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風戶離開學校后,來到這次目標——中春森雄所住進的大阪市民醫院。
據資料上顯示,中春森雄是多年前日本政治內閣的重要人物。年近七十的他,在日本的政界還是擁有一定的影響力。
縱使中春家在日本是赫赫有名的政治家族,風戶卻不曾聽聞過中春森雄這個名字,原因很簡單,他才不過十七歲,中春森雄在政界呼風喚雨時,他根本還沒出生。而且風戶自小在台灣長大,直到三年前才從台灣來到日本,對於日本政界更是生疏了。
不管對方是如何了不得的大人物,風戶根本沒興趣去了解,他只想趕緊完成這次的烏龍任務,好去找羅尹尹一起度過他的快樂約會日。
來到市民醫院,已是下午時刻。
根據風戶手上的資料顯示,中春森雄受傷入院后,晚上的安全防護較嚴密,因此風戶這次選在白天下手,趁着病患人多混雜的時間,好潛入位在最頂層的VIP病房。
誰知,偽裝成媒體記者的風戶,才一拐進VIP樓層,就迎面撞見了……
“耶,是你?!”夜蝶驚呼一聲。
穿着學生制服的夜蝶,站在病房長廊口,手上還捧着一大束的美麗花朵。迎面和風戶撞見后,漾着一身年輕氣息的她,那充滿吃驚的稚氣臉蛋,滿是不可思議。
風戶的臉上也閃過一抹驚愕,他從未想到會再見到這個年輕女孩。此時此地,兩人的重逢顯得相當突兀荒唐。
風戶迅速斂去臉上的驚愕,很快地恢復執行任務時冷靜嚴肅的神色。
“不管你在這裏做什麼,別妨礙我辦事。”很少擺出嚴肅神情的風戶,這會兒倒是難得的正經起來。
今天一整天,風戶直覺倒霉透頂,而在此時此地碰見這年輕女孩,可以說是他倒霉日的最高峰了。
“你的正經事,就是採訪新聞啊?!”夜蝶見到他垂掛在胸前的記者證,好奇地問道。
顯然,夜蝶完全無視於他刻意板起的大便臉。
“少管閑事!”風戶見她我行我素,不顧他的警告,簡直快被氣死了。
但他又不能表現出很容易就被激怒的模樣,只好悶哼一聲,繼續執行自己的補救任務。
“一般的記者,早在樓下就被攔住了,你怎麼有辦法來到這個樓層?!”夜蝶歪着頭,故意百思不解地看着風戶那一身黑漆漆的行頭,直接戳破風戶的偽裝身份。
“因為我行啊,要是我連那些安全人員都擺不平,拿什麼本事當記者?!”風戶心虛中帶着懊惱地回答着。
這個補救任務,顯然又會因為女孩的出現,而無法順利執行了。
“既然如此,我們一起去見中春老先生吧!”夜蝶強忍住滿腹的笑意,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她心中暗想,他剛剛那句話,正解應該是——要是他連那些安全人員都擺不平,拿什麼本事當黑色騎士的一員!
這傢伙的演技實在夠差勁的。但也沒辦法啦,黑色騎士那些傢伙所擅長的是暗殺本事,比起她的專長偽裝,當然是遜色許多。
“我是要去找中春森雄,但不是跟你這小丫頭一起去!”風戶悶哼一聲,開始懷疑起這年輕女孩的身份和動機。
他和她兩度在執行任務的場合碰見,絕對不是單純的巧合。
“現在中春的貼身安全人員,正中了我們的調虎離山之計,我們只有一分鐘的時間可以解決掉目標。”夜蝶話一說完,立刻拿着手上的花束,前往病房。
“你到底是……”
風戶被夜蝶的話搞得滿頭霧水,正在思索她的這番話和可能的身份時,忽地,夜蝶忽然從花束中抽出兩根長長銀針,咻地兩聲,守在病房門口的兩名安全人員忽然瞬間倒地,中針而亡。
風戶甚至連她掏針射出的動作都沒仔細看清楚,就瞧見那兩個人高馬大的安全人員,一命嗚呼。
面對夜蝶這突如其來的殺人行動,風戶看得目瞪口呆。
黑色騎士所執行的任務向來只針對目標下手,絕不會濫殺無辜,這是黑色騎士執行任務時最重要的基本原則。所以,從這年輕女孩下手的快狠准動作來判定,她定是黑色十字軍團的成員。
也只有十字軍團成員,才會既擅長偽裝,又擅長暗殺和後援任務。
“你再呆愣在那裏,這次的補救任務鐵定又會失敗了。現在你只剩下三十秒的時間可以解決目標。”夜蝶站在病房口提醒他,說這些話時,她的語氣相當冷漠。
“果然……”風戶大致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女孩應該是組織方面派來的支援人馬。
姑且不論自己此時內心激涌的不被信任感,在以完成任務為必要前提下,風戶二話不說地迅速移動腳步,來到病房內。
於是,風戶就在夜蝶的把風下,順利的解決掉在病床上的中春森雄。
完成任務后,帶着黑手套的風戶,親自彎下身伸出手來,確定目標的頸脈已經停止跳動;這才動作迅速的離開任務現場,和夜蝶一起從醫院的地下停車場乘車離開。
風戶將車駛到大阪市中心的SkyBuilding,將車子停在這棟有空中庭園之稱的超現代未來建筑前。
“現在,我要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確定后無追兵之後,風戶這才臭着一張臉,不悅地開口問道。
“我不懂你想要知道什麼。”夜蝶聳了聳肩,動作敏捷地從風戶這輛敞篷的紅色保時捷跳下。
“你是十字軍團的成員吧,附屬哪個單位的?是軍團還是情報組?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風戶沒有耐性和她抬杠,直接問道。
“若對本次補救任務有任何疑問,你應該去問組織才對,我是不會給你任何回答的。”夜蝶顯然無意回答他的任何問題。
“你果真是組織的人……可惡!”肯定這一點后,風戶更是對組織的做法感到不滿。
“我可以透露的是,昨天我們兩人的會面,純粹是場意外,至於今天……的確是組織安排好的!”說完這番話后,夜蝶準備離去。
雖然不想說出“我們真的很有緣”之類的俗套話,但不可否認的,她和久聞的黑色騎士之一的花花大少,的確是相當有緣分。
風戶清楚地明白組織的種種規章,因此也無意再繼續逼問為難她。
“等等,我送你回去!”見夜蝶打算自己走路離去,風戶終究是狠不下心來,他無法忍受自己如此沒有紳士風度,讓女孩子落單離開。
“不用了,我到前面的車站搭電車就行了。”夜蝶毫不考慮地拒絕了風戶的好風度。
她笑了笑,對他揮了揮手,提着學校的書包,漾着一身青春氣息,在滿天紅霞的天空下,緩緩離開風戶的視線。
風戶靜默地坐在車上,望着夜蝶消失在川流人潮之中,忽然對夜蝶加入組織成員的動機和事實,感到莫名悲傷起來。
方才夜蝶動手殺人的那一幕,讓他彷彿見到了自己。
如同他無法相信夜蝶這般的小女孩,竟會是十字集團的成員之了,而看在別人眼底,同樣無法相信,像他這般出身良好、頭腦優秀、年少多金、溫柔多情的富家少爺,竟會是一位殺人無數的劊子手?!
他加入黑色十字的動機,想必也是黑色騎士其他三人,星野、月葉和雪寺最好奇的事吧?!
只是,當初讓他決定加入黑色騎士的那個動機,至今仍沉重到令他不想提起……
三年前台灣台北
“為什麼?梗菊姐,為什麼你要辭去這份家教工作?”十四歲的風戶對着一位年約二十二歲的年輕女子,不滿地質問着。
“很抱歉,風戶,我要回日本了。”被稱為梗菊的年輕女子,溫柔地摸摸風戶的頭,向他道歉。
“我不要你的抱歉,我只想知道,你回日本做什麼?有什麼事情非令你放棄這份高薪的家教工作,讓你飛回日本?”風戶不滿地嚷道。
梗菊擔任風戶的家教已經四年多了,從他十歲時,梗菊就已經來到風戶家,擔任全職的家教工作。
風戶的父母親是旅日華人,但是兩人在風戶幼小時就已離異,因此風戶從小就被父母送回台灣來,由住在台灣的爺爺奶奶撫養。
為了讓風戶早點習慣台灣生活,爺爺奶奶特地請來中日文皆流利,在台灣留學的日本留學生梗菊,擔任風戶的家教老師和玩伴,以免個性安靜的風戶太過寂寞。
風戶一開始並不喜歡梗菊,很排斥有外人住進家中。但是在便菊的耐心指導和照顧下,半年之後,當時年僅十歲的風戶,終於被梗菊如親姐姐般的照應所感動,從此風戶視梗菊為家人,無話不說,兩人像親姐弟般的互相信任相處着。
風戶以為,兩人可以永遠這般快樂的相處下去,沒想到,梗菊卻忽然告訴他,她要離開台灣回到日本,令風戶感到相當氣悶和震驚。
“我父母希望我早點回去,和他們所安排的相親對象見面……”面對風戶的激動反應,梗菊顯得相當為難。
“難道你就乖乖的答應了?”風戶追問。
“嗯,我的年紀也已經不小了,這些年一直停留在台灣,又沒有男朋友,我父母才會這麼擔心,急着幫我找對象。”梗菊的老家位在日本四國的偏僻鄉下,家中的長輩們才會為了她久留台灣而擔心。
“那還不簡單,梗菊姐姐嫁給風戶,所有問題就解決了。”風戶一臉認真地對她表示。
“風戶,別開這種玩笑。”梗菊斜睨他一眼,輕捏了他一下鼻頭。
“誰在跟你開玩笑,我是百分之一千認真的。”見她以為自己說笑,一臉認真的風戶可更是緊張了。
“這怎麼可能呢?風戶不過十四歲,連中學都還沒畢業呢!”梗菊搖頭笑道,對他的認真說辭不以為意。
“再過三年半,等我一滿十八歲,高中畢了業,我們就可以結婚了。”風戶彷彿擔心她隨時會消失似的,緊緊地抓住她的手。
“風戶,很快你就會長大的。長大之後,你終有一天會找到真正喜歡的女孩子。風戶這麼有女孩緣,要找到心目中真正的新娘不是件難事。”梗菊撥了撥他額前的頭髮,溫柔地安慰道。
“我才不要什麼心目中的新娘,我只要便菊姐姐,我不要梗菊姐姐離開我!”風戶不捨得地嚷着,千不願萬不願她就要離開自己回日本去。
“風戶乖,我們又不是從此就見不到面了,台灣和日本很近的,只要三個小時不到,我們就可以見面了。嗯?”梗菊好言安慰鼓勵着。
“那麼我也回日本去,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更常見面了。”無論梗菊如何安慰,風戶就是不願意她離開自己。
“風戶已經十四歲了,不能老黏着姐姐,這樣會永遠長不大的。”她有些無奈地搖頭。
“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日本有了喜歡的男人,所以才這麼急着回日本,不要風戶了。”風戶見她離意堅定,惱羞成怒的拍桌離去,離開自家書房。
風戶年紀雖小,卻有着固執的富家少爺脾氣。在全家上下百依百順的成長環境中長大,他當然無法容忍並接受梗菊執意離開的事實。
“風戶……”梗菊獨自坐在書桌前,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何嘗願意離去呢,離職的這項決定,是風戶的父母長輩所強迫的。
就因為風戶太過依賴和喜歡她,所以風戶家人擔心她會憑藉著這點,引誘風戶,乘機嫁入風戶家。因此才在風戶年紀尚小的此時,趁早趕她出門。以免將來風戶長大,有了自主權之後,會執意娶她這位出身貧窮、大他八歲、長相平凡的鄉下女孩……
梗菊靜坐不語地回想這些日子來,她所承受的種種壓力和為難處境,淚水不知不覺地落下。
她能理解幾天前,風戶的父親透過爺爺奶奶所轉述的這些話。這種隱憂對風戶這種大家族來說,的確是個不小的危機。
就連外人都能夠看得出來風戶對她的依賴,以及她對風戶的喜歡。她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已經不可能繼續待在這個家族中。她沒有資格,更沒有權力,去承擔任何會影響風戶未來前途的責任。
風戶並不知情,明天她就要悄悄搭機回日本了。而她很清楚的,這個分離所代表的意義,是兩人永遠的離別。
十字學園日本神戶校區高等部
“這是怎麼回事?”晚上時分,風戶一臉不悅地來到創校紀念館,質問雪寺有關補救任務的事。
“什麼怎麼回事?”雪寺坐在辦公桌前,從一堆英文文件資料中抬起頭。望着滿臉怒氣的風戶,雪寺語氣冷然,不解地反問着。
“黑色騎士向來單獨執行任務,和採取團隊合作方式的十字軍團,相當明顯地區分開來;而這次的補救任務,組織卻指派了後援人馬過來,不但讓一個小女孩來攪我的局,還有其他人負責引開中春身邊的保全人員。我怎麼不知道,何時開始,我們黑色騎士也變成團體作戰的十字軍團一員?!”風戶對這次任務的種種波折,顯然相當不滿。
“那是組織的意思,我無法過問。”面對風戶那毫不客氣的質問,雪寺依然面不改色地冷冷回應。
“雪寺,我就知道你事前曉得這件事!”風戶更是不滿了。“如果組織真的不信任我的辦事能力,就不要把任務派遣給我,我寧可整天閑着沒事做,也不會想要和其他人爭功奪利的!”風戶氣呼呼地表示。
“這次的主力支援人員,不過是比你年輕了點,除此之外,應該沒有值得你挑剔之處。”雪寺放下手中的工作,冷冷地抽起煙來。
同為黑色騎士成員,身為老大的雪寺,當然對風戶的個性相當了解,他不會愚笨地去在意此時風戶對組織和自己的不滿情緒。
等到風戶氣一消,對組織的不滿叨念完了,也就沒事了。
“雪寺,甚至連支援人員是誰,你都知道得這麼清楚?!可惡,我下次絕對不乖乖出任務了。絕對!”
“只要你不用執行補救任務,就不會有十字軍團的人作支援。”雪寺冷冷說道。
“這次的任務失誤是意外,意外!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是絕對百分百!如果沒有意外,這世界就不會如此紛亂了。”風戶已快被雪寺這種冷淡的死樣子氣瘋了。
“這麼說,要是我們的風戶少爺愛上他向來討厭的小女孩,也算是一種意外嘍!”雪寺若有所思地吐出一口白煙。
“我絕對不可能去愛上一個年紀比我小又不成熟的小女孩,懶得跟你說了!”風戶氣呼呼地把之前寄放在柜上用來慶功的美酒取走,準備離去。
“唔,我會把你的意願傳達給組織知道。”見風戶情緒難得如此激動,雪寺卻依然繼續抽着煙,冷着一張臉思索着。
“這瓶不是我帶來的酒,我的那瓶呢?”風戶停下腳步,轉身問道。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香檳,你怎麼說這不是你的酒?”雪寺倒是好奇了。
“我的那瓶酒,上面有我的香吻印,我當然一眼就瞧出來了。”風戶悶聲道。
想要背着他偷動手腳,可沒那麼容易。
“你的那瓶酒被月葉拿走了,我替他還你這一瓶。”雪寺冷靜地答着,自知已無力幫月葉擋箭了。
天底下也只有風戶,才會在酒瓶上以吻作為封印。
“月葉這傢伙……明知是我要慶功用的酒,竟然還敢把它拿走,我非得找他算帳不可。”風戶丟下香檳,氣呼呼地甩門離去。
“看來這兩天的耳根子又不得安寧了。”風戶在氣頭上,正愁找不到人可以吵架,這下可好,可憐的月葉就要變成替死鬼了。
雪寺邊說邊敲鍵盤,盡責地將風戶完成補救任務的訊息傳回十字總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