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頭痛擾醒了藍亦澐,迷濛中,她感覺到自己似乎躺在陌生的房間裏。

她的眼睛張大了些,待瞧清楚房內的擺設后,她瞬間清醒,臉上滿是不解。

奇怪,她明明在藍月酒店的,怎麼會……這是哪裏?

開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見到來者,她訝異地道:「耀光,是你,那我現在……」

「在我住的地方。」藍耀光淡漠的應聲,將手中的杯子遞給她。「喝杯熱茶會讓妳好過一點。」

「謝謝。」她伸手接過,慢慢地啜飲。

兩人各自陷入沉思,房內的氣氛頓時有些詭異。

藍亦澐頻頻望向站在窗前的藍耀光,遲疑着該怎麼問他昨晚的事。會來到他的住處,肯定是被他逮着,只是過程如何,她實在沒有印象。

喝完茶后,她輕聲問道:「昨晚我是不是很失態?」

「嗯。」藍耀光沒有否認。

「對不起,我只是想去藍月看看,還有……」見你。後頭的話消失在她的喉頭,因為此時不是說這句話的時機,尤其見到他一副極力忍着不對她發飆的模樣,她覺得少說話應該比較好。

「以後別這樣,很危險。」藍耀光順着她的話提醒道。

「我下次不會了。」藍亦澐垂頭着允諾,忽然想到一件事,她慌張的問道:「我二哥他……」

「他昨天有事沒去藍月,另外,妳放心,我已經跟伯父伯母報備過妳要在我這裏過夜,請他們別擔心。」

「你有沒有提到我扮成男人的事?」藍亦澐緊張的詢問。

「如果妳希望的話。」

「不要,我不想被念。」藍亦澐連忙道。

還好他沒說,否則她肯定被念到臭頭。之前偷溜進去不成,被逮到後足足被雙親和兄長訓了好幾個鐘頭,這次以男人身分成功溜進去,要是被曉得,她敢保證會被禁足。

「記住,不要不顧自己的安全,別做出讓家人擔心的事。」藍耀光語氣平淡的耳提面命,但言詞中隱約透露着激動。

他瞬間變得冷冽的黑瞳顯得好陌生,她一度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不懂是什麼原因讓他變得如此。

「你這樣好可怕……」

「抱歉,我只是要妳明白事情的嚴重性。」聽到她這麼說,藍耀光發覺自己太過激動,於是深吸了口氣,穩住一想起家人就失控的情緒。

「我知道了。」

「我送妳回去吧。」

「嗯。」

門開啟的剎那,一隻正欲按下門鈴的纖纖玉手緩緩放下。

「呃,你們要出去嗎?」葉怡貞看着兩人。

「對,妳找我有事嗎?」

「上次跟你提過有位同學到台灣來的事,說好要帶他四處逛逛的,你不會忘了吧?」葉怡貞側着臉消遺他的「好記性」。

「我是忘了。」那時他並沒注意聽她說話,因此對這件事沒有什麼深刻的印象。

「現在怎麼辦?我都跟人家說好了。」葉怡貞的神情充滿困惑。

此時,藍亦澐識相地道:「哥,我先回去了,你們好好談,BYEBYE!」

「沒關係,我送妳。路上說吧。」藍耀光認為自己有必要將藍亦澐安全送到家,於是拉住她的手臂,後頭的話則是說給葉怡貞聽的。

葉怡貞若有所思的瞳眸打量着前方的兩人。女人的感覺很敏銳,她可以嗅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但無論怎麼想都不可能啊,除非他們不顧倫常,做出違反天理的事。

藍耀光下班后回到住處,一個靠坐在牆邊的熟悉身影映入他眼帘,讓他心一緊。

他蹲下來輕搖晃着她的肩頭。「亦澐,醒一醒。」

「唔……」藍亦澐揉着惺忪的眸子,見到是他,下意識的漾開笑靨。「耀光,你回來啦。」

「妳在這裏做什麼?」藍耀光攏起眉心。

幾天前才警告她要注意安全,現在就將他的話拋到九霄雲外,大膽的睡在走廊上?儘管這棟大樓有監視系統,但難保不會有意外發生。

這麼一想,他心頭又是一緊。

「等你啊。」藍亦澐理所當然的道。

「怎麼不打電話給我?」藍耀光拉起她,之後掏出鑰匙開門。

「有啊,可是轉到語音信箱了,我又不好意思打到藍月找你。」藍亦澐跟在他身後進屋。

「是嗎?」他取出手機,才發現早已沒電,他竟沒有發現。「抱歉,手機沒電了。」

「沒關係。」

藍耀光倒了杯水給她后,淡然的道:「現在已經零晨四點了,有事快點說,我好送妳回去,別讓伯父和伯母操心。」

「我跟爸媽交代過了,他們知道我今晚會在你這裏。」

聞言,藍耀光語氣不悅的問:「妳什麼時候就來了?」

「八點。」

整整在走廊上待了八個鐘頭,她在搞什麼?

思及此,他的怒氣又被挑起。「妳不是答應過我會注意自己的安全嗎?為什麼又這麼做?」

「我只是……」

「只是什麼?說啊!」藍耀光扣住她的手腕,逼視着她,絲毫沒有意識到怒火已侵佔了他的理智。

「我只是想見你……」藍亦澐嚇着,抖着嗓音道。

眼前的男人是她認識的耀光嗎?他怎會突如其來的變了樣,完全和平時冷淡的模樣不同,此時的他就像一顆隨時引爆的炸彈,十分恐怖。

「是妳的性命重要,還是見我重要?」藍耀光不接受她的理由。

「都重要,因為我相信你會保護我。」藍亦澐毫不遲疑的道出對他的信任。

「妳太天真了,男人並不是什麼好東西,獸性一來,遭殃的只會是妳。」藍耀光咬牙切齒,變得深沉的黑眸極為駭人,顫抖的唇角顯示出他的激動。

那一夜,姊姊的尖叫求救聲至今依然清晰。

歹徒傷害他家人後,其中一名見到姊姊便起色慾,而他,手無縛雞之力,只能親眼目睹姊姊被欺陵。

閉上眼不忍看,耳里依然傳來姊姊的呼叫,他捂住耳朵,還是無法阻擋她驚懼的呼喊聲,這樣的煎熬,他直到現在仍忘不了,也揮之不去。

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家人的愛怎能忽視?他的存活,是家人以命換命;而她,竟不在乎家人的開心,輕易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中!

「你不會……」藍亦澐搖頭。

「世事沒有定論,妳怎能保證我不會?」藍耀光不置可否,陰冷的笑着。

「因為我相信妳。」

「今天我會讓妳知道該不該相信我。」他斜揚唇角,一把將她推向沙發,隨即傾身壓住她。

他刻意漠視她眼中的驚恐及訝異。既然用說的她聽不懂,那麼他不介意用蠻橫的行動告訴她,性命安全比任何東西來得重要。

「耀光……」她企圖出聲喚醒他,奈何他全然不予理會。

他的掌心肆無忌憚的撫着她因害怕而戰慄的身軀,不顧她的推拒,另一手已解開她上衣的扣子,露出白皙細嫩的肌膚。

胸口隨着急促的呼吸而劇烈起伏,養眼的畫面猶如興奮劑,飛快地撩撥起他男性的慾望。原本只想點到為止,稍微教訓她一番,想不到反而是折磨自己,讓他可能做出超乎預期的事。

於是他一聲低吼,起身離開她。「快走,不然待會可能發生什麼事,我自己都無法保證,我不想做出對不起伯父、伯母的事。」

「你剛才不是已經做了,現在再來說這些話會不會太諷刺?」藍亦澐趕緊穿好上衣,心中怒濤洶湧。

「剛才只是起頭,如果妳不想失身於我就快走。」藍耀光厲聲命令。

「不要,我要你說清楚。」藍亦澐衝到他面前,忿然的眼直盯着他。

她絕不相信耀光會欺負她,一定有理由,否則怎會莫名其妙的說變就變。

「沒什麼好說的。」藍耀光看了眼她受傷又帶着倔強的眸子,之後將視線移開。

「有,我看得出來,你一直逼着你自己……」會逃避她的直視,表示他心虛,否則他大可像先前那樣瞪她,對她的話嗤之以鼻。

「我何必?」藍耀光冷哼。

他不認為自己的情感遮掩得不夠,但為何她像已掌握了些許蛛絲馬跡,只要再多點線索,她便能抽絲剝繭,清楚的了解?

「這也是我要知道的答案。」藍亦澐說著,伸手撫觸他的臉頰。

他錯愕的逃開,以難以置信的看着她。

她在做什麼?有人會對差點侵犯她的人做出可能再讓自己深陷危險的舉動嗎?不,不會有的,唯一的可能便是相信他,堅定無比的信任着他。

藍亦澐愣了一會兒,之後一步步緩慢的走向他。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欲人知的事,你有,我也有。可是,若那些事情讓你痛苦,讓你做出非你本意的事時,寧可找個人談談,不要把自己逼得那麼緊,我看了好難過……」

「不要再說了!」藍耀光心中的傷疤意外的被她戳中,他悲慟又惱怒的打斷她的話,免得企圖平靜的心湖再度被擾動。

奈何椎心刺骨的疼痛並非極力隱忍便能平復,他雙手緊緊握拳,激憤的臉龐顫動不已,努力遏抑仍然停止不了排山倒海的怒意奔竄。

見到他的掌心因指尖刺入而微微滲出血絲,藍亦澐於心不忍,沒多想便抱住他,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要這樣子……」

「走開。」藍耀光沒有動作,而是以冰冷的語氣制止她。

「不,我走並不能解決問題。」藍亦澐在他懷中搖頭。

「無所謂。」

「不,我看不出來,你分明很在意。」

藍亦澐正挑戰他的極限,每一字每一句都尖銳的割划著他的心。

「夠了。」

「不夠。你知道嗎?當一個你喜歡的人正受煎熬時,不能幫助他的感覺有多讓人心急?你能夠體會這種心情嗎?我現在就是這樣,因為我不知你為何所擾,為何所苦,實在無從幫起。」

她原本打算找個好時機表白,沒想到話就這麼說出口。

「不需要。」總算將四處流竄的狂亂思緒關回屬於它們的封閉空間后,藍耀光斂起怒顏,冷漠的拒絕她。「只要妳走,我就會好過點,因為我不想聽妳這些長篇大論。」

「我……」

「對我而言,妳的關心是很大的壓力,而且妳三不五時的來找我,我覺得很煩。」他推開她,來到窗前。

「告訴我,你不是說真的。」藍亦澐站在原地呆愣的望着他。

「是真的,從今以後,妳最好不要來找我,我並不想見到妳。」

「這麼說,你連我這個妹妹都不認?」藍亦澐帶着一絲希望問道。

「我們是毫無血緣關係的人。」藍耀光繼續無情的說著。

其實他並不見得比她好過,尤其當她那傷心絕望的視線落寞的從他臉上轉開時,他的心幾乎碎了。

「我知道了。」藍亦澐帶着被傷透的心,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大門。

藍耀光原本冰冷的眸子逐漸充滿複雜的神情,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苦澀的笑。

他默默跟在她後頭,一路護送她回到家,他才放心的離去。

從那天過後,藍亦澐放縱自己玩樂,享受所謂的大學生活,不斷的參加聯誼、夜遊,只為了填滿心中的傷痕。

因為沒有時間想,就不會太難過,傷心就能減少。

家人擔心的詢問她原因,只得到她筒單的一句回答,「跟同學在一起」。

這一天,藍承克終於受不了她毫無節制的玩樂,打算和她談談。

他坐在客廳里等門,終於在午夜十二點十五分時等到她。

「小澐,過來。」

「我要休息了。」藍亦澐瞥了父親一眼后就往樓梯走去。

「過來!」

她聽出父親的口氣帶着慍怒,便轉身走向沙發。

「妳會不會覺得最近的生活太糜爛了?」藍承克盡量以平穩的語氣問話。

「沒有啊,我只是享受大學生活。」藍亦澐不以為然的回道。

「玩到半夜才回家,這就是大學生活嗎?偶爾和同學出去玩無所謂,但妳晚歸的次數太過頻繁了。」他憂心仲仲的看着她。

那天從耀光的住處回來后,她忽然開始忙着跟同學玩樂、和異性約會。從她上大學以來,這些向來不是她感興趣的事,但現在,一星期七天滿檔的約會令人瞠目結舌。

父女連心,從她眼底隱約透露出的惆悵,他明白她正為某事困擾。他找耀光詢問未果,只好直接問她。

「爸,你也念過大學,應該知道大學生活動很多,時間根本不夠用。」藍亦澐隨口找了個理由。

「是這樣嗎?那麼玩了這麼多天,妳有解脫的快感嗎?」

藍承克帶着隱喻的詢問讓藍亦澐剎那間變了臉色。

她迅速恢復鎮定,淡笑着道:「為什麼要有解脫的快感?玩樂只是消磨時間,爸,你未免把休閑娛樂看得太過嚴肅了。」

「真的嗎?」藍承克刻意再次問道。

他不是沒瞧見方才她一閃即逝的倉皇神情,這更是印證了他的想法。

「對啊。」藍亦澐打了個呵欠。「爸,我想睡了。」

「好吧,早點休息。」

「爸也是,晚安。」

藍亦澐在他的臉頰上輕吻一下后,迅速奔回房間。

癱在床上,望着窗外朦朧的夜色,她的眼裏漸漸滿是淚光。

她恨恨的捶着床鋪。

不是說告白后結果如何不重要?為什麼她都已經努力地想忘掉他,老天卻不可憐她,他的身影依然停駐在她心中?

只要腦海里一閃過他的影子,她的心湖就不由自主的盪起波瀾,壓抑不了,也抗拒不了。

難道她非得永遠愛着這個可恨的男人,無法從他的陰影中掙脫,一輩子讓他的形影跟隨她左右,影響着她?

她不要啊!

有什麼方法才能徹底忘了他,還她寧靜的生活?

早知會這麼難受,她寧願選擇以「妹妹」的身分待在他身邊……

「亦澐,妳喝過這裏的酒嗎?聽說都是經過店長精心挑選,值得一嘗。」男同學熱絡的介紹着。

但藍亦澐沒有理會他,只是盯着舞池。

炫目的燈光,嘈雜的音樂,喧囂的歡鬧聲,熱鬧的PUB完全無法引起她的興趣,心中的煩躁依然如影隨形,讓她頭痛不已。

她眉頭微微一皺,終於不耐煩,站起身便離開。

真不曉得自己怎麼會選擇以這樣的方式忘記一切,早知道毫無效果,卻又不停地自我催眠,告訴自己這是最有用的辦法,只要別有空檔想起他,自然不會為情所困,怎知反倒讓她煩不勝煩。

無聊的約會,加上無趣的男同學,整晚儘是沉悶又無味。

既然如此,她倒不如自個兒去尋找更好的解憂方法,免得浪費時間。

踏出PUB沒多久,她忽然被後頭跟上的男同學拉住手臂。

「亦澐,妳怎麼不等我?」

「我不想待在那裏,看你還不願離開,所以我決定先走。」藍亦澐撇了撇嘴。

煩死了,滾遠一點!她現在想一個人靜一靜,他難道不會看人臉色嗎?

「怎麼會,只要妳說一聲,我就會跟妳一道走啊。」

「可是我不想。」

藍亦澐的話頓時讓男同學臉上湧起一絲惱怒。

「妳在耍我嗎?」

「沒有,只是時間太晚,我要回家了。」藍亦澐拋下話,轉身就往前走。

惱羞成怒的男同學一把將她拉往旁邊的暗巷,把她壓在牆上。

「你做什麼?」藍亦澐甩開他的手怒道。

「哼,別裝清高,我都聽說了,妳之前拒絕男生的約會,只不過是想哄抬自己的身價,等時機一到,妳骨子裏的放蕩就開始作怪。」

「胡說八道!」藍亦澐嗤之以鼻。

是誰跟她有仇,說出這種毫無根據的話,而聽信這謠言的人更是愚蠢至極。

「呸!別否認了,大家口中都流傳着妳有多甜美,床上的妳更是浪蕩得可以,想不到……」男同學邪淫的撫着她的臉頰。「今晚我也可以嘗嘗。」

「放手!」藍亦澐厲聲制止。

都怪那些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亂放話,要是讓她知道誰是始作俑者,絕對不善罷甘休。

「我為什麼要放手?這麼標緻的美人就在我面前,不用用不是太可惜了?何況我真的想嘗嘗傳聞中的甜頭是什麼滋味。」

這時,他們的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道黑色的身影,由於背光,他們無法看清來者的臉龐。

「如果不放手,也許下一秒你的手就不見了。」他忽然出聲,語氣冰寒,嚇壞了想染指藍亦澐的男同學。

藍亦澐愣住了。

是他?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兒?

為什麼她的心隨着他的聲音而怦然?

啊,為什麼她那麼不爭氣……

「你……是誰,憑什麼管我們的事?」男同學企圖保持鎮定,但聲音依然止不住顫抖。

「對呀,我們兩人在這兒說悄悄話,你這個陌生人管那麼多做什麼?」藍亦澐揚高嗓音道。

聽出她負氣的語調,藍耀光二話不說的拉住她的手,不顧她的反抗硬是將她帶走。

男同學被這一幕嚇得啞口無言,愣愣的注視着漸行漸遠的兩人,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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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人坦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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