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兩周后,兩位見證者如期回到公司完成驗收后,關碩偉到杜風穎的辦公室作追蹤報告。

“報告杜總,經過兩個禮拜,兩位見證者的曬斑有明顯淡化的跡象,皮膚正邁向白嫩細緻的豆腐臉……”

“誰沒來?”聽到“兩位”二宇,杜風穎倏地打斷他。

“羅……羅以荷小姐……”

果然是她!杜風穎的眉頭緊蹙。“為什麼沒來?”

“不清楚,打電話都找不到人,不知道是不是忘了今天要回公司驗收拍照?”

杜風穎的臉色鐵青,目光森冷,看了教人不寒而慄。

關碩偉很清楚羅以荷是老闆最看好的見證者,但是驗收的日子一到,卻遲遲沒有出現,真是皮在癢了,害得連他皮也綳得好緊!

“給我她的資料。”

“是。”關碩偉很快地將羅以荷的個人檔案遞上,又忍不住好奇地發問:“杜總,我看這個羅以荷挺麻煩,你是不是想刪除她的資格?”

關碩偉跟了“魔鬼總經理”杜風穎身邊做事已經有一段時日了,他的鐵腕作風是出了名的,有誰敢得罪他?這個羅以荷,真的叫她“第一名”!

杜風穎瞪他一眼,兇狠的表情像閻王,嚇得關碩偉趕緊低下頭去,不敢再亂髮問。

“我出去一下,有事Call我。”交代完,他取走桌上羅以荷的資料,大步跨出門去。

“總經理,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讓羅以荷乖乖聽話,我拭目以待!”關碩偉在後頭狗腿地說。

看來這個羅以荷的“花容”已經深得杜總的心,怎麼還不知好好把握機會哩?這女孩還真是罕見的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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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下的路,怎麼看起來都一樣!

循着檔案上的地址,杜風穎駕駛休旅車,翻山越嶺地來到一處純樸的鄉村,最後在一片田野山林間迷路了。

Shit!他真搞不懂自己,為何要大老遠親自跑這一趟?

公司里有冷氣不吹,有員工放着不差遣,他居然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來到這種鳥不生蛋、烏龜不拉屎的地方找一個女人?

肯定瘋了!

繞了許久,杜風穎問了人,得到了一個答案——

要找羅家很簡單,只要循着「還我錢”的指示標語走,一定可以找得到。

半信半疑下,杜風穎一路跟着以紅漆噴寫的“羅仁州,還錢來!”、“欠債不還,去死吧!”、“再不還錢、全家死光光”等等詛咒標語,果真找到了羅以荷的家——

這棟透天住宅牆面斑駁、破舊不堪,最慘的是生鏽的藍色鐵卷門被潑上紅漆,地上和門上還被撒上冥紙,最後在鐵門的鑰匙孔上還貼了兩張法院的黃色封條,真是慘不忍睹啊~~

杜風穎站在門前徘徊,兩道濃眉都快擠成一直線了,突然,一個操著混合國台語沙啞的聲音自他背後響起——

“啊先生,你找羅家的人喔?”.

“對。”

杜風穎回頭,看見一位年約七十歲的駝背老太婆,腳步蹣跚地走近。

“啊你也是來要債的啊?免找了啦!”老太婆上下打量他后,揮了揮手。“唉!啊他們一家子都不住這兒啦!”

“他們住哪?”

“住院了!”

“誰住院?!”杜風穎聞言眉心一擰。

“啊就是他那個長期洗腎的老婆啊!”

他老婆?!

“不對,我找羅以荷,羅以荷是不是住在這兒?”

“哦,是仁州的女兒,小荷啊!這孩子很孝順,也很可憐,長得漂亮,就是命不好啦!老天爺怨妒她啦……”老太婆嘮嘮叨叨地說了一大串言不及義的話。

“怎麼個可憐法?”杜風穎不耐地打斷,整個心不自覺地提了上來。

“哦哦,啊就是半年前啊,小荷爸爸公司經營不好,欠了人家一屁股債,啊她媽媽啊,又本來就在洗腎,啊後來又身體不好啊,唉喲……反正就是可憐那個孩子啦,一家子的重擔都落在她身上了。”

一席話雖然說得零零落落,不過也足以讓杜風穎聽得心糾成了一團。

“她去哪兒了?”

“唉呀!我也不知道,別問我呀!”老婆婆像怕被問出什麼,倉促地走開了。

杜風穎坐進車內,腦中浮起了羅以荷率性又不輕易向人低頭的模樣,胸口悶悶的,有種說不上來的難受。

這就是她需要錢的原因嗎?

原來她外表堅強獨立,卻只將苦澀擺在心裏,這不禁令他想起了自己的出身——

從小沒有父母的他,在疼愛他的姑姑家長大,可惜的是,姑媽在他十歲那年也過世了,少了姑媽,多了他一個小孩,姑丈肩上的擔子更重了,於是只要是姑丈工作不順或甚至是心情不佳,三天兩頭就會找他打罵出氣。

少年時期就半工半讀的他,挑起養家活口的擔子,並嘗盡人間冷暖,也造就他不畏惡劣環境、立誓要闖出一番大事業的決心。所以,他不認為羅以荷遇到挫折和困難,就有理由躲他!答應他的事怎麼可以忘記?這根本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一想到此,慍意也漸漸自他心底升起!

她會上哪兒去呢?

如果想要重建家園,就得靠着自己努力往上爬。騙個區區十萬?這女人是不是笨過頭了?

不,他相信事情必有蹊蹺!

趁時間還早,他開著車子,在鳥語花香的村莊裏繞著,目光不時搜尋着她的身影,但就是找不到人。

“該死的!”拍了一下方向盤,杜風穎惱火。“她究竟躲到哪裏去了?”

他支開所有的事情,特地出來找她,在艷陽下繞得他口渴了,開車也開累了,最後還是撲了個空!

就在他打算放棄時,車子才一掉頭,就瞥見不遠處的一片野薑花叢中出現一抹眼熟的背影。

他眯起眼仔細辨識,猛地急踩煞車,動作俐落地熄火、開門、下車,不假思索地朝農場走去。

遠遠見他走來,官采萱立刻迎上前。“先生,需要什麼服務嗎?”她一抬頭,頓時愣在原地。“啊!你是……”

最崇拜的偶像杜風穎先生,怎麼會光臨農場?難道是……

杜風穎不發一言,冷著臉越過官采萱,筆直地走到野薑花田,找到了他的目標。

羅以荷背對着他,頭上除了戴了一頂作用不大的漁夫帽,身上依然是短衫配熱褲,就這樣大刺刺地在陽光下曝晒。

“羅以荷小姐。”

忙着採收花卉的羅以荷,反射性地回頭,一看見他,表情一愣,眼中出現了少見的驚慌。

“杜先生?!”

“很好,你還記得我。”杜風穎嘴角輕扯,低沉的嗓音夾帶慍意。

“你怎麼會來?!”而且他居然找得到她!

“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嗎?”

他是來突擊檢查的嗎?她看着他,肯定地回答:“你絕對不是來參觀農場的。”

“很好。”算她識時務。“那麼看到我,你是不是該有些動作?”

比如速速遠離紫外線的照射,或者內疚地說聲抱歉,表達一下債務人該善盡的職責來還報他施予的恩澤才對呀!沒想到,她居然輕描淡寫地回應道——

“泡茶區有提供老人茶,請自行取用,我現在不方便招待你。”說完,她轉身蹲下,繼續手邊未完的工作。

“我不是來喝茶的!”杜風穎火氣再起,額際青筋暴跳。

這女人居然忽略他的感受,好不容易降下的肝火又揚起。“你好像已經忘記了我們的約定。”

“忘記什麼?……啊,啊……”完了,她這時才想起來,今天是回公司報到的日子。她這幾天除了到醫院探視母親外,就是忙着採收花卉,每天忙得焦頭爛額,真的不是存心忘記。

她看他眼底燃起兩團火簇,忙不迭地解釋。“對不起,我最近很忙走不開,這批野薑花必須在這兩天交貨……”

什麼理由他都聽不下去,看見她沒有做好防晒的準備,在“日頭赤焰焰”下工作,一把壓抑的怒火再度竄燒了起來——

瞪着她頭上那頂根本遮不了紫外線的漁夫帽,杜風穎忍不住伸手拉高她的帽子,肆意地拂開她兩頰的髮絲。“看來你真的不在乎我們的約定!戴這種帽子能遮什麼太陽?”

她的心口一悸,在他灼熱視線下,耳腮一紅,臉頰微微發燙著。

羅馬不是一天造成,她會長斑就是長期在陽光底下工作的成果,但這樣拚了命、汗流浹背的認真態度,讓他莫名地發火!

兩人的對話讓一旁其他工作的人也因此而停了下來,像在看餘興節目,感興趣地認真觀賞了起來。

“我有戴帽子。”

“該死的!帽子如果有作用,你臉上的曬斑會一點淡化的跡象也沒有?”

“我有搽上貴公司的防晒霜。”她不是不守信用的人,受人之託絕對不負所望。

“要是你繼續在烈陽下長時間曝晒,用再好的產品也不可能出現好效果!”杜風穎盯着她,眸中閃現一絲警告的意味。“我猜,你也一定沒有兩個小時補一次對不對?”

“還要兩個小時補一次?!”說實話她那天根本無心聽課,所以也不知道用法就隨便胡搽一通,反正就是有搽嘛!不是說有燒香有保庇?

“你——”沒有人敢考驗他杜風穎的耐心,只有她。“你不能繼續在太陽底下工作!”他的口氣有種不容抗拒的專制。

“小荷啊~~”一旁一起工作的人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勸她去納涼,順便消消他的火氣。“這位先生嘸甘你趴日頭,去、去、去!去休困啦!”

杜風穎瞧瞧她身旁的工人,不是中年男人就是歐巴桑,有哪個年輕女孩會像她這樣刻苦耐勞的在大太陽底下工作的?

為什麼她就得……陡地,她家被潑紅漆逼債的凄涼畫面立刻在腦海盤旋,他堅硬的心突然鬆動軟化了一下,泛起了一絲絲同情和疼惜。

“對不起,這是我的工作,答應花商明天如期交貨,就要守信用,不能半途而廢……啊——”

話未說完,她的身體突然騰空、被打橫抱住,落在一雙強勁手臂之中。

杜風穎不顧旁人投來詫異的目光,更不顧羅以荷驚慌失措的低呼,逕自抱着她往一座涼棚走去。

羅以荷愣了三秒后,才感覺到身子已貼在他溫暖寬闊的胸膛,她的臉蛋倏地紅得像熟透的番茄,心跳出現不尋常的頻率,全身僵硬。“你……快放我下來!”

“面對固執又不守信用的女人,只有這個辦法了!”看她出現罕見的嬌羞失措,他突然感到有趣。

“期限不同,我和你的約定,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她紅著臉抗議,這還是頭一遭被男人當眾抱着走。

“你以為戴着漁夫帽每天在太陽底下工作,兩個多月後臉上的斑點就會自動消失?”

“我……”羅以荷盯着他,帶著些微愧疚解釋道:“農場沒有如期交出花卉,連帶會害老闆失去客戶,你讓我先把這批貨趕出來,我就馬上躲到裏頭不出來,好不好?”

此話一出,只見他的目光發出兩道精芒,令人無法逼視。“你只想到農場老闆會失去客戶,卻不在意我的感受?”

明明是責備的問話,可是為什麼在他低沉又富磁性的嗓音下,聽起來卻莫名地讓人心口一窒,心跳失常?

是陽光太強了嗎?還是她快中暑了?

“不能相提並論,這是我最愛的工作,況且……我也跟農場的主人預支了薪水,雖然我也向你借了十萬,但是跟半年的薪水比起來……你……快放我下來!”

“再亂動,我就當眾吻你。”

見杜風穎的俊顏再次逼近,她的心頓時亂怦怦地跳着,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一對鬧彆扭的情侶。

羅以荷咬着下唇,一雙漂亮的眼睛偷覷著勾起笑容的他,不敢再亂動。

“乖。”他看着她懊惱又嬌羞的複雜表情,他居然有點得意,唇角勾起壞壞的笑意。

來到涼棚下,他終於放她下來。“鐮刀給我。”

“什麼?!”羅以荷以為聽錯,睜大眼睛看他。

“給我!”她不能在烈陽下工作,又不得不採花趕工,杜風穎只好接過她手上的小型鐮刀。“你在這邊納涼,我去工作!”

“怎、怎麼可以……”

“不行?那十萬塊馬上還我!”他刻意板著臉,讓她嗅不出一絲玩笑意味。

羅以荷馬上噤口,不只是沒錢的問題,她同時也很怕他再靠近,她實在不喜歡那種控制不住就臉紅心跳的感覺。

杜風穎的嘴角揚趄笑意,看到她屈服妥協,真是大快人心啊!

羅以荷無奈地坐在竹椅上,眼睜睜看着杜風穎脫下西裝,捲起袖子和褲管,走到花田接下她的工作,不時還接收到歐巴桑們遞來曖昧微笑的表情。

“讓他做吧!”一旁觀察很久的官采萱,掩嘴竊笑,忍不住過去勸勸不識時務的羅以荷。

“可是……”

“你不是已經答應人家、要成為除斑的代言人,現在不好好呵護肌膚怎麼行?”她又竊笑。這男人好俊!本人比電視上帥!

“但是……”叫債主代她下田工作,這好像很怪款!“這是不是很奇怪?”

官采萱睞她一眼,“他真有心,還特地跑來找你!”眼中多了一份羨慕。“而且還捨不得你在太陽底下勞動,真教人眼紅耶~~”

聽到“捨不得”三個字,情緒甚少波動的羅以荷,竟然敏銳地紅了臉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他的商品,維護商品不受到瑕疵是他的責任。”說服官采萱的同時,也說服自己。

“真的是這樣嗎?”官采萱促狹地睇着她。“那我還真希望自己能成為他的商品!”

“別亂猜。”她輕斥,目光不自覺地飄向野薑花田。說實話,心底是有些甜滋滋的感動,畢竟從來沒有人這樣關心過她。

“唉……有帥哥關心真好。”官采萱忍不住哀嘆了起來。“怎麼辦?我現在好羨慕你長斑款!我也努力曬出斑來好不好?”這真是肺腑之言,有多少女性能抗拒得了杜風穎的魅力?就數小荷最笨了,還躲他遠遠的,把他當瘟疫看。

不過羅以荷沒聽見官采萱的羨慕話語,因為她剛剛瞥了一眼后,目光就放在“採花先生”身上移不開了。“杜風穎,你動作太慢了!”

杜風穎聞言,只好更埋首猛砍。

萬萬不可啊!她倒抽一口氣,很快衝向田裏。“不能這樣做,會砍壞野薑花的!”她搶過鐮刀,親自示範一遍。

“知道了,走走走,你快點進去棚子裏!”

在他霸道的威脅下,鐮刀又被奪走,她又被他趕回涼棚下。

不過她也沒閑著,雖然人在涼棚,她還是可以遠方遙控,監督指揮。“不對、不對,左邊別采,先採右邊……哎呀,那株還太小,你只會工作不懂判斷的嗎?”

“喂,你這女人,講話客氣點!”他也吼。“到底砍哪裏,一次說清楚!”

杜風穎耳邊聽著指令,手腳卻更笨拙了,砍這不對,砍那又不對,急得他額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原來務農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好啦、好啦!右邊,就是右邊那幾株,開得很漂亮,看見了沒有?”

他依指示看過去。“看見了。”顧不得昂貴的黑亮皮鞋和亞曼尼西裝褲沾滿了泥土,他又蹲回右邊的花海前工作。

一旁的歐巴桑們看了,紛紛吃吃竊笑。而他身後的糾正聲浪,也一直沒停過——

“不對、哎呀,又不對,都市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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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農場內視線昏暗,採花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工作人員大多都收工,圍在一起吃飯、喝小米酒,不時傳來歡樂的吆喝聲。

吃完飯後,杜風穎則坐在涼棚下,脫下皮鞋啪啪啪地對打,試圖敲掉黏附在上頭的泥土。

羅以荷看了心裏過意不去,又忍不住想笑。

他不只西裝褲下擺和皮鞋上都是泥濘,連白襯衫和頭髮都沾了泥土和野薑花辦,看上去沒有了平常的威嚴傲氣,反而滑稽有趣,還添了幾分親切感。

她走了過去,憋住笑意,遞給他一套大夥工作時穿的運動服。“喏,這給你。”

杜風穎抬起頭。“什麼?”

“你不會想就這樣開車回台北吧?”

杜風穎低頭看了看渾身沾染泥土的自己,會意出她的意思,嘴角不自覺地牽動出笑意。“確實不妥,說不定有人會懷疑我是被惡犬追到掉進田裏去。”

羅以荷輕笑。“我跟同事借了一套運動服,還有鞋子,你先換下來吧!”

“好。”

杜風穎回視她。她一笑起來,兩頰出現酒窩,像花朵綻放般美麗。他被她亮麗的笑容吸引,目光停在她的臉蛋好半晌,甚至忘了問她該去哪裏換下一身泥巴衣服。

“跟我來吧。”羅以荷有些羞澀地斂了笑容,蹲下身拎起他一雙皮鞋,還有手中的布鞋,領他到一間乾淨的小木屋。

她打開門,一陣檜木的香味襲人鼻間。“就在這裏換吧!”

他環顧四周,發現眼熟的丹寧短褲和一頂漁夫帽掛在牆上,很快就猜出——

“這是你的房間?”

“嗯,算是。”她點了頭。

“不錯的員工福利。”

“本來這個房間是老闆用來招待遊客的,但是最近沒有什麼生意,我就充當遊客,佔用了小木屋。”

羅以荷吃苦耐勞、克勤克儉,是個人見人疼的好女孩,她遇上這般家變,農場老闆也非常不舍,於是特意挪出這間小木屋讓她住了下來,目的無非是想給她一個寧靜的空間,能躲避被討債的困擾。

“你跟老闆有深的交情?”越是和她接觸,對她的一切越是好奇。

“老闆的女兒,是我高中同學。”

“喔。”知道有人關心着她,感覺很溫馨,彷彿他才是那個被照顧的人。奇怪,怎麼會有這種莫名的情緒?不過,不管怎麼樣,至少知道她目前的生活是安穩的,這就教人放心多了。

但是,他到底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她又不是他的什麼人……

“不過好奇怪,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裏的?”羅以荷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哦,”他咳了咳,掩飾不安。“今天發現你沒來報到,我氣得跑出來找你,沒想到車子開著開著,就意外發現你在那片野薑花田裏了。”他避重就輕的說,不讓她知道他去過她家,免得她難堪、不安。

“原來如此!你運氣真好。”她笑,很輕易就相信了他。

“瞎貓碰到死老鼠而已。”杜風穎唇角微微上揚。

“噢!”她一退後,背不小心碰到了門把。“你還是先換衣服吧!”

她關上門,再找來抹布,拎起他昂貴的皮鞋,坐在房門前,擦掉鞋上的泥上。

她用力擦、拚命拍,卻怎麼也無法回復原來黑亮乾淨的質感,再想想他那件鐵灰色西裝褲,更是精采,被泥土沾污得幾乎辨認不出是亞曼尼名牌貨!

她覺得很不好意思,但是嘴角卻忍不住微微輕揚,想他堂堂一個大公司的總經理,居然一整個下午在烈日下賣命地採收花卉,任她當小弟大呼小叫。

他每天那麼忙,還特地開車到靜僻的鄉鎮來找她,她卻沒好好的遵守約定,不給他“好臉色”看,真的有點糟糕。她吐吐舌頭、縮縮肩,不好意思地拍拍臉蛋。

他看起來應該不是好脾氣的人,但卻拋下自尊代她做苦力,真是從來沒有看過債主會對債務人那麼好的……想到這兒,她的臉頰突然微微泛紅了起來,長期晦暗的心底,也突然被灌進了飽飽的暖意。

不過,話說回來,他怕她曬太陽,目的也是為了壯大自己的事業,想賺進大把大把的鈔票,不是嗎?

他所做的一切,其實是為了他自己,不是為了她!

用力甩頭再甩頭,硬要把心頭那一點點甜蜜趕到九霄雲外,不能胡思亂想,不能自作多情,不能……

“喀啦”一聲,門忽地被打開,坐在門外的羅以荷也跟着嚇了一跳。

她倏地起身,抬頭望着換下西裝的杜風穎,心跳又莫名地狂飆加速了起來。

穿上休閑運動服的他,少了威嚴霸氣,多了幾分平易近人的親和力,而且仍不失帥氣和魅力。

“衣服還可以嗎?”她問著。

“嗯,很不錯!舒適多了。”

“你的襯衫、西裝褲和鞋子就先留在這裏吧!”既然他都肯屈就自己幫她的忙,那她幫他洗衣服、清鞋子,也是應該的。

“嗯?”杜風穎手裏還抓着剛換下來的襯衫和西裝褲。

“交給我吧!”羅以荷伸手去拿。

杜風穎握著臟衣褲的大手,突然觸及了她伸過來的纖指,頃刻間,一陣電流彷彿透過指尖,滲進了皮膚,麻到了神經里。這微妙的感覺,讓他愣怔地直凝着她

視線交會,兩人的呼吸陡地紊亂了起來,曖昧的氣流在兩人之間圍繞,某種元素在心底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很清楚這是一種危險的訊號,這不是好現象,但他卻不排斥這種感覺……

不——不不,他應該搞清楚,自己來此的目的是什麼!

他不應該把自己擴展事業版圖的規劃給打亂,愛情,並沒有列入他執行的計劃之中。

她是他最看好的活廣告、未來產品的代言人,對她的需求只屬於公事上的,對他而言,她是商品,對,沒錯!就是商品。一切只是為了他的事業衝刺而已!

抑下情生意動的感覺,他回了回神,提醒她。“我希望你可以答應我,不要再繼續在太陽下工作。”

她凝着他,明白他的焦急,但是……“不行。”

“什麼,不行?”他的黑眸一凜,惱怒起來,只有這個女人敢違逆他的要求。“為什麼?”

“採收花卉工作結束后,還有水果要採收,而且我在農場工作,怎麼可能躲避太陽?”一年四季中,她有四分之三時間都在室外,況且拿人薪水,怎麼可以偷懶?

他雙瞳冒火,低咆道:“你不知道皮膚要變白,阻隔紫外線的照射是首要條件嗎?”

“我當然知道,可是我不能放棄農場工作,我欠老闆太多人情,而且這裏的人手根本不夠,你今天不也看見了!”她情急之下也跟着亂吼一通,吼了之後才發覺其實自己也不對,認真說起來,他現在也是她的老闆兼債務人。“好啦、好啦,你放心,我一定會做好防晒,努力讓自己變‘膚淺’,你不用太擔心啦!”

膚淺?!本來要發飆的杜風穎,嘴角突然輕扯。“你打算怎麼做?”

她保證會努力變白,卻堅持不辭去農場工作,怎麼可能變白?

她想了想。“工作的時候,我會全副武裝,保證不讓任何一吋皮膚曬到太陽。”

凝視着她真摯的臉龐,小麥膚色襯著俏麗五官,斑斑點點就像她的臭脾氣一樣執拗……一陣疼借的感覺,突然不經意地溜進他剛硬的心底。

唉……他低嘆一聲,對她真的沒轍。

“好,你最好別敷衍我。”他看看手錶,語氣嚴厲。“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別忘了遵守約定,下次我會再來做突擊檢查!”

“知道了。”羅以荷甜甜地笑着。

她跟着他,看着他上車,驅車離開了農場,直到暈黃色的車燈消失在黑暗迂迴的山間小路那頭,她才轉身回去。

而坐在車內的杜風穎,藉着後視鏡,一路看着她人影漸漸縮小、遠去,他的唇角已悄悄地揚起。

方向盤才向左一打,牽動了肩頸的神經,哎啊~~肩膀好酸,背好痛!

他這才想起今天做了一下午的苦力,想到那情景,他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怪誰呢?誰教他“物色”到這個女人當見證者,真是自討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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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美不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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