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下班之後,莫子文與名宣換掉公司的制服,然後站在化妝間的鏡子前補妝。名宣塗完口紅,對着鏡子優雅地抿了抿嘴,說:

“下個星期三聖誕夜,你和羅彥存決定到哪裏玩?”

莫子文合上隨身攜帶的粉餅,瞅着鏡子裏的名宣。“不知道,他沒說。”

“那去我那裏好了,我和‘小山羊’準備請一些朋友,一方面慶祝聖誕夜,一方面慶祝搬新家。”小山羊是名宣為她男友取的綽號。

“好呀。”莫子文隨即答應。如果名宣沒邀她,今年的聖誕夜大概還是像去年一樣與羅彥存在電視前度過。

“他會送什麼禮物給你?”名宣語帶曖昧地問。

莫子文塗上口紅,聳聳肩說:“巧克力吧,你知道他多沒創意的。你呢?”

名宣甜甜地笑一笑。“男人沒一個有創意的,遇到這種節日不是花就是巧克力,偶爾買瓶香水,這次我實際多了,懶得再對千篇一律的禮物裝作驚喜的樣子。剛好化妝品用完了,就直接指定小山羊買一組化妝品給我,省得麻煩。”

“虧你想得出來。”

“下次你可以學學我呀。”

想到羅彥存會有的反應,莫子文開說:“等我換男朋友的時候再說吧。”

“啊?”名宣誇張的露出驚訝的表情呆望着她。

莫子文淡淡地笑一笑,拉着名宣一起走出化妝間。

當她們正要出公司大樓時,發現雨綿密地下着,兩人不約而同蹙起眉。

“我最討厭下雨還要搭公車,我們一起坐計程車回去,好不好?”莫子文側頭問名宣。

名宣想了一會,臉上突然露出頑皮的笑容。“這時候,就是測試男朋友可不可靠的時機;你打電話給羅彥存,我打電話給小山羊,我們打賭看看他們誰有誠意來接我們。”

“算了,我認輸。”莫子文聽完,隨即毫不猶豫地說。

“沒試你就認輸。”名宣挑起眉審視她臉上的表情。“你該不會對羅彥存一點信心也沒有吧?”

莫子文苦笑地回瞅着她。“他可能還在公司忙叫經,打擾他不太好吧。”

“可是,他是你男朋友,本來就有義務要體貼你,要不然交男友做什麼?”名宣完全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莫子文聳聳肩,望着濕淋淋的街道。

“羅彥存對你好不好呀?”名宣偷覷她一眼,低聲問。

“算不上什麼好壞啦。”莫子文抬頭望着陰沉的天空,然後笑了笑,取笑名宣說:“不會像小山羊對你那麼好就是了。”

“你該不會想和他分手吧?”

“你怎麼會這麼問?”莫子文一臉震驚的表情。

“因為你的表情怪怪的,好像有什麼心事沒說出來似的,所以我猜的嘛。”名宣個性比較率直,常常想到什麼就直接說出來了。

莫子文輕輕嘆口氣。“也沒有什麼該分手的理由。”

“那你為什麼嘆氣?”名宣專註地瞅着她,滿臉不解。

“我只是覺得--”她停頓半晌,接着才說:“我只是覺得他好像不太重視我,心裏面老是有比我更重要的東西。”鞋尖不自覺踢着光滑的地面。“可能是一起生活一段時間以後,他就習慣把當成空氣一樣吧。”“可是,你上次不是說,葉明住在你那一晚以後,羅彥存突然變得體貼起來?”名宣露出疑惑的表情。

“也只有那幾天而已。”莫子文無奈地說。

“那你更應該電話了,男人最需要給他們刺激了,千萬別遷就他,讓他以為什麼都是理所當然的。”名宣從皮包里掏出錢包,拿出電話卡遞給她。

“萬一他真的不來呢?”莫子文沒把握地說。

“如果他不來接你,你乾脆甩掉他,順便把他踢到北極去。”

莫子文不禁微笑起來,以同樣開玩笑的語氣說:“如果他不來,我哭的話,你要負責。”

“你放心,到時候,你力氣不夠,我會幫你踹他一腳。”名宣噗哧一笑。“沒踢到北極,至少也踢得到西伯利亞。”

莫子文清臉龐忍不住綻開笑顏,走到公共電話前,撥了羅彥存公司的電話。

果然,這時雖已是下班時間,他仍留在公司沒走。“什麼事嗎?”

“你還要多久下班?”

他望着電腦,皺起濃眉說:“可能還要很久吧。”

“叫他一定要來接你。”莫子文瞥見名宣誇張無聲的嘴形,不禁露出苦惱的神色。

“怎麼了?”半天沒聽她出聲,羅彥存狐疑地問。

“嗯……現在下雨,你可不可以來接我?”莫子文鼓起勇氣說。

他沉默半晌,電話另一頭的她不禁猜測:他大概在想該怎麼拒絕才好吧?

莫子文有些沮喪。“算了”,話才剛要脫口而出--

卻驀然聽見他說:“好吧,不過你大概要等三十分鐘,下雨天一定會塞車的。”

莫子文掛了電話,不敢置信他居然會放掉工作來接她。

“怎麼樣?”名宣擔憂地瞅着她一臉呆愣的模樣。

“他說要來接我。”莫子文不禁開心地笑瞅着她。

名宣用手肘頂頂她說:“那他不壞嘛。”見莫子文一副竊喜的模樣,名宣伸出一隻細長的腿,忍不住取笑她說:“我本來準備好要踹他一腳的,沒想到根本派不上用場。”

莫子文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以為他會說:‘才下那麼一點雨就要人接送,太嬌生慣養了吧’,誰知道他會--”

名宣拍拍她的肩,揶揄說:“沒關係,沒關係,這次我沒穿步鞋做好準備,下次如果還有機會,我會幫你把他踢到外太空的。不過,就不知道你舍不捨得耶?”最後一句話是抿着嘴笑着說的。

莫子文白她一眼,不理會她的胡鬧。

輕啜一口名宣調的雞尾酒,莫子文站在名宣新家的落地窗邊,身後是滿屋子熱鬧的喧嘩,她只覺得

……

很生氣。

上個禮拜她才覺得羅彥存對她變得溫柔了,沒想到……沒想到這麼重要的日子--

他居然會忘了。

親自做了聖誕大餐,鋪上她最喜歡的向日葵桌布,拿出可愛的黃色燭台,有綠色莖的海竽,兩張藍色的導演椅,還有她,和她最美麗洋裝。

結果一直等到九點鐘,另一張椅子上還是空的。

就算趕不回來,連一通電話也不會打嗎?等不到羅彥存回來,莫子文只好獨自去名宣家。

“喂,你還在生氣呀?”名宣不知何時走到莫子文的身後,輕聲對她說。

莫子文睨她一眼,聳聳肩。

名宣遞給她一支叉子,將手裏捧的蛋糕放到她面前說:“嗯,你就把這塊蛋糕當作他,戳死他吧。”

莫子文忍不住微笑,抹了一點奶油放進嘴裏。

這時,人群中突然傳來女人呵呵放浪的笑聲,名宣沒回頭,直接說:“一定是小安這個‘花痴’女人在笑,真多虧她了,宴會才能辦得這麼成功。”

莫子文回頭,瞥見小安被一群男人圍在當中,不知其中哪位說了什麼,又惹來小安開朗的笑聲。

如果真的要形容小安,那就用“豐滿”這兩個字好了。今晚她穿了一件紫色短裙禮服,就有一半的胸部是暴露在空氣中的,平常穿的衣服一定也得露乳溝才行。

名宣就常常笑她:“你胸部除了裝飾性的功能以外,手酸了還可以當酒杯的托盤。”

小安聽了也不以為意,偶爾回嘴:“總比你的飛機跑道好吧。喔,我不能這樣說,這樣太毒了。”然後再發出那種誇張的笑聲。

可是,她是兩個偏偏是好朋友。莫子文聽名宣說那是因為小安太喜歡談戀愛,就像有人的嗜好是愛看電影或喝咖啡那樣;附帶而來,小安失戀的機率比一般人高,而名宣那種諷刺性的安慰,說來真奇怪,反而能振奮小安失戀后頹喪的心情;那種感覺就好像被高壓電流穿過一樣,由down轉到high,這是小安自己形容的感覺。

她們就是因為這樣才變成好朋友的。

小安排開眾人,興匆匆地走到名宣身邊,將白嫩嫩的右手伸到名宣眼前。“你看。”聲音充滿炫耀的意味。

“哦?怎麼樣?”名宣瞥了一眼,無動於衷的說。

一旁的莫子文瞄着小安無名指說:“很漂亮的戒指耶。”

“是鑽戒。”小安得意洋洋的說。

名宣問:“是那個李小開送的?”李敬豪是某企業家的第二代,所以名宣才會用小開稱呼他,今晚就是他陪小安一起來的。

“當然。”小安把手收回,然後又不舍地放在自己的眼前欣賞。

“小心這是為了分手用來打發你的。”名宣警告。

“那也值得。”小安一副無所謂的語氣。“反正我也不是認真的。”

“每次都這麼說,到時候哭得最大聲的就是你了。”名宣沒好氣的說。

小安用食指挖了一些奶油,媚態十足的進自己的嘴裏。然後,她盯着保持沉默的莫子文說:“聽名宣說你男朋友忘了今晚是聖誕夜?”

“嗯。誇張吧?”莫子文說。

“連這種日子他都會忘,那他還有什麼不會忘的?”小安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人家是忙着工作啦。”名宣用手肘輕撞小安,暗示她別多嘴。

不過,小安是從來不接受暗示的,她瞅着莫子文繼續說:“工作?男人每回爽約都喜歡用工作當借口,你千萬別被他騙了。搞不好他一邊說忙着工作,大腿上還坐着另一個女人也說不定耶。”

莫子文想像羅彥存一邊工作,腿上還坐着女人的畫面,不禁噗哧笑出聲。

“你別笑,我是說真的。”

“你別把你的經驗套在莫子身上,莫子的男友是那種認真工作的男人,和你‘小開’型的男友差多了。”

“我也交過認真工作的呀。你記不記得小吳?他只是個業務員,一個月薪就好幾百萬咧。”小安反駁名宣。

“我的‘認真’定義是一天工作十個小時,甚至十二個小時以上,而且幾乎是全看無休的狀態,和賺多少無關。”名宣說完,輕啜一口雞尾酒。

“那他哪有時間談戀愛。”小安震驚地瞅着莫子文,疑惑地問:“你交這種男朋友做什麼?”

莫子文望着小安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咧開嘴角自嘲地笑說:“誰知道。”

“管他的,喜歡就好。”小安偏頭想了半晌,突然冒出這句話。

三個女人頓時笑成一團。

“你們三個女人圍在這裏笑什麼?”葉明走到她們面前,覷着她們說:“該不會是在說我的壞話吧?”

“你臭美。”名宣回頭啐他一句。

“怎麼會呢。”小安睨着他,以柔媚的語調說。

莫子文瞥他一眼,但笑不語。

三個女人,三種反應。

避開小安直勾勾、不停放電的眼神,葉明瞅着莫子文微微一笑。

“走吧。”名宣拉着小安的手臂,小安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就聽見名宣低聲說:“他們舊情人想聊一聊,你待在這裏不覺得太亮了一點嗎?”

“我哪裏亮了?”小安還有些糊裏糊塗。“我和葉明不熟,也想和他聊一聊呀。”

“你的兩隻眼睛就是兩顆燈泡,露出來的胸部就像兩盞日光燈一樣,不這嗎?”名宣嘲笑她說。

小安捏名宣一把,跺腳說:“你真的好壞。”

名宣嘿嘿笑出聲,倒了一杯雞尾酒給小安。“去對其他男人放電吧。”

小安瞪她一眼,搖着性感的臀部走了。

“老婆。”

名宣突然被潘尚文從后摟住,聽見他親熱的叫喚,隨即瞥他一眼說:“誰是你老婆。”

“你呀。”潘尚文把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

“小羊,你喝醉了喔。”名宣以警告的語氣說。

他輕咬她的耳垂,以略帶沙啞的磁性聲音說:“我沒醉。”

名宣感到一陣酥麻,正要回頭瞪他,他一溜煙地走開;名宣望着他的背影,他突然轉頭,咧開嘴對她笑。

名宣對他皺皺鼻子,然後撇開視線不理會他,與身旁前來舀雞尾酒的女子寒暄起來。

“他怎麼沒來?”葉明瞅着莫子文的側臉問。

他指的一定是羅彥存吧。這個問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莫子文聳聳肩,斜睨着他反問:“你怎麼會來?”

“因為無聊。”葉明說,喝了一口杯里的紅酒。“這種日子最好不要一個人。”

莫子文盯着他黯然的臉,保持沉默。

他笑了笑,忽然問:“我們為什麼會分手?”

“不記得了。”莫子文撇開臉,望着透明的落地窗。“你記得嗎?”

他搖搖頭。

她真討厭葉明這種感懷的落寞心情,因為這種不好的心情很容易就會傳染給她了。莫子文想。

“有點後悔。”他喃聲說。

莫子文低着頭,手不自覺的轉着空了的玻璃杯。然後,她抬頭瞅着落地窗里反照出來他修長的翦影,微蹙起眉頭。

“我想回去了。”她說,感覺有些局促不安,大概是因為他的話吧。

“我送你回去。”看了看牆上的鐘,他說:“快十二點,太晚了。”

不等她回答,葉明走到名宣身邊說:“莫子想回去,我和她一起走,順道送她回去。”莫子文追了上來,對葉明說:“不用了,太麻煩你--”

“要不叫羅彥存來接你,你這樣一個人回去,連我也不放心。”名宣截斷她說。

莫子文還在生羅彥存的氣,哪裏肯打電話找他來,更何況搞不好他還沒回去咧。想了半晌,只好說:“葉明送回去就好了。”

莫子文臨走之前,名宣突然低聲附在她耳邊,意味深長地說:“你忘了,男人最需要的是刺激,給羅彥存一點顏色看看。”

莫子文這才知道名宣要葉明送她回去的用意,不禁白她一眼。

幸好回家的路上葉明不再提起原先那個令她尷尬的話題,似乎知道她心情不是很好,故意挑了一些笑話講給她聽。

莫子文幾乎是一路笑回家的。

冬天冷冷的街景急窗外掠過,她的心情驀地變得十分輕鬆。如果拋開過去沉重的包袱,她覺得也許他們可以由舊情人變成朋友。

停好了車,葉明體貼地為她開車門,她突然想這是羅彥存從來沒做過的事。

她從車裏出來,眼底帶着笑意說:“我覺得很愉快,也許我們--”

她的唇驟然被葉明吻住,連沒說出的話也被他含在口中,莫子文剛要意識過來,他已經放開她了。

葉明以深邃的目光凝視着一臉茫然的她,“聖誕快樂。”他說。

待莫子文回神過來,葉明已經開車走了。

莫子文蹙眉站在原地半晌,一轉身,赫然望見羅彥存站在她眼前,她吃驚地嚇了一跳。

整條巷子只有他們兩個人,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望着她驚詫的模樣,羅彥存一邊嘴角緊繃地上揚,嘲諷她說:“做那種事也選暗一點的地方吧,站在路燈下親吻,不怕別人看見嗎?”

她原本有些氣葉明如此魯莽的舉動,不過,聽到羅彥存的話,她更氣他。

“管他的,只要高興就好了,不是嗎?”

他眼底有一閃即逝的怒火。“隨便你。”他轉身走進大樓里。

莫子文與羅彥存並肩站在狹小的電梯裏,兩個人不發一語望着電梯逐漸上升的數字,空氣中瀰漫著即將下雷雨一般沉悶的氣息。

片刻,他們出了電梯,一前一後進入屋裏。

望着餐桌上整齊餐盤與黃色長條的蠟燭,羅彥存淡淡的瞥她一眼問:“你為他準備的?”

他指的是葉明吧?莫子文抬高下顎,怒瞪着羅彥存。“反正沒你的事就對了。”這個白痴真的連聖誕夜都忘了。

羅彥存瞅她一眼,露出似笑非笑、異常緊繃的表情,然後望着餐桌上原封未動一大盤的沙拉說:“看來我回來得早了,壞了你的好事。”

她氣極敗壞地說:“你知道就好!”然後拿起那盆沙拉,使勁往垃圾筒倒。

“你幹嘛?”他阻止她,捉住她的手。

“你管我!”她生氣的推開他。

“好,隨便你。”他放開她說。

一聽到他說的話,她猛然將向日葵桌布往下扯,先是嘩啦啦的聲音,接着就是一陣嚇人的玻璃破裂聲--

莫子文頹喪地蹲在地上,臉埋在膝里,突然放聲哭起來。

不懂為什麼她會這麼生氣,羅彥存怔了半晌,蹲下身安撫她說:“怎麼了?”

“別碰我!”她用力揮開他的手。

他沒再碰她,只是蹲在她身旁無言地瞅着她。

過了一會兒,莫子文用手背抹掉頰上的淚,抬起頭來,睫毛上還懸着淚珠,狠狠瞪他一眼,就衝進房內,碰地一聲關上門。

該生氣的人是他才對吧?是他撞見她和別的男人親吻,怎麼她火氣比他還大?

搞什麼!他望着被莫子文用力關上的門。累了一天,好不容易把程式做出來居然被這樣硬生生關在門外。

拿起掃把與畚箕,羅彥存把滿地的殘骸處理乾淨。到現在他還是不知道,今晚是情人們珍惜的聖誕夜咧。

“羅彥存親眼看到葉明吻你?”名宣露出震驚的表情,望着正在試穿鞋子的莫子文。

“嗯。”莫子文抬頭瞥她一眼,又低下頭忙着扣好腳上的新鞋。

“哇,太刺激了吧!”名宣忍不住讚歎。“然後呢?”

莫子文站在明亮的鏡子前,望着腳上赭紅色的新鞋。“你覺得好不好看?”她問名宣。

“嗯,好看。如果配上你新買的連身短裙洋裝一定更好看。”名宣由衷的說。

“好吧,就買這雙。”莫子文毫不猶豫的說。

然後,她們出了百貨公司;名宣瞅着莫子文手裏大包小包的東西,側頭問她說:“怎麼你今天買東西出手格外大方,好像泄忿一樣,你……和羅彥存吵架了?”

“嗯。”

“就因為葉明?”名宣盯着她問。

“葉明只是導火線。”莫子文瞅了名宣一眼,然後將聖誕夜那晚發生的事詳細告訴她。

“吵過之後,我和他大概有五天沒講話了吧。”莫子文最後說。

“他到現在還是不知道那晚的大餐是你特別為他準備的嗎?”名宣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全天下最遲鈍的人就是他了。”莫子文想到那晚他的態度,語氣難掩怒意。

望着莫子文氣呼呼的表情,名宣不禁抿嘴微笑。“不過,他好像很介意葉明,他吃醋就表示他很愛你。”

“愛哪有這樣表示的。”莫子文想起那晚羅彥存的冷嘲熱諷,不禁蹙眉反駁。

“沒辦法,他感情EQ低嘛。”

“你幹嘛為他說話?”莫子文側頭瞅着名宣,感到不平地問。

“我不是為他說話,我是同情他。”然後,名宣斜睨着莫子文取笑說:“倒是你,幹嘛喜歡這種連愛都不會好好表達的傢伙?”

莫子文驀地低下頭,沉默不語。

名宣覷着她,笑說:“又沒有要你回答,幹嘛像小學生不知道答案一樣低下頭。”

莫子文斜瞪着她,卻望見她笑臉盈盈的模樣,自己也忍不住微笑起來。

“你不是說今天一整天都不想回去嗎?現在還要去哪裏?”

“去喝咖啡,好不好?”莫子文問。

“嗯,好呀。”

這是一家莫子文熟悉的咖啡店,音樂總是放她喜歡的藍調爵士;她常常喝着香濃的卡布基諾,在午後想像:冬天的陽光靜靜曬在白色的沙灘上,那種溫暖寧謐的感覺……

記得是因為這家咖啡店距離羅彥存上班的公司近,他偶爾下班得晚,莫子文就會在咖啡店裏等他。有時候他們一起在這裏享用晚餐,有時候他點他喜歡喝的啤酒,兩個人待在店裏聊了一下,再去別處吃飯。

不過,自從和他一起住了以後,他們再也沒有一起來過。莫子文握着熱熱的咖啡杯默然回想。

名宣手支着頰,偏頭主覷她說:“如果咖啡和情人兩者只能選一樣,你選哪個?”

“這是什麼怪問題?”莫子文回神過來,笑着反問。

“你不是常常說沒有咖啡你不下去?”名宣舀了一小匙的糖放進剛端來的咖啡里,輕輕地攪拌起來。

莫子文把下巴擱在手背上,無精打采地說:“一般人一定都會選情人吧。”名宣抬眼瞅她。“聽你的口氣,好像你選咖啡似的。羅彥存真有這麼糟糕嗎?”

莫子文喝着咖啡,沒回答。

“記不記得,羅彥存第一次來我們秘書處整修電腦,還引起不小的騷動?”名宣突然提起那段往事。

“那麼久以前的事,誰記得。”

“有好幾天秘書處吃中飯的時候,話題總是圍繞着他,連那時候我對他都滿有好感的。”名宣在咖啡里加入奶油球,然後喝了一口。“他外表長得高高的,處理電腦的時候態度既嚴肅又認真,秘書處里不是有幾個女人對他表示好感嗎?他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反而更受她們歡迎,你記不記得?”

三年前,莫子文所屬公司秘書處的電腦一部分要汰舊換新,一部分要加設備升級,正好是羅彥存所屬公司承攬負責,他們就是在這種機緣下認識的。

莫子文記得,第一次和他談話,是因為她使用新電腦出了一點問題,羅彥存幫她看了一下,結果只是她操作程序錯誤引發的問題,不花片刻工夫他就修好了。

修好之後,莫子文記得他冷淡地說:“這不是電腦本身有問題,如果你看了操作手岫,就會明白。”

不是電腦有問題,言下之意,他是暗指她有問題了?

莫子文瞅着他,驕傲地抬着下巴,挑釁地說:“我很笨,就算看了操作手岫還是不明白,以後這些問題還是得麻煩你了,真是不好意思。”語氣中卻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味道。

那時,羅彥存面無表情的臉突然閃現一絲詫異的神色,然後他笑了笑說:“沒關係,一點也不麻煩。”

名宣截斷莫子文回憶的思緒,笑睨着她問:“想起來了吧?”

“什麼?”莫子文茫然地望着她。

“全秘書處里的女人,他只對你笑過耶。”名宣拿起咖啡杯,在喝之前這麼說。

莫子文雙頰倏地微微泛紅,抿嘴淺笑,偏頭望着窗外。

突然間,咖啡店湧進一些人潮;雨不知何時下了起來,他們大概是進來躲雨的吧。

“你和小山羊似乎都沒什麼問題。”夾着吵鬧喧嘩的人聲,莫子文轉頭問名宣。

“誰說的。”名宣將咖啡一口喝完。“他父母十分難纏,就算現在沒有問題,以後還是會有的。”

莫子文淺酌一口咖啡,取笑她說:“想那麼遠,莫非你想嫁人了呀?”

“你不想嗎?”

莫子文搖頭。“沒有信心,現在都已經--”

“喂,小心。”名宣瞪着走經莫子文身旁的服務生,猛然喊到。

莫子文話說到一半,不解地順着名宣驚詫擔憂的視線望去--

一杯熱咖啡突然從服務生手中傾斜的托盤裏跌濺到莫子文身上。

莫子文感覺一陣熱燙,忍不住驚叫出聲,伴隨着杯子摔破的聲音,咖啡店內頓時一片騷動。

那名服務生露出一臉驚呆的模樣,望着地上摔破的咖啡杯與狼狽的莫子文,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就算了嗎?你至少趕快拿條毛巾給她擦擦。”名宣抽出面紙遞給莫子文,忍不住激動地說。

“喔。”服務生應了一聲,趕緊跑走。

莫子文臉上有着受到驚嚇后的茫然,望着濕淋淋的前襟,抬頭蹙眉說:“太不可思議了吧。”

“要不要去化妝間,有沒有燙傷呀?”名宣關心的問。

這時,有一名扎着馬尾,身材修長的男子走到她們面前,對莫子文說:“很抱歉,剛才那位是新來的服務生,她人一多就手忙腳亂起來,我們真的很抱歉。”

“抱歉有什麼用?衣服已經沾了一大片熱咖啡,搞不好還燙傷了皮膚呢。”名宣直視那人真誠的眼眸,不客氣地說。

莫子文拿出新買的那件洋裝,對名宣說:“算了,應該沒有燙傷啦,只是衣服濕黏黏的,我先換掉這身衣服再說吧。”

他立即態度誠懇地說:“我可以幫你把這件衣服送洗,這兩杯咖啡算店裏請客。”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疊免費的咖啡券。“真的很抱歉,請兩閏不要生氣,這疊咖啡券請收下。”

“謝謝,我最喜歡喝咖啡了。”莫子文笑着說。

那個男子禮貌地點點頭,隨即走離。

“虧你還笑得出來,剛才全身都是咖啡。”莫子文換完衣服回來后,名宣瞅着她,忍不住這麼說。

莫子文揚揚手裏的咖啡券,開心的說:“他都說要幫我洗好衣服,又可以免費喝這麼多咖啡,當然高興嘍。”

“你沒事就好。”名宣瞅着她新換上的暗紅色貼身洋裝。“你穿這件洋裝好性感喔。”

“真的嗎?”

“嗯,你沒發現四周的男生都盯着你看嗎?”名宣瞟了一眼左方緊盯着莫子文的男士說。

莫子文瞥看那名男士,他連忙移開視線。

莫子文和名宣相視一笑,她問名宣:“男人為什麼是視覺感官的動物?”

名宣聳聳肩,開玩笑說:“他們科和野獸差不多。”

“小山羊也是獸類耶。”莫子文取笑她道。

“他……”名宣忙咽下剛喝的那口咖啡,反駁:“羊是的溫馴的動物。”

服務生突然送來一盤鬆餅到她們桌上,莫子文與名宣紛紛狐疑地瞅着她。

“剛害你們受到驚嚇,這是我們店長說要送你們的。”

那個男子站在吧枱前對她們微微一笑。

“謝謝。”她們對服務生說。

服務生走了以後,莫子文瞅着名宣問:“那個店長呢?他是什麼動物?”

名宣聳聳肩。“你覺得他像不像江口洋介?”

“有一點。”莫子文回答。

“而且還是有點藝術氣息的江口洋介。”名宣斜睨着她。“你不是最喜歡這型的?”

“哪有。”莫子文坐直身子,蹙眉回道。

“你最近不是常常不滿羅彥存嗎?”名宣開玩笑說:“你可以換一個情人,還可以附加無限暢飲的咖啡咧。”

“異想天開。”莫子文撇開頭,不理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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