,在晚宴上她幾乎吃不下什麼。
她覺得十分抱歉地看向坐在前方的顏夫人。今天是顏夫人生辰,而她竟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好幾次接收到顏夫人關心的眼神,她也只能勉強擠出笑容,表示她沒事。
她腦海里全是顏崴的影子,她早已下定決心不再想他,他的身影卻不斷索繞在她心頭。
到現在駱沁雪還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闖進屋裏,隨後又匆匆走掉,好像故意戲弄她似的。
他走的時候眼神突然變得好冷淡,不管有沒有她的存在,對他而言根本不重要……想到這裏,她不禁露出凄然的神色。
“顏宸他們怎麼都不見了?”寧可心忽然湊近她低聲問。
駱沁雪茫然地搖頭,她一直心神不寧,根本沒注意到這些。
“哼!不知道是不是又在搞什麼鬼了!”寧可心蹙眉自語着,轉頭對駱沁雪說:“我去看看好了…”
她說著要站起身,駱沁雪攔住她。
“還是我去吧,你在這裏陪着娘。”反正她也沒心思聽這些樂曲,一個人走走也好。
“也好。”寧可心點點頭。
駱沁雪並不是真心要找顏宸他們,只是信步沿着廂房前的走道,接近後院時聽見那裏一陣陣笑鬧和音樂聲,她好奇地走近——
顏崴摟着李姬正巧向她走來。
駱沁雪呆愣地望着他們親密的樣子,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顏崴醉眼望見她——
是她?腦中的影像怎麼突然在眼前出現?他表情有些茫然。
遠處傳來熱鬧的聲音,他們卻沉默地僵在原地,只有李姬以挑釁的神情瞥着駱沁雪。
半晌,顏崴終於認清眼前是駱沁雪本人,她正以冷若冰霜的目光瞪着他。
是她先拒絕他的,她應該很高興他投人李姬的懷抱,不再碰她、徹底地遠離她。
顏崴嘴角帶着嘲弄的微笑。
然後,他面無表情瞥駱沁雪一眼,故意擁緊身旁的李姬,兩個人親呢地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她應該覺得無所謂才對,他要抱哪個女人根本不干她的事,她只是他名義上的妻子,他的愛欲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可是她突然覺得好生氣,她眼底閃現狂怒,一整個月抑鬱的心情猛然在這時爆發開來,她似乎陷入連自己也不明白的瘋狂狀態,她失去所有的理智,忍不住跟在他們身後。
顏崴和李姬根本不知道她跟在他們身後,一走進樹叢的暗影里,李姬身體主動貼上他的,雙手圈握在他頸后,踮起腳尖熱情地送上自己的唇。
駱沁雪走到涼亭旁時,赫然望見他們緊緊擁抱的身影,垂睫發現涼亭的石桌上一片杯盤狼籍,僕役尚未來得及收拾,她突然從桌上抓起一隻杯子,猛力砸在地上。
乍然發出一陣碎裂聲,顏崴和李姬不禁嚇了一跳,轉頭驚然望着暴怒的駱沁雪。
她手上又抓起另一個杯子,一副要往他們身上砸去的態勢。
顏崴蹙眉盯着她。她沒有理由生氣,尤其她在新婚夜說出那些話以後。
李姬眼底不禁冒着怒火,她瞪着前來找碴的駱沁雪,不客氣地說:
“你憑什麼權利生氣?你還真以為自己是顏大夫人嗎?你還要不要臉呀!你給我滾……”
李姬的話頓時令她驚醒!
她到底為了什麼站在這裏?望着他們,駱沁雪突然覺得自己好狼狽。是啊,她憑什麼阻止他碰別的女人?
可是,望着他擁着別的女人,她心裏好痛苦;那種痛苦的感覺根本沒有辦法形容,就像尖銳的刺不斷扎在她胸口上一般。她緊握着手裏的杯子,強壓下心中的苦楚——
痛苦的感覺卻一波一波猛烈襲來,緊箍着她的心,令她快要喘不過氣來!她緊咬着下唇瞪着他們,她只想轉移這種椎心的痛苦,在無處發泄的狀況下,她竟硬生生捏碎了手裏的瓷杯。
“啊!”
在皎潔月光下,李姬望着她鮮血淋漓的手掌,不禁尖叫出聲。
顏崴無法置信地瞪着她,有內力的人要捏碎瓷杯不傷害自己非常容易,她這樣分明是在傷害自己!
駱沁雪恍惚地瞥一眼自己的手掌,有些碎片刺進了她的手掌里,她只想分散心裏的痛,這種外傷的刺痛反而帶給她一種麻木感。
她對流血的傷口一副視若無睹的模樣,眼神空洞地掃過他們一眼,驀然轉身走了出去。
顏崴猛然推開李姬要追上去。
李姬拉着他的手臂,不肯讓他走,叫說:“別理她,她根本是瘋了!”
他緊皺起濃眉,語氣嚴厲地說:“放開我!”
李姬依依不捨地睨着他。
“你對她已經不感興趣,她傷害自己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你別理她。”
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這句話撞進他心裏!
駱沁雪震怒而瘋狂的反應是因為他?
顏崴難以理解地想着,心裏卻不由自主地因為這個想法,而感到一絲驚喜……
他毫不理會李姬的抗議,揮開她緊纏着的手,趕緊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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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你怎麼了?”
楊媽望着駱沁雪失魂落魄地衝進屋裏,露出疑惑的表情。
駱沁雪沒有回答她,她一臉茫然地推開她的身子,走向卧房。
“少夫人,你的手怎麼了?”楊媽剛開始只注意到駱沁雪慘白的臉色,這時才發現她鮮血淋漓的右手。
駱沁雪走進卧房,似乎沒有聽到楊媽慌亂的問話,她突然失去精力一般坐倒在床緣。
楊媽望着她失神的模樣,眼底露出擔憂的神情,察看她手掌的傷勢,發現有好幾道大小不一的傷口,傷口上還佈滿了瓷杯細碎的碎片。
“我叫大夫來看你的手傷。”她趕緊衝出去找府里的王大夫。
過了一會兒,王大夫走進來,望着眼神空洞的駱沁雪,憂慮地問:
“發生什麼事?少夫人怎麼失了魂魄似的?”
“我也不知道呀!怎麼會變成這樣?”
楊媽憂心地看着駱沁雪,但駱沁雪只是眼神怔忡地望着黑暗的窗外,彷彿沒聽見他們的問話一般,一聲都不吭。
王大夫拿鑷子小心取出傷口裏的碎片,大部分的碎片嵌在傷口的深處,楊媽在一旁看他翻開鮮紅的傷口夾出碎片,她好像可以體會那種刺痛,不由得眉頭緊皺。
駱沁雪卻無動於衷,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這時,顏崴走了進來,楊媽望着他就好像望着救星一般,她叫說:
“大少主,你快過來!夫人不知道怎麼了…
王大夫停下動作,恭敬地望着他說:
“大少主。”
顏崴微點頭,走了過去,凝望着駱沁雪沉默的側臉,然後他問:
“她的傷還好嗎?”
看見她手上的傷痕,他忍不住感到心疼。
“取出碎片就沒事了。”王大夫回答,低頭專心地取出她傷口裏的碎片。
駱沁雪聽到顏崴的聲音,緩緩轉過頭望着他,但她的眼神恍惚,好像根本不是在看他,她的焦距似乎是凝在他身後的某一點上。
顏崴凝視着她。為什麼要傷害自己?他的眼神似乎這麼問。她眼底閃現脆弱的神情,痴痴地凝望着他,沒有說話。
過了不久,王大夫終於將碎片清理乾淨,把她的傷口包紮起來,然後他起身告退。
顏崴略微點頭,專註的視線從頭到尾地凝在駱沁雪臉上。
這期間,楊媽注意到大少主和夫人默默地凝視彼此,空氣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奇異氣氛。
似乎他們只在乎對方,其他的人、事、物都不存在似的。
楊媽什麼話也沒說,體貼地跟在王大夫身後靜靜走出去。
然後楊媽回頭瞥了他們一眼,他們的目光依然凝視着彼此;她笑了笑,輕輕將卧房的門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