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寬敞的大道,幾乎被一陣聲勢浩蕩的車馬所佔滿,雄健的馬匹與華麗的車身,一瞧便知是達官貴人或名門望族才能擁有。

外觀美崙美奐的馬車,其內部亦佈置得高雅舒適。紅絲絨的鋪墊,放置茶水的小几,與收藏書冊的暗格,讓置身其中的人,不置於太難熬。

“唉──”一聲有氣無力的呻吟自妘婳口中溜出。

龍昊澐的目光,自書冊移往她微嘟的紅唇。

“嫌悶啦?”

妘婳不語,只是搖頭。

“怎麼了?”龍昊澐輕聲問。她多變的心思,有時令他無法捉摸。

“哪,你瞧。”妘婳掀開車簾一角。“做啥擺出這麼大的排場,弄成這樣也叫“微服出巡”嗎?被人見着了,不是嚇得躲起來,就是趕來湊熱鬧而已,上哪去了解民間疾苦。”

讓那兩人同行,的確是一大麻煩,卻也擺脫不掉。

龍昊澐淡淡一笑,將妘婳一拉,將她安置在大腿上,順手捧上一杯茶,讓她消消氣。

“別生氣,這些人馬一到渡口,將物品運上畫舫后便會折返了,只留下幾名侍衛與隨從,與咱們一塊兒。”

“真的?!”妘婳將喝了一口的茶,遞至龍昊澐唇畔。

龍昊澐以杯就口,喝盡剩下的茶水。“嗯。”

“太好了。”妘婳笑彎了眉。“等等……你方才說……畫舫,咱們要搭船出遊嗎?”

“到第一處行宮之前是如此。不喜歡?”他倒未考慮到這點。

這會兒,妘婳笑得連眼睛都快眯起來了。

“喜歡,喜歡極了!人家尚未搭過畫舫呢!”真是太好了,她老早就想體驗飄浮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那種暢意與洒脫的滋味。

“不氣啦?”龍昊澐取笑她道,卻也愛她這種說風就是雨的率性。

“哼!本姑娘豈是度量狹小之人。況且──”妘婳伸手摟上龍昊澐的頸項。“只要有你陪我,即使有氣,也都消了。”

妘婳親匿地吻上他的額,只要能每天見着他,與他說說話,她便感到開心了。只要有他。

“嘴甜的丫頭。”他寵溺地吻上她的唇。

其實,方才妘婳所說的,又何嘗不是他心裏所想的。

只要有她,他什麼都可以不要、不爭;即使是王位,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拱手讓人。

“澐,權位對你而言,重要嗎?”她不希望見他身陷危險之中,因此特別掛懷。

龍昊澐不悅地蹙眉。“你還不懂我嗎?”

妘婳伸手撫上他的眉心。“若父皇執意要將王位傳與你,但卻有人處心積慮想奪取,你會怎麼做?”

“只要能對龍騰國有所貢獻,能使百姓安居樂業,是誰當王都無所謂。”

“若對方因此而對你不利呢?”妘婳問得很保守。

龍昊澐對上她擔憂的眼眸,俊臉一沉,靜思不語。

過了好半晌,他才沉重地開口:“我會盡量將傷害降至最低。”

“澐,你……”妘婳眼中起了水霧。

他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

他那洞悉一切的表情,顯示出他對情勢的發展心中早已有了底,只是不願意道破罷了。

因為他仍希望,事情能有轉圜的餘地;他仍期盼,兄弟鬩牆的劇碼,不會在他身上上演。

“噓──別說穿,讓我保留這個希望。”他修長的指,堵上她的唇。

妘婳就着他的手指吻了吻。“不論你作什麼決定,我都站在你這邊。”

“嗯。”

手一使勁兒,他感動地將她的螓首壓入懷。閉閉眼,藉以平息內心的激動情緒。

然而碧綠的眼眸所投出的視線,卻越過車窗,停留在跟隨其後的馬車上,良久良久……

澄清如畫的湖面上,航駛着一艘畫舫,船身講究的雕工,大大提高了畫舫本身的價值,也提高了畫舫中人的身分。

舺板上,悠閑對飲的兩人,遣開了侍衛圖個清靜。

“那兩人上哪去了,打從上船后便不見人影。”舞媚兒的語氣,有着連她自己也未察覺的酸味。

“應是待在艙房中吧,怎麼?都在同一艘船上,你還怕他們溜了不成。”龍昊翔暗諷她的大驚小怪。

“喂,我會這麼擔心,還不全為了你。難得的出遊讓咱們跟上了,若不好好把握這次的機會,你的美夢,這輩子就甭想啦!”

“噓,小聲點,別讓人聽着了。”龍昊翔忙捂上她的嘴。

舞媚兒不滿地格開他的手。“怕什麼,你不是說他們在艙房嗎?怎麼可能聽見。再說,跟來的這些侍衛不都是你的人嗎,那還怕什麼?”

“小心駛得萬年船。”這種事,愈多人知道就愈麻煩。

“哼。”舞媚兒對他的過分謹慎不以為然。

“媚兒……”

“救人啊,救人啊──”

驚慌失措的求救聲自湖面傳來,竄入眾人耳里,也打斷了仍想勸說舞媚兒的龍昊翔。

“怎麼回事?”舞媚兒煩躁地低嚷,起身走向船緣。

只見扁舟上承載着一名婦人,婦人的身子一半掛在船身外,雙手不斷伸向湖裏,似乎想抓住什麼,而不斷的求救聲亦自她口中發出。

“她到底在做什麼,煩死人了!”舞媚兒不耐道,好好的游湖興緻,全給打壞了。

“看來是有人溺水。”

“溺水?!”舞媚兒眼睛一亮,這她倒未曾見過。

“二皇子。”聞聲趕到的侍衛見着湖上的景況,忙道:“二皇子,有人溺水了,屬下馬上去救。”

“慢着!”舞媚兒出聲制止欲下水救人的侍衛。“誰要你多事了。”

“稟女神,遲了恐會出人命的。”

“出人命也不關你的事,你們是來保護我們的,可不是來救那些平民百姓的。”舞媚兒怒斥着。

“可是……”

侍衛們求救地望向二皇子,等待他的指示,但他卻恍若未聞,彷彿認同了舞媚兒。

侍衛們個個心急的面面相覷,眼見那溺水的孩童浮的少、沉的多,那哭得肝腸寸斷、聲嘶力竭的婦人,也快支撐不住了,這……

“發生什麼事了?我聽見有人呼救……咦……糟了!”甫趕到的妘婳放眼一望,隨即二話不說,撲通一聲躍下船,潛入湖去。

“婳兒──”

慢來一步的龍昊澐完全來不及阻止,連忙跟着躍下船,尾隨而去。

“皇子妃、大皇子,小心啊!”突來的轉變,讓心急的侍衛看傻了眼,回神之際,只來得及喊出這句話。

一股莫名的激動與感佩,在他們的心中激蕩不己。

澄澈的湖水,減少了尋人的困難,妘婳很快便發現落水的男孩,當她拉住男孩的手時,男孩已失去意識了。

妘婳一驚,低頭封上男孩的嘴,將口中的氣慢慢渡入,並努力往水面上游。

忽然手中一輕,男孩已讓龍昊澐接了過去,他伸掌抵住男孩的胸口,護住男孩的心脈,向妘婳比了個手勢后,帶着孩童破水而出。

“兒啊──我的兒──”婦人不置信地大叫,朝甫登上扁舟的龍昊澐奔去。

“慢着!”龍昊澐伸手在男孩的背心用力拍幾下,待男孩嗆咳出水后,才將孩童交還其母。

“哇──娘!娘──”在鬼門關走一遭的男孩,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

“別哭了,沒事,沒事了。”開口安撫的婦人,眼淚掉得比男孩還凶,失而復得的喜悅,讓她泣不成聲。

望着這一幕,龍昊澐淡淡一笑,幸好將人救回了。

驀地,他帶笑的神情一凝,修長的身軀又沉入湖裏……

婳兒,他的婳兒沒上來!

妘婳睜着眼,任湖水將自個兒的身子往下帶,渡氣給男孩之後,所剩的氣不足以支撐她浮出湖面,愈來愈窒悶的胸口,讓她無力再划動雙臂與雙腿。

緩緩閉上眼,她放鬆自己的身子,絲毫不感到害怕,因為她有不怕的理由。

不一會兒,她被擁入寬闊的懷中,紅唇觸及她所熟悉的唇;睜開眼,在青銀色的髮絲間,對上龍昊澐擔憂的眼。

軟軟地依附在他身上,妘婳安心地將自己交給他。

“潑刺”水花濺起,龍昊澐摟着妘婳重又登上扁舟。

“咳……咳咳……”妘婳咳了幾聲,靠在龍昊澐的身上直喘氣。

龍昊澐輕拍着她的背。“難受嗎?”

“沒事……咳……”

“你呀,不會游水還敢跳下湖救人,不要命了嗎?”龍昊澐板起臉。

天知道,方才他有多驚慌、多擔心。

“救人要緊嘛!況且,我還有你呀。”

“萬一我趕不及呢?你是不是……”他不敢往下想。

妘婳見狀撒嬌道:“不會的,我可不是短命之人。”

“婳兒……”

“公子、小姐,多謝兩位救了小兒,您們的大恩大德,平婦不知該如何報答,真是太感激,太感激了!”婦人拉着孩童跪在兩人面前直叩頭,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她的謝意。

“哎呀,大嬸這萬萬使不得,您快請起,別這麼做。”妘婳趕忙彎身扶她,這禮她無法受。

“請公子、小姐務必留下姓名,讓平婦早晚為二位祈福,請二位答應。”

“大嬸,您千萬別這麼做,那會折煞我們的,只是舉手之勞罷了,別放在心上。再說,救人的是他,不能算我這一份,我只會礙事而已。”妘婳自嘲道。

“不,平婦親眼見小姐先下水救人的,無論如何,您也是救命恩人。”

一名素不相識的女子,竟敢冒險下水救人,光是這份恩情,就算她作牛作馬也不足為報。

“您誤會了,原本我們只是想游水,恰巧救了您的兒子而已,用不着太掛意,算是有緣吧!”妘婳輕描淡寫地帶過,並要龍昊澐也開個口。

“大嬸,您別謝了,先替孩子換去濕衣裳才是,免得染上風寒。”龍昊澐也開口勸道。

“這……這……”婦人猶豫了。

“別這呀那的,孩子的身子要緊,快去吧!”妘婳推推婦人催促着。

婦人感激地望了兩人一眼,這一瞧,方發現眼前的兩人長得太俊、太美,彷彿不是凡人;尤其是那位公子,奇特的發色與眼瞳,讓人印象深刻。但她卻不感到害怕,只有滿滿的感激。

她總覺得兩位似乎在哪見過或聽過,怎麼一時想不起來……

“冷嗎?”龍昊澐握握妘婳的手。“咱們回畫舫吧,免得着涼了。”

“不會的,天氣挺熱的。”

妘婳話方說完,便被龍昊澐以輕功帶回畫舫了。

啊!婦人在扁舟上跳了起來,她想起來了,她知道他們是誰了!

她竟然遇上了傳說中的護國女神與當今的大皇子!

“哈啾!”

“您看,早要您將這薑湯給喝了,您就是不聽,萬一真的染上風寒,那怎麼得了。”

書兒喳喳呼呼地叨念着。

“哪,快喝下吧,都打噴嚏了,這回說什麼您都得喝。”書兒不妥協地將薑湯端至妘婳面前,非要看她喝下不可。

妘婳捏捏鼻子。“可是我不喜歡它的味道。”

“皇子妃!”書兒無力地翻翻白眼。“不管您喜不喜歡,您的身體需要它。求求您,快喝吧!”

書兒已經想好了,若皇子妃再不喝的話,她就用灌的。為了皇子妃的身子,就算被罰,她也要這麼做。

準備行動的書兒,方將碗拿高,便被人從“空”劫去。

“大……大皇子。”

就見龍昊澐接過薑湯,仰首喝下。

當妘婳暗自慶幸躲過一劫時,口中立即被灌入一道溫熱辛辣的液體。原來龍昊澐將薑湯含入口中,再哺給妘婳。

“唔……”此種甜蜜的折磨方式,最令妘婳無法招架,乖乖咽下一口接一口的薑湯。

這種臨時上演的親熱戲,讓書兒臉紅的別開臉去,不禁納悶一向淡漠的大皇子,何時竟變得如此不羈?

“若這種喝法,味道倒挺不錯的。”妘婳似笑非笑地瞅着龍昊澐。

“淘氣。”龍昊澐就着袖子為她拭唇。

妘婳則香肩一聳,對他吐吐舌瓣,隨即又靈光一閃,漂亮的水眸中藏着壞壞的笑。

“書兒,麻煩你再盛一碗來。”妘婳再要來一碗薑湯。

“皇子妃喝上癮啦?”

聽出書兒的話中有話,妘婳賞了她一記爆栗。

“噢……”

妘婳不理會書兒的哀叫,逕自將薑湯端至龍昊澐面前。

“澐,你也落水了,該你喝。”

原來這才是妘婳的目的──有苦同當。

龍昊澐靜靜看了妘婳一眼,隨即二話不說,仰首將這碗薑湯喝個精光,並將空碗交給妘婳。

“呃……”他的乾脆讓妘婳愣了一下。“哼,無趣。”

她以為他會不願意喝的,或至少讓她瞧見他蹙眉的模樣;結果,卻只瞧見他面不改色地一口喝光,大大折損了她的樂趣。唉!

“嘻,皇子妃,您就是愛鬧大皇子。”書兒替龍昊澐抱不平,她明白妘婳“好心”的原因了。

妘婳不依地叉腰:“我哪是鬧他,我是關心他的身子,免得他染上風寒。是吧,昊澐?”

“我明白你是為我好。”龍昊澐拉過戕婳,攬上她的腰:“走吧,今晚在舺板上用膳。”

妘婳點點頭,不再鬧了,回過頭對著書兒道:“書兒,一塊兒來吧,待會兒咱們來垂釣,看誰釣的魚多。”

“是,皇子妃。”書兒笑着跟上。

她明白妘婳真正的用意,是想讓她也嘗嘗在舺板上用膳的滋味,畢竟這是難得的機會。

呵!她這善良、好心地的主子。

房門一開,就見兩名侍衛直挺挺地站在外頭,似乎等候多時。

“有事嗎?”龍昊澐平靜地問。

“這……呃……”

平日威風凜凜,水裏來火里去,從來不眨一下眼的好漢,這會兒竟然臉紅了。

“呃……屬下是想……不知皇子與皇子妃的身子是否無恙。”侍衛臉紅的搔搔頭,終把話說全了。

的確,一直以來,他們對大皇子是不了解,甚至因為人云亦云的關係,對他產生了懼意,也刻意與他疏離;接受這次保護的任務,心中亦是千百萬個不願意。因此,他們盡量追隨在二皇子的身側,以減少與大皇子接觸的機會。

但幾日相處下來,他們的心動搖了,尤其在經過孩童的溺水事件之後,他們的心全轉向,轉向那原先令他們害怕,現在卻令他們敬佩的大皇子。

侍衛的關心,最開心的人就屬妘婳了,她是替龍昊澐感到高興。因為她明白,他又擄獲人心了。

她就知道,凡人不全都是以貌取人的膚淺之輩,總有些人是用“心”在看人的。

“謝謝你們的關心,我和昊澐沒事的。”妘婳的話,讓侍衛更覺不安。

“不,都是屬下保護不周,才使得皇子與皇子妃身陷險境,請您們責罰。”侍衛連忙領罪下跪。

“快起來,誰讓你們跪的。”龍昊澐不悅地蹙眉。

“是啊,是我自己貪玩跳下水去,昊澐不放心也跟着下水陪我,跟你們有什麼關係?起來吧,別跪在那兒,擋了我的去路,你們想讓我們餓死呀!”

“屬下不敢。”侍衛連忙起身,躬立一旁。

“這還差不多。”

妘婳拉着龍昊澐快步離開,再耗下去,她就餓扁了。

“喲──瞧瞧誰來了,原來是咱們那見義勇為的皇子妃呀!可惜,這麼不知死活地下水救人,人家感激的,卻是“真正”救起孩童的大皇子;不僅白忙一場,連命都差點送了,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分。”舞媚兒尖酸地諷刺着,她等這一刻好久了。

妘婳暗自翻翻白眼,若不是今晚的夜色太美,而她真的想在舺板上用膳,不想壞了自己的心情,她早就反唇相譏了,哪會讓那女人得意。

“昊澐,咱們坐這兒,這邊安靜些。”妘婳故意拉龍昊澐坐往另一張桌椅。

她不想讓呱噪的女人壞了興緻。

方坐定,便見侍衛將菜肴碗筷端了過來。

“喂,站住!你將菜端過去,要我和二皇子吃什麼?”舞媚兒撒潑地叉起腰怒道。

“稟女神,這些菜肴廚子原本就預備了兩份,這些是大皇子的。”侍衛不與理會地繼續將菜端走。

他們實在愈來愈無法忍受這位老愛對他們頤指氣使,又度量狹小的女神了。在他們心中,她根本不配富龍騰國的護國女神,即使相貌相仿也一樣。

真正的女神是誰,他們早已心裏有數。

“二皇子,你也開口說句話嘛!這些下人未免也太放肆了。”

龍昊翔神情有異地望了舞媚兒一眼,這個女人,遲早會壞了他的大事,若不是她還有利用的價值……

“你這麼對着我瞧做啥?快開口制止他們呀!”舞媚兒被龍昊翔這一眼,瞧得有些心慌。

他倏然起身,整整衣裳,走向龍昊澐。

“皇兄,難得如此良辰美景,何不與愚弟同桌共飲。”

“皇弟的好意,為兄的心領了,只是見女神似與皇弟有話要說,便不打擾了。所幸廚子心細,備了兩份佳肴,今晚就這麼辦吧。”龍昊澐溫婉地拒絕。

“好吧,若皇兄堅持,愚弟也不好強人所難,只是有一事想提醒皇兄,不知皇兄是否想聽。”

“皇弟但說無妨。”

龍昊翔微微一哂。“救人固然是件好事,但皇兄身為龍騰國的大皇子,理應為國好好照顧身子,這種救人的事,讓侍衛們去便成了,犯不着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萬一在這趟旅途中,您有個什麼意外,教愚弟拿什麼向父皇交代呢?往後尚請皇兄三思而後行。況且您還有皇嫂這麼美麗的妻子,總不能讓皇嫂傷心憂慮吧!”

“皇弟的諫言,為兄明白,只是人不分貧富貴賤,任何生命都是值得敬重的。所以為兄能明白女神阻止侍衛下水救人的用意,當然也不能再讓侍衛冒險。”

龍昊澐的話,讓龍昊翔與舞媚兒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他們自己明白不讓侍衛救人的原因。

舞媚兒尷尬一笑。“是啊,我是怕侍衛會有生命危險,才不讓他們下水救人的。二皇子,人家新婚燕爾,別待在這打擾人家了,咱們過去那邊喝喝小酒,走吧!”舞媚兒催促着龍昊翔離開,她可不願讓人泄了底。

“哇!大皇子,想不到您罵人的功夫,同皇子妃一般都是一流的!”書兒萬分崇拜道。

“你胡說些什麼,瞧你把我說成潑婦一般。”妘婳沒好氣地罵道。

“您誤會了,書兒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書兒是真的佩服您的。”

“好了、好了,別瞎說了。”妘婳擺擺手,瞅着龍昊澐:“你真是愈來愈令我驚奇,和你相處愈久,就愈發現你的好。”

“那是因為你教的好。”龍昊澐夾口菜,喂入妘婳嘴裏。

“哼,我怕要不了多久,連我都說不過你了。”妘婳邊吃邊道,不忘反喂他一口。

她雖然嘴上這麼說,可心裏頭卻高興得很。

開始會反擊的他,鐵定不會吃虧。現在她只需要將他守護好就成了。

“書兒,你不坐下吃東西,凈站在那做啥?難道要我喂你不成。”妘婳夾了菜,作勢要往書兒口裏塞。

書兒嚇得以手掩口。“皇子妃,別這樣,書兒承受不起。”哪有主子喂下人吃東西的道理。

“承受不起,那你就快坐下來吃呀!”

“可是……這會壞了宮中的規矩的,書兒不敢。”書兒囁嚅道。

她知道皇子妃不重禮數,也從未把她當下人看,但她可不至於敢膽大妄為,忘了應守的規矩。

妘婳轉眸一笑。“宮中的規矩,是在皇城中才需守的,現在咱們不在皇城中,所以規矩得重訂。”她起身走到書兒身邊,硬將她壓坐在椅子上。“新的規矩是,你得陪我一同坐着用膳,聽明白了吧!”

“大皇子……”書兒為難地向龍昊澐求救。

一抹淡笑浮上龍昊澐的唇角。“這是皇子妃所訂的規矩,我無權更改。”

“啊!”書兒張口結舌愣住了,她沒料到大皇子竟然會贊同皇子妃的作法,這……

感動的眼淚,撲簌簌直落而下,從小進宮到現在,她頭一回感受到被人關懷與重視的溫暖。

妘婳見狀,體貼地遞上手絹,笑道:“瞧你,只不過是要你吃東西,又不是讓你赴死。哭成這樣,人家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皇子妃……”

“好了好了,瞧你怕成這副模樣,我多找些人來陪你就是了。”

妘婳轉首,水眸猛盯着龍昊澐卻不說話,因為這回要找的人,單憑她可是請不動的。

了解妘婳的用意,龍昊澐出聲將侍衛們喚來。

訓練有素的侍衛,眨眼間已在跟前靜候。“大皇子有何吩咐。”

“全都坐下,一塊兒吃吧。”

龍昊澐的話,在侍衛們心中引起軒然大波。

“大……大皇子,屬下是否聽錯了。”首先自震驚中恢復的侍衛,不敢相信地問着。

方才他們一定是聽錯了。

“你們沒聽錯,全都坐下吧。大皇子的命令,你們敢不服從嗎?”妘婳笑嘻嘻地端出“大皇子”的名號來壓人。

“屬下不敢,只是不配。”侍衛話方出口,便汗涔涔。

“別再說了,全都坐下,今晚你們若是沒將這些菜吃完,便不許休息。”龍昊澐凝聲道,言詞間有着懾人的威儀。

待侍衛們全數落坐,龍昊澐執起酒杯:“石些日子有勞各位了,我以這杯水酒謝過各位,接下來仍需勞煩各位。”

不待眾人反應,龍昊澐仰首一口飲下,讓甫坐定的侍衛又全數站了起來。

“屬下不敢。屬下謝過大皇子、皇子妃。”侍衛們一同舉杯回敬。

在他們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翻騰、鼓動,激得他們胸口發熱,眼眶發燙。

這種言語所無法表達的感動,卻能教他們一輩子都記得;因為這是一種尊重,一種被視為有價值的人的尊重。

“好了,快吃吧,菜都涼了,要你們來,不是要你們來說謝的。”看不下去的妘婳忙開口制止。

她纖細的柔荑悄悄握上龍昊澐置於腿上的手。

“你會是一位很好很好的君王的。”妘婳低聲私語,並對他綻出一朵眩人目光的笑。

龍昊澐反握住她的手,均勻的熱氣輕拂上她的面頰。“那你可得好好待在我的身邊才看得見。”

“你不怕我不讓你享齊人之福嗎?”

“有你,我就心滿意足了。”龍昊澐俯首,嘴唇輕印上妘婳的芙蓉頰。

對於龍昊澐不合禮教的大膽行徑,反教妘婳羞紅了臉。

看吧!她教出來的好徒弟,學得可真快。

將一切皆看在眼裏的舞媚兒,簡直是氣炸了。她忿忿地起身,渾身燃燒着怒火。

“豈有此理,她以為她是誰?仗着大皇子的寵愛,便如此胡來!二皇子,您倒是說句話呀,人家都已經開始籠絡人心了,您也得加把勁兒才行。”舞媚兒氣憤填膺道。

龍昊翔默不作聲地觀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一直不了解他皇兄,即使他是他同父異母的兄弟,他卻一點也看不透他。

短短几日相處下來,他發現到,他竟然怕他。

怕他那過於沉穩的氣勢、冷靜淡漠的態度,以及那彷彿可洞悉一切的綠眸。

他是可怕也可敬的對手,一不留神,便會敗得一塌糊塗。

“回房吧。”

龍昊翔繞過舞媚兒逕自往房間去,現在的他無暇安撫她的情緒;他要做的,是思構出一套永勝不敗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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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女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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