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魅影門,光聽名字便知道,它並非所謂名門正派口中“正義”的門派。的確,魅影門以殺人聞名江湖,他們是最神秘、規模最龐大的殺手組織。

魅影門的基地是建立在地底下的一座碉堡。為何在地底下?因為他們不能和日光接觸,這是一個說不得的秘密。當然知道這項秘密的人是少之又少。

整座碉堡有三條密道,凡是魅影門的人可得知一條密道;堂主級的人物,可得知第二條密道;至於第三條密道,永遠只有門主一人知道,絕無例外。

冷單倣自從跟隨舞影由一座荒廢廟宇的佛像底下進入密道之後,黯黑的瞳眸隨着時間流逝,綻放出熠熠光芒。

原本他還擔心,擁有此致命傷的門派,何能在弱肉強食的江湖中生存?而事實證明,是他多慮了。

密道之中迂迴曲折、機關滿布,即使僥倖尋獲密道入口,若無門中人領路,仍然只是自投羅網。因為走不過五步,便會困死在密道之中,動彈不得。

“我終於明白執義山莊的人,為什麼只要求你們與他配合,而不幹脆滅了你們的原因了。”冷單倣恍然大悟道。設計這些機關的人,的確是了不起的人物。

舞影不耐地賞了他一記白眼。“你若不想死於非命的話,就好好跟着我,別東張西望。”

冷單倣微微一曬,伸手牽住她的柔荑。

“做啥?”甩不開他緊握的手,舞影轉身怒視着他。

“我若不好好握住你的手,若是跟丟了,那就慘了。

我還想多活幾年,不願就此死於非命。”他拿着一雙無辜的眼瞧她。

算了,懶得與他多爭執。全身上下早教他看遍摸遍了,還在乎這個嗎?舞影回身繼續領路。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冷單倣有意無意地吟唱。

“你說什麼?”舞影心頭一震,竟錯按了機關。

咻--一排箭矢不知從何處冒出,往兩人所在的方向疾射而去。

“小心!”冷單倣一個旋身,將舞影護在懷中,尖銳的箭鏃劃過他的手臂,帶起一絲血滴。

“我可以自作聰明地認為,你只是一時記錯機關的開關,而非存心想暗算嗎?”

“別說了,讓我瞧瞧你的傷。”舞影微顫的語音里,有着氣惱與內疚。

她極力想掩飾對他的心疼,但眉宇間聚攏的輕愁卻背叛了她。輕顫地取下復面的黑紗為他包紮,紅潤的唇在她的自虐下滲出血絲。

他不舍地用唇阻止她無意識的自我傷害。“只是皮肉傷害了,死不了的,別擔心,嗯。”他溫柔的安慰讓她更不安。

“我……對不起。”她從來不會犯這種錯誤的,真的。

冷單倣支起她秀巧的下巴。“用不着為了這點小傷向我道歉。你是我的妾,就算要我為你死,我也心甘情願。”

他要她,不只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他決定要在日夜相處之中,以他的柔情蠶食鯨吞她的心。

“甜言蜜語。”她冷啐一口,心湖仍是被激起陣陣漣漪。任誰也無法在他的凝視下,保有一顆平靜的心。

掉開眼,視線落在他的傷口上,舞影方持穩定道:“走吧,待會兒再替你重新上藥,幸好箭鏃沒喂毒。”

拉着他矮身穿過一道石門,舞影熟練地與他在密道中穿梭,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冷單倣那染上眉的濃濃笑意。

******偌大的廳堂,燈火通明訪如白晝。

除了冷單倣之外,大廳上各坐着三位如花似玉的美人--

魅影門門主,柳心影。

魅影門之日影堂堂主,花影。

月影堂堂主,舞影。

而除了,星影堂堂主飛影末列席之外,魅影門的靈魂人物.可皆湊齊了。

“笑閻羅?”柳心影毫不掩飾自己打量的目光。生平閱人無數,卻第一回遇着有她所看不透的人。

“如假包換。”冷單倣自唇際泛起一抹淺笑,笑意卻不達那一雙炯亮如星的眸。

他從不介意別人對他的注視,因為向來無人能看得透他。

冷單倣那過於冷沉的眸,贏得了柳心影的讚賞與好感,對他的敵意亦消失無形。他的眼神太冷、太傲、太目空一切;像他這樣的男子,不屑於耍心機、耍手段,畢竟這世上鮮少有他得不到的東西,端看他為與不為罷了。

柳心影原本銳利的眼神柔和了不少,歲月並沒有在她美麗的臉龐上刻劃下多少痕迹,她的微笑容易使人疏於防範。

“看茶。”柳心影衣袖一揮,一杯熱茶飛也似的朝冷單倣襲去,夾着內力的杯子將茶水激起一圈圈小漩渦。

冷單倣不疾不徐地輕抬左手,也未見着他有什麼動作,落在他手上的茶杯,竟穩穩地停在他修長的指上,連半滴水也未濺出。

“謝茶。”他星眸半斂,吸飲一口。

這茶……半斂的眸中精光乍現,隨即不動聲色地隱去。

“好功夫!”一旁的花影忍不住讚歎,鮮少有人過得了門主這突如其來的試探。

“花堂主過獎了。’”話雖是對花影說的,但冷單倣的眼緊盯向舞影,終於如願地遭到一記白眼。

這一試,試出了他精湛的武功修為。看來傳言不假,就不知他的醫術是否也如同傳言般高明了。

“你的目的為何?”柳心影直截了當地問,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猜測上。

果真是聰明的女人,冷單倣頗感興味道:“讓魅影門白日化。”

“可能嗎?”柳心影的語氣里有難以壓抑的興奮。

不光是她和花影,連舞影亦被他的話嚇了一跳。她原以為他只是為了顧及她妹子的安危,與故意嚇一嚇執義山莊的人,才照山莊的推測配合演一場戲罷了。

如今怎麼假戲真做了呢?他真的要醫治這種怪病?

真的可能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能不能呢?”他對着舞影眨眼。

三個女人愣了一會兒,無法平息涌自內心的悸動。

“你有什麼條件?”柳心影先定下心思問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她懂。

“條件?”他瀟洒起身,緩步走向舞影,一將她擁入懷。“我要舞影。事成之後我要帶走她。”

舞影掙扎的身子倏然僵住,美眸大睜!早在與他訂下交易時,她便已是他的人了,不是嗎?他為什麼又以此為條件,重申對她的所有權?他大可開出更好的要求的,為什麼……

“你要舞影?”柳心影確認一遍,語帶困惑。“舞影雖是我魅影門的人,卻非賣給魅影門,她的去留,由她完全作主,別人於涉不得。所以這個條件我不能答應,你出別的條件吧!”

冷單倣搖搖頭,堅決道:“我只要她。”

柳心影漂亮的鳳眼盯着他瞧了好一會兒,她似乎漸漸明白他的用心了。“那得由你自己說服她。”但願她所猜想的是對的。

“這點門主放心,她是我的。”

情況的演變超出掌控,令舞影的腦中一片空白,暫時無法思考。

當然她的內心是歡喜的,既震驚於他願意對魅影門出手相救,也嬌羞於他在門主與花影面前的露骨表白。

不論他是真心地想要她,或者只是把她當成交易的一部分,只覺棄之可惜;至少他讓她感受到被寵愛、被珍視的感動了。夠了,光此她便情願跟着他,即使他並非真心愛她。

“笑閻羅,你真的有法子治咱們的病嗎?”花影憂慮問道。雖然她不明白舞影和他之間的情感糾葛,這個她可以慢慢去弄懂,可是關於大夥的病,她可就急了。

“你們現在也只能靠我了,不是嗎?”他的語氣雖然自負,卻無人敢質疑。

普天之下,會誇口“沒有他治不好的病”的大夫也只有冷氏神醫.而偏偏笑閻羅便是神醫的第八代唯一傳人。

*****

舞影雙拳緊握.臉色難看地望月影堂行去,懂得察言觀色的人,必定看得見她的臉上寫着三個字--少惹我!

但偏偏有人不知死活直往刀口上撞--

“啊,舞堂主!您來得正好,您知道……”

“我不知道。”不待侍女問完話,舞影冰冷的聲音已落下。

“喲,人家還未說完呢,您能告訴我他是誰嗎?”好奇心已蒙蔽了侍女的雙眼,以致沒瞧見舞影眸中的火焰。

“這麼想知道他是誰的話,你不會自個兒去問門主?

今個兒大夥是怎麼了,吃飽閑得發慌嗎?什麼時候咱們魅影門的人,也成了三姑六婆啦?”舞影含怒的口吻,嚇壞了一干人。

門裏雖有主僕身分之分,但私底下大夥卻親如姐妹,從未見過舞影對下人發火,今日可是頭一遭,嚇得個個噤若寒蟬、面面相覷。

“舞……堂主,您別生氣,咱們不是愛嚼舌根,是因為那位公子自稱是您的未婚夫婿,所以……”一名女侍鼓起勇氣向舞影解釋。

“他真的這麼說?”舞影忿怒地眯起眼。在望見女侍點頭時,怒火已熊熊燃起。“笑閻羅,你……過分了!”I壓抑不住的怒吼,終於在眾人面前爆發,儘管那會毀了她向來冷靜沉着的形象。

她終於明白為何她一路行來,眾人不是對她投以傾羨的眸光,便是上前詢問有關於他的來歷。她承認長相俊美的男子,總是容易遭人側目,但他的情況也未免太過了吧?她現下才明白,自己也是眾人的話題人物。

氣沖沖地衝進月影堂,見着服侍她的侍女可人,劈頭便問:“他呢?”

“堂主是問公子嗎?他正在沐浴呢。”可人羞赧地低下頭,紅暈自然地飄上她嫩白的雙頰。

“哦?”舞影扁扁唇。他倒是挺懂得享受的嘛!

門主才留下她單獨談話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他已經把她的月影堂當成自個兒家一樣地住起來了,還大小通吃地將魅影門上上下下的姑娘迷得團團轉,讓她成為眾所矚目的對象。她不敢想像,若再這麼下去,魅影門會成什麼樣子?

“可人,你先下去,我有事和他談。”舞影揮手讓可人退下,在瞄見她羞紅的面頰時,一肚子的氣又發作了。

“冷單倣,你--”

舞影即將脫口而出的斥責,在望見浴池中的他時,自動將話咽回肚子裏。

靠坐在浴池中的他,左手肘倚靠池緣,修長的手指支着額,神情凝重地注視飄浮在熱水中的花瓣,這樣莊嚴肅穆的他,無形中散發出一種懾人的威儀、一種渾然天成的氣勢,令人不敢莽撞地打擾他。

冷單倣的右手無意識地撥亂水面,讓一波波的水花濺上嬌妍的花瓣,留下彷彿花淚的水珠。他掬起一朵花湊近眼前端詳,晶亮的眸中閃過一絲了悟。

他的猜測沒錯,這水果然有問題!

“發現了什麼嗎?”舞影跪坐在池邊輕聲詢問。他怪異的神情,吸引她所有目光。

冷單倣手掌一翻,在掌中的花朵掉落水面的同時,舞影纖細的身子也跟着落水。

“冷單倣!”她氣急敗壞地潑了他一臉的水后,無奈地盯向自己濕透的衣衫。

“要我幫你脫嗎?”他修長的指已扣上她的腰帶。

舞影向後挪了一步。“我不是來陪你沐浴的。”

“我知道。”他笑得好邪,雙手再度摸上她的身子。

“為什麼對人說你是我未婚夫婿?”舞影想起她是來找他算帳的。

“對不起。”他啄了下她微噘的紅唇。“我應該自稱是你的夫君的。”他說錯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是我的夫君,聽清楚了嗎?”

她快被他氣死了。

冷單倣挑了挑眉。“你是我的妾,我不是你的夫君是什麼?還是你根本不想要名分?”

“我……”她竟無法反駁。“至少你用不着到處張揚吧?”她妥協了。

他無辜地嘆道:“我可只告訴領我到月影堂的侍女一人而已,這不算到處宣揚吧?”

“你只告訴可人--”但幾乎整個魅影門的人都知道了,天啊,人言可畏。

可人是最不愛嚼舌根的人,竟也會如此,可見他的魅力有多驚人!

趁着說話的當兒,冷單倣已卸除了她的衣裳,依照慣例將內力藉著花朵灌入她體內。

舞影發覺每回與他共同沐浴,總是在結束前便沉睡在他懷裏,並得一覺好眠。這是她二十年以來所得到最奢侈的享受;因為與平常人不同的作息時間,加上身為殺手的危險生活,讓他們無法睡得安穩,一覺睡來總會醒上好幾回。

她不知道他在她身上動了什麼手腳,她只知道身上的傷疤愈來愈淡了;原本過於蒼白的肌膚,也染上一層淡淡的玫瑰紅暈,就像被朝陽撫觸過一般。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她總覺得才他的眼神有異。

“你們用的水有問題。”

“不可能的,我長年飲用也未曾發覺有問題,況且所有的水在使用前皆會以銀針測試過。”身為殺手,他們總是特別小心。

冷單倣以指輕點她的俏鼻。“我只說水有問題,並未它有毒。”

“那你是什麼意思?”

揀起一朵花放在她眼前。“你瞧這朵花。”

“花很美。”是她未曾見過的花,紅與白的花瓣上,圍出一圈淡淡的藍色彩暈。

冷單倣扳過她的身子,讓她的背貼上他光棍的胸膛,一手環上她的腰肢,沿着她美妙的曲線探索。下頷抵上她裸露的香肩,溫熱的呼吸愛撫着她。

“瞧見接近花心的藍暈了嗎?”他親呢地以下巴磨蹭她的頸子。

“嗯。”舞影之敏感地打個冷顫。

“這花名喚為‘艷陽紅’,是一種靠吸收日光方能生長的植物,它們長在高山絕壁間,向陽迎接每日的第一道曙光,是一種極陽的植物;因為它的屬性為陽,對於屬性為陰的事物,特別有感覺,它會將‘感覺’顯現在它的花瓣上,即你所見的藍暈。”冷單倣語畢,讓舞影仍自茫然的表情逗笑了。自然地在她面頰上一吻,接口道:“天下萬物,陰陽相生、五行相剋;人有男女之別,花有雌雄之分,當然水也不例外。”

舞影似乎有些懂了。“你是說,水亦分陰水與陽水?”

這她可未曾聽聞。

“孺子可教也。魅影門上上下下所食用的水,皆為‘陰水’;長年飲用而改變了體質,避陽趨陰,雖不至於危害生命,也慢慢喪失了對日光的抵禦能力,造成無法接觸日光的怪病。”終於讓他找着病因了。

“但這方圓十里內的人皆飲用同一水源的水,連執義山莊的人也是一樣,為什麼他們皆無恙呢?”舞影的低語引來冷單倣鄙夷的冷笑。

“執義山莊位於水源的上游地帶吧?”見舞影點頭,他接着道:“那就肯定與他們脫離不了干係了。至於他們是使用什麼方法辦到的,我會查清楚的。”

無預警地一把抱起她離開浴池,用一條大浴巾包裹住兩人濕淋淋的胴體來至卧房,將她安置在床上,隨即與她一同躺上床。

“好好歇會兒吧,瞧你眼圈都黑了。”他心疼地撫上她眼下的暗影。“天亮后我會至魅影門的蓄水處瞧瞧,並出碉堡去察看。醒來時若見不到我,可別替我擔心哦!”

“誰會替你擔心。”舞影捲起拎被向床內側縮去。

“哈哈哈!”冷單倣縱聲大笑,對她的話有明顯的質疑成分。

不過,他不會將她的話當真的。絕對不會!

********

澄澈的溪水在驕陽的照射下,閃動着粼粼波光,忽明忽暗的光影將一名擁有晶燦雙眸的男子,襯得異常俊美邪魅。

以衣袖抹去唇邊的水漬,冷單倣的眼中飄過一片烏雲,無法退抑的風暴即將蔓延開來。

誠如他所料,整條河流的上游與下游的水皆是正常的,唯獨魅影門所居的中游地帶出了岔子。為什麼會如此?他早已心知肚明,只是不明白對方是用什麼法子辦到的。所謂“不人虎穴,焉得虎子,”,他是該找個機會至執義山莊瞧瞧了。

有人來了!嫩綠的草地上,遠遠傳來輕淺的足音,冷單倣凝神細聽,隨即松下防備。來人毫無敵意,只是單純的小女孩罷了。不在意地掬水至眼前端詳,想自水的味道與色澤尋找一些蛛絲馬跡。

“大哥哥,你在喝水嗎?”來至河邊的小女孩,擁有一雙明亮的大眼,長發被紮成兩條麻花辮垂在胸前,煞是可愛。她遲疑地站着,似乎在等冷單倣的回答。

冷單倣手指微動,讓盛在掌上的水,順着指縫溜走。

“我是不是在喝水,會妨礙到小姑娘你嗎?”

“不會,只是如果大哥哥不喝水的話,我要幫小兔子洗澡了。”她擔優地望了懷裏的兔子一眼,不明白這麼做到底好不好。

“幫兔子洗澡?”她的活令他一時會意不過來,兔子需要人幫它洗澡嗎?“它是你的寵物?”

“不是,它是我在路上認識的新朋友。”小女孩對他搖頭,髮辮隨着她的頭顱擺動。“可是它好貪吃喔,肚子大得都快垂地了,怪不得受了傷之後,就動也不動了。

我想到這兒替它將身上的血洗乾淨,再帶它回家請我爹幫它上藥。”

“讓大哥哥瞧瞧。”語畢,冷單倣高拔的身形巳飄過河面,站定在她眼前。

小姑娘嚇了一跳,向後退開一步。“大哥哥也會飛呀!”她崇拜地望他。

“也?”表示他並非她唯一所見過的江湖人物。

小姑娘得地點頭。“我認識一位穿黑衣服的漂亮姐姐她也會飛耶。可是姐姐說她住在地底下,不能常常出來,不然我可以介紹給大哥哥認識哦!”

她的話引起了他的興趣,一個念頭在心中閃過。“知道大姐姐叫什麼名字嗎?”

“我知道她是五姐姐。像我一樣,我在家中排行老三,所以我叫叄妹。”

五姐姐?她指的應該就是舞影吧!

“叄,大哥哥可以叫你叄兒嗎?”他蹲下身與她平視。

叄妹的眼睛突然睜得好大。“大哥哥,你知道姐姐也是喚我叄兒耶!我喜歡叄兒這個名字。”

“哦?”冷單倣揚起唇線。“叄兒可以告訴大哥哥,舞姐姐對你好嗎?”

“好!”叄兒很用力地點頭。“三姐姐每回來看我,都會帶好多東西給我吃的。”

“你爹娘知道舞姐姐嗎?”

叄兒垮下了一張臉。“五姐姐說不能讓爹娘知道,否則她就不來看叄兒了。”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抓住冷單倣的手。“大哥哥,你千萬不能告訴我爹娘喔,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記住喔!”

好笑地輕擰了她蘋果般的臉頰。“你不怕大哥哥是壞人嗎?壞人是不會守信用的。”

“不會的,肯幫叄兒救小兔子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壞人呢?大哥哥一定是好人。”參兒固執地道。

冷單倣笑着自她懷中抱起受傷的兔子;這世上,她是第一個堅持他是好的人。

一隻鑲着金色箭鏃的羽箭白兔子的前腳處穿胸而過,所幸沒有命中要害,否則可就一屍多命了。

“叄兒,兔子的肚子太大是因為它懷有免寶寶了,不是因為它貪吃”將箭鏃拆下,揚手將它嵌在一旁的樹榦上,並小心翼翼地替它上藥。

“真的?”叄兒興奮地喊,隨即思及方才對它的誤解,銀鈴似的笑聲脫口而出。

此時四、五條人影正往他們的方向而來……

“唉,小姐您瞧,這不是您的箭嗎?”陌生女子的低呼,打斷了冷單倣與叄兒的歡愉氣氛。

被喚為小姐的俞詩詩,鳳眼睨了樹榦上發亮的箭鏃一眼,隨即停留在不遠處一大一小的人身上。

侍女冬兒順着小姐的目光望去,她瞧見了她所尋找的兔子,那隻被小姐射中的兔子。

“嘿,我說嘛,被小姐射傷的獵物,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失蹤了,原來是有人專門揀便宜呢。”冬兒的話惹得另三名隨行的彪形大漢哈哈大笑。

見男子仍依然故我,悠哉地替兔子上藥包紮,冬兒的話也就更刻薄了。

“原來這年頭偷了人家的東西,若是被抓到了,得裝成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力能減輕別人對他的懷疑,殊不知--欲蓋彌彰呀!”冬兒故意拖長了尾音。

叄兒聞言怯怯地拉拉冷單做做的衣袖。

“大哥哥,她是在說咱們嗎?”雖然她不太懂對方話中的含意,但總覺得對方是衝著他們兩人來的。

“別理他們。”冷單倣安撫道。從頭到尾,他連正眼也未瞧過對方一眼,專註地為兔子接回斷骨。

冷單倣的不理睬,氣白了冬兒的俏臉,得到了俞詩詩的首肯后,她氣呼呼地往前走去。

“喂,你為什麼偷咱們家小姐的兔子?”

“我是救,不是偷。”冷單倣冷言道。

“隨你怎麼說,現在將兔子還給咱們!”

“既然救了,便不會再將它推入死亡。”冷單倣將處理好傷口的兔子,放在叄兒手中,將她往懷裏帶,他一直小心地不讓對方見着叄兒的面。

“你想與執義山莊的人作對?”俞詩詩忍不住開口。

方圓十里內,沒有人不識得她,沒有人不敬她三分的。

“若姑娘認為救一隻兔子,便是和執義山莊作對,那在下無話可說。”這是冷單倣第一次正視她。他想知道執義山莊驕縱的大小姐,是生得何等模樣。

看清了他的面貌之後,俞詩詩與冬兒竟同時臉紅了。

好一個俊逸不凡的男子,細雕般的完美五官,配上唇畔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不知為惑了多少待嫁女兒心。

“你……你為什麼想救它?”俞詩詩的口氣軟化了不少。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在他魅人的注視下擠出這一句話。

冷單倣的唇彎起一道弧線,鮮少人能看出,他笑中的輕蔑。“再低等的動物,也是一條值得珍惜的生命,人並沒有權利胡亂加以扼殺;況且狩獵只是一種展現力與美的技能,目的是想從中獲得自信與成就,而非在於是否真的取得獵物,對吧?”

“這……”俞詩詩心慌得不知如何接話。

“執義山莊以俠義仁心聞名江湖,故在下見着山莊專屬的羽箭后,便自告奮勇地救了兔子。姑娘想要回兔子,想必也是想為它醫治而後放生吧?但願姑娘能原諒在下的自作主張。”冷單倣語中的嘲諷更明顯了,但他相信沒有人會反駁他的話,即使他前後不一。

“公子請放心,咱們家小姐最有善心了,怎麼可能會怪你呢?咱們還想向你致謝哩。”冬兒見風轉舵代小姐回話。自小姐酡紅未褪的臉蛋與迷濛的眼中,嗅出了心動的意味。

“是嗎?”冷單倣心中暗笑。這些人早已練就說謊而臉不紅的功夫了。“這年頭像你家小姐這樣,善心與美貌兼俱的美人,實不多見了。”哄人開心是他的拿手絕活。

“公子覺得咱們小姐美嗎?”

“面芙如蓉、柳如眉,標準的美人胚子。”卻仍及不上他的舞影。冷單倣在心中作比較。

“多謝公子的誇讚。”俞詩詩嗲聲謝過,心中大喜。

冷單倣扯下唇角,他的舞影從不如此做作。

“叄兒,大哥哥送你回家好嗎?”靠在他肩上的她,似乎快睡著了。

叄兒揉了揉眼睛,提振起精神。“大哥哥,你們談完話啦?”

“嗯。”重將她的小腦袋按向胸膛,抬眼對俞詩詩道:“天色已晚,在下先告辭了。”

“公子等等。”冬兒在後頭喊道:“尚未請教公子高姓大名,府上何處?”

冷單倣頭也不回道:“相逢自是有緣,有緣必會再相逢?名字只不過是個稱呼罷了。告辭!”邁開步伐,頎長的身影漸漸隱匿在林中。

“小姐……”冬兒喪氣地回望俞詩詩,她看出小姐心裏的失望。

“很奇特的男子是吧……”俞詩詩似在自語,又似在問話。

“他是第一個被不小姐的家世與美貌所吸引的男子。”

俞詩詩聞言心頭一震,望向林中的美眸,透出一股奇異的光芒。

“我會得到他的,不管用什麼手段,天底下沒有我俞詩詩得不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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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舞閻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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