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所有積壓的原始情慾,在這一刻完全爆發開來。
天剛亮,驀然驚醒的凝岫像幹了啥壞事似的,從他的房間「逃」了出來。
回想起昨夜情境,她還是不禁臉紅心跳,手腳微微發抖,心神恍惚地想轉回自個兒房間;這下子她是真的生米煮成熟飯了,那麼……他會對她女兒身的真相作何想法?
他曾經說過,如果自己不是男兒身,那麼他就會要定她,不是嗎?
才想到這兒,她的唇角不覺漾起一抹甜笑。
他會要她,他要的人是她。
只不過,她的笑容很快地凍結了——
迴廊里,那個王媒婆和專掌府里服裝裁縫的李大娘正聊得起勁。
「李大娘,你可要記得,新娘服的里襯可得特別加大才行。」王媒婆道。·
「為什麼?之前送過去的不行嗎?」
王媒婆隨即壓低嗓子道:「當然不行,這新娘子的肚皮愈來愈大了,以前的尺寸已經太緊了。」
「啊?花姑娘已經有了咱們少爺的孩子呀?」
「是呀,你可得趕趕工,婚禮就這兩天要舉行嘍!」
「這麼快?」
是啊,怎麼這麼快……倚在柱旁偷聽的凝岫,虛軟地癱坐在地上。
她扁着嘴,大眼眸眨呀眨的。
原來,那個名叫花裟衣的女人動作比她還快?她早就有了他的孩子,別說是熟飯了,恐怕連煮焦了都行……
一想到他跟另一個女人做着昨夜相同的事情,凝岫真的忍不住地哭了起來:「嗚……」
「哎?你……你這小子,大清早的,哭什麼?」王媒婆和李大娘兩人這時才被柱后突然傳來的嚎啕大哭給嚇着。
「我、我……」她哭什麼?
她哭自己白忙了一場,哭自己竟然把身子給了那個薄情郎!他怎麼可以真的娶別的女人?簡直是狼心狗肺的壞東西!偏偏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真的愛上他了,這下子該怎麼辦才好?!
「咦?你怎麼了?脖子怎麼又紅又腫的?是讓什麼蟲子給咬着了嗎?」李大娘指着凝岫,忽然發現了什麼似的嚷嚷。
「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凝岫,這才驚醒地忙着伸手遮掩昨夜他所烙下的吻痕。
可心裏卻又酸了起來,他所烙在她身子上的印記,就算可以掩人耳目,但是卻難以欺瞞她自己呀!
心上一個惱火,她撇着嘴說:「昨兒夜裏,我就是讓一條大怪蟲給咬着了……嗚……」
望着她邊抹淚、邊說話的兩人怔了怔,不約而同地低喃:「真可憐。」
可是……這府里何時有了那種大怪蟲?而且還會攻擊人?這還得了!
就在她倆對着凝岫走回房間的背影議論紛紛時,正巧碰見了急急走近的任翱。
當下,兩人馬上緊張兮兮地呈報。
「會咬人的‘大怪蟲’?究竟是誰被咬傷了?」任翱當然不敢輕忽,事關府里所有人的安危哪!
「就是那個秦觀呀!」
「秦……」他當場岔了氣,「胡說,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昨晚‘他’明明……」她明明就在他房裏啊!
「是真的啦,是他親口說的,昨晚他被那條大怪蟲給咬了,現在脖子上還紅腫得很呢!」
脖子?!任翱的臉瞬間漲紅。
「秦觀人呢?」任翱問。
「剛剛一路哭了進去。」
任翱一聽,心頭頓沉。
她……當真如此不願意?可是,那不是她自個兒想要的嗎?
就在他快步離去之時,身後的兩人還在一搭一唱地呼喝着。
「可得快點查清楚,否則再咬傷人,那可怎麼辦才好?」
「是呀,少爺,你一定得把那條大怪蟲抓起來打死。」
「對呀,最好用燒的,也許有毒呢!」
任翱聞言腳步一亂,差點跌倒。
唉,可憐的人是他吧?居然會被形容成「大怪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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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翱靜靜地站在她的房門口,看着裏頭那個手忙腳亂的小小身影。
她在幹嗎?
「這個……還有那個……」能帶得走的她一件也不留!反正他都已經要娶妻了,她哪還有顏面再留在這兒?
還有什麼是漏掉的?左顧右盼了大半天,她卻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般,無力地坐下。
她就是覺得少了什麼似的。
「咳!」他發出聲響,然後緩步踏人。
凝岫吃了一驚,趕忙躍起,而且還刻意地遠避數步,「你……怎麼來了?」
「你這是在幹什麼?」他指着她打包的行李,皺着眉頭問道。
「我要走。」她嘟着嘴回答。
「走?」這不是他「期待已久」的結果嗎?可是為何看到她要「落跑」,竟會令他不舍?
任翱的眉結更緊了,沉思片刻,才挑眉問道:「是為了昨晚的事……」
「昨晚哪有什麼事?沒事!」
「沒事?」
「昨晚,不過只是你……喝醉了!」甩過頭,她抵死不承認發生了什麼事,愈提她是只有愈傷心的分。
「我喝醉了?」
「是呀,而且還醉得很離譜,整個晚上鬼吼鬼叫的,所以……我才會又跑回自己的房間。」她十分篤定地相信,如果說謊可以開擂台賽競爭,那麼,她一定能奪魁。
是他,是他硬逼得她連說實話的勇氣都沒有。
凝岫微微抬眼,發現他還是定定地注視着她;那溫柔而充滿疑惑的目光,像是在研究什麼似的。
然後,他慢條斯理地說:「原來真的只是一場夢……」
嗚……搞了大半天,他竟然就這麼被她給「說服」了?簡直是白痴過度了。
她重重地將衣服扔人包袱里,然後無可避免地聽見他神遊般的囈語:「不過那真是一場美夢,在夢裏她真的是一個可人兒哪!」
他……這算是在誇獎她嗎?差點竊笑出聲的臉,卻又馬上被另一種不快的感覺給覆蓋過。
他就杵在那兒等着她收拾包袱,毫無挽留?
「哼!」她酸溜溜地說,「什麼可人兒,我看再怎麼樣也比不過你未過門的妻子花裟衣吧?」
任翱微訝道:「原來……你知道了?」
他竟然不反駁?怒從中來的凝岫,這下子可是真的豁出去了。
將包袱往床上一扔,她叉着腰,怒氣騰騰地逼向他,嬌喝道:「好,那你現在就親口告訴我,你就是為了花裟衣,所以才不娶宋凝岫的?」
他點了頭,那是事實。
「你……」忍得下去的人是烏龜!凝岫指着他的鼻子叫罵道:「任翱,你混蛋!你背信忘義,你教宋凝岫怎麼辦——」
實在氣不過的她,氣呼呼地劈出「追影腿」!結果——
他輕易地接住了迎面踢來的玉腿,然後順勢將那往後傾而且不斷發出尖叫聲的身子往自己懷裏送。
「只要宋凝岫願意,我可以納她為妾。」額頭相貼,他正經地說道。
「你……在開什麼玩笑?」她驚訝得忘了掙扎。
「我沒有開玩笑,只要她願意——」.
「不願意!不願意!她才不要當你的妾!」凝岫拚命地搖着頭,在她大聲疾呼的同時,也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實。她顫抖地問:「說來說去,你還是……非娶她不可?」
凝着那春水脈脈的雙瞳,她心底的憂慮也染上他的瞳。
一道像極嘆息的聲音緩緩逸出:「是的,我必須娶她。可是……」
「夠了!」凝岫瞠大着雙眼,努力不讓淚水往下掉;她就算要走,也得走得漂亮些。
吸了口氣,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冷漠平靜:「放開我,放、手,你聽見了沒有?」
任翱不語。
他知道她的決定,更知道只要鬆開手,這個不請自來的「麻煩精」就可以馬上離開這裏。可是在這一刻,他才驚覺,這樣的結果竟會讓自己陷入痛苦的深淵。
他不想讓她走,他想留住她,直到永遠……
沒有太多的遲疑,他毅然地摟緊她,以指勾起她的小臉蛋……他吻了她。
堅決的唇瓣就這麼在她的柔軟上熨貼着。
「唔……」凝岫嚇得睜大眼,他……他竟然如此「明目張胆」?難道他早已識破她的身份?
還沒能從驚悸中回魂的她,卻意外地發現另一張更加驚駭百倍的臉孔——
站在門口處的安伯,根本就是一臉快暴斃的表情。
真是難為了這個飽受驚嚇的老人家,剛剛還在為這不知死活痛罵主子的「秦觀」捏把冷汗時,卻又接着看見這一幕……
他那英明有為的少主人,竟然捧着那「小子」親嘴?
任翱終於發現了呆若木雞的安伯存在。
「安伯?」他挑了挑眉,微訝之後淡然問道:「有事?」
「少、少……少爺,那、那個春滿樓的、的雲娘差人說……要您去一趟。」兩腿發軟的安伯,連說話的聲音也是不住顫抖。
春滿樓?雲娘?凝岫的耳朵豎得好高,尤其是看見任翱慎重的表情后,更加讓她好奇了。
「你給我乖乖待在這裏,哪兒都不許去!有什麼事就等我回來再說。」他臨出門前仍不忘轉頭對凝岫命令道。
她直接衝到他面前大吼:「不要!」
任翱的眉毛再度挑得老高,脾氣還不及發作,便被她搶先開了口:「我也要去!我要跟你一起去春滿樓!」
「去春滿樓?」他不敢置信地搖頭道,「那個地方你不能去。」
「為什麼?我可是你的貼身侍從,不是嗎?既然你能去,那麼我當然也能去!」她開始任性地死纏活賴起來。
他定定地望着她,然後抿唇淡笑,「你知不知道春滿樓是什麼地方?那裏是城裏最大的妓院,也就是說……」然後無視於安伯的存在,他湊近她,眼底泛着有些興味的笑意,「那是男、人才能去的地方!」
他竟然是要去……妓院?!他怎麼可以去那種地方?凝岫像中了定身咒似的無法動彈。
發現任翱早已走遠的凝岫,開始在他後頭追喚着:「那我當然也可以去!我、我……我是男人啊!」
任翱搖着頭頓下腳步。好吧!就讓她一道去吧!他就不相信她這招「焉能辨我是雌雄」的把戲,還能撐多久。
也許……他這個「小兄弟」的確需要讓春滿樓的姑娘們好好「招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