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原以為東來電是問我晚上要不要去浩碩的店裏,但這次我猜錯了,東簡單的說有事要我幫忙,對於他的要求我想拒絕,不希望自己傻呼呼的陷下去,不過,東的聲音猶如黑夜中的燈塔,指引迷失的船隻往更深的黑暗前進。

下午我無心工作,再過幾個小時就會見到東,想到這裏,一顆驚魂未定的心反而志忑不安了起來。

除了東的來電,讓我無法專心工作還有另一個理由,便是在公司被無聲鬼嚇了兩跳,早上的三魂七魄尚未全數歸位,中午又被嚇成失魂落魄。

總之,我無心工作,瞅着桌上的鋼筆,皮膚微微灼熱,毛孔迎合著室內的冷空氣,剛好讓手上的寒毛全體肅立,我無法繼續待在辦公室里,跟同事交代了一句,拿起煙盒離開這間充滿鬼魅氣氛的辦公室。

開了車門尚未坐定位我便迫不及待點燃香煙,把椅背往後一放,躺在傾斜的椅子上,按下天窗讓煙霧裊裊升天。

最近一定是太累了,適應新工作及東的事,翻攪着一池平靜的春水,看見無聲鬼這事一定是我眼花,靈異節目不是常說,人通常在精神狀態不佳的情形下,最容易撞邪了。

下班鈴一響我迫不及待的拎起皮包,連再見都來不及跟同事說,便往停車場疾步前行,天邊發射出一道閃電,雨說下就下,還沒上車已經淋了一身濕。

新車被濕轆轆的衣服沾濕,趕緊抽出面紙試擦着皮椅,同樣是真皮我竟然只管車子,不管人,反正身上的皮膚壞了可以重新生長,車子的皮膚可就不同,跟感情一樣壞了可救不回來了。

來到約定地點我坐在車上等東,沒下車是因為我沒帶傘,不想一天當兩次落湯雞,雨刷盡職的揮舞雙臂,趕走雨水想侵佔視線的企圖。

雨水跟雨刷是一對絕配,像對一見面就吵架的情侶。不下雨時雨刷跟個活死人沒兩樣;一下起雨,雨刷則奮力地對雨水咆哮,毫不留情一次次的趕走它。

“叩、叩!”雨聲混雜着敲擊聲,東在窗外對我微笑,天啊!我迅速按下中控鎖,準備讓東上車躲雨,可惜東沒上車,我卻被窗外的雨水淋得一臉濕,因為我按到的是車窗的開關。

東上車后,我從盤中抽出面紙遞給他,他迭聲道;“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沒關係。”忘了告訴他我擅於等待。

完了,我好像喜歡上東,通常開始對一個男人有好感時,他的任何舉動我都能夠欣然接受,剛才自己還拿面紙猛擦車子,現在卻希望東能弄髒車子,我想讓他內疚,男人一旦有了歉疚感,女人就成功一半了。

東的表情很沉重,他的話一向不多,凝視着東沉默的半張臉,這讓我想到龍澤秀明,全日本最帥的男人,為何我會認為龍澤秀明很帥,因為他很矮,主要是我喜歡矮個子的男人。

東對我的標準來說稍嫌高了點,但東的年紀很小,常讓我想到萊菜子跟龍澤主演的“魔女的條件”。

看過這部片的人都知道,他們倆在高校里不畏懼輿論,大談師生戀,被迫分離的那幕往往令人心酸痛苦,分開后兩人雖分處兩地卻從不輕言放棄,並期待見面時的甜蜜與唯美。

原本還擔心跟東見面不知該說些什麼,大概是我做賊心虛,一顆心揪得好緊,弓着背像只驚嚇中的貓行走在高處,一不小心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一塊吃飯吧。”東打破沉默。

“好。”對於他的建議,我欣然接受。

我一向喜歡有主見的男人,東像個男人,因為他有自己的靈魂與思維,我猜他是個不會為人改變的聰明人,而我是個會為所愛的人而改變的笨女人。先陷入愛河的人,註定必先溺斃在愛河裏。

直到東說了一句話,才喚醒心不在焉的我。

“你剛說什麼?”我問。

“你有心事嗎?”

“沒有。”我心虛的搖着頭。

“我知道一間店還不錯,我們去那裏吃飯。”

跟着東進人一間光線晦暗的餐廳,這種光線誰也看不清楚誰,是個適合年輕人的地方,不知為何東總會讓我注意到所有女大男小之間的差異。

每個客人經過東面前都會對他點頭示意,東在這間店裏出奇的自在,熟穩的程度彷彿在這裏打過工。

東發覺我心神不寧的左右張望,“你不習慣來這種地方?”

“呵呵……”我苦笑兩聲后自嘲,“大概是過了來這種地方的年紀了。”

“少胡說了。”東幫我倒滿啤酒。

“我沒胡說,射手座沒什麼優點,唯一的優點就是不會騙人,只會自欺欺人。”

“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說?”東微慍道。

“不談我了,今天找我有什麼事?”

“你出了幾本書?”

“問這幹嘛?”我抬起雙眸瞅着東。

“幾本?”他選擇性的回答我的問題。

“下個月出第七本。”

“七本都是愛情小說嗎?”

“求求你,別告訴我,你一本都沒看過,這樣我會很沒面子。”

“只有一本沒看過。”

這個答案比每本都沒看過還令我驚訝,我想知道答案。“哪一本?”

“下個月要出的那一本。”東露出笑容。

我無法把視線從東的臉上移開,我快要失去自己了,即將要跌入愛情的漩渦里。“你很惡劣。”

他伸出食指比着自己,“你說我會嗎?”

“會,欺負大姐就是惡劣。”我覺得自己像個得不到愛情的女人,只會無理取鬧要着脾氣。

“呵呵……哈哈……”東無法剋制的大笑.引來鄰桌狐疑的目光。

我伸出手打他,要他剋制一下笑聲,東自然不做作的往椅背一癱,從紅色的煙盒中抖出一根煙來。

看見他手上的煙我愣住了,他停下點煙的動作問:“怎了?”

“沒事。”沒事才怪,他抽的煙是我前男友最喜歡抽的煙,當年漂洋過海去看他,行李沒帶多少,卻幫他帶了整箱的紅色萬寶路,當時還擔心過海關會被抓到,如果被逮到大概得當場把那些煙給一次抽光。

如今,人走了,情難了,我的心卻仍然在痛。

我認為抽紅色萬寶路的男人,很陽剛、很有個性,一般人都抽七星淡煙,因為淡煙比較不傷身,既然擔心抽煙有礙健康一開始就不該學會抽煙。

愛情是女人的致命傷,而我的致命傷則是解不開的死心眼,望着東年輕的五官,不禁回想起當年同他一樣年輕時,我到底在做些什麼?虛度光陰應該是正確答案吧!

“這裏的辣子雞了很夠味。”東拿起筷子準備大快朵頤。

我喜歡吃辣,舉凡重口味的食物我都喜歡,夾起一塊大小剛好的雞丁,才放進口中,卻被嗆得咳了半分鐘之久。

這半分鐘中,我的眼淚飄了出來,東不但沒良心的放聲大笑,還誇張的趴在椅子上,半晌才坐正身軀,眼角還泛着晶瑩淚光,我彷彿上了整人節目。

“你今天心情很好。”我咬着下唇,很想把東掐死。

“本來不好,現在很好。”

“什麼意思?”我看見東嘴角倏地收起的微笑。

“沒事,魚很新鮮。”東夾起一條炸得香香酥酥的柳葉魚想放入我的盤子中。

“我命中帶煞,不能吃魚。”我搖着頭拒食魚類。

東看了我一眼,一副魚是人間美味,而我是個暴殮天物的小孩,把柳葉魚放入自己的口中,念念有詞:“我命中帶煞,要吃光所有的魚。”

這回換我笑岔了氣,受不了東搞笑的樣子,他天生不適合搞笑。

我終於在涼拌青木瓜絲上來時,沉不住氣的問了。“你找我出來有什麼事?”

東挑着眉覷了我一眼,東的眼睛很漂亮,少有的漂亮,不是濃眉大眼型,卻是懾人魂魄型,他的眼睛像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望着它彷彿會被黑洞中那股神秘的力量吸引進去。

“你可以去露營嗎?”

“我剛到新的公司就請兩天假,不太好吧。”我猶豫不決,雖然很想去,但怕因此丟了工作。來到這家新公司后,深深覺得我的八字跟該公司很“麻吉”,這份工作讓我不用再當沒人賞識的千里馬,卻像條快過勞死的狗。

“可以嗎?因為我的車沒辦法開去。”東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讓我不忍心拒絕他。

如果我繼續望着東的黑洞,等會兒可能會像碰到金光黨的歐巴桑,掏出所有家當只換來幾包裹了報紙的麵條。

“你車怎麼了?”

“壞了。

“不能開嗎?”我仍抱着一線希望。

“報廢了。”

“怎麼會突然報廢了,不是才買一兩年?”

“泡水了。”

“最近又沒下雨,怎麼會泡水?’凍才弄得我一頭霧水。

東嘆了好大一口氣,放下筷下,又從煙盒中拿出一根煙來,問道:“你要嗎?”

我搖着頭,因為萬寶路的尼古丁含量很高,紅色的萬寶路更高,而且用餐時我不抽煙,就像上廁所時不吃東西是一樣的道理。

東點燃了煙,把車子報廢的事娓娓道來。“那天小柔來找我,要跟我講清楚,並且以後不會再糾纏不清,我不疑有它便答應了,她說想去八斗子看海,我想既然是最後一次沒理由拒絕她,載着她往濱海的方向行駛,上路沒多久她說口很渴,我在便利商店前面停車,讓她下車買點東西。上車后她帶了兩瓶飲料,並說要幫我打開,喝了貝納頌,我開始覺得視線模糊,一開始以為是雷射近視的關係,到了八斗子后才發現,她在飲料中摻了迷魂藥。”

“然後呢?”彷彿在看目擊現場節目,令人不禁為東捏把冷汗。

“然後,她說既然活着不能跟我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塊,她早就打定主意要跟我一塊死。”

“她,是什麼星座的女人?”我不禁好奇。

“雙子。”

“難怪,雙子是那種會跟對方‘同歸於盡’型,那你呢?”

“天蠍。”

“哈哈,那她慘了,因為天蠍是‘你死我活’型,最後一定是對方很慘,自己卻沒事,標準的‘爽到你甘苦到我’型。”“你”指的是天蠍座的人,“我”就是跟天蠍座在一起的那個倒霉鬼。

聽東的敘述彷彿在看一部驚悚片,我拉長耳朵怕漏掉任何一段精采畫面。

“我的視線逐漸模糊,大概是藥效發作了,小柔出現了好幾個分身,接着她爬過駕駛座把椅背放倒,並且助我一倍之力,踩下油門,在車子落水前她緊緊抱住我,接着噗通一聲。我的車就變泡水車了。”

東緩緩吐出口中的煙,以輕鬆的口吻說著那天的情景,像在訴說陳翔成天想外遇一樣的容易。

難以想像這種事會發生在周遭朋友的身上,簡直不可思議極了,之後落水的景象被在岸邊海釣的釣客看見,趕緊通知一一九,東在救難大隊趕到前自行游上岸而小柔也幸運的逃過一劫。

小柔被送進醫院做精神方面的治療,東則到廟裏收驚,車子則送進了廢車回收場,聽說泡了海水的車就算修好了,性能也大大受損,修車必須花一大筆錢,反正車子保了全險,換輛新的反而划算,因此,我被迫必須參加露營。

為了要去露營,我必須到公司加班把工作提前做完,一想到這兒,心裏不禁發毛,萬一又遇到無聲鬼那該怎麼辦?更何況假日辦公室空無一人,到時候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當我一個人坐在電腦前,製作着星期三一早經理要用的投影片時,說也奇怪平常用PowerPoint輕而易舉,不用兩個小時就能完成的工作,此刻卻頻頻當機,當到我都想罵三字經了。

“綠油精,綠油精,爸爸愛用綠油精,哥哥姐姐妹妹都愛綠油精,氣味清香綠油精,哆哆,哆哆,咯咯。”手機響,差點又把我的魂嚇跑了,接起電話喂了一聲。

“莉莉,四姐要我提醒你,記得要帶行照、駕照,因為怕路上會碰到臨檢。”原來是浩碩打來的。

“好,還要帶些什麼嗎?”

“最好可以買些你家路口的鴨翅跟鴨腳來。”

“要買多少?”

“多買一點沒關係,反正有十四個人。”

“買那麼多萬一吃不完,天氣又那麼熱一下就壞掉了。”

“不會啦!不是我要講,你家那裏的鴨翅,干,真他媽的好吃。”

浩碩誇張的啐了一句髒話。

“有這麼好吃嗎?哈哈……”我忍不住放聲大笑,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完全忘了剛才還擔心無聲鬼會出現的情景。

浩碩跟浩銘是對雙胞胎,當然都是巨蟹座,但兄弟倆有截然不同的個性,浩碩是個標準的巨蟹座,居家的好男人,而浩銘則比較像寄居蟹,專門喜歡寄住在別人家。

巨蟹座常會陰暗不定,令人難以捉摸。正常時過度溫柔體貼,翻臉時冷酷無情,巨蟹座的男子必定有一顆溫柔而敏感的心。

簡單來說巨蟹座多變。念舊。想要了解他並非易事,巨蟹座讓人覺得很難搞,對於巨蟹座不需有太多的了解,完全沒這個必要,原則上這是我絕不碰觸的星座之一。

“你還在公司嗎?”浩碩問。

“對啊!不把事情做完,等露完營回來上班可能要上一0四找工作了。”

“那我不打擾你工作了,別忘了出發的時間。”浩碩體貼的提醒了我,浩碩總是這麼地細心,倘若沒提醒我,等會兒一忙起來,我肯定會把出發一事忘得一乾二淨。

今天滿幸運的在天黑前我把難搞的工作完成了,在離開前忍不住又利用了公司的寬頻網路上網,逛了一下自己的網頁,看看有沒有讀者留言。

說也奇怪,當你寂寞時,你的朋友比你更寂寞,沒半個人在留言板留言,覺得有點兒落寞,雖然網路是個虛渺不真實的區域,有時少了它像被病毒侵蝕過的記憶體,缺了一塊。感覺,很空虛。

不能再混了,否則會延誤到出發的時間,得去幫浩碩買“干,真他媽的好吃”的鴨翅,如果沒買到鴨翅的話,到時候被罵的可能不是鴨翅,而是身為不暢銷作家的森田獃子我。

在約定時間內我來到了學姐家,跟這群朋友出門,我永遠不會是最晚到的一個,一定會有個號稱“衛星導航”的小八墊底,搞不懂為何小八永遠都是倒數第一名,當第一名有這麼爽嗎?

拖拖拉拉等到要出發時接近午夜十一點了,新聞不時播報着颱風的消息,這群人中一定有個超級帶表者,每次去泛舟都會碰到颱風,得要把這顆老鼠屎揪出來浸豬籠。

學姐突然鳳體欠安,她勉強靠在艷菁的身上,因此露營差點就不能成行了,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我不會為了去玩而拚命、這大概就是學姐異於常人的地方,因此,她才能博得這群朋友的尊敬,她永遠像個熱心付出的大好人,而我總像個坐享其成的投機者。

這次一行有十四人,三部車,東被安排坐在我旁邊,浩碩跟阿成坐後座,原本說好我的車全載女生,一轉眼豬羊變色全變成了男人。

一路上東的話不多,倒是我跟浩碩從天南聊到地北從天文聊到地理,從大冒險家聊到台灣全紀錄。

東雖然沒加入我們的話題,卻在每個可能被拍攝的路段,提醒我開慢點有測速照相。

車上撥放着東帶來的CD,整張CD完全沒有任何的歌曲,只有節奏明確的打擊樂,這種音樂常會讓我想起位於南半球靠海的那間PUB。

我跟東輪流開了一夜的車終於到了瑞穗,秀姑巒溪泛舟的起點,車上除了阿成外,其餘三人皆一夜未合眼,他睡得可真香,睡覺時嘴角還帶着笑。

阿成嫌東在蘇花公路過彎太大,讓他睡得不太安穩,東罵道:“你只差嘴巴沒流出口水來,還想怎樣?”

泛舟時由於橡皮艇上有個剛做過雷射,眼睛不能碰水的東,還有個看見水就會鬼吼鬼叫的小芳,我們這艘船因此不能玩得太過火。

可是當橡皮艇下水后,誰管他東是否會變成瞎子,還是小芳會慘遭滅頂,總之,拼了。

一看到陳翔欠扁的樣子,原先的擔心與顧慮全拋諸腦後,今天非得讓陳翔死無葬身之地不可,為射手座雪恥。

當兩艘橡皮艇一接近,阿成跟浩碩拿起划槳敲打着橡皮艇,發出哆、咯、咚的震撼聲,其他人則握緊水瓢蓄勢待發,等待兩船慢慢靠近。

“潑啊!”

“后伊細。”

“干,誰潑我。”

“媽的,竟然對着我的嘴巴潑,看我怎麼修理你。”

“啊……啊啊……啊……陳翔,我跟你拼了。”我低着頭狂叫手在溪中舀水,眯着眼迅速抬頭對準陳翔的方向猛潑。

這次泛舟我發覺艷菁是個狠角色,她的眼睛彷彿裝上了義眼;完全不畏懼迎面而來的污水,只見平常溫柔的她,一上了橡皮艇簡直是水鬼上身,除了奮力舀水攻擊敵船外,連尖叫聲都不曾出現過。

泛完舟盥洗后我們來到了固定的露營地點石梯坪,在石梯坪露營的理由不外乎,與世無爭。

紮營地點面對着蔚藍的大平洋,海水衝擊着岸邊的岩石,白色浪花跳躍着熱鬧的森巴舞。

由於颱風外圍風面的影響,大氣一陣晴一陣雨,我不時抬起疲憊的雙眼,望着要下不下的天空,花蓮的雨淋了之後不會讓頭髮變少,因為這是台灣空氣指數最清新的城市。

東趁浩銘升火烤肉時到帳棚睡個回籠覺,學姐經過一夜的休息身體好多了,她真賢慧,竟然在家鹵了雞腳,好吃的程度可以去擺攤販售了,我跟幾個女人圍坐在木桌前啃着雞腳。

浩銘雖然是只寄居蟹,但被寄居的女人有福了,因為當他外宿時,總是表現出一副新好男人的模樣,洗衣煮飯樣樣精,今天的晚餐全靠他了。

如果說浩碩像高培華,那浩銘就像何篤霖,兄弟倆都長得挺帥的,當然再怎麼帥也帥不過東,因為東像我喜歡的龍澤秀明。

趁大夥圍在烤肉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之際,我向學姐打聽東的身高,希望東別太高,拜託!千萬不要太高,我對高個子的男人有偏見,並且討厭身高超過一百七的男人。

聽說,東大約一七六。完了,一切都完了,東在我心目中的印象,馬上打了很大一個折扣,因為身高。頃刻,我不再認為東像龍澤秀明,頓時覺得東像極了身高頑長的押尾學。

我喜歡押尾學在“愛情革命”中,追求年紀比他大的江角真紀子的積極模樣:更喜歡押尾學在“特警二人組”中與反町隆史搭擋演出,飾演一滿臉酷樣,循規蹈矩、一板一眼。能文能武的警務精英貌。

一想到東像押尾學,我突然覺得男人高,也不是什麼大缺點。

“莉莉,要不要吃塊肉?”浩銘熱心的夾起一塊肉隔空喊話。

我套上泡過溪水即將壽終正寢的涼鞋,跛着腳來到烤肉區,浩碩馬上遞上一瓶剛開封的啤酒,我回他一記衛生眼,感激他的雞婆;他卻大方的拿起啤酒敬我。

跟男人一塊喝酒完全不用耍心機,他們不會計較你喝得是否比他們少,女人在男人堆里喝酒,說好聽是有張免死金牌,說難聽是隨時可以舉投降牌。

不論是什麼牌,女人都是個大輸家,因為喝不過人家,也得share相同的錢,喝得過人家的機率幾乎等於零,出門嘛!盡興就好。

我對學姐招着手,要她過來圍爐,學姐的酒量也不錯,很適合跟敵軍廝殺時,抓來當搭擋。

這群朋友中有個話比東還少,默默付出坐在炭火旁專心烤肉的男人,阿碩。

恕我孤陋寡聞,認識阿碩后我才知道“碩”這個字念“旗”,以前一直以為是念“新”。

看着阿碩兩頰紅咚咚,很像麵包超人,我不禁懷疑他是否晒傷了。“阿順,你的臉好紅哦。”

“因為我剛才喝了Q00。”阿碩說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逗得學組放肆的狂笑,這一笑可把正在補眠的東給吵醒了。

東揉着惺松雙眼,踱步來到烤肉區,在學姐旁席地而坐,抱怨着:“四姐,我剛才是被你的笑聲給吵醒的。”學姐不以為然的繼續笑着。

東拿出隨身攜帶的人工淚液對着眼睛滴了幾滴。剛做完雷射的人應該都有相同的感受,眼睛特別容易乾澀,乾澀的程度,有時真想去死算了。

東為何會去雷射近視,聽說,是我喝醉那晚發生了一件事。

學姐生日那天我喝得爛醉,回到學姐家我早累癱了,其他人卻忙着摳牌。打麻將就打麻將,為何要稱作“摳牌”?“摳”這個字容易引起遐想,如果每個人都不斷摳着麻將,一副好好的麻將很快就變成無字天書了,全被摳平了。

“莉莉,明天不要上班了,你不是已經遞辭呈了。”

抬起酸澀的雙眼,我沒回答學姐的問題直接進卧房睡覺,外頭五個人有四個人在桌上廝殺,只有浩銘躺在沙發上看重播的連續劇。

躺在床上肉體疲憊到掛,隱約中仍聽見客廳傳來的,連一、拉一、聽對對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客廳突然靜默了下來,事實上是我睡著了。

一道刺眼的陽光射入我的眼睛,隔着眼皮還是亮得張下開眼,床頭忘了響的鬧鐘指向六點五十分的方向,現在起床應該來得及到公司打卡,猶豫了兩秒鐘后,決走到公司賺一天的薪水。

來到客廳發現學姐的軀體橫放在主人椅上,頭和腳都露在椅子外圍,她仍然睡得香甜,浩碩跟浩銘分別睡在二跟三的沙發上。

買過沙發的人都知道,一就是主人椅,也就是一個人坐的椅子二當然就是兩人坐的椅子,三就不用說念過數學的人都知道,同理可證,以此類推。

不用看也猜得到東跟陳翔一定睡在客房裏,難不成他們會團在熱得像烤箱的陽台嗎?早就懷疑他們倆個有一腿了,陳翔嚷着想外遇根本就是障眼法,否則兩個大男人為何會同睡在一張床上。

我輕輕叫醒學姐,告訴她我要走了,學姐睜開惺訟的雙眼。

“你酒醒了嗎?要不要請一天假?”

“雖然不是很清醒,不過就算要發酒瘋,也要到公司里發,反正都下幹了,發酒瘋也有錢賺,幹嘛便宜了公司。”我振振有詞的說著,可惜學姐不斷的閑着白眼,大概兩條腿早就踏人周公家了。

不打擾她,我輕輕帶上大門。

快到中午學姐醒了,來到浴室刷牙,她自忖着:“誰啊?生活習慣這麼差,茶杯喝完後放在浴室里不歸回原位。”

拿起洗臉台上的玻璃杯北裏頭的水往馬桶一倒,擰開水龍頭清洗后拿到陽台晾乾,聽說陽光是免費的烘碗機。

不久後學姐將洗好的衣服晾在陽台,眼尖的發現了地上有片閃閃發亮的物品,低頭一看是只變形的隱形眼鏡,她都雷射近視一年多了,家裏怎麼還會出現鏡片,沒多想撿起它往垃圾桶一丟,開始晾起衣服來。

接着浩碩來到廚房開始準備中餐,浩銘則拉開冰箱看看有什麼可以解渴的飲料,當鍋里的水餃正在打滾時,浩碩把湯瓢交給浩銘嚷着要去廁所報到。

才剛踏入廁所的浩碩神色慌張的衝出來,“四姐,浴室里的杯子呢?”

正在啃着雞腳看電視的學姐倒吸了一口氣,啊——完了!不會這麼巧吧?學姐囁嚅道;

“我收到廚房去了。”

看見學姐驚慌失措的表情,浩碩也深深的吸一口氣,啊——“你該不會……”

此時拿着湯瓢的浩銘從廚房跑了出來,也吸了一口氣,“啊——該不會被我喝到肚子裏了?”

東鮮少在乎過什麼事,今天則不然,聽見三個人的深呼吸,東慌張的從床上彈了起來,模糊的視線害他差點被絆倒,跌跌撞撞來到客廳澗道;“我的隱形眼鏡呢?”

學姐呵呵……嘿嘿……哈哈……狂笑着,手指來回在東與浩銘之間,只有她知道眼鏡早被倒到馬桶去了,但是她卻使壞的笑着:“等一下你這個瞎子要開車把隱形眼鏡吞到肚子裏的獃子載到醫院去。”

浩銘一想到肚子裏有一片,不,有兩片閃閃發亮的鏡片,擔心寫滿全臉,露出坐立難安貌在笑都很難看。

東的眼鏡常超過了正常配戴時間,因此學姐慫恿他去做近視雷射,雷射后再也不需忍受眼睛老是佈滿血絲的問題。

聽完東雷射的理由,外海的天空烏雲密佈,看來這場雨大概躲不掉了。東跟阿碩想趁天黑前到岩石上拍幾張海景的照片,拎着相機往海邊走去。

東和阿碩是國小同學,也就是說他們倆從小一塊長大,岩石上有兩個男人的身影,他們在岩石上逗留了好長一段時間。

坐在炭火前,吃着浩銘烤好的肉片,目光不自覺望着岩石上東的背影,心中燃起一股悸動,但年齡上的差距讓我裹足不前,連試都不敢試,手上的啤酒罐卻被輕輕碰撞着。

浩碩疑惑的瞅了我一眼,“看什麼這麼專心?”

“好像快下雨了。”我言不由衷的說,把啤酒倒入口中。

艷菁窩在浩碩身邊,等着鐵網上即將烤好的青椒。青椒,又是一項我討厭的蔬菜,噁心的辛辣味,搞不懂為何這麼多人喜歡它。

“你不要惹我生氣,我若生氣就會抓狂,我若抓狂就會想要殺人,后一個會死誰,連我自己都無知?”阿成學起霹靂火中的劉文聰,對着喝酒不阿沙力的陳翔發覦,此舉逗得大夥哈哈大笑。

由於一夜沒睡,喝沒幾瓶啤酒的我昏昏欲睡,穿着等會兒就要丟棄的涼鞋走向帳棚,累得沒力氣陪他們瘋,睡在帳棚里持續聽見學姐的笑聲。

不久,外頭下起雨來,隱約中聽見大夥喊“收”的聲音,他們轉移了烤肉陣地,將食物搬到木造的亭子裏。

雨水打在帳棚外圍,滴滴答答吵得我難以入睡,翻身想調整出一個舒服的睡姿,卻聽見艷菁在帳棚外叫我。

“莉莉,我們要拔營了,他們說這裏風雨太大不能住,今晚要住民宿。”

我甩甩頭把渾沌的腦袋搖醒,拿起行李爬出帳棚,大夥忙着收拾東西,我則先把行李搬上車,十分鐘后,我們從容的往瑞穗溫泉出發。

阿成開着我的車,我仍處於神智不清的狀態下,微醺的雙眼看着前方,東則拿起人工淚液點着,艷菁和浩碩則聊着剛才大雨來襲忙着拔營的情景。

突然學姐的車緊急煞車,兩側的車門大開,後座上三個女人以飛快的速度跳下車,眼看我們的車就要撞上去了,阿成方向盤往左一打,敏捷的閃過從左側跳下來的小兔,險象環生的景象嚇出一身的冷汗。

我們的車在前方掉頭,停在距離學姐車幾公尺處,浩碩跟東則下車查看狀況。

原來是拔營時一隻大蜈蚣跟上車了,一陣慌亂后娛蚣不知逃到哪去了,三個驚嚇過度的女人重新回到車上。

處理完后。東與浩碩從前方瀟洒的走來,這景象讓我想起MIB中對付外星蟑螂的兩個大男人。

窗外落下豆大的雨點,突然問艷菁發出慘叫聲。

阿成探着頭問:“浩碩呢?”

“好像掉到水溝里了。”艷菁拉長脖子往漆黑的窗外看。

“不會吧!剛才我停車時,他還要我小心點,別掉到水溝里,想不到掉到水溝的人會是他自己。”阿成忍住笑。

我往窗外一瞥,發現浩碩矮了東一大截,他果然掉到水溝里,看見這個景象我搖下車窗問:“浩碩,你掉到水溝里了喔?”

“干,好痛,都是東啦!他明明是坐左邊,幹嘛從右邊上車,一開車門就把我擠下水溝了。”

哈哈哈……阿成的笑聲震天響,我跟艷菁也無法剋制的大笑起來,實在太好笑了,這麼大的人也會掉到水溝里,還MIB咧,哈哈哈……超爆笑,難得我也能當一次沒良心的狐群徹黨死損友。

在笑聲中,我的酒也漸漸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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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愛你嗎,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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