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幾年來,他對女人早已心如止水了,所以他全心專註在事業上衝刺,最在乎的是如何登上事業的顛峰,怎麼現在他竟會在意起左又寧對他的觀感?
他隱隱地感覺到不對勁,這不像是老闆對待下屬該有的意念,但他最近常常這樣,只要面對左又寧,他的心總是會莫名的出現異樣的躁動,翻攪出複雜紛亂的情緒……
他不該如此,他的異常反應明顯透露出一種警訊了。受過情傷的他沒有把握再碰觸愛情,他應該轉移注意力,別讓那些微妙感在心底落地生根才對,然而他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意念……
他的內心產生了矛盾和困惑,像只和自己的意志力纏鬥的獅子,他微蹙起眉,走進辦公室里。
最親近的人,也就是最危險的人?安宏儒看了看身旁的左又寧。
之前曾聽說過左又寧竭盡心力地以短跑衝刺的姿態,在最後一刻送上合約,獲得老闆的讚賞……他突然恍然大悟地叫道:「哇,屈總該不會是在說你吧?!」
左又寧但笑不語,她的心仍纏繞在已經走進辦公室的屈奇身上。
前一段婚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寧可和女人逢場作戲,也不願真心以待?
悄悄地,她的視線移向隔着玻璃門,坐在辦公室里的屈奇,發現他的眉間好像打結似的,彷佛有什麼事讓他感到困擾。
外表剛烈強悍只是他的保護色吧?他威嚴強悍的面具下,不知道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傷痛。
光想到此,她的心就狠狠地揪起,好想撫平他眉間的皺摺,讓他找到快樂……
究竟他身上隱藏着什麼傷痕呢?
左又寧將屈奇的行程排好后,打算去跟他做例行性的報告。
一走進他的辦公室,卻意外聽見他正在講電話,聽起來並不像公事,應該是在說私事。
「那天我有事,對,公事。周末?周末是你的生日?嗯,如果沒有行程,或許我可以陪你……」屈奇翻動行事曆。
是異性吧?他講話的語氣沒有平常的嚴肅,因此左又寧下意識地想着。
現在又是哪一號秘密情人了?
看得出來那些女人都非常迷戀他,然而他的心思卻未必放在她們身上。他就像一把熊熊烈火,吸引那些聰明獨立的女強人們心甘情願地往火坑裏跳。
究竟他的心烙下了什麼傷疤?
就算他對每一朵嬌艷美麗的花兒雨露均沾,難道就可以療愈心口的傷痕嗎?
她真不想在這裏聽他和秘密情人講電話,嫉妒的小蟲不停地在她心中啃咬着,不舒服到了極點,她一秒鐘也待不住了!
左又寧轉身,往門的方向踅回去。
「又寧,等等!」
左又寧只好轉身,釘在原地不動。
「我知道了,美馨,我會回你電話,現在秘書有重要的事在等我,拜。」
這幾年,在他身邊的女人都只是填補空虛的慰藉,然而當她們從熱情積極到緊迫盯人,超出了一開始訂定的遊戲規則后,就會讓他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束縛感。
這樣的遊戲不僅讓人感到喘不過氣,也彌補不了他的空虛,因此,最近他開始有了疏離她們的打算。
幸好左又寧出現,及時解救了他,他很快地掛上電話。「什麼事?」
「我要提醒屈總,您這個星期六不能跟美馨小姐慶生了,因為您有個重要的行程。」這還真巧,不是她刻意安排的,是大客戶的邀請。
「去哪兒?」他問道。
「『羅森貿易』董事長的公子結婚,在飯店舉辦婚宴,您是他們邀請的重要貴賓。」
「『羅森』嗎?」「羅森」是他的重要客戶之一,專營食品外銷,去年巧克力外銷訂單的量,就佔了「唯美」的百分之五十,所以他星期六必須到場才行。
「好。」屈奇的心情立刻轉好。
「那麼我先出去了。」
「等等。」他突然叫住她。「你立刻幫我打通電話給鄧美馨經理,就說我周末有重要的約會,不能去了。」
「是。」左又寧點頭。他還是以公事為重,還算是個有分寸的男人。
「對了,又寧。」屈奇又叫住她。
她到底對他下了什麼蠱?自從和她一起吃過飯後,他的心情因為處於愉快輕鬆的狀態,所以他竟開始期待日子可以過快一點,等她領了薪水后,又可以和她近距離的吃飯。
那天,她提到了沒有因為前男友反對她當秘書而改變自己的志向,這證明了她是個有目標、有原則的女孩,並沒有因為愛情而被牽着鼻子走。
他欣賞她對理想的堅持,也喜歡和她吃飯時的氣氛,更眷戀和她交談時那種輕鬆自在的感受。
或許是因為她很聰慧,並且有着一顆單純的心,當她對他訴說情感問題時,情緒沒有絲毫隱藏,語氣也沒有誇大矯飾,那份真誠坦然,慢慢推翻了他心底對女人積存的不信任感。
儘管他無法相信愛情,但跟她相處的過程,他也無法不去在乎她。她暖甜的笑容就像初晨的朝露,可以輕易滴入他平靜的心,落下圈圈悸動的漣漪。
總之,只要有她在,他就不會感到枯燥沉悶,然而,他實在無法等到她下次領薪水了。
「星期六那天,你陪我去應酬。」他直接下命令句。
又來了,又是這種獅子般的霸道口吻。
「我……嗎?」左又寧愣住。
「沒錯,就是你。」屈奇肯定地說著,黑眸掠過一絲期待的光芒。
「怎麼……」又是她?左又寧有些受寵若驚。
「對,不管有什麼約會都盡量排開,我說過了,我會帶你去參加應酬,多認識客戶,做起事來會更加得心應手,也有助於公司業務的順利拓展。」
「我知道了。」左又寧點點頭。
如果他願意陪鄧美馨過生日的話,那麼其實最兩全其美的辦法,就是帶情人出席宴會,屆時就能圓滿解決,皆大歡喜了。
但,他卻再度婉拒了情人的邀約,準備帶她這個秘書出席重要的宴會。
雖然他嘴裏每回都說帶她出席是為了有利於拓展業務,但她隱約地捕捉到他的眸底有着和自己一樣的喜悅和期待的光芒。
他對她的每一分偏袒、每一分重視,都在她心底植下了情根,堆疊出異樣的火花,點燃她探索他內心的渴望……
到底這真的是僅止於老闆帶秘書去見世面,還是別具其他的涵義呢?
……她一定要找到答案!
周末夜,左又寧坐上屈奇的車,一起來到飯店。下車后,屈奇突然停下腳步,端視着她的打扮。
方才坐在車裏,燈光昏暗沒注意,一下車,他才發現她的穿着樸素了點。
白色的套裝配合剪裁合身的窄裙,包裹着她渾圓的臀部,襯出瑩白的小腿,看起來纖盈而優雅。然而,套裝雖得體正式,但洋裝卻更能烘托出女人浪漫嬌媚的氣息,尤其是參加婚宴時。
「今天明明沒上班,你卻穿得像是要去上班的樣子?」他挑眉說著,心裏渴望看看她換上浪漫的雪紡紗后,會呈現出什麼樣的效果?
優雅甜美、迷人浪漫或是性感嫵媚?不論哪一種,應該都很適合她的型。
「陪老闆應酬,確實是在上班啊!」左又寧眼眸閃現俏皮的黠光。
「你可以不要把自己想成在上班嗎?」這話讓他的俊眉微蹙。「輕鬆一點。」
什麼跟老闆出去就像在上班?
雖然他是想藉此讓她和客人多多互動,有利於以後的業務發展,但心裏卻又渴望她黏在他身邊,不要刻意跟他劃清老闆和員工的界限。
真是奇怪,她既沒有穿着性感地煽惑他,也沒有使出狐媚的手段媚誘他,然而她的一舉一動和想法卻能牽動着他剛硬的心。
他有多久不曾這樣了?
幾年前,他也曾經對前妻出現過這種牽念的感覺,但是,他前妻卻不曾珍惜過他對感情的付出。
當時他只是食品公司的小職員,收入微薄,他以為有精神上的互動,就是夫妻間最好的愛情糧食,然而前妻並不以此而滿足。她寧可跟能滿足她在物質上的饑渴和需求的老富翁在一起,也不願和正值年輕的他一起打拚過窮日子。
現在,他事業成功了,錢多到可以買下飛機、遊艇,變得富可敵國,身邊也有美女主動投懷送抱,但他在精神上反而是空虛的。
只有和左又寧在一起,那份快樂、溫暖、沒有負擔的感覺,才能讓他填補內心的空虛遺憾。
「可以喝喜酒,分享新人的喜悅,我的心情很輕鬆。況且,我的白套裝配你的黑西裝,很搭啊!」男人和女人的審美觀不一樣,左又寧只想說服自己的老闆。
「哪裏搭?根本就是黑白配!」他不能苟同。她的身材纖瘦,膚白細緻,是副標準的衣架子,只穿套裝實在太可惜了。「難道你沒有比較漂亮的衣服嗎?」
他太粗心了,早該想到她需要一襲美麗的洋裝。
「這不夠漂亮嗎?」左又寧看了看自己身上這套得體大方的套裝,並不覺得有哪裏不妥。「婚喪喜慶都很適合啊!」
屈奇拿她沒轍,搖搖頭,逕自走進飯店裏。
跟在後面的左又寧知道他不滿意,無奈地嘟囔道:「早知道就等領薪水再報名秘書進修課程了……」
她的雙親雖同意她留在台灣,但在金錢方面,他們並沒有留給她什麼,她必須仰仗自己的能力生活。工作三年以來,她也存有一筆積蓄了,不過她還是得開源節流,管控好生活開支,更不忘要提升自己的專業來換取更高的報酬。
屈奇耳朵很尖,聽見了她的低喃。他的步伐乍停,回頭看她,表情像是見到了絕種動物似的。
她的意思是……她報名了秘書進修課程,所以才會沒錢置裝嗎?
他以為秘書也跟大多數的女孩一樣,都會把買漂亮的服飾、包包、化妝品,以呈現出自己最美麗的一面放在第一位,而她卻因為要加強自己的專業能力,寧可素雅裝扮,只穿套裝出場,把錢拿去報名進修課程。
他的身邊圍繞着的都是些豺狼虎豹型的女人,她們接近他的目的不外乎是想在他身上撈到利益或是金錢,他從未遇過像她這樣一個上進可取、不受物質誘惑的女孩。他發覺,自己的心似乎正一寸寸地淪陷了……
他抵禦不了對她的情生意動,這份情意澎湃奔騰,不可遏抑地擴大、再擴大,動搖着他的愛情觀,讓他失去了引以為傲的掌控力量了。
「怎麼了?」
「你以後要上進修課程可以報公司的帳,不用自掏腰包。」她的積極上進教人欣賞,卻更教他不舍,心疼她沒能好好裝扮自己。
「喔。」左又寧笑着。
她笑不是因為意外爭取到進修課可以報公帳,而是那麼粗心、不重細節的老闆怎麼會聽見她聲如蚊蚋的自言自語?
他的話,深深勾動了她的心弦,這是否表示他很注意她,所以她所說的話,才能夠引起他的注意?
她看着他,兩人眼神交會,迸發出動情的火花,霎時,周遭的空氣彷佛凝滯了,她的心則失速地狂跳起來,鼓動出幸福的節拍。
她在他眼中捕捉到和自己一樣渴望戀愛、渴望情意在彼此身上蔓延的想法,喜悅隨即在她心中翩然起舞。
她仰慕他、崇拜着他,也幻想過可以跟他一起墜入情海,然而,她沒有忘記,他身邊圍繞着許多女人。
是啊,像他這樣耀眼如太陽般的男人,要女人隨手抓就有一大把了,他又怎麼會願意花心思在她身上點燃愛情的火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