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在臨睡前,拉着項格斯的手,靠在他耳邊小小聲的說:「哥哥,十二點的時候你要叫我起床喔,我要去向雪人許願,這樣我的願望就能實現了。」
「好,你快點睡,我會叫你起床。」然後在她額頭上給了個晚安吻,再悄悄地來到爸媽的書房外,偷聽他們講話。
然而他所聽到的事,卻讓他的一生從此改變。
深夜十一點五十分,項格斯躡手躡腳的來到妹妹房間,輕輕搖醒她,「小歆,快起來。」
項綠歆揉揉惺忪睡眼起身,讓哥哥替她穿上厚厚大衣及毛褲毛襪,還戴上帽子、圍巾、手套,再讓自己的小手牽着哥哥的手,走到小庭院。
傍晚堆的雪人,就像個守護神似的,屹立不搖的佇立在院子裏。
此時,遠處傳來教堂的鐘聲,項綠歆站在雪人面前,閉上眼睛,口中喃喃念着,很誠心、很專註的許下願望。
項格斯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像是被刀割般痛楚。眼眶不禁泛紅,強忍着酸楚的淚水。
她許完願后,走回他身邊。「哥哥,你怎麼不許願?」
「今天是你的生日,只有你許願才會實現。」
「那哥哥你有什麼心愿,我幫哥哥跟聖誕老公公說。」
「哥哥要你每天都快快樂樂,長大后變成最漂亮的公主,有個很帥的白馬王子來照顧我最愛的小歆。」
她又跑到雪人前面,再度很認真的幫哥哥向雪人許下願望。
項格斯讓她許完願,才帶她回房間,陪着她上床睡覺,很快的她便沉沉入睡。他就坐在床邊,看着妹妹可愛天真的睡臉,一夜無眠,直到天色微微泛白,他才離開妹妹房間,來到客房外,輕輕敲着門。
一樣整夜沒睡的易紀凡聽到敲門聲,馬上前去開門,當他看到個兒不及他胸部的項格斯時,有些驚訝。
「你和我爸爸、媽媽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易紀凡看着他,雖然才只有十歲大,卻已散發強者氣勢,他真不愧是他們易家的子孫。
「我想知道你的決定。」
「不管我作什麼決定,你都會尊重我嗎?」項格斯和他說話的口氣,完全不像是一個十歲的小孩。
「會。」
他低下頭來,很認真的考慮着,半晌之後,他作出了決定。
「我跟你走。」
「我很高興你的決定。」易紀凡點點頭。「你還需要多久時間,我再來接你。」
「不用了,我現在就去整理東西,我們現在就走。」
「現在?」易紀凡看着他堅定的表情,相信他回易家后,絕對可以面對一切的風暴和挑戰。「好吧,我等你。」
項格斯回到他的房間,將他最寶貝、最重要的東西及一本相簿收進包包里,他帶走的就只有這一些。
他臨走前,並沒有向養育了他十年的爸媽道聲再見,就這麼悄悄離去。
她馬上一早起床,換好衣服后,飛快地衝到小庭院看她的雪人,然而——原本該在庭院中的雪人不見了,就連披在雪人脖子上的圍巾和帽子也不見了!
項綠歆奔回屋子裏,直接跑到哥哥房間找他,卻遍尋不到他的人。
最疼愛她的哥哥,怎麼和雪人一樣,就這麼平空消失,同時也消失在她的生活和生命中。
那一年,在芬蘭的羅凡納米。
台灣台北
陽明山仰德大道上一棟佔地六百多坪,三層樓的歐式別墅,屋內燈火通明,普羅旺斯設計風格的大廳,瀰漫著鄉村氣息。
台灣運輸業大王,易揚集團旗下擁有易揚航空、易揚海運、易揚快遞,整個集團在易揚威的領導下,這兩年已將企業版圖拓展到金融業,設立銀行和證券公司。
易家富麗堂皇的客廳,中間一組德國進口沙發上,坐着易揚威夫婦和江美靜母女,以及易紀凡剛從芬蘭帶回來的小孩。
「他是大哥的兒子。」易紀凡的一句話,宛如一顆威力十足的炸彈,在早就像是個火藥庫的易家炸了開來。
「你說他是紀平的兒子?!」易揚威的妻子朱淑媛問著兒子。
「是的,他叫項格斯,何之音過世后,就被項士翔和沉天麗夫婦收養,這些年一直都住在芬蘭。」
「有什麼證據證明他是紀平的兒子?」江美靜內心充滿無限恨意。
她當初嫁給易紀平,完全是一樁利益聯姻,沒有一點愛情因素,她無法違逆父母,只好忍痛和相交多年的男朋友分手,下嫁給易紀平。
結婚之後,她恪守本分、盡責地扮演好易紀平的妻子,甚至最後她也愛上了易紀平,然而易紀平雖然和她結了婚,但心卻從不在她身上、從不在這個家。
後來她才知道,原本易紀平一直沒跟他的女朋友分手,而是背着她和那女人在一起。她無法忍受丈夫的欺騙,請易揚威主持公道,最後公公拿了一筆錢,強迫那女人離開她丈夫。
易紀平卻從此離開家,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三年後,才從加拿大傳回他因病過世的通知,而那女人離開台灣后,從此再也沒有任何有關於她的消息。
今夭,易紀凡卻突然帶了個十歲的小孩回家,說是易紀平的兒子,這叫她怎麼相信,又怎能接受這平空冒出來的小孩。
易紀凡睞一眼江美靜,他能體諒她的心情,但這孩子終究是大哥的兒子,無論如何,他都要帶回易家,給他一個名分,才不負大哥所託。
「大嫂,這孩子完全是大哥的翻版,沒有人能否認他。」易紀凡看了一眼打從踏進屋子后,始終緊抿着唇,沒有任何錶情的項格斯。「大哥過世后不久,曾寄了封信給我,請我一定要找到何之音母子。我整整花了七年的時間,才找到何之音生前最好的朋友,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打聽到他們住在芬蘭。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說什麼我們也不能讓易家的骨肉流落在外。」
「你說他是何之音生的兒子?」易揚威表情一凜。
「當年你想盡辦法逼她走時,她就懷有三個月身孕了。」
「這麼說,這孩子真的是紀平的兒子!」朱淑媛伸出手。「過來奶奶這邊。」
項格斯看一眼身邊的易紀凡,才站起來身過去。
「你叫什麼名字?」
「項格斯。」
朱淑媛摸着他俊俏的臉,「他和紀平小時候完全一個樣,我相信他是紀平的兒子沒錯。」
「媽,您要讓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留在易家?」江美靜絕對無法接受這個孩子。
「他是紀平的兒子,當然得留在易家。」朱淑媛見到這小孩,不禁悲從中來,想起了她最疼愛的兒子,年紀輕輕就過世,甚至連最後一面也沒見到。
「媽,如果讓這個孩子留在易家,那您將我們母女置於何地?」
「美靜,你的委屈我們都明白,是紀平和我們易家對不起你,但請你念在你和紀平夫妻一場,就接受這孩子吧。」
「不,要我接受這個孩子,除非我死。」她不願再委曲求全。
「這孩子是紀平唯一的骨肉,我們……」
「艾湄才是紀平唯一的骨肉。」江美靜斬釘截鐵地說。
「美靜,算媽求你好嗎?」
「當年您們和我爸爸為了利益,促成了這樁婚姻,我們身為子女的,不得不犧牲自己的愛情,接受這樁沒有愛做基礎的婚姻。紀平是個男人,就算和我結了婚,卻繼續和那女人在一起,在外界眼中,也只不過會說他是風流。
「是的,哪個男人不花心,有幾個男人除了妻子之外,在外面沒有其它女人。而我呢?卻必須顧及兩家人的面子和名譽,遵守婦道、安分守己的待在家裏相夫教子,為了不讓外界有輩短流長、說三道四的機會,我甚至得對紀平在外面所做的一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美靜……」
「讓她把話說完。」易揚威出聲打斷妻子。
「他為了找那個女人,竟然如此狠心將剛出生不到一個月的女兒和還在做月子的妻子拋下,一個人跑遍世界各地,最後甚至死在國外。這些年來,我從沒在您們面前有過任何抱怨,依然恪守本分扮演好易揚集團大媳婦的角色。我不說,那是因為我知道這是我的命;我如此忍氣吞聲,但您們也不能如此欺人太甚,當我是沒感覺的人。」江美靜說著,傷心的淚水潸潸落下,緊緊摟住女兒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